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長夜聽到她這脫口而出的話，不由一楞。

二十顆延壽丹，就得四千積分。

她擁有四千五百積分，竟然就願意毫不猶豫的拿出四千積分給他買禮物，這是什麽乖乖媳婦兒啊？

他突然覺得眼眶有些酸。

他竟然也遇到了一個哪怕手裏只有五個銅板，也願意給他花四個銅板的人。

他低頭在她眉心輕輕親了一下，柔聲道，“傻瓜，不是我一個人的延壽丹，是咱們一人十顆延壽丹。”

他大拇指摩挲著她的眉眼，凝視著她的眼睛，“你要記住，有你陪伴的長生，才叫長生，沒有你的長生，那叫十八層地獄，每一年都是對我神魂的摧折。”

啊，這該死的情話。又來了。

祝無歡仰頭望著他，甜蜜的嗯了一聲。

她踮起腳尖勾著他脖頸，在他下巴上輕輕的咬了一下，“不要怕，皇上，我會一直陪著你長生不死的！咱們夫妻倆，生死與共。”

鳳長夜笑著故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嗯？你叫我啥？現在我都退位了，女皇你還叫我啥？”

祝無歡一拍腦門，“我忘了！叫習慣了都！”

她笑吟吟望著他，“叫了你這麽多年皇上，我怕是改不了了……就這樣叫你吧，不管你退不退位，你永遠是我心裏的皇上，是我的王。”

鳳長夜聽到這話，心裏也甜滋滋的，幸福死了。

他側眸瞥見桌上作畫的朱砂，手指尖在朱砂水裏輕輕點了一下，然後在她眉間一摁。

看著她眉間那鮮紅的一點印記，他笑道，“歡歡，那你知道你在我心裏是什麽嗎？”

祝無歡看著他手指尖的紅色，想到自己眉間被他塗抹的一抹紅，她不禁樂道，“我知道！菩薩！”

鳳長夜笑著吻她鼻尖。

是。

在他心裏，她就是前來拯救他的菩薩，是他的神明。

諸天神佛，不如一個她。

……

祝無歡正式登基為帝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見楚玉玠。

當然，她不是要強迫人家美男子娶她女兒。

她女兒還沒那麽恨嫁。

她召見楚玉玠的目的是，問楚玉玠願不願意出海歷練。

“出海？”

楚玉玠跪坐在祝無歡對面，驚訝的看著女皇閣下。

已經換上了一身龍袍的祝無歡點頭。

她像面對自己的老朋友一樣，拎著小茶壺給楚玉玠添了一杯茶水。

“你和純鈞當年都是跟隨鎮國公去過海外的，海外那些小國，民風彪悍。雖然鎮國公將那些疆域打下來了，可若只是讓水師駐守，卻不派人前去治理、教化民眾，那裏的人遲早會反叛，對水師進行反殺。”

她凝視著楚玉玠，“朕想提拔你為海外疆域的丞相。沒有左右丞相，你就是唯一的丞相。而純鈞出任大將軍，與你一同輔佐海外疆域的新皇，你們在海外多待幾年，幫她治理國家。”

楚玉玠對於自己被冊封丞相，不意外。

他本就是大寧的丞相既定人選……

對於祝純鈞出任海外的大將軍，他也不意外，純鈞可堪為大將。

他意外的是，女皇口中的「海外新皇」。

他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猜測，可是他還是想親耳聽到女皇告訴他。

他微微瞇眼，凝視著祝無歡，“不知皇上口中的海外新皇，是……哪位？”

祝無歡輕笑一聲，“這很難猜嗎？你應當已經猜到了吧？畢竟朕跟皇夫膝下就只有一個太子一個公主，太子要留在大寧繼承大寧的江山，那麽暫時去海外治理那片疆域的，自然就只有公主了。”

“……”楚玉玠有些頭痛。

果然是公主啊……

他躲著公主還來不及的……

現在女皇竟然要他陪公主一起去海外，陪公主攜手治理那片疆域。

到時候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公主沒有親人陪伴，就他和純鈞兩個熟人，肯定會越發依賴純鈞跟他，而他要跟公主商議正事，自然免不了跟公主君臣朝夕相對，這讓他還如何避開公主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祝無歡，“啟稟皇上，臣可以聽從您的旨意，去任何地方。可是臣有些話得說在前頭，臣，配不上您的公主。”

