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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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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托沒有動。他註視著夏爾,似乎已經看出了夏爾的意圖——這笑容可太假了,絕不是一個邀請;所以說,是威脅?他視線往下飄了一點。

夏爾剛從外面回來,外套還好好地穿著——前短後長,前襟部分只到胸口以下,然後以一種很流暢的姿態一路傾斜向後,直至變成兩道不太長的燕尾。裏頭暗色絲綢馬甲的下部露了出來,可以直接看見黑色繡花;接著是寬松的馬褲,腰帶是同色的——

有個扣在上頭的牛皮小包在衣襟邊微微露出個頭。不用打開,維克托就知道,裏面肯定是一把手槍。甚至,在更深一點、看不見的地方,還會有佩劍用的皮套,只是一般情況是空的而已。

毫無疑問,這就是威脅!

維克托不易察覺地舔了舔唇,這是他興奮或者激動時慣常會有的小動作。“親愛的,”他說,語氣變得低沈,“這就是你對待你未來債權人的方式?”

無論是稱呼還是語氣,夏爾都不為所動。在他看來,維克托的回答中只有半句話有價值——未來的債權人。這就暗示著,維克托答應了。“我原以為需要向你展示一下槍法。”他說,帶著輕微的哼聲,但沒繼續說下去。“我可以提醒你,債權人需要的回報是更多的錢——只需要。”

維克托揚起一邊眉毛,似乎想反駁。但實際上,他同時用以一種和他之前的慵懶完全不匹配的速度向前,像是猛虎撲向自己的食物——

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槍瞬間抵在了他的胸口。

“想知道我是不是說真的,嗯?”夏爾揚起一抹笑。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聽到對方的呼吸,但一手撐墻的維克托也停住了,並且似乎不打算強硬地再進一步——擺明了還是試探!

在足夠近的距離裏,維克托仔細打量著夏爾精致的眉眼、柔軟的輪廓,唇邊笑意愈發濃厚,仿佛被人用槍指著心臟的人不是他。“你的手真漂亮。”他說,突然間話鋒一轉:“用來握槍太可惜了。”

這話語意味悠長,夏爾差點翻白眼。這家夥是在暗示握別的嗎?還是摸別的?

不管是哪一種,這男人能不能要點臉!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維克托又湊近了一些,這話幾乎是貼在夏爾額頭上說的,語氣十分暧昧。然後他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又繼續道:“你也知道,游戲只有一個人玩會很無趣,是不是?”他又退了一步,然後轉身折回。

看他的背影,夏爾並不敢馬上松懈。誰知道這男人會不會突然殺一個回馬槍?

仿佛察覺到這種想法,維克托突然停住了。就在夏爾瞬間警戒時,他說的卻是:“利息算清了。”他背朝著夏爾揮了揮手,“反正頂多三個月,送你買把劍都不夠。”

門在夏爾眼前合上了。

夏爾瞪著門上的雕花三秒,這才把槍收起來。看起來維克托和他無意中達成了一項共識——看誰耗得過誰!而三個月的意思顯然是,維克托相信他在年底之前就能還清這筆借款;按照貸款的正常利率算,利息不超過兩千法郎,維克托看不上也是正常的。至於劍什麽的……以為他真不會帶上嗎?

不過話再說回來,雖然維克托對他說話口無遮攔,動手占便宜還真沒有,就比如剛才那樣的距離。

暗色的眼,似笑非笑的臉,以及一股似苦似甜的香柏混雜著咖啡的香氣……夏爾回想著這些細節,唇角不知不覺勾了起來。

沒錯,一個人的游戲實在太無趣了!

在想這些的時候,夏爾已經回到了自己房間。他當然不會知道,維克托一關上門就開始無聲大笑,直至彎下腰;他同樣也不知道,有第三個人在樓梯口附近平覆她過於緊張的心情。

“如果我看到的正如我的想象,”勒梅爾夫人按著自己撲通亂跳的心臟,自言自語,聲音極低,“那他們正是棋逢對手。”

仁慈的聖母瑪利亞!幸而她走得慢,走廊上的長毛地毯又足夠厚實,才沒被發現——雖然只是偶然經過的她什麽也沒聽見,但看見槍已經夠可怕的了!

勒梅爾夫人一邊想,一邊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盡量躡手躡腳地回房去了。看夏爾拔槍時眼也不眨的利落勁兒……該說幸虧她之前沒做什麽過頭的事情嗎?

一天之內搞掂了莊園和資金問題,夏爾一夜無夢,起來時神清氣爽。今天他沒睡過頭,所以把自己打點妥當以後,下樓就看到了其他三人。然後他想起來,今天拉菲古堡的集體活動曲目依舊是看葡萄地——一天當然沒法把所有地方都跑完。

“呀,您今天起來了,親愛的夏爾。”勒梅爾夫人第一個和他打招呼。“我們正說您呢——要是沒有您的口才,拉菲特先生和斯科特爵士肯定會少很多樂趣!”

