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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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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焉濟宸今天有早會,不會在別墅多留,吃完早飯,車就等在了外面。

姜漪在玄關有模有樣地幫他把領帶整理好後,剛想拿出端正態度,和這位臉色不太好的老板說聲“工作愉快”時,焉濟宸卻突兀起了個頭。

入目她清淺如乖鹿般的眼眸,他斂眸,勾住她下巴往上擡到和自己正視的角度,語氣頗冷問:“我的聯系方式?”

姜漪背了他的電話。

焉濟宸聽她背得這麽流利,眸底冰封含溫融了不少,“存在手機裏了?”

姜漪點頭,據實說:“快捷鍵。”

“嗯。”焉濟宸很滿意,態度緩下,“有事打電話。”

“好。”

潦草對話結束後,姜漪目送焉濟宸出門坐進車裏。黑車絕塵而去的同時,玄關處飄來一陣裹挾淺薄桂花香的晨風,肆意縈繞在她周身。

直至長道上再不見車影,姜漪擡手輕輕染過下巴,男人指腹觸碰的感覺似乎還留存幾分,只是指尖的溫度不覆存在。

她莫名有些怔楞,甚至有了種剛剛的焉濟宸有脫胎換骨溫柔的錯覺。

難道是因為今早的相處較之尋常平和嗎?

倏忽間,姜漪回神,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驚到。她怎麽會覺得這個混蛋溫柔,哭的時候有少過嗎?

真是給了陽光就燦爛了。

姜漪重拍了幾下自己的側臉,把游散的思緒如牽引繩般地生硬扯回後,沒多停留,拿包相繼離開了別墅。

而另一邊,電話的事似乎早就成了無形的引.燃.點。自從上次參局之後,焉濟宸每次找姜漪,基本都能見她聽電話或是發消息。

拿女的做幌子。

和個女的聊天需要這麽熱絡?

焉濟宸沈默了會,終究不信她話,出聲問柯楊:“她最近和誰接觸得多?”

柯楊知道話裏的“她”指的是誰,自然知無不答。

他把姜漪近兩周的行程都匯報過後,總結說:“姜小姐最多接觸的就是奶奶李淑華和福利院的那個孩子。”

聽到孩子,焉濟宸皺眉,多秒的思索,腦海依舊毫無印象。她的確從沒和他說過福利院孩子的事。

“什麽孩子?”焉濟宸把手裏的平板丟在後座,目光冷然地落定在柯楊的身上,逼人得仿若是想問出個究竟。

柯楊從後視鏡裏和焉濟宸視線對上的剎那,拿著資料的手一顫。他最害怕的那股眼神又來了。

沒有任何保留地,柯楊詳細說:“孩子名叫談茵,從小到大都住在城南福利院,登記的身份是孤兒。但據調查,生母叫談靜栩,是姜小姐高中同校的學姐。大學時期選擇休學生下孩子,但在孩子出生沒多久,就跳樓自殺了。孩子後來查出有先天性病癥,是姜小姐一直在出錢幫助治療。”

焉濟宸倒是意外姜漪這個做法。當年的她自己都吃不飽了,還有錢幫別的孩子治病?

但柯楊並沒說完:“根據最近拿到的一份資料,姜小姐在兩周前給一個私人賬戶匯款二十萬,而那個賬戶經過核實,是福利院那邊的人,應該是孩子最後一次治療的費用。現在福利院給孩子找好領養家庭,手續已經辦好。”

聞言,先前那多要的二十萬有了解釋,焉濟宸想到姜漪平時理不直氣也壯的迎合模樣,不經意間抵腮低眸笑了下,沒再追問下去。

一坎順過需另一坎來填。眼見問話的平息,柯楊自嘆敏銳,這一連串事在這會說完顯然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他低舒了口氣,才算結束。

同一時段,另一邊的警局。

最終結果出來了,紀眠是自殺無疑。

紀眠媽媽去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在紀眠書桌前鎖著的抽屜裏找到了一本全黑的日記本。

