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下輩子，決不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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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老木門被推開，一個垂老的身影走了進來。
店鋪中央懸掛著一盞油燈，一張高臺將店鋪一分為二。顧念雪就坐在高臺上，雙腿隨意晃動著，看到老人進來，才靈巧地滑了下來。
她露出一個抱著歉意的微笑：“老人家，讓你見笑了。”
“哈哈，無妨，只是想不到舍求先生竟然是位活潑少女而已。”
“舍求先生？是阿蔓這麽跟您說的嗎？”
請老人家坐下後，顧念雪為他倒了一杯溫水。微弱的光線下，可見老人的精神不太好，他在用自己的意志強撐著。
但那雙眼睛，卻透出了精明和智慧。
“是，阿蔓姑娘說舍求先生是能穿梭陰陽的能人，所以老頭子想請先生幫忙。”
一室幽暗，老人的聲音略帶沙啞，慢慢地跟顧念雪講述他的往事。曲幽動人的故事，慢慢地走進她的耳裏，心裏。
六十年前，一個瘋狂的時代。
“與天鬥其樂無窮”的精神鼓舞著每一個人，瘦弱少年葉星也是其中一員。他每天鬥志昂揚，每融化一個鐵盆都能讓他興奮一整天。
在他以為自己終生都要奉獻給這項偉大的事業的時候，家裏為他娶了個媳婦，改變了他的人生。
這是一個讀過書的漂亮姑娘，說是家庭成分不好，父母都已離世，她的大哥做主將她嫁給了窮小子葉星。
洞房那晚，董心月流著淚對他說：“我既然嫁給了你，以後會全心對你好，你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絕對不會忤悖。但我有一個要求，讓我看書，哪怕一個月一本也好，求你，讓我看書。”
葉星只上過幾年學堂，認得幾個字而已，本就不是求學若渴的人。只是看著這一個嬌滴滴的媳婦兒淚流滿面地懇求，心中不舍，便點頭應下。
往後幾年，他如約每月想方設法為董心月帶來一本新書，也在她的影響下，開始讀書學習。
書裏的世界那麽龐大，因為書籍，他才知道山的外面除了山，還有城市，有商鋪，有電影院，有著他從所未見的新鮮世界。
也是因為書籍，他漸漸懂得了人活著不僅僅只是吃飯睡覺賺公分，人活著其實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那幾年，他和董心月與書相伴，兩人越發地心意相通。十年便育有兩子一女，而大兒子已經八歲，小的女兒也才剛剛滿兩周歲。
那一天，在田間插秧的他終於等來了一封書信。讀完內容後，他眼冒星光，舉著信件飛奔回家。
“阿月，表姑母回信了，表姑母回信了！她答應了，而且已經幫我聯系好工作，一個月後我就可以去了。”
看著葉星興奮地跟個孩子似的，她只是默默地笑著。這個原來眼裏只有鋼鐵的男人，現在終於也要走出這小山村了，他帶著她的渴望，終於要替她走出去了。
葉星雙手落在董心月的肩膀，躊躇滿志，他說：“阿月，你要相信我，等我在那邊立足了，我就把你和孩子們接過去，我們去過新生活，去看你一直想看的世界。”
“嗯，我等你。”
葉星走的那天，天是晴朗的。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董心月摸著小腹，淚眼婆娑。
當初是她鼓勵他讀書的，也是她給他描繪了山外面的世界。可誰知，最後走出去的他，而她則帶著三個孩子，還有腹中那個他還不知道的小家夥，留在這山旮旯裏。
這一別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間，葉星在海外飄零，黑戶，戰亂，逃亡，讓他離祖國越來越遠，也離他的心月越來越遠。他當初的承諾，早已飄散在風中，冷冷地嘲笑他。
四十年間，董心月教育孩子讀書，一個人扛起家裏所有的粗活重活，一個原本嬌俏的書香女子，硬生生被熬成一個滿手老繭的農村婦女。
只有在每年過年及生日的時候，她才會悄悄穿起當年結婚做的兩身衣裳。可惜歲月不饒人，當那旗袍再也容不下她的身軀後，那衣服便被她束之高閣。
