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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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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完實地,一行人就踏上了回程。因為英國使團還有些人去往法國的其他地區,商定看完後在巴黎匯合、好做出統一決定。

假使有人擔心途中生變、夜長夢多的話,那也不會是夏爾。因為雖然羅斯柴爾德蹦跶得最歡快,但他們並不是實際上英國紡織業的大頭,只是開始想要介入而已。所以夏爾首先考慮的合作對象,根本就不是他們。

這點再加上法拉第的緣故,夏爾並不願意顯得錙銖必較。不管怎麽說,他是真心想要合作的,而不是故意吊著英國人的胃口;另外,法拉第畢竟是英國人,他不願意讓對方在這些地方受到別人不必要的質疑和為難——

在水庫邊上時,法拉第只求能保證現時的研究環境不受打擾,難道他會做不到嗎?他永遠只會提供更好的選擇!

另外,合作的目的就是進一步和英國人交好,弄僵了對誰有好處?他們通過經濟合作側面獲得英國對法國政局的支持(或者說是不反對),而英國人則可以通過這條途徑緩解國內財政危機;各取所需,不是皆大歡喜嗎?

所以當羅斯柴爾德兄弟倆最終找上夏爾的時候,就算夏爾明知道對方在私底下動了不少小動作,他也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按照禮儀熱情接待了他們。

雖然已經成為了全法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但夏爾依舊沒有從之前的房子裏搬出去。本來總有一只眼睛在關註別人做什麽的人肯定會對這種事情橫加非議,但巴黎葛朗臺要在波爾多建造新城堡的消息已經傳揚了出去,於是碎嘴長舌也不得不消停了。

詹姆斯和內森也知道這點,但他們關註得更深入一些,覺得這正是夏爾沈得住氣的一種表現。

通常情況下,一夜暴富除了帶來黃金之外,更多的是對人心理的考驗。無論是自己揮霍還是被人盯上,因為飛來橫財而死於非命,這種情況絕對不少。

夏爾的情況就是典型的暴富,但急遽而來的財富和地位並沒有讓他暈頭轉向。這對夏爾自己來說無疑是好事,但對他的對手、或者說他不中意的合作對象來說,就是個很大的難題了。

從米歇爾的含糊態度以及法拉第的不冷不熱中,詹姆斯和內森已經預見到了他們此行的難度。關鍵在於,米歇爾那樣的老狐貍也就算了,不合作肯定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但連貧民出身的法拉第都不買他們的帳,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親愛的伯爵閣下,您可真是人見人愛,”內森這麽說,臉上端著笑、心裏卻是酸的,“我猜一定有人向您請教這其中的秘訣?”

“您真是過獎了,親愛的羅斯柴爾德先生。”夏爾笑瞇瞇,“我只是覺得,大家彼此都認識,不是和氣生財更好嗎?”

和氣生財……嗎?真要是一團和氣,怎麽可能在覆雜的局勢裏站穩腳跟?就算夏爾明面上的確沒有和誰紅過臉,至少也應該是,該強硬的時候絕對不會退後吧?

不僅內森這麽想,詹姆斯也一樣。任誰才接連遭遇兩次失敗,都不會再輕視對手。眼見著用旁敲側擊的方法不能達到目標,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先提出來關心的議題:“大家都知道,您一貫謙遜。但毫無疑問,這次您依舊是眾人當中的主角!”

“噢?”夏爾小幅度地攪動著他面前的咖啡,似乎滿不在意,“我可不敢把自己擺在過於重要的位置上。不管怎麽說,做事謹慎一點總是好的,不是嗎?”

得,又來了;如果夏爾真的和他說的一樣偏向保守的話,怎麽解釋他偏向共和派的立場,又怎麽解釋他在工業方面獲得的成就?後面一點更重要——

冒險才能掙大錢,但並不是所有的冒險都會掙大錢!

其實羅斯柴爾德們認為夏爾在冒大險並沒有錯:在蒸汽機發明以後,受到它帶來的巨大利益驅動,已經有很多人投入機器開發的工作中了;但那麽多的發明,最終也就只有幾個能帶來良好的經濟效益。

大浪淘沙始見金,誰能一開始就看到一堆沙子中間的細小金砂?

想想,電本身被科學界發現還不超過兩年,夏爾就能將這玩意兒應用到實際工業上、還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可不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但這在知識儲備遠超當代的夏爾看來可不是冒險,而是在遵循著科學發展規律,簡直再穩當也不過了。從這點來說,他也並沒有說錯,關於謹慎小心的方面。

至於這種觀點上的差距,夏爾能察覺,但他沒打算說出來,尤其在對方是羅斯柴爾德的時候。別的不說,就光羅斯柴爾德在控制了米蘭、那不勒斯等地的金融之後,還想把手伸到巴黎來,他就決不答應——

開玩笑,他們是尋找合作者,又不是打算將掙大錢的機會拱手相送!