閉了閉眼，他低聲說，“臣是個不能生育之人，臣這輩子不想娶妻——”

祝無歡笑瞇瞇的看著他，“哦，不能生啊？可是這跟朕又有什麽關系？”

“……”楚玉玠楞住了。

他不可思議的望著祝無歡。

當女兒的看上了一個不能生育的人，皇上竟然覺得這跟她沒關系？

祝無歡勾唇笑問他，“你是個正人君子，阿瓊喜歡你，你為了不耽誤她，應該早就將你不能生育的隱秘告訴過她吧？”

楚玉玠點頭，“是，臣早就告訴了公主，可是公主她……”

祝無歡打斷他的話，“朕的女兒朕了解，阿瓊她一定毫不猶豫的跟你說，她不在意，對吧？她一定說她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生育能力，她不在意你能不能生，對吧？”

楚玉玠苦笑，“公主還小，她什麽也不懂，她哪裏知道這些事的重要？”

祝無歡搖頭說，“阿瓊是還小，可是她不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孩子，她知道她想要什麽。楚玉玠，你知道嗎，她最近半年總在磨著朕和她父皇，想要咱們再生一個弟弟妹妹，她說她幫我們養……”

她笑瞇瞇看著楚玉玠，“你覺得，她真的只是想要個弟弟妹妹嗎？她明顯是因為你說你不能生，所以她就打算自己弄個小娃娃來跟你一起養啊。”

她嘆息著補充，“而且她不是一時興起，她是真的為了這事兒纏了朕和她父皇足足半年。哪怕她父皇看穿她的心思後，為此欺負過她好多次，她也堅持不懈，一直努力的想要咱們給她生個弟弟妹妹玩——”

楚玉玠大驚失色，他難以置信的望著祝無歡。

他怎麽都沒想到，公主會纏著兩位皇上要個小娃娃給她……

她……

她真的能接受一輩子無子的孤單寂寞嗎？她真的已經在為他們一輩子無子而忙活了嗎？

她怎麽那麽傻……

明明是天之驕女，想要什麽樣的男子都有，怎麽就非要這樣的一個他？

他心中酸澀，喉頭也一樣澀不成言。

祝無歡看著他這個樣子，笑道，“阿瓊的心意，你可以跟她耗上幾年時間，慢慢看，看清她對你的迷戀究竟是年少無知，還是真的對你情深不悔。所以，朕希望由你陪阿瓊去海外，因為你是阿瓊喜歡的人。你是她哥哥的師父，你是她除了她舅舅之外唯一信得過的大臣。”

楚玉玠紅著眼眶，哽咽了一聲，“是……”

他跪下來，磕頭行禮，“臣謹遵聖意，必定會盡臣所能輔佐公主，將大寧國威遠播海外，教化當地百姓，讓他們誠心歸順我大寧，做我大寧臣民。”

祝無歡說，“好，可朕要的不只是你輔佐公主，還要你好好照顧公主。不論是以長輩的身份，還是她愛慕之人的身份，你得替朕照顧好她。”

她輕嘆一聲，“她從小是被朕和她父皇嬌養著長大的，是被她哥哥寵大的，她是沒經過風霜的嬌花，你和純鈞要用心守著她成長。讓她經得起風雨摧殘，讓她經得起大風大浪。”

楚玉玠再次磕頭，“臣領旨，臣必定會竭盡所能照顧公主，讓她快快樂樂去海外，快快樂樂的回來。”

祝無歡便安心的示意他站起身來。

她笑著說，“多謝你費心了，楚愛卿。”

楚玉玠也看著她，“皇上言重了，臣分內之事。”

想了想，他低聲問道，“皇上，您真的不介意您的女兒嫁給一個不能生育的男子嗎？您真的不覺得，這是毀了她？”

