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門口停著一輛加長款勞斯萊斯， 看門口。交通的擁擠程度，似乎這車已經停靠多時。

灰霽戴著口罩， 目不斜視地路過轎車。

就在這時， 一位穿著制服、戴著白手套的司機下車，畢恭畢敬地替他拉開車門：“少爺，老爺在車裏等您。”

看清後座上的人後， 灰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季璋坐在汽車後座， 拖腔帶調地宣布：“我接你回老宅用餐，正式把你介紹給爺爺。”

灰霽停下了腳步， 卻沒有上車。

“不用緊張，今天只是簡單的會面， 等你爺爺70大壽時，我會正式對外公布你的身份。”季璋看向這個和他有七八分像的孩子，放緩了聲音，“我膝下無子， 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繼承人了。”

灰霽這才皺眉上了他的車，但依舊沒有說話。

季璋有意和他培養感情，刻意找話題：“你和公司還有幾年合同？”

“五年。”灰霽隨口胡謅。

“這麽久？”季璋有些不悅， 但又很快改口道，“不過這也不是一件大事， 等翰默把星塵文娛收購， 我就讓他給你解約。和這種風評奇差的公司牽扯不清，只會降低你的檔次。”

“說完了嗎？”灰霽沒什麽耐心，“你擋別人路了。”

季璋這才止住話頭，擡手讓司機把車開走。

灰霽把臉轉向窗外， 聞著車廂裏的高檔香薰， 惡心得直想吐。

＊

星塵文娛被收購的消息還在持續發酵， 雙胞胎和灰霽的粉絲都在詢問具體情況，他們的合約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粉絲都不想他們再被折騰。

除此之外，頹不流也收到了許多合作夥伴的問詢，許知義和許晏父子先後向他拋來橄欖枝。

許知義比較委婉，只是問他：“小頹，你電影還需要投資不？我這裏有筆閑錢。”

許晏就直接多了，當即表示：“聽說你公司出了一些問題，若你想改行，千裏汽車隨時歡迎你。”

頹不流依次表達感謝並拒絕，並且允諾公司變動不會影響電影拍攝。二人這才不再堅持，只說有問題隨時找他們。

而公司內部，就要動蕩得多。

季翰默來勢洶洶，不少不知情員工都緊張起來，甚至有些員工還盼著被收購，以後背靠大樹好乘涼。

頹不流當初改制優優娛樂，已經剔除了一批明顯不靠譜的員工，只是有些人隱藏得比較深，暫時看不出來。趁著這次收購，他又挖出了好幾個蛀蟲高管。

頹不流算無遺漏，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唯獨有一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就在公司即將被收購的風口浪尖，灰霽竟然被爆出了一個負。面。消。息。

上次池路陽幫助灰霽隱瞞受傷的事，被頹不流訓斥一通後，這次終於沒敢再藏著，事情一發生就迅速稟報了他。

臘月25日，是老牌歌星灰蘭的生日。

灰蘭，上世紀末火遍大江南北的著名女歌手。以其甜美浪漫的歌聲聞名。她有許多膾炙人口的歌曲，至今依舊是KTV的必點曲目。

在她24歲那年，正是事業最頂峰之際，卻被爆出未婚生子的醜聞，被迫隱退。她人雖然隱退了，但每年依舊有粉絲自發為她慶生。

今年亦是如此。

而且今年恰逢灰蘭隱退20周年，還在社交媒體上引起了一陣小範圍傳播，不少人都在感嘆一個時代的終結。

本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不知怎麽的，有人突然把話題引向了灰蘭當人小三這一醜聞。

【笑死，該不會真有人不知道，當年灰蘭是當小三兒才退圈的吧？】

【還全網跟風緬懷她，就這種人還能被拉出來當榜樣？別惡心人了。】

灰蘭粉絲不樂意了，當即對著黑子一通輸出：

【你有灰蘭破壞別人婚姻的證據嗎？沒有就少在這兒逼逼。】

黑子反駁：

【如果她真的不是三，那她當年退什麽圈啊？說到底，還不是她自己心虛了唄。】

這話邏輯乍一看非常合理，對啊，既然你不是三，那怎麽會在最火的時候退圈呢？

在黑子的刻意煽動下，一些不不明真相的人開始倒戈。

粉絲：

【我重覆一萬遍，灰蘭當年確實談過戀愛，但她當時並不知道男方訂婚了，她才是這整件事的受害者！】

【當年她甚至以退圈為代價，向公眾致歉。都這樣了你們還不滿意嗎？至於20年後還咬著這件事不放？】

【更何況，該被聲討的是渣男吧！要不是遇到那個人渣，灰蘭也不會在最紅的時候退圈，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雖然這個瓜很刺激，但畢竟是陳年老瓜，現在年輕人很多都不認識主角了，只在小範圍內引起了傳播。

