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雲一身花團錦簇的錦繡旗袍，兩邊的開叉很高，一雙細長的腿就著一雙黑亮的皮鞋，明明是老舊的打扮，卻是一點不落俗套。整個人，雍容雅致又神情倨傲。

她的臉保養得很好，快五十的人了，臉上依然沒什麽明顯的皺紋。顧若淺有些驚嘆，面上卻還是不卑不亢地喚了聲：“雲姨。”

李淑雲攏著垂落在胸口上的披肩，就是不冷不熱地挑眼，“別叫得這麽親熱。我們唐家跟你，攀不上關系。”

顧若淺自從八歲跟了顧崢，就認識了唐家的人，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一直這麽叫。李淑雲也從來都是不冷不熱的，不過，那時候倒還保有幾分長輩該有的禮貌。後來，她和唐紹揚成了情侶關系，顧崢那時候也比較看重她，給了她百分之十的股份作為以後的嫁妝，李淑雲便對她熱絡了幾分。再後來，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淑雲不喜歡她，她也未必有多喜歡李淑雲，所以她不在意地笑笑：“唐太太，我現在可以去見唐先生了嗎？”

突然換了稱呼，李淑雲怔了怔，眸光犀利地掃過來，“小丫頭，喝過洋墨水，就是不一樣了。學機靈了。以前，可不敢這麽跟我說話的。難道真像那小子說的，背後有了大靠山，就把我們唐家瞧不上眼了？”

背後有了大靠山？可這座大靠山，剛剛被她放棄了。不過，“唐太太，叫你一聲‘雲姨’，你說我攀關系。叫你‘唐太太’，你又說我瞧不上唐家。該怎麽稱呼你，請直說？”

“死丫頭！”李淑雲臉色一變，揚手要打，“居然還敢頂嘴！”

“媽！”樓梯上，有人出聲叫住了她。

聽見這個聲音，顧若淺就像被雷擊中了一般，渾身巨震，僵在那裏。

李淑雲收回手，沒好氣地望著唐紹揚走下來，“你下來幹什麽？你爸讓你下來的？”

唐紹揚走了一半，就抓著扶手，如夢初醒似的望著顧若淺，“若淺……”

心臟像是被重重揉了一下，眼角就不受控制地滑出淚來，顧若淺垂著頭，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李淑雲瞋了她一眼，就往樓上走，在樓梯上對唐紹揚說：“她是來給你爸做檢查的，一會兒上去，別提那些有的沒的，省得你爸不高興。我先上去，你叫她也趕緊上來。”

李淑雲直接上了樓，唐紹揚在原地佇了一會兒，像是斟酌著怎麽開口，慢慢走了下來，“若淺，其實那天，我知道你給我打過電話，後來我也給你打過，可是……”

“唐先生，”顧若淺實在沒辦法聽他說下去，出聲打斷他，擡眸一笑，“我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你……”唐紹揚張著嘴，一臉錯愕地望著顧若淺，很快有些受傷地垂著眼，“我還以為，你給我打電話……我們就算不能像從前一樣，也至少還是朋友。”他自嘲地笑笑，“看來，是我想多了。”

還是朋友？還能做朋友嗎？顧若淺只覺得分外諷刺，“你是想多了。如果有個人信誓旦旦地說愛你，然後在訂婚宴上拋棄你，五年時間卻沒有給你任何的解釋，你也沒辦法跟他做朋友。”

唐紹揚張口無言，待顧若淺冷冷地從他身邊走過，他才猝然拉住了她，“若淺，我可以解釋的……”

“解釋？”顧若淺哂笑，“你現在是我妹妹的男朋友，解釋那麽多幹什麽？不怕你女朋友誤會嗎？”

“其實……”唐紹揚欲言又止，一副隱忍委屈的樣子成功牽得顧若淺心頭一疼，“其實什麽？”

“沒什麽。”唐紹揚捕捉到她眼裏的那一絲心疼，就故作輕松地笑笑，走在前面，“快上去吧。我爸在等你。”

他越是這樣，顧若淺越是無法輕松地面對他，難道當年的事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顧若淺懸著心，想問又覺得有些多餘，扯了扯嘴角，還是隨他進了房間。

唐敬業虛弱地躺在床上，整個人清瘦了許多，精神也不大好。見到顧若淺，還是有些意外，“你來了。”

李淑雲扶他坐起來，又在背後給他墊了枕頭，“她是來給你做檢查的，可不是來看你的。老頭子，你可別表錯了情。”

唐敬業卻是不在意，朝顧若淺招招手，“過來，讓我看看。”

從小到大，唐敬業待她就像親侄女一樣，從來沒像李淑雲那樣給過她臉色看。顧若淺一直很尊重他，所以，她乖乖走到他面前，叫了聲：“唐叔叔。”

“五年不見，越來越漂亮了。”唐敬業瞇眼笑起來慈眉善目的，顧若淺沒辦法不喜歡，笑了笑，就開玩笑說：“要是長殘了，就不好意思來見唐叔叔了。”

唐紹揚馬上來湊趣：“爸爸，你看她，出國五年，簡直武裝到了牙齒，越來越會說話了。”

被他這樣接話，顧若淺卻瞬間沒了說笑的心情，馬上公事公辦地拿出了藥箱，“唐叔叔，該做檢查了。”

唐紹揚看著她刻意疏遠的樣子，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失落至極，“爸爸，公司還有事，我想先走了。”

“走吧。”唐敬業點點頭，張開手來配合顧若淺的檢查。

李淑雲見唐紹揚一臉郁悶，也跟了出去。

一時間，房間裏就只剩下顧若淺和唐敬業，顧若淺微笑著收了聽診器，“沒什麽大礙。”

怎麽可能沒什麽大礙？唐敬業眼底一片了然，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顧若淺，“當年讓你和明遠訂婚，是權宜之計。現在，事情都過了這麽久了，有沒有想過和紹揚重新開始？”

顧若淺不得不承認，五年間，她無時無刻不想著和唐紹揚重新開始。可事情已經到了如今的地步，還能做什麽？所以，顧若淺只能說：“唐叔叔，紹揚他，已經有另外的女朋友了。”

唐敬業有點失望，沒再說什麽，“我有點累了。沒什麽事，你就先回去吧。”

顧若淺點點頭，和唐敬業告了辭，從房間裏退了出來，一路出了別墅。

這一帶向來沒什麽計程車，顧若淺拿出手機想網上叫車，一輛黑色的卡宴就徐徐開了過來，唐紹揚探出車窗，“上車，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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