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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無情笑嘆他人癡(三十二) 荀家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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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臥了十幾日後, 荀肆終於能下地走動了。

“彩月。”特地喚彩月進門伺候。見彩月神情怯怯的,便問道:“怎麽了這是?”

彩月頭一低, 眼淚便落下來:“那日奴婢說了錯話惹怒皇後了嗎?”

“為何這樣說?”荀肆明知故問。

“正紅…正紅她說不許奴婢近您身…”

“正紅這樣說啊?那回頭打她好不好?”荀肆將手遞給彩月:“扶我去園子裏走走,在屋內躺了這樣久,覺得骨頭要壞掉了。”

“是。”彩月上前扶住她。

荀肆偏頭看了看彩月,見彩月有些惶恐,便朝她一笑:“彩月,我問你,我和思喬皇後,哪個脾性更好些?你說實話。”

“您二人待奴才們都好, 都不見對奴才們發過火。”彩月避重就輕答道。

荀肆點點頭,又問道:“思喬皇後走的時候,你們一定很傷心。包括皇上, 也定是悲痛欲絕。思喬皇後薨逝前, 可有過遺言?”

“您問這個…”

“就是閑談。你知曉的, 我與皇上做的那是表面夫妻, 皇上呢,整日與我吵架, 一次不見來哄我。我在後宮不好過。這些日子躺在床上也想通了, 與其這樣,不如討好皇上, 讓他順心些。”荀肆苦笑一下,捏捏彩月的手:“你從前跟在思喬皇後身邊,最知曉皇上與她是如何相處的。你與我說說, 思喬皇後可有遺願,我想代她完成。”

荀肆沈寂了這麽些時日,不言不語, 彩月是看到眼中的。是以她這會兒突然要巴結雲澹,倒也不奇怪。於是說道:“思喬皇後薨逝前,奴婢恰在病榻前服侍。她倒是沒有遺願,只望皇上待大皇子好,也望皇上庇佑她的母家。”

“皇上答應了?”

“皇上答應了。”

荀肆點頭:“皇上是至情至善之人,倘若答應,一定會做到。”

荀肆松開彩月的手,走了幾步,步履輕快如前,而後問彩月:“你看我走路,是否恢覆如常?”

“是。”

荀肆便不再做聲,進了園子,看到今日當值的是裴虎,便走到他身前:“裴侍衛今天當差?”

“是。”裴虎與荀肆相熟後話便比從前多了些。

“何時下職?”

“再過三個時辰。”

荀肆點頭:“定西說有事找你,你下了職後去宮門口等定西。”

“好。”

荀肆朝他笑笑,而後回了永和宮。這會兒已吹起秋風,荀肆坐在窗前看了會兒風將綠葉拂動,心道又是一年秋草黃。荀肆臥床這些日子,將好些事前因後果仔仔細細想的清楚。此時再明白不過,雲澹再好,也與自己隔著心,他企圖兩全其美,但世間之事,難能兩全。命正紅關了窗,而後對正紅說道:“夜深了走吧!”

“想好了?”

“嗯。”

二人再無話,至夜深之時,正紅來到她床前,輕聲說道:“已打點好了,可以走了。”

“好。”荀肆換上一身夜行衣,回身對正紅說道:“你可以不去。”

“說的什麽話!”正紅幫她綁好腰帶,又彎身幫她緊褲腿:“說好的,一起來,一起走。”

荀肆拉起正紅:“那就不說外話了。走。”

二人輕輕推開門,看到院內漆黑一片,彩月等人躺在廊檐下。卻還有一人站在門口,是存善。荀肆回身看看正紅,正紅搖搖頭。是了,存善聰慧。興許一早就發覺了不對,避開了正紅的藥。

“主子。”他輕聲喚道:“您還回嗎?”

荀肆走上前去輕拍他肩膀:“興許回,興許不回。看日後的情形。”

“那奴才給主子磕頭了。”存善退到一旁,給荀肆跪下,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荀肆鼻子一酸,輕聲道:“後會有期。”而後帶著正紅擦著墻邊走了。定西把一切都打點好了,他們悄無聲息出了宮,拐進一條小巷。在巷子深處看到定西和裴虎站在那。

“定西與你說了?”

“說了。”

“你可以不去。”

“要去。末將雖與皇後相交不多,但深知皇後為人。”

“那便走吧!”

荀肆回頭望了眼皇宮,眼中湧上熱淚。這一走,恐怕與他的緣分就盡了。荀肆想起他伴著自己的那些日子,朝露夕韻曉月暖風,都是好日子。有那麽一瞬想跑回皇宮,跑到他懷中,自此做一個渾噩之人,只安心做那個皇後,與他恩愛不離。但荀家人,向來頂天立地,容不得藏汙納垢。荀家人,寧願死,都不願不明不白的活。深深望一眼皇宮,終於拔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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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澹終於將手中的卷宗看完,而後眉頭緊鎖。

“如何處置?”歐陽瀾滄輕聲問他。

雲澹想起思喬皇後,她臨死前將修年托付給自己。含著淚說道:“夫妻一場,若臣妾死了,只望皇上照顧好修年和臣妾母家。”雲澹當時是答應了的,若殷家不犯大錯,他定不會讓殷家倒。但如今殷家是犯了大錯的,夥同外敵設下這驚天之局,只為搬倒荀家,覬覦皇位,死不足惜。

