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腿和左肩瞬間襲來的劇痛讓你幾乎是從絕望的自我沈睡中猛然痛醒。

無法忍受的劇痛。

本來想著就這麽離開世界……

就像本來已經因放棄的神經突然被席卷而來的不能承受的劇痛所刺激，你甚至聽到了自己左腿和左肩皮肉被刺穿的聲音。

痛到全身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然後仰面張大嘴瞪著瞳孔劇烈呼吸。

死亡，原來也沒你想象的那麽輕松。

只是因為無法忍受的痛，都能讓你萌生要掙紮再活一會兒的信念。

別人因為難忍的疼痛求死，你卻因死前的疼痛求生。

神經病吶……你忍不住在最痛的那一刻無聲罵了自己。

忍不住的疼痛讓你仰天大聲喊叫，只是在發洩你受到的疼痛。

骨頭就要斷裂前的破裂聲。

猛地捏緊了手中刀柄上噴氣的閥門，你只能感覺到身體後面還沒有損壞的噴氣口帶著巨大的氣流沖進了女巨人的口裏。

被這樣氣壓帶動著你深深嵌進了她牙齒裏的力度。

“……”

再次疼痛到大喊著，甚至感覺到了自己不受控制疼出的眼淚。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活下去。

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狠心一想，調整出氣孔，完全朝向女巨人口裏，用手上最後的力氣捏下閥門。

那一刻，你感覺到了自己全身已經被自己鮮血浸染，濕潤著，濃濃的，自以為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溫熱的血腥味。

浸濕你的衣服，滑過你喉嚨的血滴，帶著你的每一點流失的體溫，灑落在女巨人口喊著你跑過的路途。

真實的不能求死的疼痛啊……

哪怕是用盡你氣體瓶裏全部的氣體，你也要掙紮。

就是因為疼痛。

最好的教訓，告訴你，死也是疼的，懼怕疼痛，就好好活著。

巨大的氣壓噴湧進了女巨人的喉嚨，她明顯的不適使得上下牙不自覺松開，這是只一心決定活下去的你顧不得她牙齒略微離開傷口時的大出血，借助氣壓推力，旋轉，感覺已經要吐出來的自己，刀片旋轉，楞是在她嘴上劃開了幾條你將死之前的咆哮的神經留下的深深刀痕。

靠著這疼痛迸發出的力量，你居然奇跡般從她嘴裏旋轉著飛了出來。

你要離開這裏，你要離她遠遠的，你再也不想承受這樣的疼痛了。

滿臉掛著淚痕，什麽也不去奢求，只求離開。

就在你那一陣逃脫之後，女巨人視線亂了一下，似乎又是一個趔趄。而你已經不在意是否還能為利威爾班爭取時間了，你只是在她還沒有恢覆之前，朝著右邊射出鋼索，感覺刺進了樹幹，然後朝著右邊的樹林深處飛去。

不想再在這裏多呆一秒……

整個左半身機能等於是廢掉了，左肩和左腿被咬的部分已經撕裂，甚至能看見本來皮肉就不多的左肩裏附上了鮮血顏色的肩胛骨，鮮血噴濺，在你身後灑了一路，你卻只能保持最後一點清醒的理智往遠離她的方向射出鋼索。

失血過多昏迷之前，趕到指揮班的位置，你堅信那裏有醫療兵。

你不知道前面利威爾班有沒有在最後拐彎的那一刻看見你出來，你的註意力已經不在他們身上了。

此刻除了自己，你還能關心誰？

左邊完全不能動，更不用說使上力氣靠左邊的鋼索拉扯你前進。

你在疼痛中盡量保持還能思考……簡直就是折磨，突然不想再出來了……

張嘴呼吸著空氣，你在看不見人的樹林深處□□著繼續靠右邊的鋼索往前飛。每次到頭了就緊張一下，收回右邊鋼索，在掉落地面之前趕緊發射出去，越遠越好。

朝著你感覺的指揮班的位置前進，反正堅決不肯動用左邊的鋼索，你知道那會有多疼。

對於疼痛，你還是一直最害怕啊……

也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只能感覺自己的體溫隨著噴濺灑落的鮮血在一點點流失。

或許能保證你此刻還能清醒的理智的，就是你求生的本能和欲望了了吧。

你這樣想著，在看見了前面有了指揮班和貨運馬車的影子之後，緊繃的神經核清醒的理智在那一刻崩裂，你在最後昏迷之前，朝著眾多瞪大了眼睛驚詫看著這樣傷痕累累回來的你的面孔無意識撲去。

