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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忠骨(結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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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親了一口,搖晃著頭像小貓一般。

“哎,你呀你呀,我這輩子是跑不掉了!”秦襄的聲音又輕又軟,仿佛連心都化了。

蘇然窩在秦襄的懷裏香甜地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到神清氣爽。可是當她坐在飯桌前時,卻發現坤元宮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就連晴枝都在回避著她的目光。

晴枝此時正一刻不停地忙活著,看起來很忙的樣子,但她卻把剛剛拿出來的餐具又收了回去,離開之後發現了失誤,又再重新擺了回來。

“說吧,發生了什麽事?”蘇然托著腮,看著晴枝的背影說道。

晴枝手上的動作一頓,故作輕松道:“大好的天兒,哪有什麽事呢?”

“不說我就不吃飯了。”蘇然也耍賴道。

這一招果然有用,晴枝咬著唇猶豫了許久之後,才苦著臉道:“今兒一早,皇上頒布選秀的詔令了。”

蘇然微楞,回想起昨晚的濃情蜜意,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她才呆呆地“哦”了一聲,執起筷子輕輕咬住,含糊道:“先吃飯吧。”

承平三年,一紙選秀令在朝中激起了軒然大波,原本摩拳擦掌要把閨女送進宮的官員們,在接到這份詔書的時候,欣喜之餘,都不禁迷惑不解,因為這份詔書和以往的選秀令大不一樣。

下朝後,禮部尚書李顯貴的家中濟濟一堂,各路官員都想從這位官場老手中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李大人,依你看,皇上這是什麽意思?”一名吏部小官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原本還熱熱鬧鬧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李顯貴摸了摸花白的胡須,精明的小眼睛微微瞇起,哈哈一笑道:“依老夫之見,皇上自有聖意,我等只需安旨辦事即可。”

呸,老狐貍。

在場官員無不在心中腹誹這位滑不溜湫的老家夥,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更加急得撓心撓肺。這紙詔書雖然定下了明年秋天大選,家中二八至雙十年華的女兒均可自願參選,可奇就奇在所有秀女入選之後不封妃位,只做女吏,從蘭臺編修做起,在宮期間,除觸犯宮規逐出者,其餘女吏不得與家人相見,但入宮半年以上者,可由家人奏請皇恩,開宮放人,接回家自行婚配!

這不官不妃不婢的奇怪身份,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哪有入選的秀女還接回家婚配的荒唐事,且這又有別於宮女年滿二十五歲出宮的規矩。入宮即授予官位,雖說只是纂修書本的輕省活計,但也是吏部在編官職,是要正經載入史冊的,難道這是要開女官的先河麽?

正是叫人抓破頭也想不出上面那位究竟是什麽樣的想法,一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半天,最後得出的結論大概就是:皇上註重女子的才德遠勝過品貌,所以要先考考各位秀女的才學罷。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前來打探消息的大宰小吏,李顯貴吩咐了門子閉門謝客,隨後拄著拐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蹣跚朝後院走去。

李府後花園裏亭臺樓閣,水榭假山,掩映在郁郁蔥蔥的綠蔭之中,遠遠望去,好一幅潑墨寫意畫。竹林後一處涼亭之中,不斷傳來女孩子的盈盈笑語聲,李顯貴駐足聆聽了一會兒,轉身對跟著的小丫鬟說道:“去跟夫人說,晚上我去她屋裏用飯,讓嵐兒和崀兒一起過去。”

下人領命退下後,李顯貴依舊站在原地,摩挲著拐杖柄上的祥雲暗紋,盯著一處草石,陷入了沈思。

李家的嵐、崀二位姑娘在京城的貴婦圈裏可是小有名氣的人物,一位溫柔恬靜,一位活潑機靈,待人處事都是一樣兒的周到體貼,很博得長輩們的讚賞。從十來歲起,就有人家旁敲側擊地暗示結親的意思了,無奈他家老太爺一直沒有松口,圈中就盛傳他家想攀個皇親國戚。只是新帝即位三年,獨寵皇後一人,這條路看似無望。太子還不到說親的年紀,現在考慮太子妃之位還言之尚早,而其餘郡王都被削減了權力,以李家的門楣怕是還看不上眼。

如今,選秀令一出,李家的姑娘們出門的機會都少了,宮裏出來的有經驗的老嬤嬤直接請進宅子裏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眼看著這位朝中的領頭羊都行動了,其他官員們更是蠢蠢欲動,於是一場如火如荼的秀女備選大賽展開了……

