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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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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一大清早,邢霜是被賈赦鬧醒的。

不過卯時,賈赦就先醒了。

黃花梨制的塌再是名貴,耐不住它又窄又硬,對於大老爺這樣的身板來說,睡著實在是一種煎熬。又因著邢霜平時是不留著下人守夜的,沒有多餘的被子,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叫人知道夫婦兩還是分床睡。因此,大老爺只蓋著邢霜“好心”分給他的一床薄被子。

然後,一夜之間,大老爺就華麗麗地傷風了。一把鼻涕一把的,噴嚏一聲接著一聲地打,好不狼狽的樣子。

這還能睡?

反正塌是肯定不能睡了。

再看床上的邢霜睡得香甜的樣子,大老爺心裏頓時就不平衡了。

自己在這凍得瑟瑟發抖得,那邊她倒是睡得香甜。大老爺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將自己的薄被子往床上挪,帶著一身的寒意就蹭蹭蹭地就往床上去。上了床,大老爺還壞心地將冰冰涼的手往邢霜臉上放,被霜下意識地打偏後,猶不滿足,又往下朝著脖子上移動。邢霜原本睡得正熟呢,讓這麽一冰,身子直打哆嗦,哪裏還有不醒的道理?

眼睛睜開一看,就見賈赦那廝的手使勁兒地往自己脖子裏放呢。身上穿著的一層裏衣哪裏擋得住大老爺的豬蹄子,和那帶來的一身寒意。

眼見著成功將邢霜也攪得睡不著了,大老爺就開心了,笑得一臉得意,很是欠揍的模樣。這麽想了,邢霜也就這麽做了,直接將將將爬上床的大老爺一腳又給踹了下去。

大老爺不防,教邢霜給踢了個結實,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那窘迫樣,真是畫面太美,不敢看系列了。

行吧,這下子是都不用睡了。

雖是過了年,天氣依然沒有轉暖的跡象。被鬧醒,睡是睡不著了,只是邢霜空有一身的起床氣 ,卻沒有起床的勇氣。依然在床上賴著。

大老爺恨恨地瞧著躺在床上的邢霜,敢怒不敢言,眼淚鼻涕地,說不出的磕磣,就這麽折騰到了天亮。

折騰地大老爺都快沒脾氣了,然後該請大夫的請大夫,該吃藥的吃藥。

額頭倒是沒有大礙,幾天就可以消腫了。不過,這不是還染了風寒了嗎?又是熱雞蛋滾著,茶水伺候著。溫了就換熱的,熱的就換涼的,王善寶家的帶著吉祥、如意等幾個人將賈赦伺候的那叫一個精細,唯恐叫大老爺不滿意。賈赦會意,也就故意地作,折騰地邢霜身邊的下人人仰馬翻的。

這不是不能也不敢折騰邢霜嗎?人就可著勁地折騰她的心腹下人,好像這樣也是一種變相地欺負邢霜,能叫他心裏頭過把欺負邢霜的癮似的。這出息勁兒,邢霜都懶得搭理他。

大清早的就請了大夫過府,又沒隱著瞞著的,那麽該知道的自然就都知道了。頭一個,賈母是必然要問詢的,之前邢霜作的妖怕是叫她印象深刻了,是以現在都得時時防備著。這不,才剛看完診,賈母就打發人來瞧了,來得還是賈母身邊的老人賴嬤嬤。

因著年前的事,叫賴家的不敢小覷這位好似沒什麽存在感的大夫人,因此,話就說得極為客氣。說是賈母聽說府裏請了大夫上門,知道是邢霜這邊的事情,就很是擔憂,想叫邢霜過去仔細說說話,也好寬慰一二。

邢霜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又見著賈母匆匆地帶著早早去給她請安的王夫人一道來了。賴嬤嬤就順勢地退到了賈母的身後。

賈母吩咐賴嬤嬤之後,心裏就後悔了。想著邢霜現在這個臭脾氣,萬一再將事情弄糟了,或是邢霜不給面子,都不是自己想見到了。就帶著王夫人一起來了。

待知道這是染了風寒了,賈母就顯著一臉古怪的神色,王夫人也是一樣。這早不風寒,晚不風寒的,書房睡了那麽些天都沒沾上,這來了邢霜這兒才一晚上,這就染上風寒了?這晚上都幹嘛了啊?就見著賈母面對著邢霜,嘴巴張了又合上,合上又微微抿著,憋不住,還是想說。

然後,賈母轉過身子,朝著裏間的賈赦去了,張口就道“這又是灌了幾杯貓尿,這麽冷的天,教你也能這麽胡鬧呢?身子也不要了嗎?”終歸是親兒子,再是偏心小兒子,也不是真就能看著大兒子糟蹋身子而不聞不問的。風寒可是一不小心都是可以要人命的東西。

劈頭蓋臉地就訓了賈赦一頓,轉過頭,還得面對邢霜。對於這麽個人,賈母是真沒能耐也不想再招惹了。內宅的女人,個個都是演戲的好手,有什麽演不來的呢?

