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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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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酒店暖融融的地毯上,秋白樺咽了口唾沫,傻傻的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蔣夢麟,尚未反應過來。

蔣夢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只瞥他一眼,就猜到他在牢裏的這段日子估計過的挺苦逼的。

鮑雄出面給他辦了個外保就醫,但這事兒蔣夢麟沒給秋家人打過招呼,鮑雄得知蔣夢麟打算放過秋白樺的消息,大松了一口氣,老太太一臉鼻涕眼淚抱著他的大腿求饒的樣子鮑雄歷歷在目,碰上病急亂投醫的人,鮑雄冤枉死了!

秋白樺右胳膊也斷掉了,纏了一圈臟兮兮的繃帶掛在脖子上,臉上紫一塊青一塊的,這要是晚一點接出來,傷口興許就長好了。這也不算什麽,無外乎是監牢裏慣有的“歡迎新人”的傳統,秋白樺在派出所就被招待過了,一張豬頭臉讓人提不起“性趣”,否則屁眼能不能保住還另說呢,到底是在牢裏十來年的人,秋白樺所處的那塊片區關的都是經濟要犯,這種人得罪了公司的要員,有些是專門被買通了找麻煩的,基本上能呆在那一塊兒的人,判的都不止十年,一個個關的心理變態了,有新人進來了就可勁兒地折騰,秋白樺在裏頭蹲了一個來月,頭發都白了一半,他刻意找機會把自己還未痊愈的臉打得紅腫青紫,就是害怕被人看上,比他後進來的一個細皮嫩肉的小青年被爆肛大出血送出去看醫生,這對一直知道自己長得不錯的秋白樺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心理折磨。

他在牢裏才多久啊?連踩縫紉機都學的輕車熟路了。監獄裏的生活一點也不比外頭輕松,天還沒亮,一大群人被趕雞似的放出來,先是背書,《監獄守則》《憲法摘要》,後來又加上了《八榮八恥》,六點半被趕到工業區,幹活兒。秋白樺被收在八號監區,一墻之隔的那一頭全部是殺人犯關押地,每次路過鐵絲網,那一頭各個目露兇光的人就如同看待宰的雞似的盯著自己這一邊,一天吃兩頓飯,中午一頓晚上一頓,秋白樺饞肉饞地不行,可天天是大白菜,偶然有加餐,也只是幾粒小得可憐的豬油渣。

晚上七點半,收工了,被關回狹小的監牢,十來平方的水泥房間裏放著六張高低鋪,十二個人擠在裏頭,連吃飯都是從門縫裏放進來一只只碗,秋白樺看著他們為了搶一只荷包蛋大打出手,心裏忽然就覺得恐慌。

誰都不記得他了,也許再過五年,過六年,他也會變成這樣。麻木不仁,以欺負新人為樂,一天比一天遲鈍,等到出去的時候……那個重新站在陽光下的人是誰?

他再也沒有接受過秋家人的探監申請,秋白樺真的累極了,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一時懦弱到底犯下的是什麽錯。

再然後,就是被打斷了胳膊,沒有原因,就是因為同房間裏的那個新人被操地滿腿是血,秋白樺實在於心不忍,就這樣被揍了。

結果還是沒能救下那個人,一屋子的人串了口供,說新人自殺,又汙蔑秋白樺自己走路不小心摔斷了胳膊,沒有人去聽秋白樺辯解,在這種地方,就連獄警們也不想多管閑事。

但現在是怎麽回事?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秋白樺楞楞的看著對面的蔣夢麟,然後揮動自己的左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疼得他眼冒金星,口腔裏一陣腫痛。

老天!老天!

看著秋白樺大夢初醒的模樣,蔣夢麟就是再大的氣性此刻也消散了,沒好氣地瞥了眼他一眼,蔣夢麟朝著站在窗邊看風景的鮑雄怒了努嘴:“帶他去洗幹凈,怎麽活脫脫一個勞改犯……才多久啊……”

鮑雄低頭輕笑了一下,他跟秋白樺共事了那麽久,當然比蔣夢麟更加了解他,土生土長的魔都漢子最要求精致小資,就是秋白樺這種每天忙的腳不沾地的人,都很推崇抱著本本在星巴克裏約會,冷不丁讓他剃了光頭邋裏邋遢地去勞改去賣體力勞動。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秋白樺縱使從小家境貧寒,也好歹是在一個平和的環境長大的,監獄裏你死我活的日子帶給他精神上的創傷遠比肉體的要多!這不是明擺著麽?再晚一點放他出來,秋白樺只剩下兩種可能了。

一種是從今往後就這樣麻木不仁地生活下去,另一種就是奔波在不同的心理醫生診所度過下半生。

不管是哪一種,蔣夢麟和鮑雄都不希望成真。

秋白樺是個人才,失去了他,寰球還是蠻不合算的,畢竟培養了那麽久呢。

秋白樺被從頭到尾刷的幹幹凈凈,也許是心理作用使然,他使勁兒地折騰自己的菊花,老覺得那裏被覬覦了很久,搞的因為擔心他骨折從旁協助的鮑雄臉色很微妙。

蔣夢麟看著拿著培根三明治吃的津津有味的秋白樺,輕嘆了一聲:“知道錯了?”

