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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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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

“……你簡直是謀殺!”維克托控訴地道,嘶嘶地倒抽冷氣。他這麽說的時候正按著脅下,感覺那裏傳來隱隱的陣痛——夏爾剛才一肘子在那裏留下了痕跡,淤青毫不猶豫地冒出來一大塊。

夏爾已經把自己的頭發和身體擦幹了,聽到維克托這話,只順手把毛巾扔到一邊,自己走到維克托身邊,居高臨下地打量對方。“你該慶幸,”他冷哼,“如果我真的想謀殺你,就會選擇一個更脆弱的部位下手。”

維克托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肋骨側邊,覺得這話裏全是威脅。更脆弱的部位?他知道夏爾絕不是表面的纖細少年,但沒想到會這麽兇殘啊!

但是,別開玩笑了!把我整廢了,你下半生的幸福怎麽辦?

維克托在心裏做名畫吶喊狀。但鑒於剛剛吃了個小虧,他明智地沒說出來。現在回想起來,他覺得,夏爾肯定一早就準備給他那一下了;只是,夏爾蓄意挑了個他最放松的時機……

不吃虧到這份兒上,情欲都沒法沖昏頭腦,他還能說什麽?這次認栽,等下次唄!

至於夏爾,正瞇眼打量著故意哼哼唧唧的維克托。

這家夥的臉皮可真是厚,該說不愧是幹銀行的嗎?明明是自己偷溜到別人的溫泉邊上,現在的模樣卻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沒錯,他的確白白享受了一次服務。維克托對此的主觀想法暫且不提,他的確覺得舒服。但問題在於,維克托可不是他以前那些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男女女;如果真和維克托攪合在一起,麻煩會比舒服多得多得多。

夏爾平生最討厭的就是麻煩,尤其是沒有價值的那種。所以他最後盯了維克托一眼,坐到了對面的躺椅上——雖然以他的想法,躺椅實在不能表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的認真程度,但奈何溫泉度假房裏就只有躺椅。而且話說回來,只要維克托不裝傻,就應該能聽懂他的意思。

“你之前的投資還算不算?”夏爾一開口就問。

維克托一聽就暗道不妙。完了,夏爾現在清醒了,預備和他劃清距離了!不哭不鬧、冷靜談話,這才是難對付的類型啊!“當然。”他回答,但心裏在飛速地思考著對策。

“那行。”夏爾微微擡了擡下巴,“我有必要告訴你,我從不和我的合作對象搞到一起。”

“為什麽?”維克托拖時間。

夏爾瞥了他一眼。“如果你和人談一筆生意,你和他談錢,他和你談感情,那還能合作嗎?”根本不能愉快玩耍的節奏啊!

這話很短,但是態度足夠明確。維克托深以為然,但再深以為然,現在也絕不能滿口承認。“你說的這是一般人。”

“你想說什麽?你不是一般人?”夏爾犀利地反問。

“不,我想說的是,我們都不是。”維克托圓滑地回答,然後把問題丟了回去:“你覺得,你有因為感情——無論是哪種——而分不清利害關系的時候嗎?”

夏爾一時半會兒沒回答。實話說,他相信自己有這種能力;但和他談判的對象是維克托,他不得不多留個心眼。“也許你是,”他說,沒承認也沒否認,“但我根本沒必要讓一件本能輕松解決的事情變得過於覆雜。就比如說合作對象,建立在生意能盈利的基礎上就足夠了。”

維克托開始感覺到了頭疼。

他一開始以為,他只是一開頭采取的策略不對,太咄咄逼人了,夏爾才不喜歡他;但到現在,夏爾肯定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卻依舊刀槍不入——他看上的這位,好像年紀輕輕就是個愛情絕緣體啊!

什麽事都往務實方向考慮,工作效率固然很高;但與此同時,感情牌就會極其不好使——就像現在,夏爾光用基本原則就能把他剔除在另一半的考慮範圍外!

“也許你覺得再多一重關系是累贅,”維克托緩緩回答,“但既然我們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那你為什麽不願意試試呢?是真的覺得麻煩,還是覺得你會控制不住自己?”

夏爾表情很冷,而且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給維克托那張寫滿了“你是不是怕愛上我”的臉一拳頭的沖動。

實際上,維克托的身份就決定了他絕不會考慮。

他習慣在一段關系裏掌握主動權,就算是一夜情也一樣;不特指體位的上下,而是特指對整件事的控制——什麽時候做、和誰做。這從他之前的生活方式中就能看出來,他會把所有可能都捏在自己手裏。

但維克托不同。這人的家產太多、地位太高,本來和他就不是一路的;要他掌控這樣的人,以現在的情況,簡直天方夜譚。

談戀愛?他還不如找個貴族女人,至少他爹肯定會喜聞樂見!

當炮友?維克托這樣的人,能幹脆利落地只維持這種關系嗎?

夏爾抱起雙手。怎麽做都不行,所以他真的不能讓維克托打消某個方面的想法?“你是不是就喜歡我這種類型的?”他抱著不高的期望問,“那你大可以找個類似的人。以你的條件,我相信這根本沒難度。”

這話簡直是紅果果地說,“你隨便找個人,只要不是我就行了”!

