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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5.6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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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可否認,秦軒喜歡與玄蓁在一起。秦軒半生孤寂,對於他這般的人而言,女人,感情都是不可能的,要不得,也不想要。只有玄蓁,似乎成了唯一的例外。一開始,總以為接近她,是別有所圖,相處久了,才明白自己的心意遠非那麽簡單。和她,在一起時,總有一股默契存在,與生俱來的熟識感。

玄蓁是個美人,美得讓人賞心悅目,她總是淺笑盈盈,微笑時如六月裏盛放的花朵。但吸引他的從來就不是她的美麗。對此,他清楚得很。

“我好久沒有聽見你的琴聲了。”

今日,玄蓁著一身紅色衣裙,站在百花中,可謂人比花嬌。

秦軒看著她將食盒置於桌上,不覺綻放出笑容。“你聽過,為何我不曾記得?”

玄蓁只是不語,心裏暗自思忖:你記不得的又何止這一項。

“你似乎在生氣?”秦軒打量著她。

邊打開盒蓋,取出盒中的食物,邊說:“何以見得?”

“我這樣的人,又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察言觀色對我而言就是一種生存的武器。你說,我如何會猜不透你的心思。玄蓁,雖然你生氣時也很好看,但我還是喜歡看你微笑的樣子。”

手突然僵在那兒暫時失去了行動的能力。曾幾何時,軒亦也曾經對她說過同樣的話。愛看她笑,愛逗她笑。

突然就笑了。對著秦軒,笑容是從沒有過的舒心。

“輕眉,你這回可猜錯了。我很開心,你沒瞧見我的笑容嗎?”

“高興就好。”無意再去爭辯什麽,他好心情的看著玄蓁手中的盆子問:“那是什麽東西?”

玄蓁並不回答,只是將盆子遞了過去,“你先別管叫什麽,只吃吃看,合不合心意。”

盆中之物,看似晶瑩剔透,聞之異香撲鼻,入口即化,的確堪稱美味。

“如何?”玄蓁問地迫切。

“不錯。”輕眉慢慢的回答,“它叫什麽?”

“玄蓁。”

秦軒沈默了一陣,“這世上也有以姑娘之名命名的佳肴嗎?”

玄蓁低低地回答道:“從前有一位故人曾對我說,菜本無味,有的只是一顆心。寄了心,種了情,吃的人才能品出各中味道。如此算來,它不就是玄蓁這個名嗎?”

不知為何,很簡單的話竟叫秦軒無法作答。心中有些隱隱作痛,有別於往日的病痛,它是淡淡的,深入骨髓。想來,不管是誰,寂寞久了,都會產生尋個依靠的念頭,哪怕他是魔。

“你再彈琴好嗎?”她央求道。

“怎麽?”

“我想聽。”

“你想聽,我就要依你嗎?”

“那就作為,我每天不辭辛勞為你調制食物的報酬,可好?”

以為他會拒絕,畢竟轉了世的軒亦,已徹底成了另一個人。轉了世的軒亦無心,無情,行事常違於常理。這樣的他,的確是她所無法掌握的。

“好吧。”秦軒略微欠了欠身,十指就又開始輕觸琴弦。

彈的雖不是舊曲,但足夠另玄蓁覺得心滿意足。

玄蓁抱膝坐在石凳上,頭高高地仰望著藍天。

一千年來,她從來沒有做過如此稚氣的舉動,把自己抱成一團,如同一個孩子,全然地放松。軒亦就在一旁,這世間還有什麽比此刻更幸福的呢。夠了,夠了,哪怕只有一刻,守著他,彼此兩相依偎,已然足夠。

時間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不前了。

“你在做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突然傳來秦軒不解地詢問。

擡眼看去,秦軒不知何時已經彈完了,並且來到了她的身邊。

“看天。”

“看天?”秦軒不覺瞇起了眼,面前的這個女孩似乎總有一些令人難以捉摸的念頭,“它有什麽好看的?”

“天空中會有風,風中會帶來我想要的一切。”

“會有什麽?”

一個皺眉。另一個卻是微笑。

“愛情。自由。希望。”

“真的嗎?”