連續翻過多頁後,紀眠媽媽連繃多日的那根緊弦終是“啪”的一聲徹底斷了。

上面有整整一年半裏,紀眠所有深埋不露的,對生活絕望時的無盡控訴。

其中一條就是——今天我看醫生了,醫生讓我吃藥,讓我治療。可我好痛苦,我的錢都給家裏了,我沒錢治病,我真的好想活下去。可這似乎都成了奢望了。

看到這幾句話的瞬間,紀眠媽媽瞬間跌坐在冰涼的瓷磚地上,幾秒的反應,最終還是後悔莫及地痛哭流涕起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讓她一夜白了頭。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的,就算紀眠媽媽再哭再鬧,再持以對這個忽視多年的女兒的愧疚和歉意,喃喃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孩子,是媽媽錯了”,都再無機會見到這朵鮮活綻放的生命花蕊。

從此,宿舍三號床的床鋪和書桌,空得徹底。

周末晚上,考慮到焉濟宸有飯局,姜漪選擇去圖書館自習。

但她沒學多久,柯楊就一通電話打來,說是要麻煩她去接焉濟宸,局喝得太兇,怕一會沒法安排,所以事先聯系。

這種事情攤到頭上,姜漪總覺得有哪不對勁。

她最近和焉濟宸見面的頻率未免太高了點,以往都是一兩個月見一次,忙起來甚至半年都有,但這段時間直接成了天天見面,見多了難道不會膩嗎?

一轉念,姜漪想著自己今晚最多也就做代駕的份,焉濟宸喝多了未必能認出她是誰,膩不膩都得是後話,心裏瞬間平衡多了。

姜漪到場時,包廂推杯換盞到了最後收尾階段,酒氣熏天的刺鼻味繚繞全室。她透著玻璃環視了圈,終於在裏座找到了身著黑色襯衫的焉濟宸。

不同於早上離開別墅時穿的白色襯衫,脫了外套的焉濟宸,身穿一件簡約單薄的黑色襯衫,領口微敞。

暖色光色打襯得鎖骨線條凈澈利落,微滾的喉結亦無所裹覆地幹凈顯映在混摻清冽酒味的空氣裏。

他整個人融進包廂的適暖光線下,鮮明的輪廓漸漸被背後如潑墨般地山水畫背景虛化至離,隱藏在淡漠疏離背後許久的性感不羈統統再無遮掩地透出。

舉手投足,都是占有欲肆起的痞雅。

都說游走過風月場合的男人總是多面,姜漪突然發現焉濟宸似乎也有這樣獨特的模樣。

但她持著代駕身份,沒去打擾節奏,反是從柯楊手裏拿過車鑰匙後,就去了地下停車場,耐心等著。

等到酒局散場時,一行人走出電梯,紛紛朝車的方向走。

而出乎姜漪意料的是,焉濟宸是被一個女人扶在身上走過來的。

似乎沒想到代駕外表會這麽清純,陪酒女人的提防心瞬間肆起,警惕看她,還不放心地問:“你是代駕?”

姜漪能怎麽說?自然是面不改色地嗯了聲。

女人把焉濟宸扶進後座後,趾高氣昂地瞥了姜漪一眼,“那就送我們回去吧,麻煩你了。”

姜漪裝得和職業代駕選手毫無二致,這會還有閑心講價錢:“我們這個行業現在換規矩了,客人如果喝醉,就需要提前支付,以防後面交流不便。”

女人疑惑地看她,沒懂她意思。

姜漪在焉濟宸面前拐彎抹角的事做多了,才發現自己被他慣得有了要人聽話外音的壞毛病,心裏暗罵的同時,臉上還在賠笑:“不好意思這位小姐。”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時間不早了,我想車內的先生一時半會醒不過來,車費的問題——,”

女人終於聽懂了,也不吝嗇,大大方方地抽出一張塞她手上。

見這個代駕的小姑娘一心只想賺錢,女人頓然放心多了,笑瞇瞇起來:“早說嘛,就這點錢,小意思。”

姜漪皮笑肉不笑,跟著上了車。

但在啟車的那幾秒,姜漪下意識擡眼看了眼後視鏡,裏面映出的焉濟宸雖然醉醺醺的,但還能穩當靠在後座上。

這會的他跟剛剛出電梯完全是兩個狀態,連半點傾斜都沒再給女人。就這樣,能有多醉?

