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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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澹摩挲著玻璃的手機外殼，有些楞神，接她的車子都停在眼前了，她也沒看到。
“姐！”司機小林喊了她兩聲。
宋澹回過神，這才上車。
“姐工作還有啥問題嗎？”小林道，“我看您魂不守舍的。”
宋澹一笑：“沒有，只是有些累了。”
她解鎖手機，盯著微信看了一陣，最後還是又鎖屏收起。
還是不去問簡路瑤是不是生病之類的，簡路瑤對她的感覺已經過界了，她關心再多了一點，只怕會更加麻煩。
宋澹路上是這樣想，可等她洗漱好上床準備休息時，那個念頭又跳出來。
簡路瑤到底是因為什麽，一天一夜也不給她發消息？
宋澹翻來覆去想了半夜，結果沒睡好。
第二天中午，杜將進過來找她，讓她去看簡路瑤畫好的巨幅油畫，宋澹昨晚沒睡好，原本打算中午好好休息，但拒絕的話到了嘴巴，又改了主意。
她應了。
那裏距離公司車程十幾分鐘，加上停車場耽擱，單躺就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宋澹站在電梯裏的時候又有些後悔。
來回一個小時，她可以好好的休息，也可以處理不少文件。
出電梯路上，杜將進問她：“還記得簡路瑤畫的那副小的《星空》嗎？”
宋澹有一點印象，她道：“在公司裏放著。”
具體那個位置，她一時還想不起。
杜將進憑借多年的了解，一眼就看出她是早忘了，或者根本沒認真看過。他拿出手機，把那張照片翻出來給宋澹看：“你現在瞅瞅。”
宋澹不明所以的睨了他一眼。
杜將進道：“哎呀，你看看嘛。”
宋澹這才仔細看了，照得很清晰，隔著屏幕，也能感覺到畫裏藏著陰郁和熱烈情緒，和梵高的《星空》還真有那麽一丁點的魂似。
杜將進又道：“你翻頁，再看。”
劃過一頁，就是簡路瑤的那副《飄》，顏色和風格更加陰沈和絕望。
“簡路瑤那丫頭，是個畫畫的好苗子。”杜將進說，“有天賦，就是缺了一點成長環境。不過也不好說，童年不坎坷，她內心也沒那麽多壓抑的情感。”
宋澹把手機還給杜將進，沒接話。
兩人一起去看了那張巨幅的《星空》，面積拉大，大塊明麗或暗沈的顏色組成旋轉的圖案。
人站在畫前，仰頭看去，有種扭曲星空鋪面壓來的錯覺。
但這一副畫裏，只有熱烈，沒有陰郁的壓抑。
“感覺到了嗎？”杜將進問，“三幅畫裏轉變的情感，而這種明媚的情緒轉變，是你給她的。”
宋澹內心的確是被震撼到了。
《飄》那副畫，只是在宋澹的心弦上輕輕撥一下，而這幅巨大的《星空》，就像是一塊石頭，投入宋澹的心裏，興起了無法忽視的波瀾。
她楞了一會，低聲問：“然後呢？你要我和一個小我十幾歲的小孩談戀愛嗎？”
杜將進：“為什麽不可以？蘇沛都死了那麽多年了！”
宋澹皺眉道：“就算沒有蘇沛，我和簡路瑤也不可能，我已經三十六了，她才二十！”
杜將進：“那又怎麽樣啊？你看現在老夫少妻的少嗎？這不很正常嗎？”
宋澹搖頭：“我不會。我已經沒有時間和資本去冒險談什麽戀愛了。蘇沛的事情，我花了十年才走出來，我沒有下一個十年了”
杜將進道：“可她不會像蘇沛那樣背叛你。”
宋澹嘲諷地看著杜將進：“你怎麽就知道？”
杜將進道：“有時候你要相信直覺，它可以創造奇跡。”
宋澹還是搖頭：“你擅自撮合我和簡路瑤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但以後，你別這樣了，我不喜歡。”
宋澹說完轉身就走。
“那你真的要像蘇沛詛咒你的那樣嗎？”杜將進對著她的背影喊，“你會一輩子都記著她，活在她的陰影下。”
宋澹停下腳步：“我已經走出來了。我只是，再也不會天真的去相信愛情了。”
她按下電梯。
杜將進追過去，不死心的問：“試試都不行嗎？我不想看你孤獨終老啊。”
人近四十，才明白“孤獨終老”四個字，到底有多沈的分量。
雙親不再，朋友漸稀，子女遠去，最終剩下的，除了一室的淒冷和渾身無人過問的病痛外，還有什麽呢？
寂寞，孤獨，老死。
宋澹沈默了很久，才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裏有數。”
她是真的，再也不想動什麽感情。
蘇沛背叛的陰影，她的確是走出來了，可代價是，她再也不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那些所謂的情感了。
骨肉之間都會有薄情翻臉的時候，更何況是全靠荷爾蒙維持的東西呢？
風險如此大的事情，她不會再做。會虧得血本無歸。
公司下午有個總結小會，宋澹卻在會上頻頻出神了。
會議結束後，秘書小聲的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狀態一直有點不對。
宋澹搖搖頭：“幫我泡杯咖啡來。”
“是。”
