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比起感情， 頹不流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就在電影拍完定妝照準備開機前，李在突然告訴他， 說之前談好合作的PsitM特效工作室撤了他們的單。

頹不流：“毀約了？”

“還沒簽合同呢，”說起這個李在就氣，憤憤不平道，“我一個月前就和他談妥了， 當時他們說的是工作室老板出國學習簽不了合同， 得等他回來才行。那行吧，反正當時我們主演也沒定， 我就想等人回來再說。”

“結果等了快一個月，我一問才知道， 他們老板早回來了，就是一直拖著不說。我這一問，人家直接就說不接單了。”

“媽的，既然不接那早點說啊！非得我問了才通知， 白白耽誤我這麽久！”

商場從不缺這種變數，在沒有簽合同前，一切允諾都做不得數。

頹不流沒有太意外， 只是問：“什麽原因？”

“說起這個就更氣人了，”李在灌了口水， 繼續罵罵咧咧， “我也是打聽後才知道，是因為他們接了一單新的，說還給了我們雙倍的價格。雙倍又怎麽啦？我們也給得不少啊？也不知道是哪個項目，非要和我們爭！”

PsitM特效是國內特效工作室的佼佼者， 甚至給好萊塢等一系列科幻片做過後期。

頹不流自然明白特效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 之前李在和他們合作能談成， 也是頹不流拿著真金白銀砸下來的。

他們電影投資有三分之一的金額給到了特效公司，價格不比行業報酬低。

只是沒想到哪怕他們如此有誠意，PsitM特效依舊毀了單。

“就沒見過這麽溜人的，”李在氣得直跺腳，“不行，我得再找他們理論理論。”

“不用了，白費時間而已，”頹不流搖頭，“直接換一家。”

“不用啊，”李在楞了楞，以為頹不流不知道，又解釋道，“PsitM特效在國內好幾個城市都有工作室，整個團隊有幾百人呢，又不可能只接一個項目。就算本地的不接，找外地的也行吧。”

頹不流不置可否，但也沒再攔他，只是道：“你可以試試。”

結果當晚，李在電話重新打了進來。

“真是離譜了，怎麽全部工作室都接滿了訂單？我問了好幾遍，甚至提出加價，那邊都死不松口。”

頹不流並不意外：“所以我說是白費時間。”

李在驚訝：“你怎麽知道？”

“用市場價雙倍價格做特效，這本來就有悖常理，”頹不流緩緩道，“所以我查了一下這個訂單背後的老板，發現是賽博哪咤的劇組。”

“我靠，賽博哪咤？就是之前跟在我們後面的那個劇組？”李在皺起了眉，“跟風就算了，竟然連特效工作室都搶我們的？還出市場金額雙倍價格，什麽冤大頭啊……”

頹不流：“冤大頭叫季翰默，投了10個億。”

李在：“……”

媽的，他們整部電影投資都只有3億。

有錢了不起啊？

李在氣得沒辦法，但又確實競爭不過，只得灰溜溜去找別的工作室合作。

但國內優秀的特效工作室本就稀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對方又沒有檔期。李在對比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勉強符合要求的工作室，但對方有一定短板，很依賴實體特效，需要搭建實景，這意味著成本也會水漲船高。

頹不流會同意嗎？

他們賬面資金本來就不多，特效已經花了一大半……現在又要多花一大筆錢……

哎，要是他也有個金主爸爸就好了。

找從拍特效電影後，李在最大的感受就是窮，錢沒一天夠用的。

李在硬著頭皮把情況給頹不流說了。

“可以，你放心大膽做，效果優先，預算我來保證。”頹不流沒有任何猶豫，“我只有一點要求，CG不能用太多，會顯得沒有質感，我希望能把實體特效控制在一比一。”

有了這話，李在終於放下心來：“那行，那我去聯系他們了。”

“嗯，”頹不流一頓，聲音放緩了一些，“辛苦你了。”

他們劇組是小制作，往往需要個人身兼數職。李在本職是導演，但也包攬了許多額外工作，編劇要他的參考意見，演員要他調。教，就連特效工作室都要他負責。

頹不流對合作夥伴和員工一向慷慨，還是第一次如此壓迫一個人。

“嗨，跟我客氣什麽，制片人才是最辛苦的，”李在心頭有些發酸，卻大大咧咧地笑著，“要不是有你在上面頂著，我們這些執行工作根本無法展開。”

不接觸影視行業的人，可能對制片人沒什麽概念，大概只知道他們是出錢的，權力很大，掌管著項目演員的生殺大權。

但這只是制片人很表面的一個工作。

像頹不流這樣的獨立制片人，他承擔起了影片立項、拉取投資、控制成本、安排項目人員等一系列任務。

可以說，一個影視項目能否順利啟動，很大程度上是由制片人確定的。一旦中間有一個環節脫鉤，都會使得電影瀕臨夭折。

大型項目尚且如此，更別提他們這種小作坊，幾乎需要頹不流事事親力親為。

而且哪怕他們預算這麽緊張，頹不流也沒有縮減項目的支出。

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娛樂圈，許多人把電影當做賺錢工具，這些人不關心電影質量，只是簡單粗暴的邀請流量明星，盼著上映圈錢。

