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臥室裏只有浴室傳出來的水聲，水聲停了，穿著浴袍出來的修長少年擦著頭發。

坐在床沿上的澤希依然靜如木偶。

跡部景吾坐到澤希身邊，將手中的毛巾丟給澤希，聲線高貴矜傲，“給本大爺擦頭發，啊恩？”

澤希聽話的接過毛巾，雙手繞到跡部景吾頭兩側，輕柔的擦弄著。

跡部景吾閉上了眼睛，俊美的臉部線條魅惑卻有些緊繃。他閉上了眼睛，這時候澤希才敢肆無忌憚的看著這張讓她一眼就不能忘的臉，他眼角墜著的淚痣華麗而妖媚。

這一張臉，從她看的第一眼起便成了她的劫。那一日她的奮不顧身，她的無悔……

手的動作因為思緒而不由自己的慢了下來，在澤希近乎貪婪的看著這張好看的臉時，跡部景吾猛的睜開眼睛，深藍色的眸子凝著深邃的目光，像是直刺心口般突兀，讓她心頭一顫。

澤希裝回空洞麻木的樣子，似乎方才的貪婪目光裏的情深不曾存在。

“澤希。”他輕輕叫她。

“嗯。”她目光空洞寧靜的微笑。

跡部景吾拽過她的手，將她手裏的毛巾甩到床頭，接著霸道卻溫柔呵護般的把她環入懷裏，將她抱在自己腿上，“澤希。”

“嗯。”

“澤希……”

“嗯。”

“還要這樣不願面對一切多久，我可以等，但是可不可以早一點醒來……澤希。”跡部景吾加大臂彎的力氣，將澤希更緊的抱在懷裏，他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間，重嘆一聲，“等你醒來以後，我們就重新開始，你失去的一切，我用一生來補償，這樣夠不夠？”

“澤希……”他的臉全部埋在她的脖頸間，再重嘆一聲。

他永遠不能忘的是這個女孩子在最後一次清醒時，目光中凝著比海深的決絕不悔，以及比海深的癡情深愛。

他永遠不能忘的是這個女孩子在最後一次清醒時，整個身體壓在他的身上，目光寧靜如藍空，仿若那大灘刺紅的血不是從她的身上湧出來的。

她的血不斷不停，仿若大叢大叢的曼珠沙華在剎那盛開，那些刺紅灼傷了他的眼睛，他猛的翻身抱起她，她卻驀然微笑，那是她最後一次清醒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好像你並沒有受傷……這就好了。”

她受了那樣重的傷，她卻沒說她的痛，她只說他沒有受傷就好了。

當她再醒來的時候，她失去了打網球的右臂，她再也不能打網球，她的夢想在此夭折，與此一同陪葬的還有她的神智。

“強大的心理障礙導致暫時性神經障礙。”他記得醫生的診斷結果，他的心口在那一刻竟然刺痛了。澤希她是不願意面對，不願意再想起他給的傷害。

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愛澤希，在車禍發生的一瞬間他將亞美拉進懷裏，甚至一點保護都沒有留給同在車上的澤希。

可是澤希卻壓在他的身上，擋住了那一切傷害。她失去了夢想，換來一個不愛她的人的安然。

澤希，你究竟是情深到了如此，可你卻也不再願意面對這些糾紛傷害。

“或許這樣對你是好的，你一天不清醒，便可以一天不面對那些痛苦，可是澤希，我卻想要你回來。”

“今天的網球比賽上，就好像看見了從前的你，從容溫柔，行雲流水，我想起從前你打網球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那麽開心。不能再打網球，你該是多麽痛苦。”

“可是澤希，我卻想要你回來。”

“你的痛苦，我用一生來償還，這一生，夠不夠。”

愛澤希嗎，如果是車禍之前，他說不愛，他以為他愛的是平澤亞美。可是現在呢，他願意用一生去陪伴她，或許是內疚或許是感動。

可是說到愛，他愛澤希嗎？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唯一，卻無法分清愛與不愛。

×××

夜深後的寧靜房間裏，女孩子輕手輕腳的走進跡部景吾的房間，繁覆華麗的落地窗簾並沒有完全拉攏，深夜裏的明白月光灑進了這間房間。

澤希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目光裏盈滿溫柔，她看著少年沈睡中的側臉，眼角墜著的一粒淚痣華麗而妖媚。

澤希最後一次貪婪的看了一眼跡部景吾的臉，然後站起身離開。

——對不起，景吾。

她在心底輕輕的說。

其實在不久前她就已經醒來，可她依然裝作神智不清的樣子。她不敢面對，她情願她一輩子都是傻子，這樣就永遠都不會想起來那些痛。

她記得他那般舍命的將平澤亞美護在懷裏，深藍的眸底甚至沒有她的影子。她從小都知道，他喜歡亞美，他是她的竹馬，亞美卻才是他的青梅。

她怎麽會不清楚他對亞美的心，有的不過是她的一句無悔而已，哪怕她的右手再也不能打網球。

可是她卻無法再繼續偽裝下去。

她看見他在網球場上目光中的退縮，她知道，她該繼續裝成一個傻子，可是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他那麽狼狽。她的景吾，應該永遠都華麗高貴，應該永遠都是讓人心甘臣服的帝王，她怎麽可以看著他那麽狼狽。

他在那麽多人面前將她拉進懷裏，聲線低沈攝心，他說，她是他一生不會棄的妻。

那不是她所認識的跡部，她所認識的跡部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是有怎樣的勇氣才能忍住眼淚掉下來，可是她卻無法在這樣繼續的偽裝下去。他對她越來的好，她怕這一切就是夢，當他發現她已經醒來以後，這些好就會消失殆盡，她怕他對她好只是因為內疚。

所以，景吾，不要因為這些內疚迷失了你的心，你愛亞美的不是嗎？不然怎麽會那麽義無反顧，不然當她看見他面對亞美時眼底的柔色，心怎麽會那麽痛。

為你失去右臂，為你斷折夢想，為了你不能再打網球，都是我無怨無悔，只是你的溫柔僅僅因為內疚而非愛我，我仍然那麽心痛。

對不起，我無法再繼續裝成一個癡傻的人，無法再假裝過去的事都不曾發生，無法將錯就錯的當做你愛上了我，那樣自欺欺人的溫柔就到此為止吧……

愛你無悔，從來如此……

眼淚如同珠子般顆顆砸在樓道間，在寧靜的午夜裏分外清晰，清晰的就仿若是她在分崩離析的心……

×××

淩晨四點鐘正，天還沒完全亮。

華麗寬大的臥室裏，睡夢中的少年忽然皺了眉，唇線抿緊，似乎因為夢到了什麽而在掙紮。

少年在掙紮中醒了過來，深藍色的眼底積著沈痛。

他穿上拖鞋打開臨近臥室的門，空蕩蕩的房間裏只餘下一片白色月光，一個人也沒有，連常用的東西都不在了。少年修長的身影在淩晨的微光中有幾分落寞，他擡手撫摸著自己眼角的淚痣，兀然自嘲的笑了，“你果然還是會離開……原來剛才的不只是夢。”

原來她的離開，即使是夢境裏也會讓他痛。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