“是的。”這些話原是軒亦為了勸解她而說的,沒想到此刻也派上了用場。

“這些也是你的那位故人告訴你的?”

透過他深不見底的眼眸,玄蓁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故人,是故人嗎,能算嗎?那明明就是他呀。

“也許。”

“也許?”顯然對於這樣的回答,秦軒並不滿意。

“似乎很久以前,我不開心時,他就會拿那些話來勸我。”她搖搖頭,故作困惑地嘆氣,“太久了,不記得了?”

秦軒輕輕地哼了一聲,“那你那個朋友一定是個傻瓜,只有傻瓜才會做這種虛無縹緲的奢望。沒有人可以從天空中得到幸福和希望。”

側過眼瞄了他一下,玄蓁半是賭氣地說:“是呀,他是個傻瓜,從來就是。”可說著說著卻又笑了,笑中有著不易察覺的艱澀。

秦軒用手拂了拂另一張石凳上的灰塵,拂幹凈了,便坐了下去。也學著玄箏的樣,雙手抱膝,如同一個孩子,全然地放松。擡起頭,頭頂正是一方藍色,很寧靜,也很美麗。

“蓁。”

“怎樣?”

“那個家夥是個幸運之人。”何其有幸,能夠得到自由;何其有幸,可以得到希望;何其有幸,他曾與玄蓁如此接近。真是個走運的家夥,走運地讓人嫉妒。無情無欲已經好些年了,可此刻竟然又有了嫉妒的感覺。

“是嗎?”玄蓁有點流淚的沖動,如果他沒有遇見她,也許他真的是個幸運的家夥,可惜,真的好可惜,宿命的輪轉,連神也無法改變。

“蓁。你為什麽會來?”如果她不來,心便不會如此紛亂。如果她不來,魔性的心便會永遠如冰一般不會惑動。他的生活,不是應該孤獨終了嗎?

“你希望我不來?”她問地淒苦。

看著她,眸光中第一次流動著溫柔,非常地淡,淡到幾乎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但確實存在過。“希望有用嗎?我想我的確希望你不曾出現過,可你還是來了,不是嗎?”

“你會接受宿命嗎?”

“不知道,或許吧。畢竟輪不到我去選擇。”

“輕眉,我喜歡你。”輕悠悠地,如風拂水面時掠起的幾層漣漪微旋。

“你告訴過我的。”他淡然地說。

“是呀,可我就是還要說一遍。”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將感情放在我這樣的人身上,註定是沒有結果的。傻瓜。玄蓁,你要當個傻瓜嗎?”清冷冷的,有如風吹落樹上幾枚枯葉,悠然而下。

“無所謂的。因為……”她突然頓住不語。

“如何?”他反問。

“因為我相信這和風不會負我。”

“是嗎?”她的回答令他不解。

“是的。”有點傻氣,玄蓁總是這樣傻氣的。“輕眉,我不勉強你愛上我,但我期望你能夠為了你自己,好好活著。而且我從不曾看輕過你,你對我而言,是……”

風聲遮掩了她下面的話,但他不在意,而她也不。

園子裏,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以手抱膝,猶如孩童,全然地放松。當他們仰望天空時,空中正有清風掠過。

×××××××××××××

秦軒,本已是無心之人。無心,自然就能無情。因為無心無情,所以才能殺人常在談笑之中,欺騙算計更是不在話下。然,總有人心甘情願迷戀與他,迷戀到枉自送了性命還會油然不知,還當是他真的對她有幾分情。

蘇南夫人,也應是其中一位。

蘇南,本名鑰瑤,出生於一個偷盜世家。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中也曾有不小的名聲,人稱‘纖手娘子’。後來,在一次作案時,失手被擒於錢子緒。錢子緒貪戀她的美色,而蘇南也看中了他的家財,兩人一拍即合。自此,蘇南就委身於錢子緒,做了他眾多侍妾中的一個。

蘇南生於江湖,長於江湖,江湖本是個漆黑臟亂的地方,而官場更是渾噩不清。她本就不是什麽善心之人,而二十幾年被權勢金銀所惑更叫她行事乖張,不問是非,只要自己開心,只要自己得益,其餘便怎樣都好。

