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溜走，日子一天一天走過，悠閑自在的生活是奢侈的，考試才是學生時代最該有的常態，李晴說了，這次的考試，是文理分科後第一次考試，考試成績決定在班級的排名，這個排名會跟著到畢業。也就是說，這兩年多，在班級裏的地位，在老師眼裏的分量，就看著一仗打得如何，所以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地拼搏，競爭著往上游，學習氛圍變得緊張壓抑，這讓左冬更加慌亂。左冬原本心理素質就差，一臨大考，發揮失常是常有的事，好不容易擠進前十了，現在重新洗牌，再來一次，如果還是歷史重演，萬一掉出前十，甚至直逼下游，那麽她的自信心會大受打擊，影響以後的學習，所以左冬倍感壓力，沒日沒夜埋頭苦讀，卻總是思路阻塞，包袱沈重，放不開思維方式，很容易就陷入困境，手忙腳亂，可還是在奮力掙紮。努力生活的人，相信結局不會太差。

“馬上就要考試了，你覆習得怎麽樣？”古越好像看見了左冬身處困境的無助，遞過來一瓶礦泉水，關心著問道。左冬也是要強的人，絕不會輕易把心裏的緊張慌亂表現出來，可是在古越面前，隱藏自己是很難的事。左冬接過水，道了句“謝謝”，把下巴抵在疊著的手上，皺起眉頭，眼睛空洞地看著水，說：“我覺得壓力好大，好緊張，我怕考砸了。”其實左冬不用說，古越也知道她壓力大到喘不過氣。古越知道總是埋頭苦讀以致於錯過飯點的左冬，知道來得最早最晚離開的是她，知道體育課請病假的她其實躲在某個清凈的角落啃書，看她渾厚的黑眼圈，猜想得到是深夜苦讀的結果，也知道她需要放松，便勸說道：“我聽說你籃球打得不錯，我也喜歡籃球，下節體育課一起賽一場吧。”左冬猶豫了，體育課她另有安排，沒打算運動的，吞吞吐吐回答：“可是我……”“那就這麽決定了，我去籃球場等你。”古越沒有給左冬拒絕的機會，丟下一句便匆匆跑開。左冬看了一眼教室外追逐打鬧的同學，再看一眼課本上扭作一團的思路，心裏冒出一個聲音：去籃球場。左冬合上書，離開座位，簡單活動了一下關節，向籃球場跑去。

晴朗的天氣，陽光雖沒有盛夏那樣灼烈，但灑在地上，輕微的熱度還是讓人避而遠之，多數人活動在樹蔭下，除了真正的籃球愛好者堅守戰場，也只有左冬和古越在固執著。“左冬，你要加油了，我可不會讓著你。”古越挑釁道。“我可是百發百中的，不需要你讓。”無論如何氣勢上不能輸，左冬只好硬著頭皮接受挑戰。古越嘴角滑過一絲奸笑，把球傳個左冬，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左冬接過球，有模有樣地拍了幾下球，眼緊盯籃框，微蹲助力起跳，同時對準籃框投出手中的球，有那麽幾秒空氣凝固了，幾秒的無聲過後，是啪啪的掌聲和不走心的稱讚，“可以啊，還是個空心球。”左冬松了一口氣，還怕失誤被嘲笑，沒想到這球真的給力，於是驕傲起來，“我就說百發百中，你要不然提早認輸，省得浪費時間。”古越輕哼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左冬手中的球，運著跑開，喊回一句“不可能”，左冬看著他運球自如，輕松上籃，姿勢酷帥，差點忘了是在比賽，拍掌稱讚的姿態停在空氣中，還好沒被發現，在心裏竊喜一下，跑向古越。攔截、搶球、運球、投籃、上分，兩個人看似不分上下，其實古越一直在讓著，換得左冬清朗的笑聲，他自己也開心地笑了。“鈴～”下課鈴響起，古越投出手中的球，毫不意外的進了，轉身剛想誇耀一下自己，看見左冬傻楞在原地，臉色不太對勁，急忙問道：“你怎麽了？”左冬回過神，勉強一笑，“沒事”，古越更著急了，“你是傷到了？還是太久沒運動，今天運動過度導致哪裏不舒服？”左冬看到為她著急的古越，心裏湧上一股暖流，頓時明朗了，笑著說：“真沒事，我是在想，你投進了，那就平局了，沒有勝負啦，多沒意思。”古越松了一口氣，輕拍了一下左冬，“算我敗給你了，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嚇到我了。”左冬嘻嘻一笑，“沒事，走吧，回班級。”左冬其實是因為浪費了一節課的溫書時間，罪惡感襲來，就腦袋一片空白。幸好是古越，驅散了她的罪惡感，還讓她感覺到汗水淋漓過後的輕松，腦袋裏亂成一團的思路似乎也變得暢通了，呼吸的空氣都清新了。“古越，謝謝你。我好久都沒這麽痛快玩一場了，以前特喜歡運動，跑步、打球、各種玩，後來都犧牲給學習了，這段時間因為考試一直很壓抑，剛剛這麽一鬧，突然我就感覺任督二脈都通了，像是卸下了千萬重的負擔，整個人輕松許多。真的要謝謝你。”這麽認真的感謝讓古越不太自在，轉移了話題，“別忘了今天沒有分出勝負，下次再戰，敢不敢。”說著伸出拳頭等左冬回應。“一言為定”左冬把感激存放心裏，爽快地擊拳應允。