祝無歡搖頭，“朕和她父皇只負責將她養大，不會管她和她夫君怎麽過日子。她們能生，願意生三個五個，我們不會勸。她們不能生，一個都不要，我們也不會幹涉。只要她自己快樂，只要她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我們就會縱容她一輩子。而她若是後悔了，也沒關系，我們會為她撐腰為她做主，她只要回了家，依舊是我們的愛女。”

楚玉玠感動於兩位皇上的這份父母之愛。

他明白了。

只要公主喜歡，兩位皇上不會在意他是否有缺陷，他們不會阻撓。

想到這兒，楚玉玠心中沈甸甸的大山，突然消失了一座。

他靜靜跟女皇喝著茶水，眼前浮現出那位小公主的樣子……

他永遠都記得那天，已經長成半大少女的她頭上簪著好看的絹花，明媚的笑著跑到他面前，仰頭沖他笑問——

楚玉玠！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送你的絹花嗎？你說你怕家中有賊偷了去，讓我幫你保管它！你看，它現在就在我頭上啊，你什麽時候把屬於你的絹花拿回去呀？

想到那能灼傷人的明媚笑臉，他端著茶杯的手輕輕顫了顫。

他垂下眼眸，將杯中茶水一口喝盡。

如果那真的是屬於他的花，他定會摘回去的。

可是，那真的屬於他嗎？

他閉了閉眼。

罷了，去海外再看吧。

到時候他先做個兢兢業業的丞相輔佐她這個嬌嬌女帝，再看看幾年過去之後，她心裏是否還這樣熱烈的喜歡著他。

若是她後悔了，他會永遠止步於臣子之位。

若是她始終不悔，始終喜歡，那麽，他會一步步走上龍榻，再也不會讓她有後悔的機會……

等楚玉玠帶著聖旨離開之後，鳳長夜才讓小元子劃著小船從蓮湖中央劃到水榭旁。

他慵懶的躺在湖中小船上，仰頭看著水榭中的祝無歡。

“下來。”他招手笑著邀請。

祝無歡左右看了看，見宮人們都低著頭很識趣的裝作瞎子聾子，她抿唇一樂。然後將寬大的外袍脫掉，拎著雪白的裙角，從水榭邊緣跳下去。

明明身負武功的她可以穩穩地落在船上。可是她不，她非要裝作重心不穩，啪嘰一下摔在了鳳長夜身上。

“你可砸死我了……”

鳳長夜被砸得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低頭寵溺的看著趴在他心口沖他笑得燦爛的女皇陛下。

嘖嘖，真是的，在外人面前明明那麽威嚴，可是到了他跟前，她就變回了那個不穩重愛玩鬧的小歡兒。

他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想砸死我，換個好看又新鮮的小皇夫，嗯？”

祝無歡噗嗤一聲笑了，“要是真砸死你了，我一定給你守寡，絕對不會再找其他人，你就放心吧！”

鳳長夜失笑，無奈的捏了她臉頰一把。

他示意小元子回水榭去，他要單獨跟他的女皇游湖。

蓮葉田田，碧水連天，正是游湖的好時節。

等會兒還能撈一條大鯉魚回去，再在太極殿後面的菜園子裏拔幾顆菜一鍋燉了，給驍兒和阿瓊加餐。

這可是來自父皇母後的愛啊，兩個孩子一定喜歡。

小船晃悠悠來到蓮湖中央，遠離了水榭和人群。

鳳長夜見祝無歡趴在他身上，伸著手去兜水玩，怕她掉下去，一邊摟著她腰，一邊幫她梳理頭發。

“真的決定了讓阿瓊去海外做女皇？”

他問。

祝無歡點頭，“嗯。”

她嘆息，“我也是沒辦法，咱們要救鳳南禦老祖宗，還差三位有他血脈的明君為他老人家獻祭龍氣。你一個，驍兒一個，還差一個。可是驍兒已經跟咱們暗暗通氣了，他不想成親，他不會有孩子，那還差一個皇帝怎麽辦？只能讓阿瓊頂上了。”

