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來，就像一聲悶雷砸在了徐妙歌的身上，她有些錯愕地張大嘴巴，滿臉震驚地看著楊素琴，慢慢漲紅了臉，說不出一句話。

“素琴！”張利民看著她窘迫的樣子，就沈聲喝了一聲，有些嗔怪地瞪著楊素琴，“說什麽胡話呢？！”

楊素琴看徐妙歌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對張利民的呵斥充耳不聞，繼續硬聲說道：“我知道你以前跟我們家民生交往過，你們在警校那些事，我不清楚我也不想弄清楚。但這孩子不一樣，她是一條命，你既然生了，就不能不管。生了卻不想管，你還是人嗎？你的心，怎麽那麽狠呢？”

徐妙歌鎮定的表情有了一絲龜裂，從剛才的震驚慢慢緩下來，變成了一種說不清的覆雜，她怔怔地看著楊素琴，蠕動著嘴唇，似乎想說卻不知道怎麽說的樣子，“阿姨，這件事……”

她視乎哽了一下，沈默許久，又站了起來，非常篤定地說：“如果丫丫真的是我的女兒，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但是，在這之前，我需要先確定一下。”

說著，就急匆匆地轉了身，想要離開。

“徐警官！”見她要走，顧若淺慌忙站起來叫住了她，今天這件事是她太冒失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多事多嘴，不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舅舅、舅媽的。她有些愧疚地望著徐妙歌，頓了頓，說：“我送你出去吧。”

徐妙歌沒有阻止她，欲言又止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便任由她跟了上來。

進到電梯的時候，顧若淺開始道歉：“徐警官，今天……我太多事了。對不起。”

“我沒有怪你。”徐妙歌苦笑了一聲，“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麽做。”

“徐警官……”顧若淺有些赧然地掀了掀唇，“我承認，我舅媽是有些冒失了。不過，我們也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畢竟，你是唯一和我哥有過關系的人……”

徐妙歌眼裏有過一瞬間的迷茫和難堪，情緒慢慢變得覆雜起來，“其實，第一次看到丫丫的時候，我有過一瞬間的錯覺。那種感覺很強烈，讓我差點失去理智。那天晚上，我甚至給我媽打了電話，一再確認當年的事……”

她嘆息了一聲，好像有莫大的痛楚不想去面對，眼裏泛起了盈盈的淚光，連聲音也不禁哽咽起來：“當年，我大著肚子去追一個搶劫犯，孩子早產。到醫院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昏迷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星期後。我媽告訴我，我當時情況危急，孩子已經保不住了，能活下來已是大幸。那時候，你哥被警校除名，我完全聯系不上他，他好像完全從我的世界消失了。他和孩子……讓我消沈了很久，我一直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告訴我自己——我為他承受的痛苦，根本就不值得！”

最後的話，她微微咬著牙，透著一股子恨、一股子狠，轉過臉的時候，眼睛已經紅了，眼神中又慢慢透著一絲悲涼的嘆息，“但是，很可笑的是——最近，我做夢，總是能夢到他。白天的時候，我總是不由自主地關心、留意關於他的一切。包括——今天來到這裏。”

“我是不是很可笑？”徐妙歌有些自嘲地勾勾唇角，看著顧若淺，苦笑一聲，“雖然我知道——他是個混混，我是個警察，我們註定水火不相容，走不到一起。但是，沒辦法，我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了。在他消失的這段時間裏，我總忍不住——想他。”

“想他”兩個字帶著一絲無奈的嘆息，從她的嘴裏徐徐吐出，顧若淺不禁被勾得心中一澀，她想說點什麽，但她能說什麽呢？張民生在做什麽？是好是壞？她完全不得而知。她給不了安慰，也給不了承諾，甚至有些無措，只能訥訥地問：“那，丫丫……不是你的孩子？”

“我不知道。”徐妙歌搖搖頭，有些迷茫，有些惆悵，“為了弄清這件事，我去問過當年的醫生。她很肯定——我當年的孩子，根本沒保住。奇怪的是，在聽到她一再的保證之後，我依然抱著一絲僥幸，覺得丫丫就是我的孩子。甚至在看到醫院當年留下的檔案之後，我依然保有這種感覺。所以，明知道留下來很冒昧，我還是厚著臉皮留下來了，就為了跟那個孩子多親近親近。”

“現在，”她聳聳肩，長長呼出一口氣，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子，“該是我去找答案的時候了。”

那個透明的塑料袋子裏，赫然放著幾縷頭發！

顧若淺心中一動，“你要去做親子鑒定？！”

“還有別的辦法嗎？”徐妙歌又是一陣苦笑，“不弄清楚這件事，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安心。”

電梯“叮”一聲開了，她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好了，就送到這兒吧。我先走了。”

“徐警官！”顧若淺還是跟了出去。

徐妙歌回頭，“還有事？”

“你……有我哥的消息嗎？”顧若淺問。

徐妙歌眸色黯了黯，“容先生怎麽說的？”

“他說，我哥救了一個人，然後……又離家出走了。”顧若淺一點都不相信這個蹩腳的理由，她垂了垂眼，“我知道，在你們眼裏，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我還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哪怕只是知道他還活著也好。”

徐妙歌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長久地沈默著。

如果不是因為張民生在碼頭出了事，她又怎會一反常態地開始想他？可，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警方早就已經放棄了搜索，她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呢？說實話嗎？

很顯然，她做不到。

她故作輕松地笑出聲來，“你哥很狡猾，這段時間警方都沒有他一絲的消息。看來，是躲得很好。我看，你就別替他操心了。”

這麽說的話，張民生至少還是安全的。顧若淺心裏緩緩松了口氣，可徐妙歌轉身的時候，眼裏為什麽會有一絲哀傷一閃而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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