人家就能對著邢霜溫和地叫邢霜好好管著賈赦,別叫他荒唐太過了。叮囑一番後,就回去了。這才年初二呢,正月不出,府裏且有得忙呢!

賈赦被賈母調教的還少?早練就了一項技能,說啥都聽著,過耳不過腦,一味地敷衍著就對了。根本都沒想過荒唐不荒唐的?

邢霜就很納悶,不就是染了場風寒嗎?這跟“荒唐太過”有個什麽關系,叫邢霜頗為不解。

本著不明白就要問的原則,邢霜就向著屋裏留下的四個人中的唯一一個清醒的下了手。

王善保家的先是瞧了瞧邢霜的臉色,確定邢霜是真的是不明白而不是故意裝作不懂後,就趴在邢霜耳邊小聲地解釋了幾句。

邢霜起先還不為何要避著吉祥和如意說話呢,叫王善保家的解釋了這才明白,邢霜連床都沒叫賈赦睡,哪裏能想到賈母說得這個呢?

一時間,她都有些替賈赦感到委屈。畢竟,大老爺這方面是真冤枉,便是有心也無力啊?

從年初二開始,榮國府就進入了正式的對外交際的階段。互相請吃年酒,宴客和被宴客。

這也不是個容易的事。要提前排好日子,免得和別人家的日子互相撞了,顯得不誠。日子定下後再下帖子,先請誰後請誰,什麽樣的人家安排什麽樣的座次,以及安排和身份地位對等的宴席等等,這都是必須要註意的事情。

這個時候,也就到了鳳姐顯本事的時候了。她也是個真有才幹的人,甭管是不是操勞,反正一頓風風火火的上下安排,人家就是把這一攤子叫邢霜看來亂七八糟的麻煩事給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便是有一星兩點的疏漏,又叫人家親姑姑給補上了。畢竟人家才剛嫁過來的第二個年頭,還年輕的很,可以理解嘛!

反正,府裏頭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的。宴席上面吃酒的聊天的,宴席下面唱戲的、說書的、戲班子的雜耍什麽的,各種聲音交錯其中,真真是不得不嘆一句富貴人家。

這個時候,各個夫人太太的交際圈,就很是能顯出她們的身份背景體面了。四大家族,四王八公,同氣連枝,那麽身處其中的誥命夫人自然也是要乘著這個時候彼此聯系感情。就是榮國府的小輩們也是可以在這段時間出來見客以及作陪和她們同齡的小姐妹,這也是她們難得的體驗了。

邢霜能有什麽交際圈呢?不說之前的邢夫人個性真的很不討喜,便是邢霜的出身背景以及繼室的身份,哪個能叫四王八公的誥命看得上?更不用說次一等的四大家族的夫人們了。倒是上次被請來的那些左都禦史夫人那一檔的倒是對邢霜懷抱善意,只是這樣的人家偏又是和榮國府不睦的,看熱鬧倒也罷了,這種親友聯系感情性質的宴會自然是不會來的。

因此,邢霜在來的這些自命不凡的誥命夫人當中,就顯得有些尷尬,雖然邢霜自己並不這麽感覺。教邢霜看來,自己是名正言順的賈家大房的當家夫人。換了門上那塊牌匾,這就是自己家,站在自己家裏,還敢看不上自己?

不過是邢霜懶得周旋在這群人中罷了,整天吵吵鬧鬧的也沒什麽意思。在賈母施恩,王夫人得意,王熙鳳驕傲中,邢夫人又施施然地縮回了大房的院子,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還有一人與邢霜類似待遇的就是林妹妹了。

今年是林妹妹來賈府的第一年,還處於母孝當中。又是客居,這樣的日子是不便出現於人前的。見著賈府到處都是言笑晏晏,喜氣洋洋之象,黛玉又是敏感多思的性子,想著母親在時,自家府裏也是這麽歡快熱鬧的,自家和弟弟每日常伴父母膝下,何等的快樂。如今,弟弟母親相繼離去,父親也遠在揚州,叫自己在這府裏做客,孤零零地……

雖有寶玉每日宴會回來賠笑逗樂,仍是不展歡顏。看著別人的熱鬧,更為想念父親了。林妹妹自來便是喜怒行於色,不加掩飾的。對著寶玉這個熟悉的,就更是如此了。

難怪府裏人常說林姑娘小小年紀倒是個脾氣怪異的,王夫人更是一看賈寶玉這個作態就氣得牙根癢癢。別說是不得自己喜歡的小姑子生的女兒,就是換了自己的親侄女寶釵,若寶玉整天圍著寶釵轉悠,為著寶釵伏低做小賠禮道歉的,王夫人也是不會樂意的。這也是自古婆媳關系就是難解的難題的原因,就沒有一個做母親的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在另一個女人面前低頭做小的沒出息的樣子無動於衷的。

因此,王夫人見著寶玉每天宴會回來,拿著好玩的好吃的哄著黛玉,做小伏低,就氣得不行。

這樣的林妹妹能招王夫人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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