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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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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早在珞哥兒周歲宴前幾日, 大老爺就叫人預備起來了。

這回, 鳳姐兒倒是不敢再推脫了, 只大老爺攢起勁兒來了,壓根就不叫鳳姐兒伸手了, 覺得誰都不敵他自個兒盡心盡力。大老爺之前又有過一次經歷,上次還想到有些忙亂。這次,人家有了經驗,倒是顯得游刃有餘。擼起袖子發號施令, 倒是很有一片指點江山的氣勢。

邢霜也不去管他。做父親的願意出力自己當然不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了。大老爺愛怎麽忙怎麽忙,左右他也不會鬧騰出事兒來。而且, 看大老爺雷厲風行的樣子, 想來也出不了什麽差錯, 邢霜便索性放開手腳,便由著他去了。總比每日在府裏無所事事來的高強。

因著只是小兒的周歲宴, 哪怕大老爺起著好好熱鬧熱鬧一通的心思, 但是, 請的人家著實不多。小兒周歲宴席嘛,這種宴請是有講究的, 不是誰都能請的。

大老爺還有些不高興,邢霜說了好一通才算是又重新捧起了笑臉。

如今的大老爺倒是瞧著更接地氣些,也叫人瞧著更順眼些。當然,這話旁人是不敢亂說的,也只邢霜敢這麽吐槽兩句罷了。

等到了珞哥兒周歲宴當日,十月十五, 天氣倒是也給面子,是個艷陽高照、天朗氣清的好日子。大老爺自大清早起床後嘴角咧著的笑容就沒放下過。等到了客人要上門的時辰,邢霜就開始給珞哥兒換上新做的大紅衣裳,腰間又給系上“福”字樣的晬囊。珞哥兒也不吵鬧,乖巧地任邢霜動作。

等邢霜給珞哥兒換好後,大老爺看著自家兒子白嫩嫩的臉蛋、圓滾滾的身子配上那紅彤彤的衣裳,果然跟那年畫上的福娃娃一般,又忍不住從邢霜懷裏接過自家兒子親了又親,嘴裏還道:“寶貝兒子,今天可得給你老子我好好掙個面子,揀著那官印寶劍這些好東西抓才好。叫我也出去好顯擺。”說話間大老爺的臉就開始得意起來,仿佛已經親眼預見到了自己被人圍著恭賀、羨慕的樣子……

邢霜瞧著大老爺的高興勁兒就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就能肯定珞哥兒一定會挑個好東西,有個好兆頭?”

大老爺就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樣子看著邢霜,半晌不說話,只用那副難以言狀的表情看著邢霜。

……

邢霜都忍不住要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了。自己還能叫大老爺指著說傻?

邢霜威脅地看了大老爺一眼,“說人話。”

“當然能肯定了。哥兒抓周的東西是我親手準備的。他是我親兒子,當爹的難道還能故意坑他不成?只我準備的樣樣都有個個好寓意,甭管抓到啥都能說出個好處來。好比抓了那印章,那就是官運亨通,抓了那書本,也可做那大將軍,英勇非常。就是抓了算盤也是要發展陶朱事業的……”

邢霜一邊聽著,還不待她開口,大老爺就又道:“你當有幾個像二弟二弟妹那樣的蠢貨,給自己兒子抓周,還擺些胭脂釵環這樣的東西上去的。不是誠心坑他兒子的嗎?”

“還有臉罵他兒子,我看最欠罵的就是他了。咱們兒子,我就專門給他擺寶劍、書本這樣的東西。這樣一來,還怕他不能討個好兆頭?”

邢霜:……抓周這件事還帶這麽套路的嗎?不是說好了自然選擇的嗎?

