一夜好眠。

許橙樂洗漱完，一下樓就看見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早餐，俄式薄煎餅，裏面夾著一層蘑菇和奶酪，還有谷物粥，烤得金黃的面包，裝著果醬還有奶油的小碗。

食欲就這麽輕易被喚醒了。

跟在他身後的汪星人馬克西姆，輕盈的躍到椅子上坐好，伸著舌頭，棕色的眼珠子定定的望著山姆大叔，仿佛在說，我已經準備好了，快來投餵我吧。

還在坐月子的克魯克山只是在小房間裏輕輕“汪嗚”了一聲，適時的提醒主人，別忘記這裏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大狗和小狗等著餵食呢。

兩人和數狗填飽肚子後，山姆大叔開車載著許橙樂去市中心的大市場。

昨天晚餐的時候，他跟大叔道明了來意，山姆大叔說他剛好要去采購，可以一起同行。

許橙樂簡直求之不得。他來之前在網上查過，雅庫茨克這個地方，英語不怎麽行得通，有本地人在，會方便許多。

今天的天氣不錯，比起昨天的大霧天，視線通透了許多，大概是壓雪車壓過雪的緣故，路況也很暢通。

從西郊一路行來，越靠近市區，路上的行人明顯多了起來，有的開著雪上摩托，還有馴鹿拉著雪橇載著人。覆古跟現代文明的混搭，莫名的和諧。

山姆大叔帶他進了市集門口的一家商店，許橙樂一進去，眼睛就亮了，一陣激動，跟他在某個網站的某篇游記裏看到的照片一樣。

就是這裏！

店裏左邊的區域架子上擺著各種未經加工的整張馴鹿皮毛和水貂皮毛，右邊區域掛著各式各樣的衣物。

山姆大叔跟看店的年輕小哥說著俄語，聽語氣，是認識並且很熟稔的。

“丹尼爾。”山姆大叔切換成英語，“這位是謝爾蓋先生，我已經跟他說了你的需求，沒有問題，價格就在這個標牌的原價基礎上，打八折。”

許橙樂應了一聲，掏出手機計算器，折合成人民幣計算了一下，打完八折以後，是一萬六一套衣服。

……

回到住處，第一件事就是編輯朋友圈。

【代購信息】高科技蓄熱衣，衣服采用的新型材料，由克隆了北極圈地衣分子結構的纖維制成，夾層含有發熱源，非常耐寒，八折優惠，只要一萬六一套，包你買了不後悔。此條信息有效期兩天。

附圖占滿了九宮格。

-什麽情況？

-俄羅斯還有傳銷組織？

-怎麽跟我奶買的保健品的宣傳單有異曲同工之妙？

許橙樂長嘆一口氣，突然有些憂傷。

一口氣出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私信，馮寶兒發來的。

–唉，你缺錢跟我說啊，姐姐借你。

–缺！姐姐借我一百萬吧。

他剛查了銀行卡，只有二十萬餘額，其餘的錢都在股市裏。

–要利息啊！

–哦，那衣服買嗎？

這次消息回覆的有些慢…

–不用一箱一箱的買吧？

……

“丹尼爾，我今天要去巡視農場。”山姆大叔一邊吃著鯡魚松三明治，一邊說，“馬克西姆可以拉你過去市集…”山姆大叔經營著一家馴鹿蓄養農場，同時也是昨天那家店的馴鹿皮毛供應商。

許橙樂第一次坐狗拉雪橇車，非常興奮。山姆大叔給馬克西姆套上圈繩，輕輕拍了拍它的大腦袋，在它耳邊說了句什麽。

馬克西姆乖巧的蹭了蹭主人的手心，“嗚”了一聲，用爪子刨了刨地上的雪。許橙樂剛一站上去，它就撒開腿奔跑了起來。

立在屋外的電子溫度計，上面顯示今日溫度零下三十九點八度，風力七級。

還好他全身上下都全副武裝，連體蓄熱衣外面又套了沖鋒外套，保暖又防風。寒風雪粒在加速度的作用下，打在防風鏡上，劈啪作響。

一陣疾馳，眼見著到了謝爾蓋先生的店門口，馬克西姆也沒有停下的趨勢，竟還加速了起來。

“籲……”許橙樂情急之下，像騎馬那樣拽了拽繩子。

沒用！加了把力又拽了一下，仍是徒然，他只好卸了力，迎著西北風大聲吼：“馬克西姆！stop！馬克西姆！”

又向前跑了百來十米，才終於在一家店門口堪堪停了下來。店門口擺著一只碩大的聖伯納犬木雕。店名寫著看不懂的俄文。

馬克西姆抖了抖毛，許橙樂原地蹦了兩下，也抖了抖冰渣子。

馬克西姆偏頭沖許橙樂“汪”了一聲。又朝店門口“汪汪汪”了三聲，擡起前爪子拍了拍門，姿勢看上去有點滑稽。

店門應聲而開，馬克西姆昂起狗頭挺著狗胸踱了進去。店員是個年輕小夥子，熱情的跟狗顧客和隨後進來的許橙樂打招呼，顯然不是第一次接待這只大狗。

“汪汪”馬克西姆沖著左邊架子上的狗罐頭吼了一聲。

店員打開一盒罐頭放到它腳邊，它愉快的吃了起來。許橙樂瞄了一眼，是一種魚罐頭。

就這樣連吃了三盒魚罐頭，等他付了錢，馬西克姆饜足的舔了舔粘在嘴毛上的碎肉，心情愉快的甩著大尾巴施施然出了店門，載著他去謝爾蓋的店裏。

成精了簡直！

……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程瀟打電話過來問他行程。

“我改簽了機票，要推遲一個禮拜回去。”