秘書出去了，宋澹卻想起了那幅畫的事情，等秘書把咖啡送來後，她道：“幾周前，我帶了一幅畫回公司，你還記得放哪兒去了嗎？”
秘書想了一下，說：“好像在您的休息室雜物櫃裏。”
宋澹點頭：“嗯，你出去吧。”
她慢抿了半杯咖啡，又坐了一會後，到底還是起身，親自去把那幅畫找了出來。
不隔著屏幕，再看這幅畫，那顏色和線條裏情感，更是清晰；與酒店大堂裏的畫，果然全然不同。
宋澹將那副畫下帶回了別墅，交給阿姨，認真吩咐道：“和上次那幅畫收在一起。”
第 14 章
簡路瑤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把每個同學都重新仔細打量了一番，她想知道是誰和她結下了仇，以至於要用那種下作的方式，毀了她的素描作業。
可她什麽也沒看出來。
她在班裏，除了幾個泛泛之交的同學外，只有一個蔣婉婉和她關系還不錯，兩人時常課後一起吃飯，相約著畫作業。
中午和她一塊吃飯時，簡路瑤把昨天的事情說了，蔣婉婉表情奇怪地支吾了半天，最後才說：“你上學期有幅畫被選上了展覽，班裏一共就兩個名額，你把別人擠下去了。而且……聽說你那幅畫，還是第一個賣出去的。”
原來是這樣。
簡路瑤明了，問道：“是誰？”
蔣婉婉搖頭說：“好幾個備選的呢，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她不肯再說，怕得罪人。
簡路瑤也沒逼問，班裏畫畫好的那個幾人，她心裏有數的，再聯想一下性格，她能猜個大概。
多半是肖冉昕，房地產開發商的女兒，從小就學油畫，寒暑假還去歐洲進修，性格張揚又傲慢，目中無人。
回宿舍路上，簡路瑤想，只要肖冉昕不再來惹她，這事情她就忍了。她一個人在學校讀書，唯一關系親密的還是不怎麽靠譜的李雲姍，如果鬧出什麽麻煩來，她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
縱使心裏再怎麽氣憤不甘，她還是只能忍著。
沒錢沒勢，註定了要比別人多吃苦受痛，她從小就明白。連沒有母親，都是要比別人差一等的，更何況，簡路瑤還等同於沒有父親。
下午只有兩節課，上完後簡路瑤去畫室補畫，裏面有幾個同學也在，簡路瑤過去打個招呼，同學們也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她其實很想多說兩句，和同學們打好關系，但那幾個正說說笑笑的同學們親密無間得讓簡路瑤無從插嘴。
他們自己有一個熟悉的圈子，而一開始就不在其中的簡路瑤是被排除在外的普通同學，她想融進去，沒那麽簡單。
簡路瑤獨自畫著畫，聽著他們打鬧畫畫的聲音，忽而湧出一種鮮明的孤獨感。
因為窮，她入校後不敢，也沒資本去社交，她連和同學們出去隨便拼桌吃一頓飯的錢都沒有，怎麽去深入地交朋友？
於是那種孤立，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同學們知道簡路瑤不會和他們一起參加校外寫生活動，知道簡路瑤不參與普通聚餐，知道簡路瑤不去市中心逛街……這種知道，最終成就了簡路瑤的現狀。
那種宿命一般的結局。
古人信命，是有道理的。因為大多的時候，你的確無法反抗那些自從出生起，就捆綁在你身上的貧窮，狹隘，以及悲慘的命運。
除了用一句這就是命來解釋，還能怎麽給自己痛苦的內心找來合理的安慰？
簡路瑤靜不下心來畫畫，她拿出手機，很想給宋澹發幾條信息，或者約她出來，普普通通的吃個晚飯。
輸入窗口按出來了，她盯著看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帶著渴望一般的情愫，發了一條消息。
“幹嘛呢？還在忙嗎？”
宋澹一直沒回。
簡路瑤看著手機，看著淩亂的素描線條，悲哀地笑了。
她靜不下心，畫也畫得糟糕，沒形沒立體感，簡路瑤直接揉碎了那張難看的畫。
手機震了一下。
簡路瑤立馬拿起來看，不是宋澹，而是笛小意。
“出來吃飯嘛，我就在你學校附近。”
附帶一張照片，在學校後街拍的。
簡路瑤有些猶豫，現在很想找個人說說話之類的，但笛小意對她的意思太明確，她也不想過分親近。
糾結間，李雲姍的信息來了：“我想吃魚，你過來陪我，快點！”
簡路瑤迅速回了好，然後回覆笛小意：“抱歉，我約了其他人。”
她收拾東西，離校去找李雲姍。
李雲姍行動不便，簡路瑤在酒店接她，扶著一起出去，兩人剛在餐館坐下，宋澹的信息就回過來了。
“抱歉，這幾天有些忙。”
簡路瑤看著信息，原本平靜的內心裏，委屈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原來你還知道回我？這麽晚了，你還回我幹什麽？
“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去吃飯，算是贖罪。”
簡路瑤咬了咬唇，又委屈又開心，眼睛明亮起來，表情也瞬間生動。
她回：“有空。”
和宋澹定下地方，簡路瑤放下手機，要和李雲姍說放她鴿子的事情。