這可不是維克托想從夏爾嘴裏聽到的話。“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麽容易,我何必讓我自己挨你那一下?”他又不是閑得沒事、給自己找揍!重點在於,他被揍完了還一點都不生氣,只希望下次能更進一步!

夏爾抿唇。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維克托就盯上他了——滿打滿算,他們倆根本就沒多少相處機會吧?難道就是因為他足夠精明,才獲得了維克托如此多的註意力嗎?

“你不覺得,”他放緩了口氣,“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我相信,巴黎還有不少符合你條件的人,甚至比我更符合——足夠年輕,足夠漂亮,也足夠聰明到和你對話?”

維克托低低地笑了。他還從沒對一個人這麽上心過,夏爾卻說那可能是一時熱血上頭?沒錯,夏爾說對了一半,他就是喜歡夏爾這型的外貌身材;他一開始也真的只是覺得有意思,如此而已。但大半年過去,這種興趣變成了想要更加長久的意圖。難道他還弄不清自己想要什麽嗎?

這種但笑不語讓夏爾莫名其妙地感到糟心。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種事情脫肛、再也不受控制的糟糕預感。

這時候,夏爾已經把所有能搬出來的理由都思考了一遍。他有心想說宗教信仰,但現在的死忠清教徒不是別有所圖的保王派就是相對閉塞的外省人,在他們倆之間談就是個笑話;再然後他只能想到,他一直都對維克托的這種意圖不假辭色,所以,也許還有一種男人特有的好勝感在作祟?得不到的才是好的?

想到這裏,夏爾突然霍地一聲站起來,重新走到維克托的椅子邊上。“如果你的笑是否定,”他一手按著椅背,一手直接按在了維克托胸膛上,語氣輕柔,“那我就大膽地假設,你所想要的就是這個?”

維克托沒料到夏爾會突然這麽做,不太適應地眨了眨眼睛。然後他意識到,夏爾離他太近了——近得可以聞到沐浴過後帶上的香氣,看到領口露出來的鎖骨,以及因為擡起一條腿而露出的大腿內側;那裏皮膚的手感很不錯,他剛剛才試過……

“你這是在考驗我的定力。”維克托深吸了一口氣。他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夏爾的腰。“幸而我一向有耐心。”

夏爾往下壓了壓,繼續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你不需要耐心,你可以擁有我。”他輕聲說,幾近蠱惑。

維克托直視著他那雙漂亮的栗色眼睛,一時間沒說話,然後又笑了。“只一次?”他這麽說的時候,似乎很好心情,還伸出另一只手幫夏爾整理領口。“那恐怕我不能答應你。”說完後,他原來在夏爾腰上的手適時滑了下來,順道把夏爾半開半露的睡衣掩好了,動作十分地不慌不忙。

這發展完全出乎夏爾的預料。他一動不動,仍然保持著兩人視線相交的狀態。這事情變得愈來愈棘手了……他猛地起身,聲音裏頭一次帶上了挫敗:“為什麽你就不能讓這件事簡單一點?單純的交易關系,嗯?”

“在我眼裏,它一直很簡單。”維克托狡猾地回答。“麻煩之類的,大概是因人而異?”

這回夏爾犀利地盯了他一眼,仿佛之前的那種嘆氣從未出現過。“算你狠,”他嘟噥著直起了身,“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現在能不能請你回你自己房間去?我要休息了。”

這逐客令下得毫不猶豫,維克托沒忍住摸了摸鼻子。翻臉比翻書還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看起來他還得準備些耐心才是。“當然不止。”

夏爾正走向邊上的側門,聞言轉頭。“還有什麽?”雖然中間被維克托打岔了一次,但他依舊記得他們這派最近一段時間的最大威脅——阿圖瓦伯爵。

“正和你想的一樣,”維克托聳肩,“我猜你近兩個月根本就從沒忘記過。今天看到範勒博格先生,難道你沒有什麽事情想對我說?”

夏爾站住了腳。他的確有點事情想對維克托說,關於工業化方面;但維克托卻故意提醒他,那四個人裏有範勒博格先生。

重點在哪裏?不就是範勒博格先生找了個英國人當管家嗎?

英國人?英國人!

“你早就預料到……”夏爾這句子只說了一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們倆人在這件事上不謀而合了!他幹脆地抱起手,“說吧,是不是事情都辦好了,只需要我去不列顛接頭?”

“那可不一定。”維克托聳肩,“你知道我們和他們隔著一條海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工業化時代剛起步的發明,當然不是每一項都有實際應用價值。夏爾點頭,又問:“然後?”

“我想你會知道哪種有用。”維克托回答。然後他從貼身口袋裏摸出來一個小本,在他們之間的矮幾上攤開。“這個,大概就是你期待的簡單關系。”

夏爾狐疑地盯了他一眼,然後把本子拿起來。剛打開封面,他的臉色就變了——

一沓簽好名字、蓋好章、但是沒寫金額的匯票!這是什麽見鬼的簡單關系啊,維克托就不怕他卷錢跑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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