承平四年,春。

皇後誕下一女,帝大悅,愛若珍寶,封號容豫,位同親王,封地容州。

就在小公主剛學會爬的時候,冷清了四年的皇宮陡然間喧囂熱鬧了起來,一頂頂青布小轎魚貫擡入皇宮禁內,數十名如花似玉的姑娘住進了秀安殿,把這座偌大的宮殿點綴的生機勃勃。

只是過了沒幾天,這份歡快喜悅的氛圍就蕩然無存了,秀安殿內叫苦連天,愁雲密布,這次選秀比以往更加嚴苛,原本抱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的姑娘們,在見識了教引嬤嬤們的厲害之後,連一點逾矩的心思都不敢存了。

秀女們經過一輪又一輪的甄選,每月鐫汰十人,前後歷時近半年,最終留存不足十人,實乃前所未有的嚴厲與漫長。值得一提的是,最後脫穎而出的幾位秀女之中,李家雙姝都被留了名,一時之間,李家名聲大噪,恭賀之人絡繹不絕,李顯貴在朝廷之上的威望大漲,以往見了蘇濟銘都矮一頭的老狐貍,這次總算挺起了腰板,仿佛過不了多久,蘇家一家獨大的局面,就要在他的手中終結了。

反觀蘇濟銘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與往常無異,皇上雖收回了他手中兩個實權,卻又時不時召他入宮暢談品茗,各種賞賜也從沒斷過他父女二人,朝堂之上的動向猶如迷霧一般叫人看不清,那些還算清醒的官吏們,全都在一旁靜觀其變,並不急著站隊。

月上中梢,蘇然換下常服,穿上了自制的寬松睡袍,盤著腿坐在榻幾邊,正和秦襄對弈一局。

“皇上,這是新晉秀女的牌子。”夏公公端來一只托盤,上面整齊地碼放著幾塊紅木牌子。

蘇然執子的手一頓,瞥了一眼托盤,帶著看熱鬧的笑意看向秦襄。

而秦襄卻一副不動如山的姿態,依舊盯著棋盤,不在意地問:“何來什麽秀女?”

“呃,就是如今還住在秀安殿的那幾位……”

“那不是新選進宮的女官麽,讓她們好好修書去。”

夏公公一楞,見皇上並無玩笑的神色,心思一動便默默退下了。

秦襄思索了小一刻鐘,落下一子,小飛拆邊,又救活了兩個眼。

“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輸,你都不讓我!”蘇然一把撒下棋子,又開始了耍賴的姿勢。

“這次已經讓了你四子,下次讓你六子,可好?”

“那你也太看不起人了,”蘇然爬起身來,跨國棋盤,走到秦襄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後宮多了六位佳麗,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秦襄抓住蘇然正在使壞的雙手,禁錮著抱在懷裏,調笑道:“那就要看娘子合不合為夫心意了。”

“嘁,少得意了,我也有殺手鐧。”

“哦?說來聽聽。”秦襄不以為意地挑起了她的發絲,繞在指尖把玩,在他看來,這個丫頭以往無法無天慣了,自己總拿她沒有辦法,這回總算找到個好法子“治治她”了。

蘇然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心裏在得意什麽,不服輸地挑了挑眉,捂著胸口輕聲道:“春、草、園。”

秦襄眼神一亮,怔怔地盯著蘇然好一會兒,才猶疑地扒開她的手,挑起衣襟一看,果然胸前的紅印記又出現了,他頭疼般捂住了腦袋,嘆息道:“得,有了這個劫材,這盤棋你倒是打平了。”

“是棋高一著!”蘇然帶著必勝的氣勢,仰天大笑起來。

三個月過去了,後宮依然沒有好消息傳來,李家和其他入選的家族隱隱有些不安起來,他們托人打聽裏面的情況,得到的回話一律都是:幾位女官才華出眾,編纂的書籍很得皇上賞識。卻閉嘴不提皇上翻過誰的牌子,甚至還明裏暗裏地表示過可以接自家姑娘回家團聚,只是送出去的女兒再接回來,還是把皇帝的女人接回來,諒誰家也沒有這個膽子呀。

於是又過了幾個月,宮裏依舊悄無聲息的,眾人這是才琢磨出一絲味道出來了,皇上似乎並不待見這幾個姑娘!

這一日,皇上在朝上罵了其中一家頑固不化,不知好歹。那小官經此一事,突然開了竅,心想丟人事小,丟官事大,便迅速奏請聖上放人出宮,沒想到當天就奏準了,還賞賜了不少東西。其他幾家見情況不對,也都紛紛效仿,只有李顯貴咬碎了一口老牙,爭著一口氣絕不接人,讓他在蘇濟銘面前跌份兒,沒門!