看大老爺這麽頭頭是道的份上,邢霜原本還有些擔心孩子抓了什麽不該抓的,鬧出當初寶玉那樣的笑話來。她自己倒是不怎麽介意,畢竟人的一輩子是由自己的選擇行為決定,而不是一個小小的抓周就能定下的!只是,邢霜也不想兒子萬一真抓了什麽寓意不好的,就那些不積口德的人嚼舌根議論。人生攏共就這麽一次抓周,還是討個好彩頭為好。如今,聽了大老爺的話,邢霜總算放下了心來了。

等時辰到了,邢霜抱著珞哥兒往外走的時候,心還是忍不住跳了一下,真不會搞砸吧?只是,不管邢霜心裏怎麽揪著,再想要多做些什麽輔助一下,也來不及了。

到了大廳。已經有好些人在等著了。賈母、王夫人、鳳姐兒等人自不必說,除了許氏、史家夫人幾個,還有好些邢霜認不出的人家在。但想來跟賈府的關系也是親近的,不然也不能留在這兒。

邢霜這邊進門,賈母就揚聲喚道:“赦兒媳婦,快把哥兒抱來我這兒叫我親香親香。一時瞧不見,我這心裏就想得慌。”

有外人在嘛,賈母表現地異常熱情,好似極為疼愛珞哥兒的樣子,儼然是一副心腸慈軟、疼惜小輩的老太太。

邢霜聽見了,只得抱著珞哥兒往賈母跟前去。只賈母伸手要抱的時候,邢霜微微一側身,叫賈母的手落了空。不是邢霜故意落賈母的面子,只賈母這麽養尊處優的一個人,又上了年紀,再加上好些年沒抱過小孩子了。珞哥兒又叫自己餵養得胖嘟嘟的,較之一般孩子要沈得多,邢霜真怕賈母手一滑,珞哥兒就摔地上了。

到時候,賈母一個老人家,手上失了力氣也是有的。出了事情,賈母不待別人反應自己就先哭幾聲,掉幾滴淚,自責幾句,旁人誰還能說賈母什麽?不說不責難,只怕還得安慰她呢!

珞哥兒若是出了什麽事情,自己鐵定得對賈母發難。到時候,只怕那些在一旁看熱鬧的人家還得轉過頭來數落自己。這麽一來,自己不得嘔死?

就為了賈母想要表演一番祖孫情深、婆媳親密,這樣的代價也太過不值了些。

故而,邢霜這才避過了賈母的手。只邢霜也不想叫賈母臉上難看,嘴裏便跟著補救道:“老太太且好生坐著,媳婦兒抱著叫您看也是一樣的。珞哥兒叫我餵得胖了些,壓手的很,累著老太太就是咱們做媳婦的不孝了。”

這麽著解釋了一通,才算是叫賈母的臉色好看了一些。重新拾起笑容,等邢霜往自己身邊距離貼近了些,賈母就對著周圍的人笑道:“我這大兒媳婦最是個孝順懂事的。什麽都想著念著我這個老太太,萬事不叫我伸手的,只說叫好好養著。如今,養的身子都懶怠了,啥事不想動的,也是愁人!”

這些出來應酬的大家夫人哪個不是人精,便一溜煙地順著賈母的話往外接。

這個說:“是啊,誰不知道府上的夫人都是頂頂孝順的,規矩又好,不愧是國公府的媳婦,教養就是好。”

那個說:“不僅是大太太,便是二太太也是王家嫡女出身,對婆婆孝順守禮,對旁人也是仁義善良的。便是孫媳婦也是在京中出了名的能幹人。也是老太太會調教人才是。”

一番奉承話說得賈母通體舒泰。

又有人道:“要我說,也是老太太的福氣好,運道好,這才叫那有才的有德的都托身到老太太家裏了……”

一時間,又是一陣附和聲。捧得賈母心裏就像大夏天飲下的冰飲,清涼舒爽,笑容就沒下去過。

好在是叫賈母把邢霜的不給面子的事忘記了。然後,邢霜又抱著珞哥兒叫這些人看了一番。當然,也不是白看的,今天的看是有禮物收的。知道今天人家孩子抓周,今天來做客觀禮的這些人自然也是早就備下了禮物。不拘是金鎖、玉飾、生肖擺件或是旁的東西,也不需著客氣,邢霜都收了起來,然後叫如意單獨歸置在一處。這些都是珞哥兒的財富,邢霜是不準備動的,叫人幫他單獨收著攢著,將來既是個紀念,也是一筆財富。畢竟是人家自己憑著周歲賺的不是?

