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井師兄，你說的對，我不該學什麽仙術。”

天蒙蒙亮的時候東井就過來封了雨軒的食欲，還順便取走了她背後的紅木拐杖。動作幹脆利落，片刻就禦劍離去，沒有說一句話。

被仙界視為花妖，自然身上留不得仙界的東西，現在肯定也不是什麽彌天閣弟子了，雨軒看著東井師兄遠去的背影，冷冷笑著，只能任由事情發展。

然而到了天黑也再沒人來看她，就這麽被遺忘在誅仙臺。倒是天黑後，有個體型肥胖的女弟子走到雨軒下方，吐了口痰，“曼蘭鳶，我呸！”

仙界有什麽好，還不是一樣勾心鬥角，為了一己私欲做著禍害他人的事。加了光環就一定是善嗎？還不是一樣，氣息本無善惡之分。雨軒覺得自己的心境從來沒有這麽明了過，如果現在她還能施展仙術，一定能安靜下來修心，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小灰，如果我有一天睡著了醒不過來，你乖乖聽話回守望雪山。”

聲音非常平靜，她現在感受不到饑餓，筋脈盡斷，除了雙手外，幾乎失去身上所有知覺。

小灰唔唔地叫著，一口咬下雨軒的脖子，留下小小的牙印。毛色變灰憤怒地看著雨軒——

雨軒呆呆地望著前方，沒有任何反應。

“小灰，你說我死了後會變成鬼嗎？還是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腦海中浮現軫鬼徘徊在蠻荒的樣子，永生永世的寂寞，雨軒頓了下，“還是消失比較好。”

回憶著自己的走過的路，有一天她闖進了星脊山，無父無母的她拜在了元德爺爺的門下，成為彌天閣的第八代弟子。跟著師父學習了基本的術法和逆世的知識，卻不幸在涅槃大會上被指出是妖花轉世。

迷茫的她被仙上救起，替她療傷教她仙術，為了她向天下許下三年承諾。偶然又有一天仙上將她從青海救起，奪走她人生第一個吻。雖然也因為東井遇難誤解了她傷害了她，可最後還是原諒了她。

一路坎坎坷坷，冰涼相依，以為這樣便是永遠，卻終究敵不過命運的詛咒。

她沒有害過任何一個人，也不想害任何一個人。

心荒涼，怪就怪“曼蘭鳶”這三個字吧。

雨軒慢慢閉上眼睛，睡吧，讓時間過得快一點，早點離開這個世界。

***

這一次，真的再沒有人來幫她。空中的流雲由黑變藍，又由藍變黑，孤獨忍受時間流逝的寂寞，她終於體會到了。

昏昏沈沈睡去，又不知不覺醒來。究竟過去了幾天，呼吸也變得微弱，原本還稍微有點知覺的雙手也沒了感覺，脫臼了嗎？還是斷了。

她不怕死，只求快點死去。以為就這樣結束，星脊山上空卻響起熟悉的聲音，冰涼滄桑——

——七天已到，星脊山今日起除名雨軒，處刑跳下誅仙臺。

跳下誅仙塔，她終於圓夢了。

雨軒低頭看著誅仙臺下的流雲，望出了神。聽元德爺爺說這裏通向正世，那裏沒有仙沒有妖，她可以用後半輩子的時間來遺忘這裏。

話音落下，子辰就出現在雨軒的面前。依舊塵囂不染，只是這次身上多了股醉人的清香。

子辰踏著雲，兩人平行相視。

如玉的臉龐，這張臉，欺騙多少無知少女。

“勞煩仙上解開這鎖，雨軒自己會跳下去。”