因為各種類型的資本介入，讓整個影視行業越發浮躁，爛片越來越多，觀眾喜聞樂見的越來越少。

原本是帶給人情感觸動的電影，也逐漸變成了彰顯名利的工具。

正是因為認清了這種大環境，所以李在在拿下最佳新人導演獎後，寧願自己拍攝短片，也不願意參家那些所謂的商業項目。

那次聽灰霽談起這個項目，他也並未抱有太大希望，只是報著試一試的想法。

他用浮誇的相處掩飾自己的懷疑，卻沒想到，頹不流會給他這麽大的驚喜。

一個人一生中，或許都很難遇到一個頹不流這樣的人。

他擁有高遠的理想，但也有著強大的執行能力，能讓他在具備道德的前提下，落實項目。

這是天生的野心家，是毋庸置疑的開創者，能夠帶領他們走向成功。

李在從未如此確信這點。

他是導演，通過故事向觀眾造夢。

而頹不流，在造他的夢。

……

造夢需要錢，而現在頹不流最缺的就是資金。

電影就是一個吞金巨獸。特效電影更是如此。

這電影還沒開機呢，他之前籌的兩億投資基本就已經花光。

主要支出是特效和劇組運營的費用，版權、編劇、導演、主演這些在線成本，已經被他壓縮得很低。

此外，還有後期留給發行與宣傳的費用，不過這部分已經被頹不流提前撥給了李在。

項目融資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只要作品夠好，不愁後期沒錢宣發。

但這依舊不夠。

他需要籌集更多的資金。

一周後，電影項目賬面多出1500萬資金，帶著這筆新增的投資，李在得以和新的特效公司談妥合作，並組建起了整個劇組。

開機當天是個大晴天，氣溫罕見飆到了十幾度，熱得人連羽絨服都穿不住了。

他們沒有舉辦開機儀式，只找媒體發了個通告，就開始投入了拍攝。

第一場戲，李在選了敖丙黑化蛻變的名場面。整場戲情緒濃烈，且難度頗高，但餘淩聲完成得很好，只拍3次就過了。

“流哥，你也來看看。”李在從監視器裏擡頭，對一旁的頹不流說。

頹不流走到邊上，李在給他播放剛才拍攝的視頻，同時解釋：“雖然現在都是綠幕，看不出什麽效果，但等後期都加上，畫面就非常漂亮了。”

頹不流只能看出餘淩聲演技不錯，點頭道：“還不錯。”

“還好後面又多了一筆投資，”李在松了口氣，“不然劇組都組不起來了，不過後面那一千五是誰投的啊？”

頹不流沈默片刻，說：“姑且算我。”

“你？”李在楞了楞，“你還有這麽多錢？”

他記得早在集資第一階段，頹不流就把手裏的所有存款都拿了出來。

頹不流：“我把房子賣了。”

他賣的是之前從永保勝那裏買來的房產，從灰霽那邊搬出來後他住了一個月，發現離公司太遠，而且裝修不符合他審美，就有了出手變現的念頭。

恰好前段時間有客戶看上，他以一個還不錯的價格賣給了對方。

“賣房子？”頹不流說得輕描淡寫，李在卻驚訝得睜大了眼。“劇組這麽缺錢，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又有什麽用？”頹不流一臉平靜地陳述，“你拍電影就夠忙了，告訴你也不過是讓你分心。你要是能拉到投資，早就拉到了。”

“……”

“那我也可以想別的辦法啊，”李在心情有些覆雜，“至少不會讓你連房子都賣了。”

而且頹不流說賣就賣，要不是他問起，他甚至都沒打算向他們提起。

這人真是……

之前他覺得頹不流有擔當，但到了這時，又覺得他真是可惡。

盡讓他愧疚，偏偏他還沒有任何辦法。

“那你現在住哪兒？”李在問頹不流。

頹不流：“公司附近租房。”

堂堂上市公司的總裁，竟然淪落到要租房……

李在低著腦袋，胸口仿佛被勒住一般難受。他聽過許多業界朋友賣房拍電影的事跡，但沒想到有一天，這種情況竟然也發生在了他身邊。

他自詡熱愛電影，但也做不到頹不流這種程度。

“別想太多，房子我本就打算賣，”頹不流拍了拍他肩膀，叮囑道，“好好拍電影吧。”

看著頹不流期待的目光，李在用力點了點頭。

頹不流沒有跟組，劇組開機後就回了家。

頹音放了寒假，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見他進來立刻站了起來，興奮道：“哥，你的電影開機了嗎？怎麽樣？好不好玩？我可以去片場看看嗎？”

頹不流：“可以，但可能有些無聊。”

“沒事，我主要是想體驗一下氛圍，”頹音笑瞇瞇道，“我可以帶兩個朋友去嗎？”

“可以，”頹不流點頭，“你們定好時間，我讓司機送你去。”