“我知道你放什麽屁話。”李雲姍拿著手機，頭也不擡的尖酸道，“你金主找你了，你要去陪睡了，是吧？扔下我去吧，我準了。”
簡路瑤：“……”
“那你一會回酒店的時候，小心點。”簡路瑤叮囑說。
李雲姍擡起眼睛斜睨著她：“我就算有個不小心什麽的，又能怎麽樣呢？”
“嗯……”簡路瑤道，“你可以叫120。”
李雲姍笑著切了一聲，說：“你快滾吧。”
簡路瑤拿起包：“那我走了。”
“我哥寒假要回來看我。”李雲姍對著簡路瑤的後背開心的說，“他說他要陪我過年！”
簡路瑤回過身：“你叫我出來吃飯，是不是就為了跟我分享這個？”
李雲姍翻了個白眼給她：“你以為你誰啊，我就是想慶祝找不到人湊飯桌而已。”
簡路瑤回了她一聲切，然後又道：“恭喜你啊，有人陪你過年了。”
李雲姍揮揮手指打發她。
簡路瑤這才離開。
宋澹和簡路瑤在一家餐廳吃西餐，中途宋澹破天荒的問起了簡路瑤學校的事情。她以前從不過問簡路瑤的生活，只有簡路瑤自己說的時候，她才回順著話題問兩句。
所以，在聽見宋澹那一句“你這兩天，都在學校裏做什麽”的時候，她好一陣沒反應過來，瞪著一對清亮的眼仁，直楞楞地看著宋澹。
宋澹不由一笑：“怎麽了？”
簡路瑤連忙搖搖頭，瞅瞅宋澹表情：“我就是……有點意外。”
宋澹端起紅酒，抿了一口後才說：“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當然願意啊！”
簡路瑤說了自己在學校的一些瑣事，但沒提她的畫被人潑水的事情。
宋澹聽完那些雞毛蒜皮的平淡事跡，晃了一下杯子，明明還有話要說，但紅唇一啟後，還是歸於無聲。
她其實想問，既然一切都和往常一樣，那你為什麽沒有同之前一樣給我發消息呢？
但到底沒問出來，這樣的問題，帶著暧昧色彩，她不想給簡路瑤錯誤的暗示。
簡路瑤註意力都她身上，自然也註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怎麽了？你想說什麽呀？”她問，“你說啊。”
宋澹摩挲著酒杯，笑著道：“想問你周末有空嗎，我陪你去逛街。”
簡路瑤的眼仁一下子亮得閃耀：“當然有啊！”
宋澹看著她燦爛明媚的反應，忽然彎起唇角，笑意幽深：“嗯，那我看一下我的日程安排。”
她煞有其事地拿起手機，看了一會，做出遺憾抱歉的樣子：“哎，我記錯了，原來我周末要出差開會……”
簡路瑤眼裏的光芒一下子就熄下去了。
“是嗎……”她低落道。
宋澹看了一眼她，終於漾開了笑容：“傻東西，騙你的。我周末有空。”
簡路瑤瞬間擡頭，又氣又喜道：“你騙我！”
宋澹笑起來，坦蕩氣壯道：“對呀。”
簡路瑤恨不得越過桌子，撲過去咬她，氣鼓鼓地磨牙道：“你太壞了！”
宋澹開懷大笑。
溫暖燈火下，這樣動人笑著宋澹，是最美的星月風景。
吃過飯後，兩人步行去酒店，路上還是一樣，由簡路瑤說著沒營養的閑話，宋澹負者回應，以及偶爾的提問。
明明是一樣的流程和內容，可簡路瑤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不一樣。兩個人的相處，好似更加自在和放松了。
進了酒店房間，簡路瑤就黏糊撒嬌的抱住宋澹。
宋澹撫摸著簡路瑤的後背，只是縱容地笑。
簡路瑤看著她春光一般溫柔的面龐，忍不住又湊去親吻宋澹的唇。
這一次，宋澹沒躲。
簡路瑤簡直要高興死了！
她激動的把宋澹壓在門板上，狠狠的咬她的嘴唇。
宋澹悶悶地笑了一聲，隨後捧著簡路瑤的臉頰，反客為主的引導她怎麽接吻。
兩個人胡鬧到半夜才睡下。
宋澹一早要去公司，她很早便起床洗漱好了，快要走的時候，她坐在床邊，叫醒了還睡得很沈的簡路瑤。
簡路瑤迷瞪瞪的撐開眼睛，看到裝束整齊的宋澹，嚇了一跳，猛然撐大了眼睛問：“幾點了？”
“七點。”宋澹笑看著她，“沒課的話，你還可以繼續睡，但我要先走了。”
簡路瑤沒反應過來狀況，以前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宋澹摸摸她的臉：“你再接著睡會吧，啊。”
簡路瑤傻傻地看著宋澹。
宋澹笑了一笑，起身離開。
等屋子恢覆寂靜了，簡路瑤才懵懵懂懂的有了一種感覺，今天早上的她和宋澹，像是一對同居已久的老情侶。
第 15 章
那天之後，簡路瑤整天開心得走路帶風。
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宋澹回覆她的消息間隔時間變短了。
簡路瑤經常上課前給她發消息，下課就能看到回覆。枯燥的學習生活像是突然註入了一道溫暖的陽光，把日子的分分秒秒都曬得暖暖的。
蔣婉婉都看出來她狀態不一般了，還私底下問她，是不是戀愛了。
簡路瑤想了想，默認了。
不管宋澹是怎麽看她們之間的關系的，反正簡路瑤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就當她們是在戀愛了。
周末宋澹果然帶她去逛街了。
簡路瑤很是開心，圍在宋澹身邊蹦蹦跳跳，像是只又傻又可愛的哈士犬，買完東西以後兩人一起吃飯，去酒店。
宋澹沒住下，她說她要回去陪著孩子。
