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辦公室， 頹不流冷著臉給自己收拾殘局。

他的襯衫和褲子全皺了，領帶被扯得變了形， 頭發也亂糟糟的， 腹部那裏還沾著灰霽的不知名液體……

清理到這裏，頹不流臉一黑，有種把灰霽叫回來訓斥一頓的沖動。

罵完灰霽後， 頹不流進入個人休息室， 從衣櫃裏挑出一套襯衫和西褲換上。他愛幹凈，哪怕擦了一遍又一遍， 但總覺得還有東西殘留在他皮膚上，帶著灰霽的氣味， 提醒著他剛才在辦公室裏的荒唐。

可是洗澡已經來不及了。

頹不流給自己打好領帶，噴了香水，這才勉強處理完畢。

擡起頭時，眼前的鏡子照射出男人冷清銳利的眉眼， 神情冷若冰霜。微腫的胸膛被襯衫磨擦，令他不悅地皺起了眉。

頹不流忽視自己身體的不適，冷著臉走出了辦公室。

和許晏的飯局就在一個小時後， 他們約了央企重要的領導見面，不能有任何閃失。

“總裁。”公司大樓門口， 司機幫他拉開車門， 畢恭畢敬的低下了頭。

頹不流擡腳邁入，秘書替他開口：“去品瑞軒。”

“叮——”

車剛駛出公司，頹不流手機裏就收到了灰霽的消息。

頹不流沒點開看，把手機調成震動， 繼續處理起千裏汽車的問題。

等飯局結束已經是晚上10點， 頹不流不可避免的喝了一些酒。現在是他們有求於人， 雖然態度不必卑微，但細節方面卻要做到滴水不漏。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華夏航天的高總簡直是讚不絕口。”許晏比頹不流喝得更多，滿臉興奮地說著，“我相信經過今天這次談判，這次合作有很大的可能性。”

頹不流酒後的反應慢了許多，沈默了五秒才語速緩慢的提醒：“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我就是看到有希望，一時間沒忍住……”許晏酒氣上頭，又回憶起自己這幾個月的辛苦，忍不住有些眼熱，額頭抵在了頹不流肩膀上。

頹不流條件反射想要躲避，但考慮到現在許晏的情緒，最後只是有些生疏地擡起手，拍了拍他肩膀。

“可以哭，”他說，語氣緩慢又認真，“但現在，還不能松懈。”

“嗯，我明白，”許晏點了點頭，“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這一步。”

頹不流垂眸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你的車，很好。所以，不用怕。”

許晏被他認真的表情逗笑了，又忍不住好奇頹不流呆呆楞楞的樣子。他能感覺頹不流有些醉了，但沒想到這人連喝醉了，都是一副認真得要命的表情。

他就不會失控嗎？

許晏一時間有些心癢，忍不住想捏捏頹不流的臉，讓他露出一些別的表情。

酒精作祟下，許晏對著頹不流伸出手，然而還沒碰到臉，旁邊突然出現一只大手，緊緊握住了他手腕。

許晏擡起頭，對上了灰霽冷若冰霜的臉龐。

“你幹什麽？”

曾經的“助理”穿上高定西裝，搖身一變成為了充滿了壓迫感的男人。

許晏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我看他頭發亂了。”

灰霽這才松開他，擡手幫頹不流整理淩亂的劉海兒。和剛才粗魯制止他的力道不同，他的動作是那麽小心翼翼，仿佛在呵護著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而一向致人於千裏之外的頹不流，卻非常溫順地讓他照顧，全程沒有任何抗拒。

他們的氣場太過契合，許晏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他定了定神，還算清醒地問：“你來幹什麽？”

灰霽把頹不流攔在懷裏，很自然地說：“我送他回家。”

許晏楞了一下：“為什麽是你？”

灰霽沒有回答，他只是擡起頹不流下巴，問：“我是誰？”

頹不流看了他兩秒，說：“灰霽。”

灰霽：“我是你的誰？”

頹不流非常乖巧地回答：“男朋友。”

“現在明白了？為什麽是我送他回家。”灰霽說完，沒等許晏回答，轉身把頹不流抱上了車。

頹不流坐在汽車後座，酒精讓他的大腦有些混沌，他開了個小縫透氣，然後問身旁的灰霽：“你怎麽來了？”

灰霽這才提起了正事：“你是不是沒看我的消息？”

頹不流歪頭想了想，點頭：“沒看。”