大考如約而至，只是左冬不再是那個左冬，不再緊張慌亂，不再畏首畏尾，不再患得患失，以一副淡定自若的形態應對考試，人變得自信了，思路也跟著清晰了，下筆如有神助攻，隱約感覺到會有好結果。老師們總是負責任地加班加點，以最快的速度讓考試結果展現在同學們面前，總有人仔仔細細檢查試卷，找老師辯論那充滿議論的幾分，企圖往前走幾個名次，以前左冬毫無疑問在這行列，現在，很平靜地等待最終結果，這是她從古越身上學到的。他說：“這不是認命，這叫做自信。”他說的理，歪不歪左冬都信了。

果然，結果就擺在那裏，沒有很差。左冬還留在前十的隊伍，總算對得起那些埋頭苦讀的日子，總算沒有辜負古越的良苦用心。再往前看一眼，尋找古越的名字，退出了前三，左冬心裏泛起一股不安：是因為我，浪費了他自己的學習時間，才退步的嗎？左冬心裏疑惑著，糾結著。

許多人為了這場考試埋頭苦讀，犧牲了游戲的娛樂時間，犧牲了閑談的悠閑時光，自願或者被自願地延長自習時間，束縛了好玩的自己，現在，終於定局了，也該翻篇了，可以放慢腳步，感受清風拂過臉頰的舒爽，享受陽光灑向心田的溫暖。“考試結束了，試卷也都在你們手上了，自習時間你們就自己更改試卷，該分析的分析，該反思的反思，自行安排。”李晴總是格外的體貼，特別的開明。得到自由許可的同學們沸騰了，許是壓抑了太久，恨不得這一刻全部宣洩出來，打著“學術交流”的旗號，鬧得不亦樂乎。左冬不喜歡這樣鬧騰的場面，搬著椅子到教室外面曬太陽，閉目養神。“你還好嗎？”左冬在腦海裏辨析著有些熟悉的聲音，但不像是古越的，那是誰，少於交流的她什麽也沒有搜尋到，緩緩地睜開眼睛，陽光反射下看不清那個少年的臉，稍等片刻，終於確定了聲源的主人，是可親可敬的班長大人項天榮。左冬楞了一下，微笑說道：“還好，只是裏面有些吵鬧，我出來曬曬太陽，冷靜冷靜。”氣氛有點尷尬。左冬往左邊挪了挪，拍著旁邊空出來的位置，說：“你坐吧。”項天榮客氣地道了聲謝謝坐下了。“我也是覺得裏面太吵了，到外面躲躲，耳根子清靜些。”左冬同意地點點頭，“看來英雄所見略同呀。”兩人笑開。“其實我剛剛以為你是因為考試沒考好，所以我打算給你開導開導來著。”項天榮略帶開玩笑的語氣說。“哎呦，我們班長大人還管這個，還會開導別人，十項全能啊，厲害了。”左冬覺得班長這個人很靠譜，可以深交，便放下心裏的防備，開起玩笑來。“你可別笑話我了。”在這樣一笑一和的交談中，兩個人的距離慢慢靠近。