因為,歐洲市場是他必須考慮的未來範圍;如若他現在和羅斯柴爾德合作,後者就會動用他們已經建立好的消息鏈和資金鏈,搶在他之前占據歐洲其他國家的市場——

這是一個羅斯柴爾德必然會做的事情,讓自己家族掙更多的錢;但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到時候,留給他的只有一塊兒被包圍的法國,還是兩家合作的、被包圍的法國,前景如何,可想而知。

如果他們在現時的談判裏不占優勢,妥協合作還可以理解;但問題在於,現在情況完全相反!

那他到底為什麽要做一件對他來說很可能是自絕生路的事情?雖然現在讓他拓展歐洲業務、或者世界業務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您已經成為全法國的標桿了,還說這樣的話,是要讓我們都羞愧到無地自容嗎?”內森接道,顯然還不知道夏爾已經想到了非常久遠的未來、以至於直接給他們判了死刑。

“當然不。”夏爾持續微笑。“但如果您就打算這麽誇獎下去的話,我得考慮找個什麽東西接起來才是。一個結實的好酒桶夠嗎?”

說實話,法國葡萄酒也是羅斯柴爾德想要入手的方向,理由幾乎和夏爾的如出一轍——雖然不是最掙錢的,但也算不錯了;最重要的是,有些時候,送出一瓶風味成熟的年份酒會比黃澄澄的金子更能打動上位者的心。

而在法國最有名的五個酒莊裏,德伊甘夫人都挺過了大革命後最艱難的二十來年,肯定不會在這時候出售家族城堡伊甘堡;瑪歌莊呢,科羅尼亞侯爵花費了十幾年心血的城堡剛落成沒多久,顯然也不可能;拉圖莊在塞居爾家族手裏,拉菲莊歸於勒梅爾夫人名下,上布裏昂酒莊則是夏爾在打理——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沒有人想賣,羅斯柴爾德一個都買不著!這個前提條件不滿足,後面的什麽計劃都是空談!

這麽微妙的事情,夏爾提起根本不像是個偶然。想到夏爾提起很可能是因為已經洞悉了他們試圖在金錢上統治整個歐洲大陸的野心,內森臉上的笑容不免變得勉強了些。“如果是裝滿好酒的那種,我想誰都不會介意?”

“那簡直是肯定的。”詹姆斯也聽出了這種即將被戳破的尷尬,不由得出聲救場。

但他心裏也在狐疑:繼法拉第看出他們個人金錢至上的本質後,夏爾也看出了他們家族不可言說的野望?真是那樣的話,也太流年不利了吧?

內森看了看幺弟。本來照他們的計劃,如果夏爾不提酒桶,那他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切入了紡織和鋼鐵行業的相關話題。但事實上夏爾提了,他們再提就顯得更加居心叵測。要不要冒險?

不過短暫幾秒鐘的時間,兩兄弟的腦海裏都爆發了一場戰爭。

夏爾終於停下了他攪拌咖啡的動作,端起骨瓷杯子小口啜飲。羅斯柴爾德兄弟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裏,但他不在意;他做決定之前要考慮一段時間,但做了決定之後就基本沒人可以改變了。所以,無論詹姆斯和內森接下來說與不說,他的結論都已經擺在了那裏。

最終內森決定冒險。他把身側的手往後挪了挪,借以掩飾可能由屈起的指節所暴露出的內心反應。“不過話說回來,我想冒昧打聽下,您已經有了意中的合作對象了嗎?”

被逼得只能打直球了,夏爾心道。但他面上不顯,只道:“原來您對這個也有興趣?我好像記得,您之前並不涉足此類方面,不論是棉布還是鐵器?”

“什麽事情都總有第一次。”詹姆斯接著回答。“我可是聽說,您十分歡迎其他人加入、一起發展壯大同一個行業?”潛臺詞,你看我們不就很有這種實力?

聽出這種言外之意,夏爾抿唇一笑。“當然,”他嘴角愉悅地彎起來,“就算我不想,時代進步也是不可逆轉的,您說是不是?”

時代進步不可逆轉?是暗示自己的不得已,還是僅僅是推托而已?

內森覺得他簡直要被夏爾弄到神經衰弱了。是他的錯覺嗎?當他們碰上夏爾時,夏爾總顯得特別難打交道?不然為什麽其他人沒有提及這點?

“那可真是太好了,”詹姆斯還抱著一絲僥幸,“也許您也不吝於指點一下我們?”

“說指點就太言過其實了,我可不敢當。”夏爾果斷地脫掉對方給他戴上的一頂高帽子。“我只能說,如果您真的想要經營這些,不用這麽客氣;有什麽問題,我一定竭盡所能地為您尋求解決方法。”

兄弟倆面面相覷。

“為您尋求解決方法”?就是說讓他們大膽放心地自己去做,然後有問題再問夏爾?

那怎麽能行呢,管理方面暫且不說,夏爾難道會把自己的專利也當成解決方法告訴他們嗎?顯然不可能啊!

而這正是夏爾的意思。他當然不會在明面上嚴詞拒絕,因為他從來不是那種當面給人難看的人;他會把該說的場面話都說完,但怎麽做還是他說了算。

羅斯柴爾德想要和他賺同一個行業的錢,他不介意、也管不著;但如果想要借他的東風來賺的話,那很不幸——

要他答應,除非他腦殼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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