“我就知道你沒看，”灰霽並不意外，“不然按照你對千裏汽車的重視，不可能這麽久了都不回我。”

“千裏汽車？”

這四個字讓頹不流在意起來，他拿起手機打開微信，還沒來得及點出消息，就被灰霽連手帶著手機，一把按在了椅背上。

不滿自己身體被控制，頹不流皺了皺眉：“你幹什麽？”

灰霽向他逼近，語氣霸道地說：“不許看。”

頹不流：“這是我的信息。”

“我發給你的。”

“我收到了，就是我的。”

“可以，”灰霽輕笑一聲，故意使壞，“那你看啊。”

頹不流動了動手腕，努力擡頭想看手機屏幕。可是這個姿勢，不管他再怎麽努力，都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圖案。

反倒是因為不停地擡頭，掙紮，讓他的襯衫和胸膛摩擦，酒後的皮膚本就敏感，頹不流皺著眉，有些委屈地喊了一聲：“疼……”

“抱歉，”灰霽松了幾分手中的力道，“我捏疼你了？”

放在平時，頹不流肯定要說是，可被酒精控制的大腦讓他不會撒謊，幾乎是誠實地回答：“我胸口疼。”

“胸口……？”灰霽楞了一下，有些緊張地問，“胸悶，氣短？”

“不是，”頹不流搖頭，認真地糾正，“是胸上的兩點。”

灰霽低下頭，視線頓時危險起來。

“你這裏疼？”他碰了碰那個地方。

頹不流點頭。

“我看看。”

“不行。”

“我幫你揉揉。”

頹不流楞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灰霽的手就落了下來。

10秒後，頹不流推開灰霽的手，皺眉：“我不要。”

灰霽：“疼？”

頹不流：“給我看消息。”

灰霽：“……”

都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想著工作。灰霽忍無可忍，一把把頹不流推在座椅上，憤憤不平：“究竟是我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頹不流一臉你怎會如此的表情，毫不猶豫：“當然是工作重要。”

灰霽：“……”

行吧，他早該知道的，明明當初就已經下定決心不幹涉頹不流工作。是他嫉妒心作祟，貪得無厭。

但至少現在，頹不流完全屬於他。

灰霽改口道：“看消息也可以，但你得親我一下。”

頹不流二話不說，啪嘰一口親上了他。

灰霽挑了挑眉，不動聲色道：“我要舌吻。”

頹不流猶豫了兩秒，他撐著座椅，有些笨拙地擡起頭，輕輕咬了一下他嘴唇。

灰霽呼吸微滯，放任了頹不流的動作。

然而在頹不流的主動下，他的雙手越收越緊，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背上凸起大股大股青筋。和手下的黑色真皮坐墊對比，冷靜中透著瘋狂。

漫長的忍耐後，灰霽推開了頹不流：“算了。”

頹不流有些茫然：“可我還沒有舌吻。”

灰霽被撩撥起了情緒，不敢再繼續，語速飛快地說：“我給你看。”

頹不流如願以償地拿到了手機，卻沒有解鎖，而是好奇地看著他：“為什麽不讓我繼續？”

灰霽身體緊繃，眸色微暗：“你要是再誘惑我，我會繼續對你做辦公室裏沒做完的事……”

他和頹不流在一起這麽久，都還沒能做到最後一步，早就要被被憋瘋了。

他以為頹不流這次依舊要找理由拒絕，卻不料頹不流想了想，直接道：“你可以做。”

灰霽呼吸一滯，聲音霎時沈了下來：“你說什麽？”

“我說可以，”頹不流表情相當認真，“只是現在不行，等……等下個月，我會空出八個小時給你。”

灰霽一怔，突然笑了起來：“你連這都安排好了？”

頹不流：“我日程緊，肯定要先做安排。”

灰霽舌頭頂了下口腔內側，有些心猿意馬：“頹總，八小時可不夠……”

頹不流：“那你要多久？”

“2天。”

“不可能，”頹不流毫不猶豫地拒絕，“你不可能這麽久。”

灰霽被他氣笑了：“2天就算久？”

頹不流：“不要對自己能力有錯誤估計。”

灰霽：“一天半。”

頹不流：“一天。”

灰霽勉強同意了，他抓著頹不流的手，一邊玩弄手指一邊問：“那下個月你哪天有時間？”

“不確定，”頹不流搖頭，“至少要等千裏汽車的合作落實。”