姜漪只覺好笑,看了眼中控臺下放的那張一百紅鈔,才打轉方向盤,踩下油門開出地下停車場。

中途,女人都小鳥依人地依偎著焉濟宸,親密仿佛塊橡皮糖,稍有間隙就如魚離水,不得適意。

姜漪裝聾扮瞎地只管開車,全程都沒多去註意後座有的動靜和撒嬌,甚至連男人睜眼後,直落在她側頰的帶刃目光,都被她統統忽視。

兩人誰比誰能忍,勢必能見分曉。

果然,車還沒來得及開進公館別墅,焉濟宸那所謂的醉酒就醒了,他渾身散發的漠然氣息濃重渾厚,將車裏那點空調打出的涼氣都蓄上幾分冰意。

這種風雨欲來的狗脾氣,姜漪司空見慣,可靠他極近的女人是第一次見。

她上車是自說自話,沒想會碰上焉濟宸半路醒酒。女人心虛地望著他,欲要後躲,卻被焉濟宸冷漠掃來的目光紮得如芒在背。

“停車。”他沒再給臉,命令姜漪。

姜漪聽話,打轉車燈,車子靠邊停下。

“滾下去!”焉濟宸皺眉地望著被女人靠出皺褶的襯衫,嫌惡地甩開她再次挽來的手。

女人極想解釋,卻又被焉濟宸橫來的一眼逼得如鯁在喉,後懼地直冒冷汗。

她沒底氣,不敢貿然去惹他,除非她接下來不想過好日子。

等到女人慌張地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離開後,姜漪才重新啟動車往別墅的方向開。

後面的一路,兩個人都無話,徘徊車內的空氣卻漸漸幾近凝滯。

焉濟宸不偏不倚地盯著她,背光沈黯的深眸隱忍又克制。

那一寸寸的目光,好似藏匿了欲勢迸發的情緒,毫無遮掩地全數投落在她身上,是帶著鋒利齒間的。

姜漪卻好似完全看不見,只把心思放在開車這件事上。

直到車開進車庫,姜漪下車後想往外走時,焉濟宸的所有好心思已然消耗殆盡,幾步跨出,驟然轉身攔在她面前。

姜漪被困在男人和車之間的逼仄空間裏,兩邊冷涼感受的無形沖撞,仿佛幾秒就能將她丟進極致冰窖裏。

焉濟宸雙手撐在質硬車邊,居高臨下盯著她,眸中說不出的不耐,“在這給我擺什麽架子?”

“沒擺。”姜漪不懼他,話音未變的冷靜,“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你。”

“話說的好聽。”真不愧是他一手教出來的,“我忙,你不知道找我?”

聞言的下一秒,姜漪差點脫口而出“沒事找你幹什麽”,但她及時收住了這句會把她推上峭壁懸崖的話,轉成委婉的語調:“我怕打擾你。”

焉濟宸哼笑了聲,懸壓的怒意肉眼可見地攀升直上,低聲問她:“睜眼說瞎話,誰教你的?”

姜漪想說是你,可她不能,所以大腦飛速運轉後,她承著他的脾氣,知趣地後退一步說:“我說的是真的。”

沒等他再反應,姜漪靈光一閃,把從女人那拿到的紅鈔塞進焉濟宸的襯衫衣領裏,嬌俏含笑地拍了拍,玩似的轉移話題:“我這還幫焉總您出了口氣,不好嗎?”

焉濟宸真是被這小混蛋的無辜樣氣得頭都疼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脾氣瞬間不見蹤影。

他餘光掃了眼襯衫裏的紅鈔,二話沒說就抽出來塞回她手上,臉色不好不壞說:“跟我進來。”

姜漪望著男人頎長挺拔的背影,挑了挑眉,沒說話,跟在後面進了別墅。

這世上,果然有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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