簡路瑤知道宋澹還有自己的家庭生活，但她眼底還是忍不住洩出失落。
宋澹摸了摸她的臉，說道：“我以前對我兒子不好，所以他現在也十分恨我，偏偏又處於青春期，我怕他會一時迷途，毀了自己的大好青春。所以，現在不得不多陪陪他。”
簡路瑤抓住宋澹的手，搖頭說：“沒關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的。”
宋澹一笑，捏了一下簡路瑤柔軟的耳朵：“你就是個小孩子，可愛的小屁孩。”
簡路瑤不開心地哼了一聲，拉著宋澹手說：“那你親親我……”
宋澹捧著簡路瑤的臉，短暫地交換了一個吻，說：“你那副大油畫的錢，我過幾天付給你。”
“沒關系，我不……”簡路瑤頓了一下，“我不急。”
宋澹嗯了一聲，離開了酒店。
簡路瑤一個人躺知空曠的房間裏，無聊的把今天一起買的那些衣服，鞋子，包和護膚品拿出來看了一遍。
最後實在待不住，給李雲姍發了信息，約她出來吃夜宵。
她帶著那一大堆東西，就那麽去了李雲姍的酒店附近。
李雲姍已經可以自己走動了，就是臉上的烏青瘀紫仍舊十分嚇人。
她看著簡路瑤打大包小包，陰陽怪氣道：“喲，收獲不小啊？”
她豪不講理地拉開簡路瑤的購物袋，四處看了看：“哎，你怎麽不讓她給你買LV呢？這些沒聽過的牌子，有什麽意思？”
簡路瑤護著袋子：“我不想那麽張揚……”
她在學校一向生活拮據，如果突然拿出個奢侈品牌的東西，同學們只會以為她買了個仿貨。
李雲姍冷笑地哼了一聲：“你以為你不穿名牌別人就看不出來了？像你這樣突然暴富的，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來你背地裏幹了什麽。”
簡路瑤沒否認，所以她打算只有見宋澹的時候，才穿這些。
坐下後，她忽然想起，李雲姍從入校開始，就沒缺短過吃穿，她不由問道：“你跟你那個人，有多久了？”
李雲珊垂著眼瞼，只說一句：“很久了……”
李雲姍和簡路瑤同年的，李雲姍還比她小兩個月，入大學的時候，剛剛十八歲。
那李雲姍跟那個金主，是在幾歲？
“你哥是什麽時候出國留學的？”簡路瑤問。
李雲姍掀起眼皮看著簡路瑤：“我知道你想問啥，十七。”
她直接說了，簡路瑤反而有點尷尬，笑了笑讓李雲姍先點菜。
吃過飯，簡路瑤特地踩著熄燈的時間點回去宿舍樓，她估計這個點應該不會碰到什麽同學。
可偏偏倒黴，她在樓裏口，遇見了肖冉昕。
肖冉昕是北方人，個子高挑，又站在樓梯上，俯視著打量簡路瑤。視線掃過簡路瑤手裏的一堆袋子，然後露出了意會的鄙夷笑容。
她仰著下巴，一聲招呼也不打的直接從簡路瑤身旁走過。
簡路瑤回到寢室，心裏已經隱隱有了預感，明天開始，班裏的人都會知道她被包養的事。
果然，第二天簡路瑤去上課的時候，班裏同學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深意。
披上了一個不好聽的名聲，簡路瑤在班級裏的位置，被孤立得更加明顯。
可她對此有些麻木，不再去想如何處理同學之間半生不熟的關系，而是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練習上。
半個月之後，李雲姍搬回寢室了，她臉上的傷痕還沒徹底消失，但已經可以用粉底遮蓋。
和簡路瑤關系還行的兩個同學漸漸疏遠了簡路瑤，於是她大部分的空餘時間都和李雲姍在一塊。李雲姍有一次告訴她，她要準備二次懷孕了，不然不僅房子會沒了，她還會被金主打死。
簡路瑤問她那學習怎麽辦，李雲姍一臉無所謂地回她：“涼拌。”
學校生活不怎麽順利，但簡路瑤和宋澹的關系卻逐漸親近穩定起來。
入秋以後，簡路瑤要去楓葉山寫生，她打算去一周末，和宋澹說起這事，於是宋澹說她們一起。
這是相當於是兩個人一起旅游，簡路瑤簡直開心得能上天。
簡路瑤帶著東西，到酒店與宋澹匯合，第二天一早出發，兩天一夜。
晚上事畢後，簡路瑤抱著宋澹的腰迷糊。
宋澹背對著她，在看日文郵件。
簡路瑤半夢半醒裏感覺到宋澹放下了手機，於是立馬打起精神來問：“忙完了？”
宋澹捏著腰上的手：“怎麽還不睡？”
簡路瑤蹭了蹭她光滑的脊背，聲音裏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一些軟膩膩地撒嬌。
“想和你聊天。”她說著調整了姿勢，雙腿和宋澹柔軟修長的腿親密地糾纏在一起。
宋澹神情放松：“聊什麽？”
“我們周末怎麽玩啊？”簡路瑤有些擔憂地說，“我有兩幅寫生作業要做……”
宋澹帶著笑意道：“沒關系，我看你畫。”
簡路瑤想起那副大油畫，有些悶悶道：“對，你還沒看過我畫畫……”
宋澹笑了一聲，撫著簡路瑤手臂上的軟肉：“還生氣呢？”
簡路瑤哼了一聲。
宋澹翻過身，親了親簡路瑤的嘴唇，算是道歉。
簡路瑤順勢滑進她懷裏，臉埋進宋澹的胸口：“我其實很想畫你。”
宋澹又是一笑：“讓我給你做模特嗎？”
簡路瑤擡起臉來，眼神清亮：“你願意嗎？”
畫那種東西，是會一直留下來的，如果以後分開，簡路瑤也可以留一份私人的隱秘回憶。
宋澹摸著她後背：“你會把我畫得特別漂亮嗎？”