慶幸的是四個孩子被她教育得很好，都走出了這小山村，讀上了大學，奔上了錦繡前程。
小山村裏人漸漸搬走了，只留下幾戶貧困戶。董心月還留在這裏，她說：“如果你們父親回來，看到家裏空蕩蕩的，會難過。我得在這裏等他。”
一等，就是白發蒼蒼。
最後，還是三個兒子直接把老母親綁進車，帶到城裏。
當她轉頭最後再看一眼這個小山村的時候，眼淚再也止不住。一別四十年，最後十年更是音訊全無，怕是不在了吧……當年他的承諾猶在耳邊，而他怎麽就失約了呢？
這四個孩子都在怨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在他們心裏，父親只是一個名詞而已。直到某一天，某公益社團的人找到他們家，前前後後問了許多情況，最後才說也許聯系到了他們的父親葉星。
見葉星的那一天，董心月精心裝扮了。她不時問女兒：“我是不是很老，很醜？跟相片是不是差太遠了？如果他認不出我了，怎麽辦？”
當葉星出現的那一刻，董心月足足呆了有兩分鐘，眼前那個老頭子就是她心心念念等著的丈夫？當初離開的時候，他是多麽意氣風發，為什麽現在卻拄著拐杖，蹣跚難行？
然後她又笑了，她看到他眼裏自己的倒影，不也是個滄桑的老太婆嗎？匆匆走過五十年的時光，他們就應該是這一副模樣不是？
再後來，在董心月的堅持下，兩老人搬回小山村裏，過上了餵雞耕種的生活。
經過幾年的相處，四個孩子終於承認這位老父親，可惜頤養天年的時間有限，在清晨的一聲雞啼，葉星在他生長的土地上，歸於塵土。
生從哪裏來，死後歸於何方去。
苦了一輩子的董心月沒怎麽流過眼淚，這一次她也一樣。送完老頭子後，她不願再去城裏，她說只有在這裏心才安穩。
董心月表現得很正常，瞞過了所有人。但只有葉星知道，她心底的思念太沈，沈到他前往輪回的步伐也難以邁開。
“舍求先生，阿月她的壽命還有十年，如果放不下這思念和心結，會影響她自身。請您務必幫我把這樣東西轉交給她，告訴她我先行一步去為我們的來世準備著，下輩子，決不食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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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門被推開，一個垂老的身影走了進來。
店鋪中央懸掛著一盞油燈，一張高臺將店鋪一分為二。顧念雪就坐在高臺上，雙腿隨意晃動著，看到老人進來，才靈巧地滑了下來。
她露出一個抱著歉意的微笑：“老人家，讓你見笑了。”
“哈哈，無妨，只是想不到舍求先生竟然是位活潑少女而已。”
“舍求先生？是阿蔓這麽跟您說的嗎？”
請老人家坐下後，顧念雪為他倒了一杯溫水。微弱的光線下，可見老人的精神不太好，他在用自己的意志強撐著。
但那雙眼睛，卻透出了精明和智慧。
“是，阿蔓姑娘說舍求先生是能穿梭陰陽的能人，所以老頭子想請先生幫忙。”
一室幽暗，老人的聲音略帶沙啞，慢慢地跟顧念雪講述他的往事。曲幽動人的故事，慢慢地走進她的耳裏，心裏。
六十年前，一個瘋狂的時代。
“與天鬥其樂無窮”的精神鼓舞著每一個人，瘦弱少年葉星也是其中一員。他每天鬥志昂揚，每融化一個鐵盆都能讓他興奮一整天。
在他以為自己終生都要奉獻給這項偉大的事業的時候，家裏為他娶了個媳婦，改變了他的人生。
這是一個讀過書的漂亮姑娘，說是家庭成分不好，父母都已離世，她的大哥做主將她嫁給了窮小子葉星。
洞房那晚，董心月流著淚對他說：“我既然嫁給了你，以後會全心對你好，你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絕對不會忤悖。但我有一個要求，讓我看書，哪怕一個月一本也好，求你，讓我看書。”
葉星只上過幾年學堂，認得幾個字而已，本就不是求學若渴的人。只是看著這一個嬌滴滴的媳婦兒淚流滿面地懇求，心中不舍，便點頭應下。
往後幾年，他如約每月想方設法為董心月帶來一本新書，也在她的影響下，開始讀書學習。
書裏的世界那麽龐大，因為書籍，他才知道山的外面除了山，還有城市，有商鋪，有電影院，有著他從所未見的新鮮世界。
