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相思海深、舊事無遠。

朝朝暮暮、日一半月一半。

懸壺濟世四個大字在夜月下依舊金光閃閃，屋頂上東井負手而立，對面站著的人一身素色。

“青龍，你就打算在這裏一直呆下去？”

他是誰，似乎在星脊山見過。為何被他發現自己藏身在這，又為何他在軒妹妹的身邊。

“不要再被妖花利用了，她們不會給你想要的結果。”東井聲音嚴肅像是在警告，說完衣袖瀟灑一揮禦劍離開。

……

天剛破曉，深邃微白的空中還掛著幾顆稀落的殘星。一只雲雀徘徊在薄明之中，在絕高的天際啼叫。

昨天早早緊閉門戶的人們開始了又一天的活動，雨軒一心想著趕路導致整夜都在做夢禦劍，詐地醒過來發現自己還趴在桌上。渾身腰酸背痛，為了不被東井師兄發現，剛才打招呼的時候還裝著神采奕奕的樣子。

匆匆吃過早點出門，雨軒看到許多人都在往前方趕去，人界就是比仙界熱鬧，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在發生。可惜她有非常想完成的事，不能再逗留在這了。

這次是東井打斷了她，“為何不去看看，我們可以低空禦劍，不耽誤時間。”

人群密集處傳來簫聲，所有人自覺地圍成圈，正中間站著個素衣男子正在演奏，青竹做成的簫，聲音清脆帶著晨露，一陣一陣婉轉憂傷。

雨軒停下了禦劍，慢慢降到男子面前。

男子停下演奏，右手執簫放於胸前禮貌地行禮一笑。

猛然醒來，雨軒恭敬回禮，“雨軒拜過青龍仙尊。”

“青龍已被逐出星脊山，我現在是書澈。”溫暖的聲音，清澈的雙眼，讓人無法拒絕。

小灰在東井手裏拼命掙紮卻被牢牢抓住，毛色有些變灰，唔唔唔地叫著。

你這個小靈獸，鼻子倒是挺靈的，我可不能讓你壞了好事，現在能救青龍的只有雨軒了，東井看著地上的兩人心中默念。

“雨軒懇請青龍仙尊不要怨恨星脊山，星脊山需要青龍的時候，你能回去嗎？”

“可以。”

出乎意料的簡短回答。書澈，你現在不信仙不信妖，一切的變化是曾經做夢都沒法想象的，仙妖魔混戰與他何幹，背信棄義與他何幹，在這逆世之中唯一在乎的只有軒妹妹而已。

雨軒沒想到這次出來還能找回青龍，心中激動萬分，這樣的話說不定仙上就不會逼著自己修心了。

“雨軒多謝青龍仙尊。”

“是書澈。”

軒妹妹，多希望你能想起來。曾經相信星脊山能保護她，曼紫錵答應幫軒妹妹恢覆記憶的時候，他拿著幻象種子猶豫了很多天，可星脊山傷害了軒妹妹，狠下心將軒妹妹騙去曼紫錵那裏卻還是沒能恢覆記憶。難道也要讓軒妹妹吃下和他一樣的東西，不可以，曼芍藥太過恐怖，這樣的東西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忘情水的力量到底是有多大……

見青龍一副清澈的眼睛癡癡望著自己，雨軒失神片刻又喚起“化塵”，飄然飛回東井身邊，“要事在身，青龍仙尊，星脊山再會。”

到頭來你還是不願意走，白費了自己一番用心，青龍，你就一輩子躲在暗處吧。東井低頭看了一眼青龍，和雨軒禦劍離開。

圍觀的人們不知是誰帶的頭跪下大呼青龍仙尊，然後一圈人紛紛跪下跟著呼喊，青龍仙尊青龍仙尊。

數百的人群，圍著一個落寞的人影，迷失在了這無依無靠的逆世。

一路禦劍飛行，雨軒右手拿著紅木拐杖，左手一直捂在心口。

不到一日的功夫，黃昏時分已經飛出凡人生活的地方，放眼望去前方都是雜草和枯木——

真正難走的路才剛剛開始。遠離仙山和人界，到處死氣沈沈，這樣荒涼的地方連妖魔都不願居住。

饑腸轆轆，沒有涅槃的身體和凡人沒有兩樣，每天都需要吃飯和睡覺，這樣的速度起碼七天才能到方丈，來回就要半個月。雨軒越想越心急，在冰蓮池底的日子也沒有這麽難熬過，一刻都不想停下禦劍。