又一次是因為疼痛醒過來。

醒了，可是不想睜開眼，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造成的困倦，只是鼻孔裏先吸進來了一大股討厭的血腥味。

是自己的嗎……我還沒有死吧……

感受到了周圍力度剛剛合適的懷抱著的觸感。

混蛋啊……就算活著，你的整個右半邊身子也一定殘廢了吧，現在什麽感覺都沒有。

心裏有那麽一點不甘心吶。

你中還是堅持完成了睜眼的動作。

接著你看見了上方的擔憂地看著你的那張臉。

“米亞可！太好了，醒過來就沒事了！”

韓吉高興地大聲說道，然後全身緊張的神經終於是隨著你慢慢睜開眼而放松了不少，心裏的石頭也落地了。

你嘗試著動了動左邊的肢體，可惡，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就像……被截肢了一樣。

突然好緊張，你趕緊扭頭，在看見了包紮之後的左肩膀和還健在的裹在紗布裏的向外沁透著鮮血的左腿，才安下心來。

至少還不會缺胳膊少腿……你苦笑了一下，想繼續閉著眼。

突然想起了些什麽。

“分隊長，任務怎麽樣了？”

真嚇人的顫音，你自己都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還真的是很疼呢……

“啊，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雖說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太好。”

“……發生了什麽……還有這一次任務實際上是要做什麽……”

你每一次說話都是用盡全力，每一個音發出來都扯動著你的傷口，你只覺得，韓吉看著你說話時的眼神，明顯很游離。

她聽你這麽一問，更是露出了一種你說不出的失落感和心酸感，她在心疼你，也在對什麽而傷感。

你不想聽見的結果。

她不說話，帶著傷感的眼神沒有看著你。

你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們的真正任務，就是在巨樹之森抓捕女巨人後頸裏的人類。”

你驚訝地盯著她，說不出的吃驚。

“不過，就連埃爾文也沒有想到，已經抓住的那家夥，可以為了不洩露情報，用叫聲吸引其他普通巨人把她吃掉。我們失算了，那裏面的人類逃脫了，最終目的是帶走艾倫，多虧了利威爾，至少現在艾倫被搶回來了。”

你那隨時可能昏厥的大腦在努力跟上她的思路，在盡量接受她突然透露的眾多的情報。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已經踏上了回去的道路了？

於是此刻你也開始考慮，是否還能參加，不對，是否還願參加下一次的壁外調查。

反正已經全身麻木，你就開始嘗試著能不能在已經麻木的疼痛中坐起來，你能猜到的是，韓吉坐在馬車後面的空白位置，然後懷裏抱著你。

現在馬車沒有前進，應該是大部隊停在了什麽地方休息，或者按照以前的慣例，停下來校準前進路線。

終於可以回去了……

你還是想坐起來，親眼看一眼，周圍還有些什麽。

韓吉在逃避你的雙眼的樣子讓你感覺很不對勁。

“餵……你還是別亂動比較好！”

韓吉感覺到了你試圖自己支撐著身體坐起來，趕緊瞪著大眼看著你，抱著你的雙手不覺緊了不少。

“我能坐起來吧，分隊長，幫我一下。”

你平靜的語氣，鐵了心要坐起來，暫時忘卻你不是因為不痛而麻木，是因為過於疼痛而麻木。

“……好吧，那你要答應我，不管看見了什麽，都要給我堅持下去，明白沒有？”

她拗不過你，於是只好改用類似於命令的語氣說道。

你當然只能聽話點點頭，內心一點點不好的預感就要將你吞沒。

她也不再多說什麽，慢慢幫助你坐了起來。

周圍還是和以前想的一樣慘烈。

比較高的石塊上站立著一些拿著望遠鏡觀察巨人動向的士兵，還活著很多士兵也是有傷殘，有低落神色。

但是，那些被綠色的布料裹著全身，靜靜放在地上的犧牲士兵，永遠都不能直接無視掉，比一切都更能抓住你脆弱的心臟。

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有誰。

轉念一想，自己是不是也差點跟他們一樣，靜靜躺在那裏呢。

說不出的傷感。

身後傳來了爭吵的聲音，吸引你暫時把目光送了過去。

聽了個大概，應該是有些人不滿意埃爾文團長不去回收一些士兵屍體的情況。然而你也知道他們所說的事實，很多屍體不能回收，因為周圍有巨人，或者是，那樣慘烈的犧牲模樣，還是不要帶回去，讓親人悲痛欲絕為好。