簡路瑤點點頭，隨即又焉了下來：“我形體還不是特別好……還是等我練好了，再畫你。”
不然畫醜了，宋澹一定會嫌棄她。
“嗯。”宋澹拍拍她後背，“你會開車嗎？”
簡路瑤搖頭：“不會。”
宋澹道：“那明天只好讓小林跟著我們了。”
簡路瑤問出那個她疑惑了很久的問題：“你也不會開車嗎？怎麽從來不見你開？”
“我……”宋澹頓了一下，“以前出過事，死了人。”
“嗯？”簡路瑤立馬瞪大了眼睛。
屋子裏有些暗，只能看到宋澹的面龐輪廓，她閉著眼睛，叫人瞧不出任何異樣。
“不是撞死，她坐副駕駛。”宋澹低低道，撫摸著簡路瑤後背的手指停下了。
“為什麽會出事？”簡路瑤忍不住好奇。
宋澹幾乎不說自己的事情，簡路瑤好奇得要死，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契機問。
宋澹嘆了一口氣，拍了一下簡路瑤背：“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不早了，睡吧。”
簡路瑤黯然地咬了咬唇，她其實還想問宋澹的孩子是和誰生的，孩子的父親又去哪兒了……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可那樣的家庭隱私，她沒資格詢問。
第二天一早，兩人出發去楓葉山。
宋澹定了山頂酒店的房間，有一個寬闊的陽臺，往下看去，便是漫山遍野的火紅楓葉，層層交染，如秋火漫野。
“好漂亮……”簡路瑤趴在陽臺上，俯視山野，天高地闊，連著心境也一起被打開了。
宋澹看完了手機裏的信息，這才踩著高跟鞋走過來，手臂搭著簡路瑤纖細的後背，和她一起看下面的山林。
簡路瑤歪頭靠在肩上，嗅著幹凈的空氣，心滿意足地感嘆：“真好。”
宋澹摸著簡路瑤的後背，笑著沒接話。
簡路瑤靠著她肩，撅起嘴去親宋澹的下頜。
宋澹一笑，她穿著高跟鞋，比簡路瑤高半頭，低頭就能親到簡路瑤的嘴唇。
兩個人幹脆在陽臺上接吻，然後一路黏進浴室。
做完一場，中午再簡單的吃了個飯。
回到房間簡路瑤就開始畫畫，宋澹躺在客廳裏的沙發裏，用手提處理公事。
簡路瑤畫畫間隙不住的擡頭去看宋澹，宋澹偶爾也會看看她，兩人視線交匯時，不由會心一笑。
簡路瑤哪裏還有心思畫什麽畫，她扔了畫筆，直接撲到沙發上，黏著宋澹從沙發滾到地毯。
鬧到半下午，簡路瑤的寫生也沒動幾筆，她一邊哀呼畫畫不完了，一邊繼續和宋澹膩乎。
結果楓葉山的第一天，簡路瑤什麽正事也沒幹，唯一的收獲就是一天地胡鬧帶來的邁不開腿。
半夜躺床上睡前，宋澹說：“幸好明天畫畫的不是我，不然我肯定連筆都握不住了。”
簡路瑤窘得滿臉通紅，也情滿意足。
第 16 章
第二天簡路瑤趕了一天的畫。
上午在陽臺畫了一張，下午去楓樹林裏畫了一張
入夜兩人回市區路上，她在車裏讓宋澹誇她畫得好。
宋澹拿著畫，很仔細地看過了，簡路瑤用的顏色明艷亮麗，整幅畫裏透著燦爛的生命感。
“嗯，好看。”她道，“這個畫等你們老師發回給你後，拿給我吧。”
簡路瑤疑惑地擡眼，宋澹接著道：“我用它裝飾新開的酒店走廊。”
“好啊。”簡路瑤爽快道，“你不嫌棄，我所有的畫都可以給你。”
她能給的，也就這些不值錢的畫了。
宋澹捏了捏簡路瑤的臉，笑道：“乖。”
車子把簡路瑤送到了學校外，宋澹要直接回家。
畫交上去後，老師點名誇了簡路瑤，說她顏色用得極好，畫裏感情充沛，技法也越來越穩……
簡路瑤自己心裏清楚，她顏色用得好，大概是因為顏料的價格貴了十倍，技法是因為有了宋澹給的錢後，她可以把所有的空餘時間和精力，都用在練習上。
下課後離開教室時，肖冉昕狠狠盯了一眼簡路瑤。
簡路瑤冷著臉，面無表情的從她面前走過了。
周末去見宋澹，簡路瑤就將那兩幅畫拿給了她，兩人待了一夜，宋澹說她後面會忙一段時間，不能常見面了，問簡路瑤最近缺不缺什麽。
簡路瑤靠在她懷裏，默了一會後，還是把那句不缺什麽，也不要什麽的話改成了：“缺錢。”
宋澹親了親她，說：“明天轉給你。”
“嗯。”簡路瑤縮進被子裏，心底有些涼涼的冷。
入秋以後三天兩頭的下雨，校園裏的銀杏樹日漸金黃，給陰冷的天色添了不少亮彩，美院裏的許多學生都在銀杏林裏寫生，簡路瑤也去了。
她挑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安靜畫畫。
“進口的溫莎。”肖冉昕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彎腰撥弄簡路瑤的顏料，“可以啊，這個顏料不錯的。”
簡路瑤側眸冷冷地看著她：“別動我的東西。”
“別那麽兇嘛。”肖冉昕把簡路瑤的顏料隨手一扔，“哎，簡路瑤，你進步這麽快，有什麽技巧嗎？分享分享唄。”
“沒有。”簡路瑤洗了畫筆，準備走人。
“別這麽小氣嘛。”肖冉昕道，“我也不會白讓你幫我，我可以給你介紹男朋友，我一個玩得好的富二代，家裏特有錢，對女朋友也大方，比你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好多了。”
