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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分第曹射覆蠟燈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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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鎮跟丹纓一個騎馬,一個乘轎,分別在王府前停了,便聽得有人喚道:“哥哥!”

丹纓擡頭一看,卻見前頭不遠門口邊上,站著一高一矮兩道人影,一個是無艷,另一個自然正是紫璃。

一看到丹纓,紫璃即刻撒腿跑了過來。而旁邊無艷正也一臉喜色地望著尉遲鎮,又看紫璃先跑,她便身不由己地也跟著小跑兩步,忽然發覺不對,才又訕訕停下。

尉遲鎮把馬兒韁繩給了王府侍從,便看到無艷正停了步,略低著頭,伸手撓發鬢。

這會兒紫璃快跑到丹纓身旁了,尉遲鎮哈哈一笑,自己邁步走了過去,他人高腿長,大步流星,片刻就到了無艷身邊。

無艷擡頭看他:“大人你回來啦。”

尉遲鎮道:“回來了,你去哪裏了?”

無艷道:“去見薛公子了。”

尉遲鎮一聽,臉上的笑意才收斂三分:“哦……去給他看過了”

無艷搖頭。尉遲鎮頗為意外,問道:“沒看過?可是他……又變卦了?”

尉遲鎮正要說以後叫無艷不要去靠近薛逢了,卻不料無艷道:“不是,是我去跟他說,不給他看了。”

尉遲鎮十分震驚:“什麽?”

無艷道:“我……不想給他看了,反正他也不在乎,昨晚上,又差點害了大人……跟四王爺,實在不該。”

尉遲鎮重又面露笑容:“哦,所以小無艷動怒了?不肯給他醫治了?以後也不會後悔麽?”

無艷低頭道:“有什麽可後悔的,反正……他本來也不喜歡我多事,這樣算了也行。”

尉遲鎮頷首道:“好了,你總是擔憂別人如何,可有想過你自個兒,從青州到京城,這一路上哪有人比你更忙,遭遇那些兇險難測之事,勞心竭力,我瞧你比之前更瘦了些。”

無艷呆道:“是嗎?”

尉遲鎮嘆了口氣:“整日是別人求你給看病,留神哪日你累病倒了,可求誰去?”

無艷才緊張起來,握住尉遲鎮的手道:“我不會病倒的,起碼在大人身上的毒解了之前會好好的。”

尉遲鎮本是要勸她珍惜自己的身體,沒想到無艷卻又想到他身上,尉遲鎮哭笑不得,她如此擔心他,自然讓尉遲鎮很是喜歡,但一想到她總是這樣對“別人”好,卻甚少愛護她自己,心中卻又有些酸澀,望著無艷尖尖地下巴,不盈一握的腰身,心頭格外憐惜。

尉遲鎮便溫聲道:“休要擔心我,你瞧,我從未有不適之感,或許是因吃了你給我的藥故而毒性已經解了,何必這樣惶恐不安?”

無艷卻皺起眉心,道:“這修羅堂的人很是古怪,不知道為什麽,很是針對我們,我聽師父說,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弄一種新的毒藥出來,倘若那中毒的人被我們救了,那他們就會再弄一種更厲害的出來,務必要無藥可救才算罷休。”

尉遲鎮笑道:“啊,他們倒像是要打敗你們慈航殿般,不過也是,他們殺人,你們救人……冥冥中也算是對頭了。”

無艷深深憂慮:“下山之前,大師兄偷偷跟我說要小心修羅堂的人,盡量別去招惹他們,我看過有關修羅堂的記載,他們所用的毒我大略都知道,‘斷離’是計九幽這兩年來一直都在調制的,之前她一用,我就知道比我所看過的那些高明,必是新出的,沒想到真的是‘斷離’,都怪我,沒有早點提醒你多加小心。”

尉遲鎮見她面露沮喪後悔之色,便摸摸她的頭,喚道:“無艷……”

無艷道:“嗯?”

尉遲鎮道:“咱們……”

正要說話,那邊丹纓跟紫璃過來,丹纓微微一笑,道:“站在外頭說什麽?不如先進府。”

紫璃也忙握住無艷的手,無艷正欲說話,忽然看著尉遲鎮問道:“大人,你方才要對我說什麽?”

當下三人一起看向尉遲鎮,尉遲鎮見丹纓打斷,本不想再說,更沒想到無艷竟會問起。

尉遲鎮一笑,便道:“我是想跟你說,如今咱們在京內沒別的事了,我打算今日便離京,你呢?”

