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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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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遼東方向來的軍報源源不斷的送到長安,高麗方面頑固抵抗,攻下城池後,大軍屠城。戰線直逼平壤。長安城內的氣氛被傳來的喜報和深秋的豐收越發喜氣洋洋。但到了冬日,遼東的冬日比長安都開始的要早很多。秋日裏,長安還暑氣沒有完全散去。遼東的寒氣已經彌漫開來,於是軍需供應上漸漸的出了問題。

清早,晨霧尚未完全散去,李家裏幾個年少侍兒已經沾著晨露出來打掃。幾個侍兒是剛剛買進來沒多久的小女孩兒,前來打掃家中二娘子的院子。

幾個侍兒低頭,手裏拿著竹帚掃著。待掃到後墻那裏,發現一串的腳印子。

“哎,你看!”侍兒驚訝的扯了扯同伴的袖子,指著地上那串腳印。

“怎啦。”那侍兒很不滿的說道。

“你瞧,好大。”

“指不定是哪個管事娘子的呢?”

“哪個管事娘子的腳有這麽大,瞧,還穿靴呢。二娘子房裏的侍娘哪個是穿男裝的。”這腳印大,光是這個看著就不大好,哪個女子的腳長得這麽長的。

“嚇!這話可別多說,小心娘子把你打死!”小侍兒嚇得立刻就伸手唔捂同伴的嘴。急的直跺腳,轉頭四處看,害怕這話會被哪個長舌的聽了去。

這話能說麽!二娘子院子裏出現男人的腳印,要是被主家知道,都不用被再次發賣出去了,直接關起門來打死。反正賤口奴婢的性命不值錢,雖說律法上說主家不能隨意打死奴婢,可是報個病死,又有哪個去多管閑事呢。

室內,李二娘慢吞吞起身,昨夜春風一度,她眼角眉梢全都是滿滿的風情。她慵懶在床榻上伸了個懶腰,外頭貼身服侍的侍娘已經將潔面漱口用的白玉膏端了過來。

她在帳中起身撩開帳子。

“今日將那褥子給換了。”她拿著沾著青鹽的柳條說道。

一名侍娘聽了就去整理被褥,翻開被子,手指觸摸到一層濡濕。侍娘楞了楞,侍娘這種賤口奴婢向來是賣來賣去的,主家郎君看上了拉來睡一晚上是常見的事情。因此侍娘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

那侍娘很快低下頭來,將床榻上收拾好,一聲不發。

這是主家的私隱事情,不是她們這些賤口能夠插手的,只能日後盡量離二娘子這裏遠點。以免事發被牽累。

早起做兒女的必需要到爺娘那裏行禮問好,全家齊聚在一起才能用朝食。

新婦未嫁在家是爺娘心頭上的尖尖,動一下爺娘都要痛半日都緩不過來。可是這嫁到別人家了,就要夾起三年的尾巴做人。

李孝謹待嫁與自己的新婦十分好,平康坊那邊他一月還是去那麽三兩回,但是沒有當年恨不得日日黏在平康坊南曲楊二家的那位都知娘子身上的勁頭。

薛氏見夫君溫柔體貼,哪怕阿家黃氏偶爾對她有刁難之舉,也能忍下來。

今日薛氏又起個大早,專門為舅姑做了羊肉馎饦。

黃氏對新婦左右還是有些看不順眼,世間也沒幾個婆媳能夠真的相處的來。黃氏就只有李孝謹這麽一個兒子,新婦一來,只覺得自己生養許多年的兒子被外來的婦人給搶走了。

連帶著都覺得這碗馎饦都難吃起來。黃氏手中勺子舀著碗中的馎饦面上都帶了一絲嫌惡。這麽難吃,也不知道家中爺娘是怎麽教習婦工的!她眼風一瞟,正要瞪薛氏,卻見著女兒李二娘坐在那裏沒有什麽精神一張臉兒都皺了起來在忍哈欠。

黃氏想起來,這半月裏,女兒好像懨懨的,睡的也比以前多上許多。

或許是秋困吧。黃氏想道。

長安秋日走的格外快。到了秋末,寒風吹落葉,在外頭站久一點,臉就凍的生疼。

東宮正殿裏,皇太子伸手揉著眉心,下首位置坐著太子太傅方澤茹。方澤茹須發皆白,這段時間為運送軍需一事所累,再加上年紀大了,臉色便有些不好。

“軍需運送不到高麗,是怎麽回事?”蕭珩放下揉弄眉心的手問道。他眉頭緊鎖,棕藍的眸子望著那位梁國公。

“高麗靠近遼東,實屬苦寒。每逢九月之後,天氣惡劣雨雪交加,河面結冰,軍糧等物押送比九月之前困難許多。”方澤茹答道。不知道為何,方才皇太子那一瞥,他似乎置身於數九寒天之中,