美好的時光總是容易被打斷，女神的登場可以被理解，至於攪局者，那就要好好掂量了。“左冬，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開心。”木北略帶羞澀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木北跟左冬是老同學了，重逢在十班，格外珍惜彼此的緣分，坐成同桌，後來被李晴活生生給拆散了，說什麽鼓勵同學結交新朋友，但這拆不散她們的情誼。左冬知道木北對項天榮有意思，於是一邊拉過木北一邊說：“裏面太吵，我和班長出來圖個清靜，結果聊著聊著就嗨了，你也別進去了。你坐這裏。”然後將沒來得及反應的木北按在自己剛剛的位置上，項天榮的旁邊，又轉而齜牙咧嘴地對項天榮，說：“把我的女神借給你，這可是你的榮幸，還不趕緊謝謝我。”自己竟然席地而坐。項天榮雙手抱拳，“感謝壯士成全我這等榮幸，還為班級衛生做出貢獻。”一句話逗樂了女神，歡笑的場面多麽和諧。至少不速之客出現之前是和諧歡樂的。

“什麽事情這麽好笑，都趴地上了，鞋帶還散了，要不要這麽誇張，說來聽聽。”這聲音，左冬不用擡頭也知道是古越來了。“班長，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一趟，有事找你。”古越拍了拍項天榮的肩膀，眼睛卻看著正在系鞋帶的左冬。“好，我馬上去。”項天榮趕忙著往辦公室去。古越沒有就空出的位置坐下，而是靠近左冬蹲下，“原來你是這樣子系鞋帶的呀，看起來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我教你一招有技術含量的。”左冬滿腦子問號，不知道這家夥又搞什麽。“左冬，我先進去了。”木北大概也覺得太無聊。左冬其實是有話想對古越說的，這是個好機會，就留了下來，看古越把自己的鞋帶散了，然後左手纏一邊，右手纏一邊，雙手一交，完工。左冬上一次看這招還是初中時，當時沒好意思學，一直惦記著，沒想到古越會，一下子忘了正事，反而乞求道：“教我，教我。”古越只是想找個話題聊天，沒想到左冬會如此有興致，就傲嬌起來，“我只教一遍哦，你看好了。”“等一下。”左冬把自己剛剛系好的鞋帶也散了，一步一步跟著做，看起來什麽都沒錯，一模一樣的手法，怎麽老是最後不能成，左冬就納悶了。“哎呀，什麽嘛，不學了。”古越調侃道“就你這傻樣，我都後悔教你。”“來，我幫你系一遍。”又不忍心左冬一臉不開心的樣子，於是對著左冬的左腳，用最慢的速度，耐心地來回穿梭，系出完美的蝴蝶結。“咦，我好像懂了，我知道怎麽做了。”左冬激動地散了右腳的鞋帶，系了起來，果然學到了，“哈哈哈，我真會了。”散了又系，系了有散。古越無奈地看著她執著於右腳的鞋帶，“你把左腳的散了重新系呀，幹嘛老對著一邊。”“不行，那是你給我系的，我才舍不得散開。”左冬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裏話講了出來，自己也驚訝了，忙著解釋“跟你開玩笑的，我只是想留著比照。”古越配合著說：“你是對的，瞧你系成那樣，是該留著比照著學。”說著拍了拍手離開。左冬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左腳上的“蝴蝶”，甜甜地笑了。才反應過來，似乎有些話還沒說。

其實古越不是攪局者，也不是不速之客，左冬一直等的就是他，項天榮的出現也好，木北的加入也罷，左冬就是在等，等他出來，可以有個機會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自責講給他聽，如果他心情不好的話，還可以陪他說說話。可是古越還是老樣子，陽光自信，笑臉如常，不知道是左冬太敏感，還是古越偽裝得好，左冬沒有說出口的機會，有些話，就擱在心裏，記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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