從來只以為,自己這一生只會騙人,只會害別人,從不曾想過自己也會有被騙被欺之時。真的是沒有料到,聽慣了甜言蜜語,看透了男人的輕浮浪蕩之後,居然還會被輕眉所迷惑,挖心掏肺的,恨不得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可結果呢,居然被騙了,甚至落得如此下場。最可氣的就是,被騙了依然不信。

哥哥說他就是秦軒,就是清瓏軒的主子。可是,會是真的嗎?她當然知道哥哥的能耐,只是輕眉如此纖弱的一個人,怎會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應該是搞錯了吧。

“怎麽,在想心事?”

蘇南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發了好一陣子呆了,她一邊打量秦軒,一邊繼續用象牙梳一遍遍從已然披散的長發中穿過。

秦軒身著單衣,外面僅僅披一件白色的長衫,清逸溫雅,自有一股風流裊娜之態。蘇南不覺再次看呆。

“夫人如何又發呆了?”秦軒微微一笑,他順手接過象牙梳,替蘇南梳理長發。“夫人,你不該來的。”

“我以為你會希望我來。”蘇南以手撥弄著自己的發梢,語氣中少了慣有的嬌媚,而略顯疲憊。也是,雖然她天生狐媚,又有不俗的姿容,但畢竟歲月不饒人,快四十的人,如何會不顯疲憊。但這不是關鍵,她知道主要的原因,她的失意皆因為他,面前這個叫做輕眉的男人。

秦軒只是淺笑,表情令人難以捉摸。“我當然希望夫人來,可若是夫人為我送了性命,那輕眉如何能心安。夫人,你可要當心呢,現在官府到處在捉錢子緒的同黨。”

蘇南困惑地搖頭。她不明白輕眉,從認識到今天,從沒有明白過。他的關心,他的情意,到底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輕眉。”罷了,罷了,不管如何,都認了。因為,不管是誰,一入情關,便回不得頭了,哪怕那人是個惡人。

發梳一次次穿梭於發間。銅鏡中,可以看清他美麗的臉,但卻看不清那樣的表情究竟意味著什麽。

“輕眉,你喜歡我嗎?”她嬌嬌嬈嬈展開笑容。

“如何不喜歡。對於夫人,我可是愛之入骨的。”他輕佻佻地一把握住蘇南的手,眉眼帶笑。

蘇南不免又生了迷惑,直到一下微微的疼痛讓她清醒過來,這才發現他將她的手握得好緊,發梳上的尖刺已經刺破了她手上的肌膚,隱隱滲出血絲。

“我的手好痛。”她輕叫著。

“你瞧,每一回面對夫人,我總會忘乎所以。”

她斂起眉,低下頭。“我不是好人。”

“那又如何?”秦軒故作不解。

“壞人通常會招人仇怨,此刻,若是別人,恐怕早已振聲大呼,引來官兵將我捉住。可是,輕眉你……”她不解,真的不解。

“那夫人覺得我輕眉是否稱得上一個好人?”秦軒不正經地淡笑。

蘇南搖頭。

“那不就得了。夫人這種想法只適於好人,對於我輕眉這樣的人來說,卻是行不通的。”

“害了別人,你可以不管。可是,我也害過你呀,若不是我,此刻你就不會陷於王府了,成了……”蘇南說不下去了。蘇南從小心狠手辣,殺人不過是頭點地,就算做錯了什麽,也決不會去後悔。可此刻,為了輕眉,她已經不知開了多少個先例。

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殺機。秦軒放開了蘇南的手,緩步走到一張案幾前。案幾上放著一個酒壺和兩只酒杯。執起酒壺,緩緩傾側,紅色的液體就順著流入杯中。玉色的杯,紅色的酒,兩相融合,煞是好看。

“夫人送我去了有錦衣玉食的地方,萬般寵愛集一身,我感謝夫人還來不及,又怎會不識好歹埋怨夫人。”

蘇南也跟著走了過去,在他身邊時,她慢慢地蹲下身,將臉頰貼在他充滿涼意的手上。“輕眉,我真是不懂你,也從不曾懂過。不過,沒關系的,事到如今,縱然還有什麽變故,縱然我從不曾認清過你,我也全都認了。畢竟,誰叫我是真心喜歡你呢?”