無艷一聽:“啊?那我跟你一塊兒吧!”

無艷說罷,別說是尉遲鎮,丹纓跟紫璃一聽,紫璃先叫起來:“無艷姐姐!”

丹纓也是驚訝非常,看看尉遲鎮,又看無艷,最終只是斂眉不語。

紫璃才跟無艷相處了半天,見她要離開,自然不樂,無艷哄了半天,才算安穩。

等尉遲鎮跟無艷離開,紫璃淚汪汪道:“哥哥,你怎麽也不幫我留留無艷姐姐。”

丹纓面上帶著落寞之色,淡淡道:“她不喜歡京城,遲早要離開的。”

紫璃嘆了口氣:“姐姐好像很喜歡尉遲將軍,居然要跟他一塊兒離開,本來想姐姐留下跟哥哥一塊兒,現在沒指望了。”

丹纓笑道:“你在胡說什麽?”

紫璃道:“哥哥不喜歡無艷姐姐麽?我可喜歡呢,尉遲將軍好像也很喜歡她。”

丹纓聽他又說起尉遲鎮,臉上笑意少了許多,便道:“是啊,尉遲鎮這人,倒是讓人不可捉摸,之前進宮,父皇說想他留在京內,他竟不肯,仍想去當他的山西守將。”

紫璃呆了呆,道:“若是尉遲將軍留下,無艷姐姐是不是也就留下了。”

丹纓見他心心念念記著無艷,便道:“這個我怎麽知道,你又是怎麽了,巴不得跟著他們一塊兒走似的。”

紫璃眼前一亮,喃喃嘀咕:“要是能一塊兒就好了。”

何靖在客棧門口終於追上了無艷,眾目睽睽之下,何太醫高呼“小師姑”,異常親熱地向著無艷跑了過來。

尉遲鎮看著何靖沖過來的勢頭,很想把他一掌拍開,無艷卻笑嘻嘻地站著,並不躲閃,似知道何靖是不敢對自己造次。

果真,何靖飛快地沖過來,卻又神奇地站住腳,只是牢牢握住無艷的手:“小師姑,我可找到你了。”

無艷道:“你找我幹什麽?早上你派人送的藥,王府的人都給我了。”

何靖想到方才在薛逢跟前把無艷的秘密說了出來,不由一陣心虛,囁嚅道:“我好不容易在京內遇到小師姑……自要多親近了。”

尉遲鎮見狀,便道:“無艷,跟何大人入內說罷,我去收拾一下東西。”

無艷點頭,兩人便入店,在門側的桌子邊兒坐了。

何靖望著尉遲鎮轉身入內而去,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忙問道:“收拾什麽東西?”

無艷道:“阿靖,我要離京啦,等會兒大人下來我就跟他一塊兒走了。”

何靖目瞪口呆之餘便叫起來:“什麽?這麽快!”

無艷看著何靖吃驚的模樣,便低頭在背包裏翻了翻,掏出一個小小地袋子,道:“我下山的時候沒多帶東西,這點兒檀心香,就都留給你,對皇帝的病有好處。”

何靖正因無艷說要走而神游太虛,聽了這句才反應過來:“啊?給我?”

無艷道:“皇帝的病很難治,金丹一旦反噬,那人必然是沒法子再恢覆如初了,你也只能盡力,我不在京中,也沒法子幫你啦,你要多小心。”

何靖聽了這兩句,頓時嘟起嘴來,淚眼汪汪:“小師姑,我已經跟你要了好些東西,你還這樣關心我。”

無艷道:“你放心,我不會跟大師兄說的,你也不要說,我雖然來這裏時間很短,但你對我這樣好,我疼你些是應該的。”

何靖的淚劈裏啪啦掉下來,哭道:“小師姑,我對不住你。”

無艷擡手擦擦他的眼角,把淚抹去,說道:“別傻啦!你好好保重才是,以後我若是還來京城,咱們再見。”

尉遲鎮簡單收拾了下東西,下樓之時,便看到何靖靠在無艷肩頭,淚眼汪汪地,就如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尉遲鎮又是震驚又有些想笑,便不靠前,自先去櫃臺結賬。

何靖靠在無艷身上,心內感動,卻又滿足,若非畏懼門規,恐怕要伸手抱一抱無艷,垂淚之餘,忽然想到一事,便擡起頭來,驚道:“小師姑,你說跟尉遲鎮一塊兒,難道,是跟他一路?”