簡路瑤笑了一下，看著肖冉昕道：“論起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怎麽比得上你？怎麽，暗裏的招用完了，所以現在明著來了？”
肖冉昕陰了臉：“你什麽意思？”
簡路瑤擡眸盯著她：“你真要把話攤明了說嗎？”
“什麽攤明了說？”肖冉昕環起手臂，站直了身，“簡路瑤，你不願意分享就經驗就算了，在這個橫個什麽勁啊，不就一讓人玩的貨嗎？切！”
她哼完，扭身就走。
附近幾個寫生的美術生偷偷打量幾眼簡路瑤，神情裏掩不住的八卦探究。
簡路瑤沈默地又把畫筆放進水裏洗了洗，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畫畫。
她要是現在走了，那就是落荒而逃。
她偏要就坐在這裏，把畫畫完。
最後那副寫生，畫得並不好。簡路瑤心亂，畫也亂糟糟的，她匆匆畫完，收拾了東西回寢室。
她被包養的事情，寢室的另外兩個室友估計也知道了，表面上對著簡路瑤客客氣氣的，但一旦簡路瑤待在寢室裏，氣氛一定莫名的壓抑和死寂。
兩個室友不會主動和簡路瑤說話，她們互相說話，也輕聲細語的，不知道是不想讓簡路瑤聽見，還是不想打破這寢室的幽靜。
那種安靜的排擠，讓簡路瑤在寢室裏的時間也變得不好過起來。
她想搬出去住了。
宋澹出差了，簡路瑤周末沒事，被李雲姍拖著去逛了兩圈商場，傍晚又去看了電影，下場了再吃晚餐。
等晚餐吃完，時間快十點。
兩人出商場，簡路瑤看著漸漸變得空曠的公路，感嘆道：“沒車了……”
“去過酒吧嗎？”李雲姍忽然問。
她逛一天，卻什麽也買，理由是，下次和金主出來的時候再一起買。
簡路瑤搖頭：“沒去過……”
“走，我帶你去見識見識。”李雲姍拉著她，熟門熟路的往街角走，“就在前面有一家。”
穿過半條街，抵達一個已經關了大半的街鋪，鋪子中間有個小門，那就是酒吧的入口。
李雲姍帶著簡路瑤進去。
酒吧裏光影昏暗炫目，音樂聲震耳，空氣沈悶渾濁，一進去，簡路瑤就發現自己不太喜歡這樣的地方。
李雲姍硬拉著她，在裏面找了一個卡座，點了兩瓶玫瑰味的啤酒，然後坐著玩手機。
簡路瑤忍不住抱怨：“那不如去咖啡廳裏玩手機呢，還清凈。”
李雲姍放下手機道：“不啊，這裏面可以看人跳舞，一會還有帥哥來唱歌呢……來了來了！”
她說著拉了一把簡路瑤，讓簡路瑤看剛上臺的一個高個子男人。
“看看，他長得怎麽樣？”
那個男人臉頰清瘦，細長的丹鳳眼，有種頹廢的帥氣。
“還行吧……”簡路瑤說著，視線不自覺的打量酒吧裏的女孩，的確是個個都長得不錯。
兩人在酒吧裏待到十二點才走，學校是回不去了。
“今晚住哪兒啊？”簡路瑤在出酒吧的路上問，“去酒店嗎？”
李雲姍道：“睡什麽覺啊，去水療會所泡澡看電影……”
話沒說完，外面就傳來一聲尖叫：“幹什麽，放開我！”
簡路瑤走出窄小的酒吧門，順著喊叫聲一看，竟然是許久不見的笛小意，她被一個男生抱著腰，使勁把她往路邊的車裏拽。
笛小意尖聲喊著：“我□□媽的吳揚，你放開老子！我不跟你走！”
她個子小，輕輕松松的就被那男生抱起來。
“我又不吃了你！”男人道，“你怕什麽？”
“滾！放開我！”笛小意雙腿騰空，使勁踢著，“放開我！”
簡路瑤停了腳步，糾結要不要過去幫一手，笛小意這個時候看見了她，張口大喊：“簡路瑤，救我！簡路瑤！”
這下簡路瑤不得不過去了。
“出什麽事情了？”她大步走過去，表情微厲，李雲姍跟在她身後。
那男人見有人過來，放開了笛小意，她一蹦就沖向簡路瑤，拉著簡路瑤的手，躲在她背後。
“我女朋友來了，你趕緊給我滾！”
男人看了一眼穿著棒球服外套的簡路瑤，皺眉道：“你還真是個同性戀啊……”
笛小意道：“是又怎麽樣？”
男人撇了撇嘴，上車走了。
簡路瑤把自己的手臂從笛小意手裏抽出來：“你怎麽在這兒？”
笛小意反問她：“你又怎麽在這兒？”
簡路瑤：“……我在這邊和朋友逛逛。”
笛小意：“那太好了，我也想逛逛，我們一起啊！”
她轉頭，對著李雲姍說：“你們打算去玩什麽？我請客啊！”
李雲姍看著簡路瑤的臉色。
簡路瑤道：“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家嗎？”
笛小意又回她說：“這麽晚了，你一個學生還不回校呢！”
簡路瑤說不過她，也甩不掉，最後還是三個人一起，去了附近的水療會所。
笛小意顯然是這邊的常客，和美容部的經理十分熟稔，聊了幾句才帶她們去洗腳修指甲，然後又是按摩和全身護理，簡路瑤很幹脆的躺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三個人一起吃過早茶後才分開。
笛小意原本還想和簡路瑤一起去學校玩，被簡路瑤用有作業要忙給應付過去了，笛小意點點頭，一臉打不敗的表情：“那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說完，也不管簡路瑤的反應，直接打車走人。
李雲姍看了幾眼消失的出租車尾，表情怪怪地說：“做個女同性戀這麽容易被有錢人追嗎？”