“你代購搞上癮了是吧？行吧，隨你，反正這幾天你想回來也回不來，冰災越鬧越嚴重了，這幾天航班都停飛。”程瀟叮囑他：“你自己也註意安全。”

掛了電話，許橙樂繼續和面，山姆大叔去了農場，他答應在他回來之前，做出一頓中式的千層烙餅來當做晚餐。這烙餅的技術還是他在陜西拍戲時，跟山中人農家樂的大叔老板學來的。

他本來想做蔥油口味的給山姆嘗嘗鮮，但是沒找到蔥，只好選擇用洋蔥代替，他在腦海中模擬著想象了一下洋蔥跟烙餅結合的味道。

嗯，應該還不賴。

坐完月子的克魯克山蹲坐在廚房旁邊的小屋子的門口，時不時的舔舔爪子，不叫也不鬧，偶爾會歪過腦袋來看他一眼。剛開始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狗，這還是許橙樂住進來以後第一次看見克魯克山的真容，很大的一只純白色的西伯利亞雪橇犬，蹲坐的時候幾乎齊他的腰部。

山姆先生口中的“古老純血統的西伯利亞雪橇犬”，果然名不虛傳！

他猜測這只狗媽媽要麽是產後憂郁要麽就是真的高冷。

小奶狗們圍在旁邊，都很活潑，打滾嬉鬧，蹣跚學步。

許橙樂正低頭切著洋蔥呢，被熏得淚流滿面，忽然感覺腳上有動靜，低頭一看，是一只純白色的小奶狗爬到了他腳邊，正在蹭蹭舔舔，肉肉的白色團子，憨態可掬，非常可愛。

八只小奶狗中，唯一繼承媽媽純白毛色的就是它。大概長大後就是翻版的克魯克山。

晚上，山姆大叔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面回來，吃過了晚飯，開了一瓶酒，和許橙樂坐在壁爐邊的厚地毯上，看著窗外面的雪景，打開了話匣子。說他那在莫斯科國家科學院工作的兒子，說他早逝的妻子。

許橙樂想象著年輕的山姆大叔，在異國他鄉的旅途中，與當地的少女一見鐘情的畫面。真是很符合羅曼蒂克的美國人的作風了。

正說話間，小奶狗白毛團子又歪歪斜斜的爬了過來，蹭到他腳邊，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他腳踝。

“它喜歡你。”山姆大叔樂呵呵的喝了口酒，拿大手撥了下白毛團的腦袋，白毛團頓時歪倒在地毯上，滾了一圈，四腳朝天，露出了肚皮。

許橙樂被它萌的心都軟成了一潭春水，忍不住雙手把它捧在手掌心，親了一口。

在雅庫茨克的幾天裏，他幾乎要愛上了這座城市。雖然這裏極寒，可是與之相反的，是生活在這的恬淡且熱情好客的人們，以及這裏的慢生活。

山姆大叔聽到他這番想法以後，沈默了許久，才慢慢開口：“你知道這個地方的永凍土地下博物館嗎？”

許橙樂嗯了一聲，他知道。

“這幾年有研究顯示，永凍土有解凍的跡象……”

許橙樂沒有表示驚訝，他雖然不知道永凍土有解凍的跡象，但2023年即將開始的那場災害，絕對不是一朝一日形成的。

山姆大叔見他一臉淡定，也沒覺得奇怪，只是帶著一絲了然，道：“你來到這裏，購買了許多的東西，也是得到了一些啟示吧……”

許橙樂這才驚愕的看著山姆大叔。

山姆大叔喝了一口酒，喃喃道：“天要變了……”

離開前的最後一晚上，山姆大叔看著黏在許橙樂腳邊蹭來蹭去的白團子，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笑著說：“它很喜歡你，你帶它走吧。”

許橙樂瞪大了眼睛，驚喜到不敢置信，激動道：”真的嗎？我可以嗎？“

“當然是真的，我保證。”

“嗚……汪。”一直在白團子旁邊擠來舔去的淺灰色背毛的小狗崽急急的叫了兩聲。

他伸手想抱抱白毛團子，小灰毛似乎有些焦急的蹬著胖乎乎的短腿含著白毛團子的耳朵不放。他看著親昵的兩只狗崽，想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山姆先生，我能不能……”

他想說能不能買下小灰毛，讓兩只狗做個伴。沒想到山姆先生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截斷了他的話，道：“你當然可以帶他們一起，我是說，額，不需要支付任何報酬，它們是這個世界上的精靈，它們甚至自己選擇主人，精靈不應該拿來買賣。”

“我知道了，我很抱歉，先生。”許橙樂歉疚的道，小心翼翼的把兩只小奶狗抱到懷中，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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