她繼續說，“大寧是驍兒的，不可能讓阿瓊插一腳。正好如今海外疆域也是個可以建功立業做賢明之君的好地方，那就讓阿瓊去吧。在楚玉玠和純鈞的輔佐下，她只要乖乖的將大寧的風土人情傳播到海外疆域，讓那些未開化的當地土著受我大寧文化熏陶，受她教化，這足以讓她成為名垂青史的賢明之君。”

她笑吟吟看著鳳長夜，“這樣一來，三位明君就湊齊了，咱們能在十幾年內去皇陵獻祭龍氣，救老祖宗。”

鳳長夜嗯了一聲，“辦法是個好辦法，可是，你真的舍得阿瓊去那不毛之地受苦？”

祝無歡將下巴磕在他手背上，溫柔的望著他，“舍得啊，孩子長大了總是要離開父母的羽翼去歷練的。此次她去海外，文有可安邦的丞相楚玉玠，武有可定國的四舅舅純鈞，我還打算讓鳳玉姝跟著一起去給她做個伴兒，她會快樂的。”

鳳長夜聽到鳳玉姝，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他媳婦兒。

嗤。

真的是讓鳳玉姝給阿瓊做個伴兒麽？

明明是祝純鈞喜歡鳳玉姝，可在這京城裏，鳳玉姝會一直記得她是純鈞的晚輩，會一直抗拒純鈞，只有去了海外他們才會遠離世俗眼光，為了愛而在一起。

祝無歡對上鳳長夜那意味深長的視線，輕咳一聲，“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假公濟私了，但是我可沒有逼姝兒啊！姝兒她自己也喜歡純鈞的，只是礙於世俗眼光才抗拒罷了，那我就給他們一個打破世俗的機會。”

鳳長夜嗤笑。祝無歡假裝沒聽見。

她輕咳一聲，繼續說回阿瓊身上。

“其實是你自己舍不得讓阿瓊出海是不是？安心啦，咱們家阿瓊雖然沒經過風雨，但是她可不是個啥也不會幹的嬌嬌女。我跟她談過了，她對於出海挺向往的，一點也不抗拒。一來，她也想學我，做個威風霸氣的女皇。二來，她知道留在皇宮不利於她和楚玉玠的感情發展，必須換個新環境。”

她看著周圍，嘆息，“這皇宮裏，到處都是楚玉玠這些年陪著身為孩童的她玩耍的回憶，留在這裏，楚玉玠很難轉換心態愛上她。”

只有去了海外，她以女皇的身份重新跟楚玉玠這個丞相相處，她們才有近一步發展的可能。

鳳長夜哼了一聲，“說來說去還是楚玉玠魅力大，為了跟楚玉玠發展感情，她都可以丟下父母遠赴海外了。”

祝無歡捏著他的嘴笑話他，“夠了吧你鳳長夜，說得好像你沒有為了跟我獨處而把她和驍兒攆出去過一樣！你也天天幹這樣的事啊！再說了阿瓊是去海外幹大事的，愛情只是順帶好嗎？你自己的女兒，你還不知道她啊？”

鳳長夜摟緊她，故意跟她裝，“我不管，我女兒要拋棄我跟別的男人跑了，歡歡，我最愛的女子又只剩下你一個在我身邊了，你要疼我！”

祝無歡噗嗤一聲笑了，然後捧著他的臉頰，在他唇角輕輕咬了一下，溫柔的凝視著他。

做了小皇夫之後，這家夥越來越會撒嬌了。

大概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一個輪回吧？

他小時候爹不疼娘不愛，沒有人可以讓他撒嬌，他只能自己含著眼淚堅強著長大，練就了一顆冷戾的心，不知撒嬌是何物。

而現在過得幸福的他，突然就變得比小孩子還愛撒嬌了。

那麽纏人，那麽愛鬧，天天都要跟她撒次嬌。

她喜歡看他這樣子玩鬧。

誰讓她是他唯一的愛人呢，除了她，這世上還有誰會寵他？

他也是她唯一的愛人，除了他，這輩子她不願意再去如此包容寵愛第二個人了。

“好呀，我疼你。”

“我祝無歡發誓，要疼鳳長夜一輩子，少一分，少一秒，都不叫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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