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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無情笑嘆他人癡(二十八) 為了先後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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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星何時正式出宮?”

“說是宮中的文書還有三日便能下來, 而後就能出宮了。”

雲珞點頭,又問付饒:“皇嫂有孕在身, 可有不適?”

“北星說能吃能睡與從前無異。”

“那便好。可見腹中孩兒不舍娘親受苦。”雲珞說完行至窗前,看這場連綿夏雨,心中一陣空落。

付饒見他突來無言,多少知曉他心境,上前將窗關上:“仔細著了涼。而今主子要做的事可是大事,若事成了,那位也不至於被人欺侮。”

“可不知為何,這眼跳的緊。”雲珞指指自己的眼:“望老祖宗佑我。”

“會的。您早點歇了, 明兒還有一大攤子事。”付饒勸道。

“好。”

雲珞躺到床上,想起第一回 見荀肆,他打了她, 她非要打回去, 與那些忍氣吞聲的女子不同, 眉眼中滿是英氣。雲珞見識過她的功夫, 也曾想這樣的女子,若是去到那戰場之上,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該是何等英姿勃發?可造化弄人,她卻偏偏入了宮, 做了這天下她最不願做的事。去做一個皇後。而今卻也有了身孕。

雲珞沈思之間聽到屋頂瓦片微微響動,就那麽一下。他屏氣起身,隱進屋內角落中, 揚起耳朵仔細去聽,那聲音卻再也沒有了。屋外雨還在落,雲珞這會兒深思清明,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查的這些東西,或許都捅了一個人的老巢。

過了許久,他走出門去,看到付饒站在門口,輕聲問他:“你聽到了?”

付饒點頭:“只是個過路的來探一探,但也不一般了,功夫挺好。興許以為下著夜雨屋內人聽不到。”

“無礙,睡吧。”雲珞反身進門,將門鎖落上,而後和衣上床。他查樓外樓是查出一些名目的,樓外樓倒騰人,不僅從外向京城倒騰,也從京城向外倒騰。他們做人牙子不僅賣女子,也賣男子,這些到不難查,最難查的便是有一些男子被人牙子賣了,自此輾轉失了蹤跡,許多細作都是這般由來。

這些事皇上到底知是不知?

輾轉一夜,終於天亮,雨還未停。

他撐了傘進宮,到了永明殿,聽到一旁的屋內乒乒乓乓,千裏馬笑道:“皇後在玩兵器呢!”

“不是說傷了腳?”

“坐著玩。”

…可真有你的,雲珞心道。這樣愛玩,又是清凈神仙,若是哪一日禍事臨頭看你如何辦?

隨著千裏馬進了門,見雲澹正在看書。他嘴角揚著,掩不住的喜悅。見雲珞進門便放下書,指指對面的椅子:“坐下說話。”

“是。”

“見到你皇嫂了?”

“並未,千裏馬說在兵器室裏玩。”

“你皇嫂有喜了。”雲澹指指肚子:“聽說了嗎?”

“適才進宮之時,聽到侍衛說了一嘴。說是而今皇後有了身孕,後宮往來人等務必嚴查。”雲珞說道:“給皇上道喜。”

雲澹笑出聲:“是得賀賀,待足了三月胎像穩了,咱們痛飲一回。”

“那是自然。”雲珞笑道,而後指著外頭:“皇嫂有了身孕,性子可變了?從前聽聞女子有孕後會性情大變,喜好的玩意兒也會變。”

“她?”雲澹想起她這幾日,比平日還要鬧騰,入了夜像個過路神仙,兩眼睜的溜圓,還放著光,讓著要他陪她玩。雲澹有苦說不出,只得說道:“你皇嫂就那樣兒,怕是精進不了了。尋思著興許只有她阿娘能治她,已將信送到隴原了,看再過幾月能否裏宮裏陪她一些日子,不然她憋悶。”

“太醫可說是皇子還是公主?”

“這會兒尚看不出,都可,公主最好,像她一樣尤為好。”

雲珞瞧著雲澹的神色,與從前截然不同,是真的喜悅,說起荀肆總是不自覺笑著,似乎又是真的疼愛她。若是如此,那殷家之事可還有商量餘地?於是輕咳一聲說道:“皇嫂生公主好,這樣既不會擾亂皇上的立儲之意,也不會橫生其他枝節。公主好。”

雲澹聽雲珞說這話,便正色看他:“朕希望你皇嫂生公主,與皇位無關,僅僅是想與她有個女兒罷了。”

“原來如此。”雲珞又點頭道:“無論如何,看到皇上與皇嫂感情甚篤,臣弟十分開懷。”而後轉頭說道:“今日前來有一事要與皇上商議。”

“何事?”

“是謝家的事。臣弟查了謝家許久,亦派人跟了他們。有一日夜裏,謝家角門擡出幾個木箱放進馬車,直奔了殷府。跟去的人說殷府的人拆了木箱,是黃澄澄的金子。因此事涉及前國丈府,是以臣弟想請示皇上,此事還查不查?”