“靜念。點二百親兵,去殷府抄家。男子入牢,女子關押。此事交由大理寺審,由雲珞主審。”雲澹說完這句,又想起思喬那滴淚,終究是要負她了。

“是。”靜念領旨出去辦差。

歐陽瀾滄見靜念出去了,方說道:“殷家一動,朝廷必定要大動。”

“動便動。”雲澹輕聲說道:“殷家不除,後患無窮。他今日敢刺殺荀良,明日便敢給荀肆投毒。荀家一家忠良,朕不允許他這樣無法無天。這不是普通的欺行霸市。”

歐陽瀾滄點頭:“該如何判罪?”

“定是斬首了。但殷家還牽扯到外敵,外敵該如何除,朕還未想好。先交由雲珞去審,雲珞公允,不會徇私,待他審完再定。”

雲澹說完起身:“朕還得去看看皇後,昨日連同今日,一直在此處理卷宗,不知她是否好好用了飯。”才兩日不見,就無比想她。

歐陽瀾滄起身看看門外:“是了,這會兒天要亮了,臣也要告退了。”

雲澹點頭,帶著千裏馬奔永和宮。這會兒晨曦初露,雲澹踏著露水,想起前日出門之時荀肆抱著他不許他走。雲澹答應她處理了要事便去陪她,這一走,竟是兩日。從永明殿到永和宮,那麽幾步路,雲澹卻覺得遠,恨不能插翅而去。到了永和宮門口,聽不到裏頭有任何響動。千裏馬拍了門,亦沒有動靜。

命人□□進去看,卻聽那人在墻內媽呀一聲,慌慌張張開了永和宮的門,雲澹看到奴才們這一處那一處的躺著。幾步進了寢殿,卻見到內裏空無一人。修年揉著眼從他的臥房走出來,震驚的看著這一幕,輕喚了聲:“父皇。”

雲澹不知心裏哪根弦斷了,顫抖著聲音問修年:“你母後呢?”

修年懵懵懂懂搖頭:“母後不在她臥房嗎?”

雲澹搖頭。

那頭存善迷迷糊糊睜了眼,看到雲澹,慌忙請安:“奴才睡過頭了,請皇上降罪。”

“皇後呢?”

存善看看荀肆臥房,又看看雲澹:“皇後…昨兒早早睡下了…”

“皇後不在。”

雲澹心道荀肆走了。荀肆當年能千裏走單騎,今日就能撇下自己。她是世上那道颶風,所到之處皆有痕跡,她卻不肯停留,全然沒有慈悲心腸。他心中撕裂一道口子,她要走,竟是連句話都不留。

“可曾有何異常?”千裏馬問存善。

存善搖頭:”並無異常。“

千裏馬看一旁沈默不語的雲澹,見他沒有動作,便代他說話:“把其他人也叫起來。”

雲澹又想起那天荀肆抱著他不許他走,一雙眼濕漉漉的,荀肆還問他:“若有一日臣妾死了,您會難過嗎?”那時雲澹揪著荀肆鼻子,斥她胡說,這會兒想起來,心中又泛起綿綿密密的疼。她是要他當做她死了嗎?她究竟為何要離宮,究竟要去哪兒?為何都不肯親自與自己說。她說了,自己定然不會攔著。

待人都起來了,千裏馬挨個問話,問昨日荀肆都與他們說了什麽,問道彩月,彩月如實說了。

雲澹心中咯噔一聲,起身朝外走,趕上回來覆職的靜念:“人點好了,午後便抄家;但小王爺人不見了。”

雲澹站住,看著靜念:“去哪兒了?”

靜念搖頭:“還未尋到,適才到他府上,便見著府內沒有人。”

“不必等到午後,現在就抄家吧!”

“得令。”靜念轉身跑了出去。

一旁的千裏馬折騰這一早,頭腦昏沈,偏偏這會兒靈清了,心中咯噔一聲!再看雲澹,他垂著眼,雙手微微抖著。不出半個時辰,靜念派人來報:“殷家少了五人,連同銀票。”

雲澹點頭,說道:“派人去追,若抗捕,格殺勿論。”說完這句頹然擺手:“朕累了,朕想睡會兒。”

“皇後...”

“不必去找。讓她走罷!”雲澹躺到床上,閉上眼睛,腦海中是荀肆哭的不能自已的模樣。韓城死了,他們失去了一個孩兒,荀良遇刺,荀肆心死了。他有些恨自己那卷宗看的那樣久,哪怕少看三個時辰,早些去永和宮,興許一切都還來得及。雲澹還恨自己,那時對她說要她與自己舉案齊眉,要她無論何時與自己站在一起,自己卻讓她傷的那麽重。他的眼活活生生睜了一日又一夜,待天明之時萬念俱灰。

起身走到桌前,研磨提筆,寫下一封和離書三字。和離書,平緩和睦,自此相離。

是人間大多的姻緣都去的歸途。

他亦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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