說起千裏汽車……

灰霽把消息調了出來，他知道頹不流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閱讀，開口向他解釋：“今天下午在你辦公室時，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工作界面。發現千裏汽車的這幾個專利，羲和汽車內部都有相似的內容。”

頹不流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相似？”

灰霽餵了頹不流一粒解酒藥，又看著他喝完了一杯蜂蜜水，這才點頭：“我現在在羲和汽車內部核心地位，接觸到了不少機密內容。”

頹不流聽懂了，但暫時沒有回答。

他開窗吹了好一會兒風，直到思緒恢覆正常，這才開口：“你懷疑千裏汽車抄襲？”

“不確定，”灰霽搖頭，“我只是指出他們相似的可能性。”

這件事情太大了，頹不流不敢耽擱，立刻讓司機掉頭去找許晏。

許晏喝得比頹不流多，等頹不流趕到他家時，他幾乎已經醉得神志不清。

他們餵了他解酒藥，又灌了兩大杯蜂蜜水，許晏依舊迷迷糊糊的。

頹不流不欲再等，抓著他去浴室淋了一圈水，許晏被冰水刺激得叫了一聲，終於恢覆了神志。

“我這是在做夢？”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頹不流怎麽在我家裏？”

頹不流丟了張毛巾給他，等他胡亂擦完頭發，這才冷冷道：“醒了沒，我有要事問你。”

許晏又緩了十幾分鐘，這才終於逐漸恢覆清醒：“大半夜的，什麽事啊？”

頹不流：“灰霽發現千裏汽車專利和羲的有相似內容，你對此有何頭緒？”

“相似？”許晏驚訝地睜大雙眼，連忙反駁，“不可能，我們全都是原創專利，絕不可能抄襲！”

頹不流調查了一遍，發現千裏汽車申請專利的時間比羲和汽車要早，而且全程流程都很清晰明了，暫時排除了千裏汽車抄襲的可能。

“羲和汽車問題很大，”灰霽解釋道，“你們看這組數據，羲和汽車專利，主要來自海外研發基地的技術，本土本部主要承擔職能以及生產功能。”

頹不流擡頭看向灰霽，心中緩緩有了猜測：“你的意思是，羲和汽車才是抄襲方？”

許晏：“臥槽？！”

三人分做兩組分別展開了調查，一周後，頹不流在商業論壇遇到季翰默，後者似乎還對此次事件渾然不知。

此時，千裏汽車還未落實與央企的合作，且股票價格持續走低，一時間成為人人喊打的角色。

主持人在圓桌論壇上，含沙射影地詢問：“頹總，你作為千裏汽車新上任副總裁，請問對千裏汽車資金鏈斷裂現象，有何解釋？”

“資金鏈斷裂只是暫時的，”頹不流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各種負。面。消息的影響，不疾不徐道，“千裏汽車有著龐大的專利儲備，以及高質量的造車技術，只要產能跟上，擺脫當前困境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兩大優勢，千裏汽車此前能發展如此迅猛，獲得眾多投資，也是靠著這兩項核心技術。

但是隨著千裏的虧損進一步擴大，不少人開始質疑，在這個講究服務的時代，只有技術真的可以嗎？

而且既然你技術這麽好，那為什麽還一直虧錢？是不是企業內部貪汙腐敗？或者是這些技術本身就是噱頭？

頹不流自然也知道外界的擔心，他看向臺下眾多與會企業家、各路媒體，進一步解釋：“目前千裏汽車已經獲得一筆投資，用於擴大產能。下季度預計可以增產15%，極大緩解資金壓力。”

此話一出，投資人和股民隱隱振奮了起來。很多時候，他們其實只是要企業的一個態度。畢竟股票已經套牢，不可能做到完全拋售。

而且千裏汽車過去交出過如此輝煌的答卷，哪怕現在處於低谷，他們也期望著企業東山再起。

“此外，千裏汽車還將更新運營模式，推出客戶定制款車輛。”頹不流語氣冷靜地宣布，“屆時，每一位客戶都能在千裏汽車，定制一輛專屬於你的汽車。”

這是企業品牌的一個重大改變，圓桌旁邊，一位傳統制造業的總裁點了點頭：“我支持千裏汽車，我們國家需要更多的創造性企業。”

臺下眾人也跟著點頭，別的暫且不說，至少千裏汽車出現問題後，總裁沒有跑路，甚至還積極提出解決方法，這至少是一個負責人的積極信號。

“我對此持保留意見，”一旁，季翰默拿起話筒，居高臨下道，“若是千裏汽車如此胸有成竹，也不會走投無路，邀請頹不流出任集團副總吧？”