“可查。但有進展,需最先呈給朕。”雲澹說道。

這話模棱兩可,雲珞咂摸半晌不明白雲澹用意,唯一肯定的一點是:他並不希望輕易動殷家。又想起昨日程素與他說的那番話,心中大體明白他的用意了。他身為皇上,除了男歡女愛,還有江山社稷,他得權衡,更何況大皇子是先後所出?這樣一想,又替荀肆不值,她那樣一個人若是交出自己的心,那定是火熱赤誠一顆心。若有朝一日知曉雲澹為了江山為了先後算計她,該有多難過?

“怎麽不應聲?”雲澹見雲珞不做聲,問道。

“是。”雲珞應允,而後聽到門口喧嘩,見下人們擡著荀肆進來。她見到雲珞眼睛一亮:“呦,來了?”

雲珞欲起身行禮,又被她揮手制止:“又來那些沒用的規矩。進宮做什麽?”

“與皇上飲茶。”雲珞收到雲澹的眼色,便順口尋了個轍子。

“皇上自己飲茶飲的就很好,哪裏還用得著你?”荀肆坐在小桌旁,啜了口水。而後問雲澹:“太醫幾時來把脈?”

“午後便來,你急什麽?”

“哎,不知為何,這一次都未吐過,總覺得這孩兒並不在腹中。會不會是宮中的太醫都年歲大不中用了?”

“胡說。”雲澹見她喝的急,攔下她:“慢些,當心燙著。”

荀肆嘿嘿一笑,又問雲珞:“那樓外樓查的如何啦?人牙子們可抓到一些?”

“哪裏就那樣容易。樓外樓的人牙子精著呢!”

雲澹此時並未做聲,樓外樓他也命靜念在查,查的比他們要細致些。他做皇上十餘載,深谙帝王之道。哪怕坐擁天下,也要沈得住氣,不到萬般周全之時絕不會走漏風聲,遑論隨意出手。眼下荀肆又有了身孕,凡事更該謹小慎微。見荀肆蠢蠢欲動,便說道:“你而今有孕在身,又摔傷了腳,雲珞查什麽你都不許參與。若你動那些歪腦筋傷了腹中骨肉,你看我饒你不饒?”言罷將眼一立,帝王之威盡顯。荀肆嘴一撇:“哪裏還有心思管那些,而今就想著好好養胎,憑臣妾一人之力為皇上的後宮開枝散葉。”

荀肆講話沒正經,一旁的雲珞紅了臉,輕咳一聲起身道:“今兒大理寺還有差事要辦,臣弟懇請告退。”

雲澹瞪了荀肆一眼:“你給朕好生坐著,朕去送送雲珞。”

說罷隨雲珞出了永明殿,方開口:“那樓外樓八成往各處送了細作,戶部的卷宗亦有問題,而今查不出真假。你若與江湖中人熟識,可幫朕查一查幾個可疑之人最後去了哪兒?”雲澹言罷喚靜念:“靜念,把冊子交與小王爺。劃線之人是可疑之人。”

雲珞接過冊子,翻了一翻:“臣弟且先嘗試。”

“此事很急。而今西北戰事向好,朕需要知曉西北衛軍可混進了細作?”

“皇上從不做無端猜想,而今這樣說,莫不是…”

雲澹按住雲珞的手,輕輕搖頭:“你知我知,此事萬萬不可令你皇嫂知曉。她才有身孕沒幾日,若是得知此事,興許會起急,對安胎不好。”

“是。”雲珞應聲:“臣弟告退。”

“去吧,註意安危。”雲澹叮囑道:“你若出了事,朕對太上皇對老祖宗都沒有交代。”

“皇上放心。”雲珞彎身告退,雲澹一直看著他,直到他那柄傘消失不見,這才向回走。

一旁的靜念幾次欲言又止,雲澹察覺他異樣,便停下來問他:“你是否也在懷疑朕為何不動殷家?”

“是。”

“民間所言非虛,朕不僅是荀肆的丈夫,還是修年的父親,亦是天下的皇上。在此危局之中,錯一步便得不償失。”

“都說皇上是為先後。”

雲澹看了靜念一眼,並未做聲。這些日子他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破局的法子,若按兵不動,傷的可能是荀肆;動了,傷的是修年。殷家在朝廷的根基,並非一日可拔,若一舉動了殷家,恐怕朝廷會震蕩。朝廷震蕩,西北衛軍的仗便不好打了。他向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只是這次是真真的犯了難。

回到永明殿,竟看到荀肆難得的在翻書,開口笑道:“今兒太陽還未出來呢,朕的皇後竟是看起了書?”

“做會兒功課,晚些時候要考修年。哼,修年大體是知曉母後學問不中用,而今碰到的功課都跑去問存善。哼,臣妾可不能就此敗下陣來,今日來個先發制人,收拾他小子一頓。”

雲澹聽她這樣說,坐在她身側,手臂環著她腰身,輕聲說道:“而今越來越像一個母後的樣子了。”他心中屬實這樣想,那時只想修年掛在她名下,要他名正言順,並未奢求她能為修年做什麽。可如今再看,修年無論性情還是體魄都大大精進,站在那有模有樣。都是荀肆的功勞。荀肆厲害,不動聲色的就將修年教成了一個男子漢。

“荀肆。”

“嗯?”

“待修年成了年,咱們將江山交與他,也如太上皇太後那般做閑雲野鶴可好?”

荀肆聽到這句,合上書本,回身看他,目光灼灼,令人心慌。而後輕輕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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