簡路瑤：“……”
她不想理李雲姍。
回到學校後，簡路瑤的生活照常三點一線，然後等著宋澹的傳召。
宋澹工作忙起來後，就不愛回消息，簡路瑤也盡量不刷屏去打擾她，本來還以為生活會一直平靜到宋澹出差結束，沒想到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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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司機小林喊了她兩聲。
宋澹回過神，這才上車。
“姐工作還有啥問題嗎？”小林道，“我看您魂不守舍的。”
宋澹一笑：“沒有，只是有些累了。”
她解鎖手機，盯著微信看了一陣，最後還是又鎖屏收起。
還是不去問簡路瑤是不是生病之類的，簡路瑤對她的感覺已經過界了，她關心再多了一點，只怕會更加麻煩。
宋澹路上是這樣想，可等她洗漱好上床準備休息時，那個念頭又跳出來。
簡路瑤到底是因為什麽，一天一夜也不給她發消息？
宋澹翻來覆去想了半夜，結果沒睡好。
第二天中午，杜將進過來找她，讓她去看簡路瑤畫好的巨幅油畫，宋澹昨晚沒睡好，原本打算中午好好休息，但拒絕的話到了嘴巴，又改了主意。
她應了。
那裏距離公司車程十幾分鐘，加上停車場耽擱，單躺就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宋澹站在電梯裏的時候又有些後悔。
來回一個小時，她可以好好的休息，也可以處理不少文件。
出電梯路上，杜將進問她：“還記得簡路瑤畫的那副小的《星空》嗎？”
宋澹有一點印象，她道：“在公司裏放著。”
具體那個位置，她一時還想不起。
杜將進憑借多年的了解，一眼就看出她是早忘了，或者根本沒認真看過。他拿出手機，把那張照片翻出來給宋澹看：“你現在瞅瞅。”
宋澹不明所以的睨了他一眼。
杜將進道：“哎呀，你看看嘛。”
宋澹這才仔細看了，照得很清晰，隔著屏幕，也能感覺到畫裏藏著陰郁和熱烈情緒，和梵高的《星空》還真有那麽一丁點的魂似。
杜將進又道：“你翻頁，再看。”
劃過一頁，就是簡路瑤的那副《飄》，顏色和風格更加陰沈和絕望。
“簡路瑤那丫頭，是個畫畫的好苗子。”杜將進說，“有天賦，就是缺了一點成長環境。不過也不好說，童年不坎坷，她內心也沒那麽多壓抑的情感。”
宋澹把手機還給杜將進，沒接話。
兩人一起去看了那張巨幅的《星空》，面積拉大，大塊明麗或暗沈的顏色組成旋轉的圖案。
人站在畫前，仰頭看去，有種扭曲星空鋪面壓來的錯覺。
但這一副畫裏，只有熱烈，沒有陰郁的壓抑。
“感覺到了嗎？”杜將進問，“三幅畫裏轉變的情感，而這種明媚的情緒轉變，是你給她的。”
宋澹內心的確是被震撼到了。
《飄》那副畫，只是在宋澹的心弦上輕輕撥一下，而這幅巨大的《星空》，就像是一塊石頭，投入宋澹的心裏，興起了無法忽視的波瀾。
她楞了一會，低聲問：“然後呢？你要我和一個小我十幾歲的小孩談戀愛嗎？”
杜將進：“為什麽不可以？蘇沛都死了那麽多年了！”
宋澹皺眉道：“就算沒有蘇沛，我和簡路瑤也不可能，我已經三十六了，她才二十！”
杜將進：“那又怎麽樣啊？你看現在老夫少妻的少嗎？這不很正常嗎？”
宋澹搖頭：“我不會。我已經沒有時間和資本去冒險談什麽戀愛了。蘇沛的事情，我花了十年才走出來，我沒有下一個十年了”
杜將進道：“可她不會像蘇沛那樣背叛你。”
宋澹嘲諷地看著杜將進：“你怎麽就知道？”
杜將進道：“有時候你要相信直覺，它可以創造奇跡。”
宋澹還是搖頭：“你擅自撮合我和簡路瑤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但以後，你別這樣了，我不喜歡。”
宋澹說完轉身就走。
“那你真的要像蘇沛詛咒你的那樣嗎？”杜將進對著她的背影喊，“你會一輩子都記著她，活在她的陰影下。”
宋澹停下腳步：“我已經走出來了。我只是，再也不會天真的去相信愛情了。”
她按下電梯。
杜將進追過去，不死心的問：“試試都不行嗎？我不想看你孤獨終老啊。”
人近四十，才明白“孤獨終老”四個字，到底有多沈的分量。
雙親不再，朋友漸稀，子女遠去，最終剩下的，除了一室的淒冷和渾身無人過問的病痛外，還有什麽呢？
寂寞，孤獨，老死。
宋澹沈默了很久，才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裏有數。”
她是真的，再也不想動什麽感情。
蘇沛背叛的陰影，她的確是走出來了，可代價是，她再也不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那些所謂的情感了。
骨肉之間都會有薄情翻臉的時候，更何況是全靠荷爾蒙維持的東西呢？
風險如此大的事情，她不會再做。會虧得血本無歸。
公司下午有個總結小會，宋澹卻在會上頻頻出神了。
會議結束後，秘書小聲的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狀態一直有點不對。