也是因為書籍，他漸漸懂得了人活著不僅僅只是吃飯睡覺賺公分，人活著其實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那幾年，他和董心月與書相伴，兩人越發地心意相通。十年便育有兩子一女，而大兒子已經八歲，小的女兒也才剛剛滿兩周歲。
那一天，在田間插秧的他終於等來了一封書信。讀完內容後，他眼冒星光，舉著信件飛奔回家。
“阿月，表姑母回信了，表姑母回信了！她答應了，而且已經幫我聯系好工作，一個月後我就可以去了。”
看著葉星興奮地跟個孩子似的，她只是默默地笑著。這個原來眼裏只有鋼鐵的男人，現在終於也要走出這小山村了，他帶著她的渴望，終於要替她走出去了。
葉星雙手落在董心月的肩膀，躊躇滿志，他說：“阿月，你要相信我，等我在那邊立足了，我就把你和孩子們接過去，我們去過新生活，去看你一直想看的世界。”
“嗯，我等你。”
葉星走的那天，天是晴朗的。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董心月摸著小腹，淚眼婆娑。
當初是她鼓勵他讀書的，也是她給他描繪了山外面的世界。可誰知，最後走出去的他，而她則帶著三個孩子，還有腹中那個他還不知道的小家夥，留在這山旮旯裏。
這一別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間，葉星在海外飄零，黑戶，戰亂，逃亡，讓他離祖國越來越遠，也離他的心月越來越遠。他當初的承諾，早已飄散在風中，冷冷地嘲笑他。
四十年間，董心月教育孩子讀書，一個人扛起家裏所有的粗活重活，一個原本嬌俏的書香女子，硬生生被熬成一個滿手老繭的農村婦女。
只有在每年過年及生日的時候，她才會悄悄穿起當年結婚做的兩身衣裳。可惜歲月不饒人，當那旗袍再也容不下她的身軀後，那衣服便被她束之高閣。
慶幸的是四個孩子被她教育得很好，都走出了這小山村，讀上了大學，奔上了錦繡前程。
小山村裏人漸漸搬走了，只留下幾戶貧困戶。董心月還留在這裏，她說：“如果你們父親回來，看到家裏空蕩蕩的，會難過。我得在這裏等他。”
一等，就是白發蒼蒼。
最後，還是三個兒子直接把老母親綁進車，帶到城裏。
當她轉頭最後再看一眼這個小山村的時候，眼淚再也止不住。一別四十年，最後十年更是音訊全無，怕是不在了吧……當年他的承諾猶在耳邊，而他怎麽就失約了呢？
這四個孩子都在怨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在他們心裏，父親只是一個名詞而已。直到某一天，某公益社團的人找到他們家，前前後後問了許多情況，最後才說也許聯系到了他們的父親葉星。
見葉星的那一天，董心月精心裝扮了。她不時問女兒：“我是不是很老，很醜？跟相片是不是差太遠了？如果他認不出我了，怎麽辦？”
當葉星出現的那一刻，董心月足足呆了有兩分鐘，眼前那個老頭子就是她心心念念等著的丈夫？當初離開的時候，他是多麽意氣風發，為什麽現在卻拄著拐杖，蹣跚難行？
然後她又笑了，她看到他眼裏自己的倒影，不也是個滄桑的老太婆嗎？匆匆走過五十年的時光，他們就應該是這一副模樣不是？
再後來，在董心月的堅持下，兩老人搬回小山村裏，過上了餵雞耕種的生活。
經過幾年的相處，四個孩子終於承認這位老父親，可惜頤養天年的時間有限，在清晨的一聲雞啼，葉星在他生長的土地上，歸於塵土。
生從哪裏來，死後歸於何方去。
苦了一輩子的董心月沒怎麽流過眼淚，這一次她也一樣。送完老頭子後，她不願再去城裏，她說只有在這裏心才安穩。
董心月表現得很正常，瞞過了所有人。但只有葉星知道，她心底的思念太沈，沈到他前往輪回的步伐也難以邁開。
“舍求先生，阿月她的壽命還有十年，如果放不下這思念和心結，會影響她自身。請您務必幫我把這樣東西轉交給她，告訴她我先行一步去為我們的來世準備著，下輩子，決不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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