夏爾下樓時就註意到,她沒戴帽子,也沒戴頭巾,而兩個男人都打扮齊整了。“這可就是您在偷懶了,”他故意這麽說,“才帶著客人游玩一天,就已經累了嗎?”

“禮貌的先生們都會體貼地不說,就您一口戳穿了!”勒梅爾夫人嗔怪道。“天氣太熱,我有點兒頭暈,想必中了暑;這樣,您還要說我偷懶嗎?”但她心裏想的是,她再攪合維克托和夏爾的事情就是天下第一蠢蛋!

“您也知道,這只是個玩笑,夫人。如果無意冒犯了您,我誠心向您道歉。”夏爾立刻改口,從善如流。

邊上,塞繆爾也附和著說了幾句,然後勒梅爾夫人將他們送出了門。期間,維克托只掃了夏爾一眼。等到兩人都在馬車裏坐定(塞繆爾想問車夫事情,所以坐在外頭)時,他才開口道:“看起來你昨晚睡得不錯?”

馬車簾子微微搖晃,夏爾借著透進來的天光打量了一下對面的人,確信自己沒在對方臉上看到黑眼圈。“您不也一樣嗎?”他一邊說一邊摘下了自己的鴨舌帽,輕松又隨意,仿佛昨晚的事情從未發生。

維克托笑了。夏爾一貫謹慎;如果不是他,恐怕現在都沒人發現這種極具欺騙性的外表下隱藏著一個什麽樣的人。就比如說現在,嘴裏雖然說著敬語,表現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你可真是騙過了很多人呀。”他意有所指地說。

夏爾盯了他一眼。這好像是個特指?話說起來……勒梅爾夫人今天好像特別地目不斜視?不過他沒說出自己的疑惑,只道:“我以為我剛才已經回答過了這個問題。”

維克托盯著他,這回笑出了聲。他就喜歡足夠聰明的人,平時那種唯唯諾諾的真是夠了!“沒錯,”他毫不介意地承認道,“因為沒有必要。該知道的人,他們自己就會明白;那為什麽要浪費我的時間?”

這話口氣大得……夏爾現在相信,這個一見到他說話語氣就變得特別令人討厭的男人的確是那個其他人眼裏的高冷銀行家。對這話他不想給予回應,因為這在某方面是事實。

“看起來這話題你不太喜歡。”維克托明顯感覺到了夏爾的隱藏意思。“那就說些你肯定有興趣的——”他這麽說道,身體卻往後仰了仰,倚在了有刺繡圖案的車壁軟墊上。

“米隆先生愛他的葡萄,這聲明早就傳出波伊雅克村去了。然後,現在的米隆古堡肯定還不符合你對它的期望。”

“所以你打動米隆先生、讓他打折出售的籌碼顯而易見——你用你的野心說服了他,很可能還有別的什麽,畢竟空談可不能打動米隆先生。我猜,大概是一些符合實際的方法?關於如何提高葡萄酒的品質?”

維克托在這裏停頓了,望向夏爾。夏爾想了想,覺得對方遲早會知道,還不如他現在就說:“我答應米隆先生,在他活著的時間裏,他依舊是那座古堡以及周邊葡萄園的主人。但同時,他會親自試試我提供的建議。”

“你還真是從來不做一筆虧本買賣。”維克托立刻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利害關系。不僅賺到了打折莊園,還賺到了免費代管!“但不管是什麽方法,你不覺得,都有點慢嗎?”

這回夏爾犀利地盯了他一眼,想判斷維克托說的是那些暴利的海外生意還是其他的,諸如國債。但考慮到拉菲特家族的發家史,維克托實在沒必要讓自己的雙手沾上人血。

那就是國債之類的證券……可這玩意兒,沒有消息渠道的話,能輸得賠上內褲。就算賺也不是長久之計,因為最近時局動蕩,一個搞不好,分分鐘就變成泡沫經濟,到頭來一無所得。實業雖然也有風險,但相比起來就小得多了。

這千萬個理由,只變成了夏爾的一句精簡回答:“我樂意。”

從字面上,這話看起來很傲嬌。維克托本就是那麽一問,也沒指望什麽正經的理由;但聽到夏爾平板的語氣,還是有點遺憾。

這時候有個小表情多完美啊,像只驕傲的小孔雀,肯定萌萌噠!

雖然他沒說出來,但夏爾猜出來了,不由得在心裏撇嘴。在他看來,維克托不失為一個好的合作對象,如果對方不是那麽致力於研究他、調}戲他的話。

明明是個高富帥,卻總是這麽不要臉,你麻麻知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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