秋白樺咀嚼的頻率慢了一點,低頭低低地:“唔”了一聲,臉上很有些羞愧的神色。

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從一個比自己小了一輪的小孩身上感覺到恨鐵不成鋼……這得多幼稚啊……

蔣夢麟看到他吃完,才問:“錯在哪兒了?說說。”

秋白樺擦幹凈了嘴,他畢竟還是個骨子裏很講究的人,垂頭眸光黯淡地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嘆息:“我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自己是個救世主,其實……根本沒必要的。”

這是傷心了?蔣夢麟挑眉,秋白樺的境遇倒是和他從前差不多嘛,這世道可真是,怎麽都是在人吃人呢?

鮑雄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處境,頗有些不是滋味地看向窗外。

秋白樺卻仍在講:“我真是很蠢,對別人再留心有什麽用,其實有時候,真正會騙人的,是身邊最親近的人才對,這些人的傷害,比刀還利,被紮了,傷口就永遠都在,再好的藥都救不了。”

蔣夢麟敲了敲自己身下的床,看著秋白樺淚盈於眶的模樣,心中還有諸多疑問,他現在的表現……似乎有什麽事情在自己的計劃之外又給了他很沈重的打擊?否則他的承受能力不該那麽低才對。

但事情的發展卻是在蔣夢麟的意料之中的,他笑了笑,擡手撫上了秋白樺的頭——秋白樺還跪在地毯上。

“起來吧”,蔣夢麟輕聲說,“我不怪你,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只希望從今往後,你能多做些清醒的事情。魔都那邊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秋白樺臉色大變,擡起頭來想要說些什麽,被蔣夢麟擡手擋住,他眼光閃爍了半天,最後黯然地垂下頭去。

“呵,”蔣夢麟饒有趣味地看著他難得情緒外露的模樣,故意慢慢開口,“從今天起,你就負責g市這邊的工程吧,這邊的人員你應該都熟悉了才對,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再次失望了。”

秋白樺渾身都僵硬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怔怔的盯住蔣夢麟。

蔣夢麟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次的打擊果然不小,秋白樺原本一個肆意驕傲的人被錘煉成了這樣……不過這樣一來也好,他終於磨去了身上僅有的那些銳刺尖角,真正變成了一顆敲不爛的銅豌豆了。

秋白樺眼眶一紅,終於沒忍住抱住蔣夢麟的腰痛哭起來。

蔣夢麟和鮑雄交換了一個眼神,鮑雄彎腰把秋白樺的胳膊掰開,禍水東引般摟進自己的懷裏輕聲安慰,蔣夢麟起身旁若無人地開始脫光了換衣服,秋白樺哭夠了,老臉一紅,才開始低聲請求:“蔣總……我出來這件事情,您別跟我家裏說成嗎?”

蔣夢麟回頭仔細審視了他一眼,才模糊地答應了。

秋白樺回來了!

這消息在g市上層猛然傳開,之前秋白樺因為涉足經濟糾紛被判刑關押的事情鬧得很大,寰球連替代的人都派了下來,他怎麽又回來了!?

寰球分公司立刻車水馬龍起來,門檻都被踏破,各公司打探消息的人來了不知道幾波,蔣夢麟和開源公司的何開源打架的消息已經悄然流傳開來了,一個是帝都來的紅色新貴,一個是本土發展的雄厚公司,兩者相爭,到底誰勝誰負,這其中變數太多。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開源地產必勝無疑,但……何開源這些日子卻收斂了許多,之前對寰球的一力打壓都放輕了,就連一開始同仇敵愾的高博跟吳革命,這些日子也變得態度暧昧。

這種時候,誰都不願意隨便得罪人,特別是……某些明知道無法得罪是勢力。

但是想要兩頭討好,哪兒有那麽容易呢?

蔣夢麟有恃無恐,直接下了命令,秋白樺心裏有底,誰都面子都不買飯局?不去!郊游?沒空!打球?太累!洗腳?不幹凈!

寰球無處下手,最著急的人並不是那些急於站隊的開發商,而是想方設法想找蔣夢麟麻煩的吳九江和劉力揚!

教訓蔣夢麟的事情吳九江剛和吳革命一提,換來的就是一通臭罵。

吳革命自己尚且沒搞明白蔣夢麟到底是個什麽來歷。他不明不白地被拍下來接手這樣大的一個工程,年紀不大,刁鉆奸猾,就像在油鍋裏滾過幾十年的老泥鰍似的,該問的不該問的,絞盡了腦汁沒能套出一點蛛絲馬跡,他的來歷,身家,就連從派出所找到的身份證明也被挪到了特殊檔案,輕易不能調動,吳革命雖然有這個權限,但……公安廳的廳長並不是自己人,吳革命現在在風口浪尖,不能幹出這種事情。

這太像是在挑釁白家了。

吳九江氣得要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莫名其妙揍了他一頓的仇家,結果吳革命卻讓他忍?!

簡直莫名其妙極了!

沒了吳革命支持的吳九江只能是個光桿司令,吳九江思量半天,有劉力揚這麽個定時炸彈在他身邊,他還真的是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惹惱了吳革命,自己落不到好下場,思來想去,吳九江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之前似乎和秋白樺有些交情的!

對啊!秋白樺既然在牢裏都能把蔣夢麟從位置上擠下來,那麽再給他弄點小鞋穿,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吳九江雖然還是很不解氣,但能給蔣夢麟找點不痛快,多小的事情吳九江也不覺得麻煩。

想到這裏,他直接就帶著劉力揚,找到了寰球分公司。

這一回,興許還能替劉力揚要下一個合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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