“好耶！”頹音連忙把消息分享給她的朋友，三位女孩兒很快就約好了參觀時間。

經過之前和李在的對話，頹不流這才意識到，頹音穿過來後，已經跟著他搬了三次家。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從來沒有產生過家的概念，對他來說，房產也只是一個居住的地方。

但回憶起李在聽說他賣房時震驚的模樣，頹不流這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很大一部分人在乎房子帶來的安全感。

他問頹音：“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習慣啊，”頹音點頭，“這個小區很安全，裝修品味也很棒，離學校和朋友也近。”

“那就好，”頹不流揉了揉頹音腦袋，緩聲道，“抱歉，暫時還不能給你安定的生活。”

“沒有啊，怎麽突然說這個？”頹音抓著頹不流的手，笑了一下，“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啦，住哪裏都無所謂的。”

倒不如說，她其實更喜歡住這邊，至少可以和頹不流住一起了……

頹音垂下眼，沒敢告訴頹不流，在他和灰霽同住的那一個月裏，她放假回家總有些害怕，整個家空空蕩蕩的，沒有一點人氣。

但好在現在他們又能住一起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不知不覺中，頹音抓著頹不流衣角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頹不流抽了一下沒抽動，便任由她抓著，拿過電腦坐在旁邊工作。

明天他要去見一個微縮模型團隊，現在正在了解電影的美術設計概念。

微縮模型主要是彌補CG特效的不足。

那些難以在現實中覆刻的各種建築、艦隊、甚至是特制武器，都可以通過微縮模型制作，增加真實感。據說優秀的微縮模型，已經可以起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頹不流要見的這家工作室在業內頗有名氣，據說老板本是汽車大佬，但是非常熱愛手工，50歲就提前退休把公司交給兒子，自己開了個微縮模型工作室追求夢想。本來只是自己做著玩兒，沒想到一不小心就成為業界龍頭。

就還挺勵志的。

次日上午，頹不流抵達了逐夢微縮模型工作室。工作室在城郊的一家文化產業園，占地面積很大，存放著許多精美的模型設備，以及過往合作過的影視產品。

談判過程很順利，對方團隊也興致勃勃地表示，老板非常喜歡這個項目，很高興可以和他們合作。

唯一的意外是簽合同前，負責人稱他們老板有急事去了京市，今天不能簽合同了。

池路陽：“……”

這個發展怎麽似曾相識呢？

“真是不好意思，”負責人給他們又是鞠躬又是遞茶，“今天本應由許工接待頹總參觀，但許總那邊在參加科技展會，需要許工過去幫忙。”

“許工？許總？”

池路陽歪了歪頭，一時間沒有明白過來。

“嗨，瞧我這急的，忘了給二位介紹，”負責人指了指企業文化墻上的相框，說道，“許工主要是指千裏汽車老許總，現在我們更多是叫他許工程師。許總則是許工的兒子，千裏汽車時任總裁許晏。”

“那我明白了，”池路陽點點頭，“許工是爸爸，許總是兒子。”

“這麽說也沒錯，”負責人笑了起來，又說，“許工昨晚深夜才飛的京市，太晚了就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合作我們這邊都可以處理，就是合同最後的簽字蓋章，需要走一下程序。要是項目實在趕時間，完全可以先組團隊，我們可以先幹活兒。”

對方態度很誠懇，看起來不像是PsitM這種出爾反爾的勢利之徒。

池路陽一時間也有些拿不準主意，擡頭看向頹不流。

頹不流想了想，說：“我正好有工作要去京市，麻煩你聯系許工，詢問是否可以在京市安排簽約。”

負責人楞了楞，似乎也沒想到頹不流這麽著急。

“行，那我們這邊溝通一下。”

五分鐘後，負責人過來回覆道：“許工說可以，他身邊沒帶人，您直接和他聯系吧。”

“好。”

頹不流給許知義打了通電話，約定好見面細節。

池路陽還有公司的事要處理，頹不流沒讓他跟著，買了機票獨自飛往京市。

這次出差在他日程之外，有很多工作需要在路上處理。

商務候機室，頹不流坐在沙發上工作。

沒想到前面有個人不看路，直接平地摔？而他懷裏抱著的那束玫瑰花，也準確無誤地落進了他懷裏。

頹不流：？

“抱歉，沒受傷吧？”男生起身朝他走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羽絨服，身材高大挺拔，哪怕遮得嚴嚴實實，也肉眼可見是個帥哥。

“沒事。”頹不流拿起玫瑰花還給對方，直到他看清了來人。

“……”

頹不流一束花抽了過去：“灰霽，你發什麽瘋？”

“這麽巧？”既然都已經被認出，灰霽也不裝了，直接在他身邊坐下，“我來工作的，你也要去京市出差？”

“滾。”

頹不流把花扔進他懷裏，明顯不相信他的說辭。

“真的，我來找創作靈感。”灰霽一本正經的胡謅，“編曲老師規定EP專輯裏有3首戀愛歌曲，但我為情所傷，一首曲子都寫不出來。”

頹不流：“……”

作者有話說：

為情所傷……你小子，最好不要太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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