從此以後,民間的說書先生又多了一條好故事,只是每每說到結局之時,總不禁嘆一句:好好一對兒京城雙姝,就這樣埋沒了年華,在那冷冰冰的瓊樓宮宇之中,又多了一雙夜啼人……

承平二十年,太子秦昭奉命督察元河治水工程,從中查出虧空數十萬兩。帝大怒,命太子嚴懲汙吏,清除腐弊,然耗時四個月,卻一無所獲,只因地方官紳盤根錯節,官官相護,至上到下都瞞得滴水不漏。

“這幫老賊太可惡!”秦昭拍案而起,氣得臉色醬紫。

“你資歷尚淺,不足以服人心,那幫老人都是跟我打江山拼下來的功勳,如今倚老賣老,雖然可恨,卻也是你的不足所致。”秦襄拍拍兒子的肩膀,分析道。

秦昭被說的無話話說,緊抿的嘴唇顯示了他的不甘。

“如今要想個法子,讓你在朝中速速立足,否則長此以往,這江山怕是要落入別人的囊中了。近日來,我精神日益不濟,你多費心些,新貴之中,鄭宏維可堪一用,必要時,讓他幫你出面解決一些事情。”

就在太子為河患弊案焦頭爛額之際,遠在大海另一邊的離羅國派使者前來求和親,以期修兩國之好,秦襄面對這份文書,頗有些猶豫不決。太子已經定親,若低於太子妃之位,則顯得不夠尊重,恐怕會惹怒邦交之國,可若是授予皇妃之位,又違背了自己的意願和誓言,實在是個兩難的境地。

與此同時,秦襄得到一份密報,近日來,李顯貴同離羅使者走的頗近,這讓敏銳的秦襄嗅出了一絲不正常的味道。果然,沒過幾日,離羅使者竟然在朝堂之上,提出只有讓本國公主成為皇貴妃才能顯示得出兩國世代交好的誠意。

秦襄面無表情地看完李顯貴和使者呈上來的奏折,冷笑一聲,只朱批了兩個字:“準奏。”

李顯貴得到這個消息時,大笑不止,連叫了三個“好”!明年,李家將會把一名女兒嫁給離羅國的公爵,有了這層關系,李家也算與皇室成了姻親,那往後的海運貿易等肥差,豈不是囊中之物?想他蘇濟銘不過是仗著皇後的勢,一直咬著這塊肥肉不松口,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紅,而蘇家連個傳宗接代的人都沒有,憑什麽和李家一爭高低?

李顯貴冷笑,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皇後失勢,蘇家倒臺的那一刻了。

可是,就在李顯貴做著他的美夢,離羅國上下歡欣鼓舞準備遠嫁公主之際,華夏大地上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皇帝退位了!

這個消息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朝中大臣被這極不尋常的舉動驚懵了,但按照以往經驗,每回改朝換代之際,都有一批老臣落不得好下場,於是這兩天官場人人自危,連大氣也不敢出。

皇宮內一處偏僻靜謐的宮殿之中,正是剛剛退位的太上皇秦襄的住所,這裏本是一處鳥語花香,清閑安逸的地方,只是與想象不同的是,這裏依舊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因為,秦襄雖然退位了,但他依舊是帝國的權力中心,每日一二百份政令如流水般發出,如往常般維持著帝國的秩序與榮光。

而前朝,新帝即位,威風凜凜地撤了一批人,終於在關鍵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人脈。

“你就這樣心甘情願地放棄皇位了?”蘇然覺得不可思議,在她的眼中,秦襄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即使是個虛位,他也不允許自己的權威受到一丁點兒挑戰。

“我積威太重,對昭兒不利,適時把他推到前面,建立威信,招攬人脈,才是大惠朝的長存之道。”秦襄放下手中的筆,轉了轉酸澀的手腕。

蘇然跪坐在他的身後,自然地把他帶進懷中,手指輕柔地替他按摩起太陽穴。秦襄享受地閉上眼睛,呼吸漸漸輕淺。

蘇然看著這個男人依舊英俊成熟的側臉,突然覺得自己並不了解他,也許大惠朝的萬世興旺,才是他真正的抱負吧。

也許也有那麽一點點原因,是因為她吧,他守住了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忠誠,是這世上最美的情話了。想到這裏,蘇然情不自禁地把臉頰貼上他的鬢角,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檀香味,滿足地笑了。

夕陽餘暉之中,兩個身影久久地依偎在一起,看盡天邊雲卷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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