直到黑子甩出一條消息，稱灰霽就是灰蘭的孩子，而他們根據灰霽年齡倒推可知，早在灰蘭懷上灰霽時，男方就已經訂婚了。

突然被cue的灰霽粉絲：？？？

這麽欺負他們正主，真當她們是吃素的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小範圍的罵戰，徹底變成了互聯網輿論風暴。

自從出道以來，灰霽人氣就一直居高不下。前段時間個人EP發布，更是幫他吸引了一大波粉絲。他粉絲多，且死忠，戰鬥力超強，當即和黑子大戰三百回合，證據充足，有條有理，把黑子的觀點一條條駁斥，把人罵得擡不起頭。

然而很快，有職業水軍下場，雙方你來我往，迅速把這件事吵上了熱搜。

等頹不流登錄微博時，#灰霽疑似灰蘭之子#，#灰霽媽媽是小三#這兩個詞條已經掛在了熱搜一二，後面跟了個黑紅的[爆]。

【天哪，灰霽竟然是灰蘭的兒子嗎？】

【也是怪了，這麽偏門的一個姓氏，翻遍整個娛樂圈都沒多少，當初我竟然沒想起來。】

【不過比起這個，我更震驚的是灰蘭竟然是小三……】

【離譜啊，三觀都碎了，我再也不敢在KTV唱她的歌了。】

【還不是公司給她塑造的清純玉女形象，實際上灰蘭人品可差了，在外面當三就算了，聽說她最火的那首歌都是抄襲的，還和她經紀人關系不清不楚……】

【好家夥，怪不得灰霽最近風頭正盛，看來也是營銷了不少吧？】

【之前灰霽就一堆醜聞，你們還不信。要我說，他媽媽都是三，他又能是什麽好東西……】

下面的評論更是臟得無法入眼，頹不流依次看完，臉色沈得可怕。

池路陽站在一旁，被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他從沒見過頹不流這麽生氣。

“撤熱搜，”頹不流終於開口，語氣冷若冰霜，“不惜一切代價。”

池路陽忙不疊道：“好的，我這就去辦。”

頹不流皺眉，還想吩咐事情，電話卻突然響起，他擡手示意池路陽稍等，接通了電話。

“再忙？”灰霽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

“嗯，在工作。”

“我熱搜的事？”

“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灰霽在電話那頭說，仿佛絲毫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裏，“放著就行，不用管。”

他的語氣太冷靜了。

冷靜得仿佛是在偽裝。

頹不流：“你在哪兒？”

“擔心我？”灰霽甚至還笑了一下，若無其事道，“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頹不流皺眉：“你人在哪兒？”

沈默。

短暫的沈默後，灰霽低聲說道：“抱歉，我有工作要忙，恐怕不能見你。”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頹不流敏銳地感到了一絲異常。

不對勁。

灰霽的狀況太不對勁了。

雖然聽起來很冷靜，但正是因為太平靜了，反而顯得詭異起來。

頹不流起身，拿起大衣披上離開。

池路陽：“那熱搜的事情？”

“照做。”頹不流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在頹不流的人生中，少有這樣不理智的時刻。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風，一定是優先解決問題，然後再考慮別的事情。現在過去找灰霽，除了浪費時間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可是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開車離開了公司。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只是莫名覺得，不能丟下灰霽一個人。

……

灰霽說要工作，頹不流先去了Stone-X組合的工作室，卻被告知灰霽已經兩天沒來了。

他又去了合作的錄音棚，依舊不見人影。

頹不流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圈，最後，沒報什麽希望去了灰霽家裏。

不料剛一打開門，房間裏就傳來一陣密而急促的鼓點聲。頹不流循著聲音穿過走廊，來到了音樂室門口。

房間門沒關，窗簾卻拉著，灰霽抱著黑色貝斯，背對門口坐在陰影中。周圍的一切都是黑的，只有他露在外面的雙手白得驚人。

鼓點依舊在繼續，透過價值不菲的音響敲打著人的耳膜。當鼓點進入某個節奏時，灰霽的手指突然動了。

弦音傾瀉而出，宛如一頭咆哮的野獸，充滿壓迫感地敲打著頹不流的耳膜。

灰霽指骨彎曲按在弦上，極致的冷靜，亦是極致的瘋狂。

鼓點越來越密，貝斯聲音越來越高，就仿佛憤怒的野獸發出絕望地哀嚎。

那一刻，頹不流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片廢墟。灰霽抱著貝斯站在中間，他似乎擁有一切，又似乎什麽都不曾擁有。

頹不流站在門口，直到灰霽發洩結束。

曲終，灰霽擡起頭，眼底早已彌漫著一片血紅。

“頹不流。”

他望向他的神明，他向他的神明求救：“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頹不流沒有回答。

他走進房間，給了灰霽一個結實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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