“現在大軍已經攻打到何處了?”聽到方澤茹如此說,蕭珩垂下眼,濃密的睫毛輕動一下。他面前的案上擺放著一份地圖,描繪的便是遼東高麗一代的地形。

“已經到安市城了。”中書舍人劉嘉俞回答道。

“安市城……”蕭珩沈吟,“孤記得此處易守難攻。”

“是的,”劉嘉俞答道,“安市城主在淵蓋蘇文攝政之後,拒絕其主政。”

裏頭正說著,一名少女帶著侍從前來。蘇壽善站在門外見到那名少女前來,趕緊迎接上來,“良媛,您來了。”

楊良媛身後一名侍女手裏端著一只青瓷小碗。

“太子和幾位官人正在議事,恐怕不能見良媛。”蘇壽善說道。

“那……我等等。”情竇初開的少女最是執拗,最近太子因為國事很少見妻妾,楊良媛心中思念,也是這麽多年被蕭珩給養出了膽子,便讓自己小廚房做了羹湯,親自送過來。

蘇壽善見著這位良媛沒有退縮的意思,心裏稱讚了一下這位的好膽色。

“不過,這官人們在裏頭,良媛又是東宮嬪禦,若是遇見大大的不好啊。”

聽到這話,楊良媛有些遲疑,男女不該這樣相見,不符合禮法。最後她自己糾結之後還是退下,等待裏面議事完畢。

過了許久,終於是議事完畢。蕭珩等到方澤茹等人告退之後,他整個人都靠進了背後的憑幾裏。

過了一會蘇壽善走進來,拱手道,“殿下,良媛求見。”

這東宮裏三品的良娣沒有,只有一個四品良媛。

“讓她進來。”蕭珩說道。

蘇壽善領命而去,不一會兒楊良媛走進來。

楊良媛趨步走入,心跳如鼓。當初她入東宮,並無多少念想。或許是命中註定,入東宮後,收到的寵信是她不敢想的。漸漸的,心裏頭也生出許多心思來。

“妾擔心殿下身體,特地做了一碗蓮子羹。”少女面上生出許多羞澀來。

蕭珩眉頭一皺,看向蘇壽善,“這驗過毒沒有。”

蘇壽善嘴微微張開,他立即反應過來“回殿下,還沒有。”

蕭珩瞇起眼,楊良媛只覺得遍體生寒,她雙膝一下子彎下來跪倒在地上,“殿下,妾……”

“你入宮幾年,這都不知道實屬不應該。去吧。”蕭珩手向外揮了揮,面上沒有半點表情。

蘇壽善嚇出一頭冷汗,瞧著癱坐在地上的良媛,心中一陣煩。揮揮手讓兩名宮女將地上的良媛架起來就往外面走。

蕭珩今日心情不佳,也不想和楊氏玩什麽你儂我儂的游戲。

蘇壽善腿都快軟了,皇太子可真的不是什麽柔和性子。

要是竇才人在就好了!他想道。

蕭珩此刻疲憊的躺靠在身後那一彎憑幾上。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遼東到高麗一線天氣寒冷,從九月開始,高麗的積雪之深就能埋到人的膝蓋位置。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從遼東就近進行軍需輸送,也是困難匆匆。鴨綠江河面結冰,船只難以行駛,破冰前行也需要人力物力,如此一來,花費的時間十分多。

蕭珩眉頭緊鎖,俊逸的面容上不見往昔的笑容。

過了半響,他緩緩睜開眼,“將那些文書給孤搬來。”

蘇壽善侍立在一旁,這冷天裏,楞是內裏裲襠都被冷汗給濕透了。他心裏頭把楊氏給罵的臭死,這東宮良媛說起來好聽,其實放在外頭也不過是主母提起兩腳就能賣了的貨色。蘇壽善有什麽不敢的?

