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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太蠢有得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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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蘇然把賬本大概梳理了一遍,賬面上做的很漂亮,並沒有什麽特別可疑的地方,即使偶爾查出一兩條有出入,也只是十幾兩碎銀子的小數目。不過她知道,人的貪欲是無止境的,一旦打開了貪婪的缺口,即使明知有危險也會飛蛾撲火,不然古今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在“貪”字上。

這個王府裏的腐敗,其實從一些細節就能看得出來。比如廚房,大廚房做出的食物味道實在不敢恭維,卻養著十多名廚子,大多是裙帶關系安插.進來的,每年的開銷也十分驚人,誠王和王妃都不是好口腹之欲之人,王妃還常年吃齋,但是賬上卻記著一年要吃掉二千多斤豬肉、九百多只雞、七百餘只鴨等等,米面糧油更是不計其數,這些無中生有的花費究竟進了誰的口袋就不得而知了。

由此可見,誠王爺治軍主政雖然很有一套,但是於內院管理上卻是比較疏散的,王妃的身子每況愈下,直至不能理事,後由各大管事一手把控內院事物,油水肯定撈了不少,而王爺只求大致過得去就行了。

蘇然寫完最後一筆,停了下來,覺得應該換個角度思考問題,這麽呆看賬冊,也找不到什麽實際的證據。

她習慣性地咬著筆桿,掃視著一份誠王府大事記。

之前王妃向她透露過一些關於胡海身份的懷疑,雖然這些懷疑純粹只是王妃的直覺,但是蘇然目前只有這一條線索可查,她重點抽出了幾件事情,簡單地標註了一些信息:

辰啟四十九年,胡海頂替大管家之職。辰啟五十年,綠灣小築重新修繕,倪姬遷入。辰啟五十二年,小世子出世,倪姬離府。辰啟五十三年,城西兩處酒莊、兩處糧油鋪子劃入倪姬名下。

經過這番梳理,蘇然隱隱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場宅鬥的漩渦中。

王妃想扳倒的不是胡海,而是倪姬。

而這位傳說中的倪姬,手腕似乎十分了得,即使被攆到了鄉下,還能從誠王身上索得大筆財產。

蘇然有些猶豫,現在這麽做是否明智?畢竟這家裏當家做主的還是誠王,得罪了受寵的姬妾,也就是間接得罪誠王吧。

而且,關於胡海的身份,是最棘手一個問題,由於親王府的大管事並不是普通家仆,是朝廷任命的從四品輔官,所以即使是誠王,也不能貿然處理了他。

天氣陰沈沈的,突然起了涼風,誠王妃一到天冷就會犯病,靈芝和芳杏放心不下,先回了福至堂去服侍她了。蘇然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寫封信交給小陳管事,請他出面打聽一些事情。

待寫滿了兩張信紙,蘇然轉了轉手腕,伸了一個懶腰,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結果就要看小陳管事的本事了。

她走到窗前,呼吸著冷冽的空氣,頭腦清醒了許多,懶洋洋地趴在窗框上,沒有焦點的欣賞著遠處的景色。

盛暉閣是誠王的內書房,坐落在王府北邊正中的位置,視線很開闊,她現在所在的房間是盛暉閣側廳的一間廂房裏,采光很好,環境清幽。從這裏還能看到旁邊綠灣小築的閣樓,以及小築後院裏生機盎然的小花園。

誠王嘴上不說,卻以實際行動支持了她們,這場關於妻子和愛妾的鬥爭,誠王究竟站在哪一邊,愈發叫人捉摸不透了。

不過,他的這次表態,卻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府中的下人對於蘇然的風言風語少了許多,再也沒有人對蘇然的作為表示過明確的質疑了。

其實在蘇然看來,誠王爺作為一個丈夫其實還算不錯的,例如,即使不讚成也會支持老婆的決定;還會盡心盡力替老婆處理娘家的煩心事;以及默默忍受著老婆各種莫名其妙的挖苦諷刺。

但是誠王妃看起來一點也不幸福。

一個本是明朗奔放的草原明珠,一個則是驍勇善戰的驃騎猛將,兩人的婚姻是天作之合的姻緣,卻因為一個妾成了怨偶,日漸離心,相看兩厭。

蘇然欷歔不已,又想到自己目前已經十三歲了,後年即將及笄,這個年齡對於她來說實在不樂觀。上一世沒有機會見識世界,所以這一世她有太多事情想做,更受以前武俠小說的影響,她的心裏一直有個“一葉扁舟萬重山,鮮衣怒馬走江湖”的不羈夢想。

輕輕嘆了一口氣,收拾了心煩意亂的情緒,蘇然走到小書架前,打算找一些話本子來解解悶,架子上的書的種類比較雜亂,兵書居多,還有一些詩詞歌賦,就是沒見到什麽話本小說,不過無意間讓她翻到一本《田牧農經》,頓時叫她如獲至寶,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來。

全書內容很豐富,種植和畜牧都有涉及,不過大多是晦澀的文言文,蘇然讀起來不太習慣,不過這並不能減弱她的熱情,翻到《孳畜》那一篇,都是講一些養牛馬驢騾的知識,她聚精會神地一句句揣摩著。

粗粗讀了一遍,還有一些意外收獲,書上說苜蓿草不能作為唯一的飼料餵牲口,一定要和稭稈等粗飼料混合餵食,否則牲口會得腹脹病。

蘇然一怔,立刻進入春草園去檢查小牛犢,摸摸它的肚子發現並無異常,小牛犢也同往常一樣安逸閑適,並沒有生病痛苦的模樣,這讓她滿腹疑惑,是書上記載有誤,還是春草園內有種不尋常的力量?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決定多種一些稻子小麥之類的作物。

蘇然返回盛暉閣的下一刻,房門突然被推開,驚得她雙腿一軟,差點跌了一跤。

門外的誠王看見了一臉驚恐的蘇然,似乎也很意外,他望了望昏沈的天際,說道:“時辰不早了,蘇姑娘還未離開?”