以行蹤不明來登記，也就是所謂的失蹤。

你也知道，這是多麽可笑的結局。

你們一次次出來，結果就只是這樣子嗎？

不是在後悔，而是對於這樣的結果，開始數落上天的無情，只是把那不存在的天賜命運從頭到尾，徹底罵了一遍，才忽覺自己的渺小。

帶著身體的疼痛和心裏的悲痛，你默默低下了頭，看著地面的草坪。

視線裏突然多了一雙腳。

“對不起，米也可。”

你擡頭，看見站在馬車旁看著你的團長，湛藍色的眼睛裏有他的冷漠，也有他對你的這麽嚴重的傷勢的歉意。

你努力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再也不想開口說話。

你已經照他所說的，努力活著了，不論在什麽情況下，絕對不會死。

他看著你也不想多說什麽的樣子，站定了幾秒，還是朝前繼續走了，或許，你還是不怪他的。

他離開之後，高大的身影之後終於看見了利威爾兵長。

讀不出感情的眼睛看著你。

很久沒有這樣，和他一直直視著。

你甚至感覺出了他心裏那還沒消散的怒氣，因為他的臉色有深深的霧霭。

他帶著那樣的表情徑直走了過來，你看著他走近你。

“米亞可，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麽嗎。”

不想過多思考事情的你只是看著他就快要發怒的眼睛。

“揍你一頓，讓你永遠也站不起來，然後乖乖躺在床上。”

你聽了之後反倒想爬起來先揍他一頓……

“不用勞煩你了，我已經爬不起來了……”

還是你被他眼神嚇到了。

這是，他真的生氣了，不帶有感情的眼神，努力壓制住怒火的內心。

聽完你的話，他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

你還楞在那裏。

但是……你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韓吉分隊長，利威爾兵長走路的樣子……他的腿受傷了？”

你註意到了利威爾走路姿勢明顯有問題。

韓吉微微嘆了一口氣。

“為了救艾倫，被女巨人傷到的……具體有多嚴重……他的傷和你的不一樣，你是皮肉傷，愈合簡單，只要好好休養，利威爾傷到的是骨頭，外表看不見的傷才是最難治愈的，你也懂吧。”

突然心疼了。

從來沒見他受過傷，從來沒見他這般失落生氣過。

你甚至萌生了如果自己一切安好，一定要沖上去，好好陪著他。還真是可笑啊，明明現在傷的不能動的是你而不是他啊……

這就是所謂的愛嗎？永遠，只想為對方做點什麽。

能陪他的，不是只有你……

“韓吉分隊長，佩特拉呢？”

氣氛詭異的幾秒鐘。

難耐的沈默。

“韓吉分隊長？”

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卻只是平靜看著你，一直看著，就是不說話，不管你後來又叫了她一聲。

她卻一直看著你。

你從她越發平靜的眼神中讀到了什麽。

右手手指抽搐了一下。

“分隊長，請回答我……”

你感覺自己在還沒有得到答案之前，預知的淚水就要滑落。

韓吉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抽出環抱著你外面身體的左手，輕輕整理了一下你眼前因沾染了自己血跡而有些堅硬的劉海。

“米亞可，聽我說，不要激動。利威爾班，除了利威爾和艾倫，其他，全部離開了。”

其他，全部，離開了。

你聽見了自己心裏什麽東西碎掉了的聲音。

離開了？

離開了。

深深吸進一口氣，你的眼睛立刻就紅潤了，眼睛不再聚焦任何東西。

原來，離別真的是說來就來……

帶著全身的疼痛，心裏噴湧而出的讓你心如刀絞的刺痛一陣陣襲來，胸口堵得好慌。

佩特拉，說好的，一起走下去呢……佩特拉，你給我回來……

韓吉再次緊緊抱住你，讓你憋在她的懷裏無聲痛哭。她安慰不了你什麽，只能給你你想要的環境，讓你好好哭出來。

世界沒有色彩，灰白色。

你面無表情被韓吉抱著，坐在顛簸的馬車上前進。

剛剛的心痛感似乎已經遠離。背對著前進方向坐著，你只是偶爾擡頭，看見前面遠去的天空，猜測著後面和墻壁縮短的距離。

好灰暗的顏色，你的世界再一次崩塌了。

那麽你的世界現在還剩下什麽？利威爾的世界，也還剩下什麽？

你還是呆滯地看著遠處。

視線裏突然多了什麽。

有士兵騎著馬朝這邊趕來，但是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兩只目測14米級至15米級左右的巨人。