在這個觀禮的都是關系較為親近的。雖然瞧不上邢霜的身份,倒是還都挺給珞哥兒面子的,其實也是看著榮國府的面子的。再來,畢竟是做客的,誰也不會揀著那不好聽的說。故而,任是誰見著珞哥兒了都得誇一句,仙童一般的人物,看著就聰慧守禮,將來必成大器雲雲……

該見的都見了,該擺放的也都擺放了,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大老爺便抱著珞哥兒去抓東西去了。

大老爺把珞哥兒放在炕前設的大案上,案上鋪了大紅的細毛毯子,上面擺放有:幾卷經書、筆墨紙硯、四書五經、金銀錁子、印章、算盤、錢幣、賬冊等等擺放的滿滿當當的。

把珞哥兒放在了大案上,大老爺就松手了。周圍圍了一圈的人呢,倒是也不怕他掉下來。瞧見了大老爺松手了,珞哥兒就朝大老爺伸手,大老爺也不抱他。珞哥兒便看向她娘,娘的懷抱香香軟軟的也可以啊,誰知她娘今天也不知怎麽了也不抱他。珞哥兒委屈了,倒是也沒哭,只屁股牢牢地釘在了桌案上一樣,一點兒不動彈。

觀禮的人瞧見了,都笑得不行,倒是甚少見到這麽老實乖巧的孩子,便一人一句地逗著珞哥兒抓東西。大老爺原本見自家的胖兒子不動彈還有些著急,等珞哥兒突然右邊爬去了,大老爺覆又高興起來。邢霜見著這麽熱鬧,也難得心情舒暢。

只是,等大老爺順著自家胖兒子爬著的方向看到大案那邊放置的東西的時候,大老爺的臉色瞬間就黑了。

邢霜瞧著大老爺的臉色不對,也跟著過去瞧了一眼,這才知道大老爺的臉色為何這麽難看。

誰能想到大老爺竟然看到了那一側上面擺放著幾盒子胭脂水粉、還有亮晶晶的首飾釵環,身子還有一碟子糕點。要知道東西都是大老爺親自選的,也跟邢霜說過自己選的什麽,這其中絕不包括胭脂首飾糕點這幾樣東西。

大老爺才剛拿寶玉抓周抓了胭脂水粉的事情嘲笑過賈政夫婦兩人坑兒子呢,所以他又怎麽可能自己放置這些東西。誰知如今就這麽被打了臉?

大老爺心裏惱得跟什麽似的!

卻也不知珞哥兒會抓哪一樣?只不管他抓哪一樣,也沒個好的,只怕又得像寶玉一樣叫人笑話一陣兒了!

邢霜心裏卻是一驚。壞了,只怕珞哥兒要抓就是那糕餅了。

果然,珞哥兒看到了臺上的糕點,眼裏便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了,眼裏心裏便只有那點糕點,等著去臨幸它呢!伸縮著兩條小短腿,好不容易爬到大案上的右端,珞哥兒抱著一塊糕點就啃了起來。嘴巴一張一合間,口水順著下巴噠噠噠地往下流。邢霜簡直沒眼看。

想到自己平時常拿著糕點兒逗著珞哥兒,故意不叫他吃到,直撩撥地珞哥兒將哭未哭的時候才把糕點兒給他,這才叫珞哥兒對那糕點兒上了心。邢霜都不敢看大老爺的臉色。

只是,分明自己和大老爺誰也沒放過這東西,誰作弄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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