無艷道:“是啊,我得跟大人同行。”

何靖想到之前尉遲鎮向著無艷“袒胸露背”之態,一陣惡寒,警惕道:“小師姑,這人……孔武有力,正當壯年,且一路上你們孤男寡女,萬一、萬一他對你意圖不軌怎麽辦?”

無艷雙眸睜得圓圓地,清透雙眸如晴天碧溪色,看得何靖一陣心思浮動,忙鎮定下來,心道:“小師姑真真可愛,唉!就算是故意把臉弄得這樣醜陋,可是細看,卻仍遮不住驚艷之色,比如這雙眸……都不敢跟她細細對視,恐怕會令人把持不住……我不信尉遲鎮那樣精明的人會毫無察覺……”

何靖胡思亂想著,就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尉遲鎮,卻見他正跟店掌櫃說話,仍是溫和微笑的沈穩模樣。

何靖牙癢癢道:“乍一看倒的確是個赤誠君子的模樣,但是誰知道私底下跟小師姑相處起來,會不會就顯出色狼之象呢,畢竟男人無非都是那樣……我可真真不放心。”

何靖想著,簡直恨不得就跟著無艷去,一路上權作護花。

無艷見何靖神不守舍,倒是知道他擔憂自己,便安撫道:“阿靖,尉遲大哥人是最好不過的,有他一路上照顧我,你大可放心,而且,不許再說他居心叵測什麽的,我不喜歡,之前薛公子也是這樣說過,可偏偏他才是最壞的……嗯,你不許再說啦,不然我不理你了。”

何靖聽了這話,淚又湧出來:“小師姑,不要這樣……大不了,我不說了就是。”

何靖十分悲痛,覺得尉遲鎮定然是用了什麽奇特法子,才讓無艷如此傾心維護,可惜他實在是輩分太低,又不敢忤逆,於是只道:“那小師姑你自己多加留心……別、別讓壞人占了便宜去。”無艷才摸摸他的頭:“知道啦。”

這會兒,尉遲鎮也走了過來,見狀忍笑,道:“說完了麽?”

無艷才要回答,何靖劍拔弩張地跳起來,道:“尉遲將軍,借步說話!”他敷衍地向著無艷笑一笑,便拉住尉遲鎮,用力將他拉到一邊。

尉遲鎮問道:“何大人有何指教?”

何靖看著他平靜神色,心道:“這人到底是真好人,還是偽君子呢?若是個偽君子的話豈非太可怕了?”他一陣哆嗦,面上便又露出那種冷傲之色,道:“尉遲大人,聽聞我小師姑要跟你一路同行,我有些話想叮囑你。”

尉遲鎮笑道:“請講。”

何靖道:“我小師姑頭一遭下山,她不懂世事,在有些人眼中看來似甚是好騙,但是小師姑畢竟出身慈航殿,若有人敢對她不利,我師父都一個就不會答應,我師父有‘明鑒淵微’的外號,尉遲大人知道吧?”

尉遲鎮點頭:“明鑒萬裏,似淵之深微亦可見,久仰大名了。”

何靖見他上道,便又哼道:“這是其一,另外,若我小師姑真的被人欺負,我也是不能坐視的,我何家雖然不算是什麽顯赫大族,但朝堂上還是能說得上話的。要拿捏一兩個四品以上的大員,不在話下。”

尉遲鎮面不改色,道:“何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還有別的指教麽?”

何靖話說的赤~裸,然而尉遲鎮從頭到尾毫無慍怒或者羞怕之色,何靖越發不敢怠慢,便咬牙道:“暫時沒有了!但是,既然是尉遲大人跟我小師姑同行,你可要保證她的安全,別餓著她怠慢她,別讓她受委屈……”

尉遲鎮笑道:“我知道何大人很是關心無艷,相信你的心情跟我是一樣的,我之所以想跟她一塊兒離京,也正是不放心,怕撇下她一個人走動,會吃虧或被人欺負,何大人,你放心吧。”

尉遲鎮態度淡然溫和,並非賭咒發誓,卻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能力,說的話也甚為貼心,何靖仔細盯著他的雙眼,便嘆了聲,道:“好吧。”

何靖相送無艷跟尉遲鎮出了城,等看不到兩人身形了,才痛不欲生地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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