主持人：“季總此話怎講？”

季翰默：“據我所知，頹總之前可是文娛行業，對造車一無所知。”

此話一出，臺下眾人紛紛變了臉色。都怪這個男人表現得太過胸有成竹，各種技術信口拈來，以至於他們甚至沒有註意，頹不流竟然是個造車外行！

技術產業最忌諱的就是外行指導內行，那些職業經理人一通叭叭叭，提出各種不合理的需求，有不少把企業折騰到破產的先例。

頹不流緩緩一笑，反唇相譏：“可據我所知，季總似乎也不是技術出身？”

“……”

短暫的停頓後，季翰默冷靜道：“我是車企創始人，CEO，商學院畢業很正常。”

“可我們千裏汽車的總裁，可是地地道道的技術人員，”頹不流微微一笑，不疾不徐，“許晏總本科就發了10篇新能源領域的論文，目前名下有共18個造車相關專利，敢問季總，你的成績如何？你寫過幾篇論文？你有過幾項專利？”

季翰默表情冷了下來。

頹不流一臉驚訝：“你該不會都沒有吧？”

季翰默無法反駁，只得幹巴巴地擠出一句：“只有技術的企業無法走遠，千裏汽車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我成立羲和汽車，高薪聘請研究團隊，就是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相信市場會給出公正的評判。”

頹不流無視臺下眾人嘲諷的語氣，微微一笑：“讓我們拭目以待。”

此一階段，羲和汽車股票價格持續走高。而千裏汽車股票進一步走低，幾乎已經進入低谷。

灰霽卻破天荒拋售了手裏所有股份，與頹不流一起，大批買入了千裏汽車股份。

此時，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玩的是哪一出，直到兩周後，一家著名做空機構突然曝光羲和汽車專利抄襲、竊取用戶信息等劣質行為。調查報告足足有幾十頁，詳盡而具體，幾乎把羲和汽車按在地上錘。

一項項證據擺在眼前，官方機構開始啟動對羲和汽車的調查和處分，羲和汽車股票價格狂跌，股民開始拋售手中的股票，供應商屢次催促還款。

沒有誰能預料到，曾經國內新能源汽車的龍頭企業，轉瞬間就地位驟跌，風評甚至比千裏汽車還要不如。

季翰默求助無門，逼得他父親季明動用了一筆灰色資金。

季家早年黑白雙吃，積累了龐大的家業。本世紀初，季有道當初壯士斷腕，下定決心要把季氏徹底洗白。但季明卻不舍灰色產業的豐厚利潤，依舊在暗地裏經營。

洗錢、炒幣、P2P、高利貸、地下賭場……季明憑借這些產業積累了一筆豐厚的資金，但因為資金來源存疑，遲遲不敢動用。

直到這次羲和汽車陷入危機，逼得他不得不動用了其中的一筆。

季明很小心，使用過程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把柄。

靠著這筆資金，羲和汽車暫時解決了資金鏈斷裂的風險，勉強穩住了股價。

而灰霽靠著與做空機構的配合，高位拋售低谷買進，不費摧毀之力，就套取了大筆現金。

隨後沒多久，季家住宅，季翰默和父親季明進行了一場面談。

公司緩過神來，季翰默終於有精力追究責任，他把線索理了一遍，義憤填膺地說：“我周圍的人都是心腹，而且那些都是內部資料，一定是灰霽出賣了我。”

“和我猜得一樣，”季明點頭，眼中露出一絲狠厲，“當初他進羲和汽車時，我就讓你做好防備，可你是怎麽處理的？”

季翰默默默低下了頭：“我已近盡量限制他了，可爺爺安排他進入核心崗位，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季明沈默半響，冷冷出聲：“看來這個人留不得了。”

話音剛落，大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一隊身著警察制度的人走了進來，面容嚴肅道：“季明，季翰默，警方現在懷疑你們和一筆非法資金關系密切，請跟我們走一趟。”

季明間色一僵。

他轉身就跑，卻被警察一擁而上，徹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可能。

羲和汽車股價回升的當晚，季明和季翰默就因為資金來源非法被抓捕。

與此同時，季家也遭受牽連，被迫接受調查。時隔多年，本市首富用錢權鑄就的堡壘，終於出現了裂痕。

作者有話說：

準備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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