蘇然尷尬地笑笑,匆匆行了禮說:“一不留神就這個點兒了,正準備走呢。”

誠王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也沒有在意,舉步行至桌前,拿出火折子點亮了蠟燭,看著亂糟糟的書桌,不經意地拿起當中一張寫了幾行字的紙箋。

蘇然一見那紙上的字,大驚失色,心中似有狂風卷過,就地撞死的沖動都有了!

那是她剛剛有感於妻妾關系,興起塗鴉了一首“不堪入目”的歪詩,詩曰:

小妾銀子懷裏數,老婆氣得心裏堵,妻妾爭鬥誰之過,還是男人不靠譜。

“噗嗤”。

一向修養極好的誠王在這首詩前破功了,他握著拳頭堵在唇上,悶悶笑了一聲。蘇然緊張的要暈了,她還真怕誠王會氣得黑臉,畢竟在背後這麽編排人是很不道德的事。

“呵,你都查出了什麽,敢寫出這些來,文辭實在是……俗不可耐!”誠王終於停歇了下來,嘴角還掛著一抹笑意,雙眼笑得晶亮。

蘇然低著頭,摳著衣角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

“罷了,以後這些話不要出去亂說,於你名聲也有礙。”誠王將信紙一折,塞進了自己的袖袋裏。

蘇然“哦”了一聲,見他沒有別的要吩咐的了,耷拉著頭默默退下了。

今天真是太倒黴了,難怪古人都說禍從口出,自己還把它寫了出來,留了把柄,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蘇然因為這事忐忑不安了一晚上,第二天依然心情沮喪,賬目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能翻查的都查過了,接下來就是等小陳管事的消息了,她勉強打起精神,跟王妃匯報了一遍。

晚間,夏公公來了綠灣小築,向她透露了一些王府秘聞,這些都是蘇然請他去打聽的,王妃對這些事情諱莫如深,而宮廷出身的夏公公最適合做這項工作了。

“這位倪主子離開的前一個月,據說有另一位殿下的屋裏人暴斃了,是打小兒就跟著殿下的,殿下離宮立府時,聖上賞給了他。”

真是讓人浮想聯翩的橋段,裏面的真相恐怕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了,蘇然有些煩躁,她並不想卷進這些紛爭裏,而且萬一自己成了助紂為虐的那個人,她的良心恐怕永遠都會不安。

不過此時,她更關心另一個人:“胡海呢?”

“胡大管事一直謹小慎微,他媳婦倒是出過一些小紕漏,不過都無傷大雅。還有一件事兒,據說當年重修綠灣小築的事情,便是由胡大管事牽頭的,一完工倪姬就住了進去。”

蘇然回想起綠灣小築的修繕費用高達五萬兩,這筆錢別說修個小院子,連買個大宅子都綽綽有餘了,不知道誠王對這筆花銷是怎樣的看法,想來即使有貓膩,也找不到最終去路了吧。

蘇然這些日子一直關在盛暉閣內,看賬本看得頭昏腦脹,就起了出門散散心的想法,還想順便買些稻谷種在春草園裏。

淩州城內民風開放,治安極好,誠王也沒有對她的行動有所限制,所以出個門並不是什麽難事,只需向王妃報備一聲。

前兩天氣溫驟降,晴枝染了風寒,所以蘇然沒有讓她跟著去,自己穿著低調樸素的男裝,和夏公公一道兒,打算去逛逛城西的鬧市。

“前兒王妃娘娘提起枕頭不大舒服,我打算買些谷子回去,做只稻谷枕頭送她,城西可有糧食鋪子?”

“有的,‘寶記’是淩州城裏最大的糧鋪,姑娘可以去那裏買。”

“寶記糧鋪”的店面果然十分氣派,比周邊的鋪子大上三倍,粟、麻、稻、麥、豆、黍等各種谷物都有售賣,甚至還有玉米、甘薯,不過這些品種還沒有普及,產量較低,買回家吃的人很少。

鋪子裏一個裹著頭巾的婦人,在裝著小麥的木桶前猶豫了許久,嘟嘟囔囔地抱怨道:“這才十月,就貴得頂了天兒了!”她一摸腰間的錢袋,咬了咬牙,只買了五升麥子回去。

蘇然對於這個時代的物價沒有什麽認識,詢問了夏公公關於糧價的事情,夏公公解釋道:“淩州本就是邊陲苦寒之地,糧價比江南總要貴上三四分,今年糧價更是漲了一倍呢,一石米竟賣到一兩二錢,這不災不荒的竟出了這麽高的價兒,真是苦了平頭百姓們。”

蘇然望著那婦人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糧價一漲,物價必漲,最苦的還是人民群眾,這才剛剛秋收完,若是過了冬天到青黃不接之時,米價恐怕還要漲高,這樣下去,民心不穩,社會動亂都是有可能的,不知道誠王什麽時候會糶糧平息物價。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裏的農業知識,為防止違和,大多是根據古籍上記載的方法描寫的,少部分古今雜糅,祈禱不會出現什麽大漏洞吧,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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