你覺得自己看見這一幕也沒有多餘表情。

他們是追不上馬車的……但是，後面載滿了犧牲者屍體的馬車，一定會因為太重了速度太慢要被趕上！

你知道自己其實也沒太在意這件事，麻木的你只是在努力堅持思考，轉移你即將崩潰的精神。

後面兩輛馬車離你們不遠，卻就是在逐漸落後，因為你們在加速。

埃爾文團長一定也知道，加速離開要比去對抗追過來的巨人有效得多。

但是眼看著真的就要追上了，你也覺得不太妙，緊張感再次襲來，不自覺坐著朝前微傾著身子，就差自己跳出去了。

開什麽玩笑……我現在完全是個廢人……

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麽沒用。

後面馬車上的士兵已經開始準備戰鬥了，你看著背對著你們的兩個士兵已經拔刀。

旁邊多出了一匹減速下來靠近他們的黑馬。

“別做那種事。”

利威爾兵長突然開口制止。

他穩穩坐在黑馬上，帶著不可違抗的命令感。

“比起這個，還是把遺體扔掉吧。”

扔掉的話，馬車的負重就會減輕，速度就會加快，大部隊就都能快速前進，比起巨人更先達到城墻那裏。

不可否認的，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了。

你的心裏卻堵得更慌了……

利威爾兵長，為什麽你可以這麽輕易說出這樣的話。

為什麽把死者遺體丟失這種事，不得不成為現在最有效的逃命選擇？

可是……你不能否認。

這一次壁外調查，為什麽會發生那麽多讓你如此沈痛著的事？為什麽受了傷的自己，還要接受這麽多的心理之痛？

眼睜睜看著遺體被拋出去，你們都無言看著，活著的士兵含著淚水，將他們曾經的戰友或許還沒有冰冷的遺體，一具具拋出去。

連你也知道的無奈……

本來想就這樣一聲不發看著這一幕。

“佩特拉……”

那因為撞擊地面而散落出來的淺褐色頭發，再一次深深刺痛你，你感覺自己頭皮發麻。

“兵長，那是佩特拉！”

你幾乎就像突然被閃電擊中一樣，不顧身體的劇痛努力朝著那匹黑馬上的人歇斯底裏呼喊。

利威爾沒有看你。

他只是默默回頭看著。

然後，帶著無奈的遺憾，心痛著，和你一樣，忍受著內心的絞痛。

你默默一低頭，緊咬著牙，深鎖眉頭。你再也受不了了，這討厭的命運，這令人憎恨的世界，這得不到救贖一般茍活的人生。

“如果你們不把她找回來，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至少，你不要接受這些就像詛咒一樣的命運，你已經痛得這麽沒有感覺了，唯有對這個世界的仇恨，還是那麽真實。

韓吉一聽馬上緊緊抓住了你。

“米亞可……”

“米亞可！”

韓吉微小的一聲在利威爾兵長那怒氣升騰的一聲下顯得微不足道。

你帶著同樣眼含仇恨的表情看著他。

他卻是帶著平靜冷漠的表情看著你，讓你痛心著，卻猛地松掉了就要爆發的神經。

為什麽，明明同樣悲慟的兩人，要這樣互相對視著，然後，去接受這樣的結果。

你只是不明白。

就算是見慣了生死，你還是無法輕易接受任何熟知的人離你而去，那一刻的你已經沒有了理智。

就算知道人已經離去，卻還是想挽留下屬於其特定的東西，比如遺體，你也知道這其實毫無意義。

帶著你無法釋懷的憤然，你看著利威爾兵長，他卻只留下堅定地要你坐穩的表情。

你知道嗎利威爾，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殺了你。

被仇恨沖破了頭腦再而開始耳鳴，帶著不能讓你抹殺的疼痛，腦袋一陣沈悶，你最終是眼前一黑，陷入了死死的昏迷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心情超爛的，渾身不爽。

再過兩章估計會有肉，大家要看素的還是葷的？

葷的我又怕不過審核腫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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