秦軒是何等聰明之人,一聽這話,便知蘇南可能已經打探到了什麽消息。於是他放下酒杯,反手捏起幾縷發絲。

“夫人以後有什麽打算?”

“離開故鄉已經很久,正打算隨大哥一起回故鄉洛陽。”

“與夫人相識了那麽多年,居然不知夫人也有親人在京城,那個人我認識嗎?”秦軒略帶深思地問。

蘇南笑笑:“輕眉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事。哥哥只是個草莽之人,你如何會認識。”

“是嗎?”還是同樣的表情,“那夫人去了之後,還會回來嗎?”

蘇南搖頭。

“輕眉,你隨我同去吧,不要,不要再作別人手中的玩物了。給我個機會,讓我對你做一個彌補。看你如此生活,我的心好難過。”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才情,自應高潔無上,怎能深陷於汙泥之中。

想贖罪嗎?太遲了。太遲了。受了那麽多年的侮辱,又怎會輕易原諒你呢。

“夫人,我已經過慣了這樣的生活了,所以只能在此多謝夫人的好意了。”

蘇南苦笑著放開他:“是我奢望了。不過,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棄。這三天,你隨時隨地都可以來‘青門’找我。三天之後,你若不來,我也只能心死了。”

“我會考慮的。”秦軒輕佻地摟住了她。只是眼光卻留在房梁上的某一處,在那兒有一個黑影,不細看任誰也不會發現那兒正蹲著一個人。

霧芑看著他的主子,正等著主子的下一個命令。

秦軒擡起右手,用掌心對著那個黑影。霧芑清清楚楚地看見在秦軒的手心中正寫著一個紅色的‘死’字。紅色的,大約是以酒汁寫的。

霧芑點頭,飛身離去,動作幹凈而利落,即便是懂得武藝的蘇南也沒有發現房間裏的異樣。

“今夜月色很好,輕眉與我同賞明月如何?”懷中的女人懇求著。

秦軒為她穿上衣服,系上帶子,再攬住她,緩緩走出臥房,走進園中。“輕眉聽憑夫人安排。”

園中本是花影婆娑,月影迷離。但兩旁的紅燈高懸,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堂堂的。蘇南靠著身邊的人,不再說話,只是單純地靠著,頭仰望著天空。

天空?不知怎麽,他心中突然跳出了一句話:“天空中會有風,風中會帶來我想要的一切。自由,希望,愛情。”這是兩天前玄蓁對他說的話。

今夜也有風,是否也會有她所講的自由和希望呢?

昨天,她沒有來,霧芑說是因為她生病了,現在也不知好點了沒有?

玄蓁。

秦軒不覺在心中嘲笑自己,為了這個名字,自己居然在執行任務時閃了神,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

蘇南放開秦軒,一人走到小路的盡頭。

“夫人要走?”

“嗯。”

“夫人不想再說什麽?”蘇南肯定已然對他的身份有所知曉,可她居然什麽也沒有問,這豈不奇怪?

“該知道的,已然知道。不該知道的,就讓它永遠是個秘密吧。”輕眉,或許冷淡,或許無情,他周旋於各種女人之中,從不輕易付出感情。這樣的人,也許永遠不會愛她,但至少像他說得那樣,他不恨她,因為他喜歡這樣的紙醉金迷的生活。高興時,他也許還會作出喜歡她的表情,讓她沈醉可以有做一個美夢的機會。而秦軒,他是完全不一樣的,那是一個完全被仇恨蒙蔽的男人。這些年,清瓏軒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意有所指的。

所以,不想知道答案了。雖然,她來這一開始的目的的確是為了尋一個答案。而如今,不要了,因為她不要他恨她。

“輕眉。保重。”

她走了。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他始終沈著臉。直到他看見在花叢中隱約可見的另一張臉譜,美麗的,嬌俏的,但卻也是萬般淒苦的。

玄蓁?她居然來了。

風起,花落。

這風中是否真會有自由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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