東井自己是感覺不到饑餓的，看著雨軒中午就在劍上啃了兩個包子，專心禦劍一路都沒有說話，也就沒打算阻止她。現在時辰不早了，要趕緊找個落腳的地方。四處看看，很快就找到一個小小的茅草屋。

整天都在耗費靈力禦劍，即便意識再怎麽想趕路，在坐上草堆的不久後雨軒就睡著了。

東井站在門外，佩劍抱在胸前一動不動，一站就是一整晚。

而這破舊的茅草屋頂上也站著一個素衣男子，右手還拿著支竹簫，一站也是一整晚。

***

仙妖魔本無差別，游離的氣息機緣重生為人或物，憑著自身的不斷努力修煉為靈，但總有許多心術不正的汙染了原本純正的靈氣，走上妖魔之路。

為何要把六界分離為兩世，仇恨和糾葛永遠不停，紛爭和殺戮也不會止。

漫眼荒草，空敻無人，這裏究竟被廢棄了多久，是否曾經也繁榮昌盛過，如今卻只剩稀疏的房屋，不是滿目瘡痍，只是雕零殘敗。

在這廢棄之地上空禦劍飛行三天，沒有見到一個活物，也沒有見到一個妖魔，寂寞保護著這片土地。

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雨軒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海水，小灰在她肩膀興奮地跳起來。

萬裏荒地，終於離開了這裏，但願此生不再來這。

鹹濕的海風迎面撲來，喚醒雨軒身上的酸痛，才發現自己的靈氣已經非常微弱，不好好休息一天怕是馬上沒法禦劍了。

正這麽想著，身旁的東井無聲倒下，好在禦劍不高沒有大礙，摔到地上卻沒有醒過來。

“東井師兄！”

雨軒被突發的狀況嚇到，師兄怎麽突然暈倒，他的修為遠遠高於她，不可能勞累過度，試著給他渡入仙氣，卻發現自己體內的仙氣處在游離狀態沒法聚集到掌心。

不詳的感覺湧上心頭，擡頭看著天空離她那麽遠，一邊是荒地，一邊是大海。

海水開始發出奇怪的低吟，水面漸漸上漲往雨軒這邊漫過來。

“師兄，快醒醒!”

沒有反應。

雨軒無奈拖著東井的手臂使勁將他往荒地裏拉。

海水追到荒地前就停止了，水中發出憤怒的女聲，“有本事就別躲進去！”

雨軒大駭，難道又碰到水妖了，她似乎不敢進入荒地，怎麽辦，只能暫時躲在裏面。

彩色的裙擺猶如花朵盛開，柳葉眉朱紅色的唇，軫鬼從雨軒後方出現擋在他們生前，揮舞著廣袖在空中畫出一幅飛鳥圖，圖案中間裂開竄出許多游魂直沖入水，聽到無數撕扯的聲音之後海水褪去，水面恢覆平靜。

看不到的水面下，是不是殘酷的廝殺？

“軫鬼，你怎麽在這？”

“這就是我居住的地方，被遺棄的地方。不管是仙還是妖魔，進入這裏術法都會遭到反噬，你越厲害遭到的反噬就越大，你的師兄沒有幾天是醒不過來的。這裏叫蠻荒，沒有生命的地方，只有我們鬼界偶爾會來。”

蠻荒，這個名字讓雨軒心涼，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你可以把他留在我這，等他醒過來再來找你。”

心中的想法被看破，擔心師兄，但又不想停止趕路，雨軒點點頭。

休息一晚，第二日便繼續前往方丈。過完今天，明天就是第六天了，如果沒錯的話這片海的另外一頭應該就是渤海了。

有軫鬼在旁邊保護，雨軒躺在海邊沙地上安詳地睡著。

素色的身影禦劍落下，軫鬼雙眼空洞，透著哀傷望著他，淡淡道，“不用謝我，你我都是影子，守護著一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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