蘇壽善聽見太子吩咐,立即腰就彎了下去,趨步走出殿外,一手招過養子就往文殿裏去。

宮裏的低氣壓因為戰事一直在延續,東宮裏太子妃聽說楊良媛因為觸怒太子被趕出來之後,和長公主樂呵呵的笑了半天。

太子妃再不受寵,那也是正妻,但凡嫡妻就沒有一個喜歡看到一個出身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小妾,在夫君跟前更受寵的。皇家更是如此,就是皇後失寵之後也前景堪憂,更別說是太子妃了。還有太子妃失寵於太子,到最後連皇後之位都沒有撈著的。

“那楊氏也有今日!”太子妃手上鎏金的護甲蹭在手下的光滑木憑幾上刮出一陣叫人心慌的聲響。

清河長公主此時也面帶笑容,“看來那符水還是有效的,雖然太子沒常到你這裏來,到底還是離了楊氏。”長公主天生貴胄,公主府裏又養著許多貌美面首,駙馬不合心長公主也從來沒去花心思討好,直接杖打教訓便是。反正只要不殺夫,皇家也從來不會管女兒的家事。所以清河長公主在婦人如何討得自家夫君的喜歡上面,當真是半點經驗也沒有的。府中得寵的男寵說給她聽,她叫人去打聽覺得可行,回頭就用在女兒這裏。

“太子又不和我同寢,不理楊氏又有什麽用!”太子妃說到這裏憤憤道。

這麽多年從她從縣主到趙王妃,再從趙王妃到太子妃。一步比一步尊貴,可是蕭珩也越來越不搭理她。

都這麽多年了啊,她就算做錯了什麽,難道他都不肯對她說幾句麽。

清河長公主拉住她的手,“你就說你身體不適,請太子過來看看。太子來之後,你服個軟,做個可憐的嬌樣給他看,不就行了?男人都愛這種。”

太子妃一楞,面上又露出怒色來,“那些賤婦邀寵的伎倆,我怎麽能用!”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管什麽伎倆,好用就好!”長公主差點被女兒給氣過去,她伸手在女兒的背上拍了拍。

“你知道為什麽太子喜歡楊氏嗎?就因為她比你聽話!”

太子妃聽了母親的話,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在母親面前她也不端著太子妃的端莊,趴在榻上就哭了起來。

清河長公主被女兒弄得手慌腳亂,連忙去哄女兒。

“阿娘,我不想和那些妾一樣……”太子妃哭的雙眼都紅了,她拉住母親的手哭道。那些妾在她看來不過是和奴婢一樣的存在,在外頭她說不高興就能叫人拖下去捂住嘴杖斃。讓她學她們,哪怕叫她一頭撞死,也好過這樣的屈辱。

清河長公主抱住在懷中哭泣的女兒,頭又疼了一分。

“好二娘,聽話。”說著長公主看看左右無人,從懷裏摸出一包小紙包遞給女兒,“你先把太子引來,然後將這個融在湯裏與他喝。記住,一定要心腹做這事。”

“阿娘,這是……”太子妃看著母親從懷裏摸出來的東西楞住。

“媚藥。”長公主臉上似笑非笑,“二娘,只要這個頭一開,太子自然會來。”她低下頭哄道,“只要你有了嫡出的皇孫,那麽女子再多也動不了你半分。”

太子妃聽了母親的話咬住下唇。

晚間,蕭珩處理完政事,蘇壽善走上來道,“殿下,太子妃請殿下去用夕食。”

蕭珩對這位從姊,幾年來生生把人從一個傲氣沖天的貴女揉搓成了一個怨婦。怨婦的面容自然是不好看,哪怕天生麗質,容貌上蒙了一層幽怨態度又是疏遠,蕭珩也不給自己找罪受。因此太子妃的寢宮,他是幾年來去過的次數一只手都沒有。

“好。”蕭珩應了一聲,起身活動一下筋骨,換過衣袍後,坐上坐輦就往太子妃那裏去。

太子妃令人準備了兩只溫鼎,天氣冷了,在湯料中加些藥材,涮些上好羊肉,吃著對身體是很有好處的。

“娘子,殿下至。”名為招弟的陪嫁小宮人低眉順眼道。

“事做好了嗎?”太子妃問道。

招弟越發恭順,“做好了。”

太子妃修長的手指在發鬢間的那只步搖上撥了一下,立即起身相迎。

“妾拜見太子。”蕭珩望著面前下拜行禮的少婦口裏嗯了一聲。

“妾見最近越發寒冷了,叫人準備了羊肉溫鼎。”太子妃起身說道。

“有勞太子妃了。”蕭珩聽出她話語裏的哀怨和疏離,也懶得自己貼上去受凍。他大步就向裏面走去。

寬大的室內,擺放著兩只食案,食案上兩只溫鼎和裝滿各種菜蔬和羊肉。

蕭珩在茵蓐上坐下,他看了一眼在那邊坐下的太子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之後。持起雙箸,那邊的樂工開始奏響樂器,以樂聲佐餐。

太子妃見著他將羊肉涮進鍋中,唇角露出笑容。今晚上他就算不想,也要留在這裏和自己共度一宿了。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的便當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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