不帶任何情感，子辰長袖一揮。

雨軒猛然掉到地上，強撐著自己不停使喚的身軀，跌跌跛跛往誅仙臺走去。

原本看開一切的心，由於子辰的出現再次掀起波瀾。什麽看開一切，在他面前她脆弱得不堪一擊，縱使一百個恨，還是放不下他。

子辰看著雨軒蹣跚的背影，瘦削得恐怖，如今的她已為凡胎，妖力不會再凝聚在她身上，七天足以告知仙界，讓她跳下誅仙臺回到正世，是最好的結局。

粉色身影爬上誅仙臺——

看不到底的未來，猶如一口深井。

雨軒回過頭，用空洞的眼神最後望了眼子辰，俯身躍入誅仙臺……

白色雲霧不斷向上刮過雨軒，記憶伴隨著劇痛——

——我的乖娃，不哭不哭，不怕不怕，不去想，過幾天就忘記了……

——我叫書澈。

——我強撐著這口氣就是來贖罪的，軒兒你記著……執念太深定會害了你，命裏無時莫強求……

——她是中毒身亡。

——今天就不陪你了。

……

怎麽就忘了呢……怎麽可以忘了呢……

劇烈的疼痛腐蝕著五臟六腑，再也忍不住地爆發，雨軒對著上空長長嘶叫——

誰來救救她，還有誰會來救她……

琉璃石在胸口發出強光，阻止不了三生石水的腐蝕，誅仙臺的力量又怎麽是小小的琉璃石能阻止的。

面目猙獰，雨軒瘋狂抓著自己的臉，臉上好疼，血紅模糊了視線，腥味充斥口鼻……

三堂街上的那個女人，也是這麽死的嗎？

……

墨色攤開，接住了昏迷不醒的雨軒，將她擡回誅仙臺上面。

***

三生石位於一個巨大的湖泊中正，這個湖泊中的水曾經被用於轉世投胎，也就是孟婆湯，只需一滴，就能忘記前塵。如今兩世分離沒有轉世投胎，自然也不用忘記前塵，但若是有人不慎喝了這水，之後無意記起另外一世的事情，五臟六腑就會被腐蝕而亡。正由於這恐怖的腐蝕，三生石水就被忘情水代替。

墨染低著頭，長發垂在懷中雨軒的身上。小臉瘦削，七巧流血，幾乎看不出剛來星脊山時的樣子。兩年的時間，仙界把她折磨成這樣。

三生石水，她竟喝了三生石水！子辰，你害死她的雙親還不夠嗎，現在又差點害死了她。憤怒與羞恥一掌掌打在心口，子辰強壓住逆流的仙氣，走到墨染面前接過了雨軒。那感覺，就如鵝毛落在了他的雙臂。

微鎖眉頭，子辰對墨染說了句，“雨軒已跳下誅仙臺。”然後抱著她往鎖星閣飛去，他就不信，憑他一個擁有上古仙氣的仙人，會藏不住區區一個凡人的氣息。

……

漫地相思枯萎，子辰將雨軒抱回她的床上。略施仙術，出現一盆清水，慢慢用布擦去她嘴角、眼角的鮮血。嫣紅覆蓋下仍舊是不谙世事的小臉。

心口松下，卻看到她身上的粉色紗裙已經破爛不堪，還染上了大塊小塊的血跡。手不自覺地去解開她的衣襟，雪白酥肩露出，再往下是白色的絲綢肚兜，微微隆起的嫩肉若隱若現。

愕然，一把扯開白色絲綢，心口的琉璃石再次失去了神力，變為一顆普通的石頭！

怎麽會這樣，他花了這麽多上古仙氣恢覆的琉璃石，瞬間又失去神力。

意識模糊中，雨軒感覺有人在撕扯她的衣服，努力睜開眼睛，白色的身影紮入雙眼。

仙上……怎麽可能……

柔弱無力的雙臂一把摟住子辰，用上渾身僅剩的力量狠狠把他壓上自己的身體。冰涼的臉靠上心口，雨軒閉著眼，忍住眼淚，笑著，“仙上，好聞嗎？”

“雨軒，別這樣。”子辰的聲音漸漸溫柔。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控制不住身上澎湃的情感，反扣住雨軒的小手，再次吻上了她的雙唇。

微冷的舌滑入雨軒口中，貪婪地攫取著屬於她的氣息，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舌頭慢慢滑出，又湊上她的雙唇，一番來回揉舔後牙齒又輕輕咬上她的唇。沒有呼吸的間隙，雨軒不適應地繃緊了臉。

放過已是深紅潮濕的雙唇，微冷的觸感順著臉頰一路向下，厚重的呼吸抵在雨軒脖子，一陣微疼後，脖子上留下一個嫣紅的印記。

被束縛的左手突然自由，冰涼的感覺出現在了胸口。淚水流下，最狡猾不過你。

“仙上……不要……”

子辰猛地推開雨軒，拂袖憤然離去。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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