宋澹搖搖頭：“幫我泡杯咖啡來。”
“是。”
秘書出去了，宋澹卻想起了那幅畫的事情，等秘書把咖啡送來後，她道：“幾周前，我帶了一幅畫回公司，你還記得放哪兒去了嗎？”
秘書想了一下，說：“好像在您的休息室雜物櫃裏。”
宋澹點頭：“嗯，你出去吧。”
她慢抿了半杯咖啡，又坐了一會後，到底還是起身，親自去把那幅畫找了出來。
不隔著屏幕，再看這幅畫，那顏色和線條裏情感，更是清晰；與酒店大堂裏的畫，果然全然不同。
宋澹將那副畫下帶回了別墅，交給阿姨，認真吩咐道：“和上次那幅畫收在一起。”
第 14 章
簡路瑤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把每個同學都重新仔細打量了一番，她想知道是誰和她結下了仇，以至於要用那種下作的方式，毀了她的素描作業。
可她什麽也沒看出來。
她在班裏，除了幾個泛泛之交的同學外，只有一個蔣婉婉和她關系還不錯，兩人時常課後一起吃飯，相約著畫作業。
中午和她一塊吃飯時，簡路瑤把昨天的事情說了，蔣婉婉表情奇怪地支吾了半天，最後才說：“你上學期有幅畫被選上了展覽，班裏一共就兩個名額，你把別人擠下去了。而且……聽說你那幅畫，還是第一個賣出去的。”
原來是這樣。
簡路瑤明了，問道：“是誰？”
蔣婉婉搖頭說：“好幾個備選的呢，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她不肯再說，怕得罪人。
簡路瑤也沒逼問，班裏畫畫好的那個幾人，她心裏有數的，再聯想一下性格，她能猜個大概。
多半是肖冉昕，房地產開發商的女兒，從小就學油畫，寒暑假還去歐洲進修，性格張揚又傲慢，目中無人。
回宿舍路上，簡路瑤想，只要肖冉昕不再來惹她，這事情她就忍了。她一個人在學校讀書，唯一關系親密的還是不怎麽靠譜的李雲姍，如果鬧出什麽麻煩來，她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
縱使心裏再怎麽氣憤不甘，她還是只能忍著。
沒錢沒勢，註定了要比別人多吃苦受痛，她從小就明白。連沒有母親，都是要比別人差一等的，更何況，簡路瑤還等同於沒有父親。
下午只有兩節課，上完後簡路瑤去畫室補畫，裏面有幾個同學也在，簡路瑤過去打個招呼，同學們也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她其實很想多說兩句，和同學們打好關系，但那幾個正說說笑笑的同學們親密無間得讓簡路瑤無從插嘴。
他們自己有一個熟悉的圈子，而一開始就不在其中的簡路瑤是被排除在外的普通同學，她想融進去，沒那麽簡單。
簡路瑤獨自畫著畫，聽著他們打鬧畫畫的聲音，忽而湧出一種鮮明的孤獨感。
因為窮，她入校後不敢，也沒資本去社交，她連和同學們出去隨便拼桌吃一頓飯的錢都沒有，怎麽去深入地交朋友？
於是那種孤立，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同學們知道簡路瑤不會和他們一起參加校外寫生活動，知道簡路瑤不參與普通聚餐，知道簡路瑤不去市中心逛街……這種知道，最終成就了簡路瑤的現狀。
那種宿命一般的結局。
古人信命，是有道理的。因為大多的時候，你的確無法反抗那些自從出生起，就捆綁在你身上的貧窮，狹隘，以及悲慘的命運。
除了用一句這就是命來解釋，還能怎麽給自己痛苦的內心找來合理的安慰？
簡路瑤靜不下心來畫畫，她拿出手機，很想給宋澹發幾條信息，或者約她出來，普普通通的吃個晚飯。
輸入窗口按出來了，她盯著看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帶著渴望一般的情愫，發了一條消息。
“幹嘛呢？還在忙嗎？”
宋澹一直沒回。
簡路瑤看著手機，看著淩亂的素描線條，悲哀地笑了。
她靜不下心，畫也畫得糟糕，沒形沒立體感，簡路瑤直接揉碎了那張難看的畫。
手機震了一下。
簡路瑤立馬拿起來看，不是宋澹，而是笛小意。
“出來吃飯嘛，我就在你學校附近。”
附帶一張照片，在學校後街拍的。
簡路瑤有些猶豫，現在很想找個人說說話之類的，但笛小意對她的意思太明確，她也不想過分親近。
糾結間，李雲姍的信息來了：“我想吃魚，你過來陪我，快點！”
簡路瑤迅速回了好，然後回覆笛小意：“抱歉，我約了其他人。”
她收拾東西，離校去找李雲姍。
李雲姍行動不便，簡路瑤在酒店接她，扶著一起出去，兩人剛在餐館坐下，宋澹的信息就回過來了。
“抱歉，這幾天有些忙。”
簡路瑤看著信息，原本平靜的內心裏，委屈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原來你還知道回我？這麽晚了，你還回我幹什麽？
“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去吃飯，算是贖罪。”
簡路瑤咬了咬唇，又委屈又開心，眼睛明亮起來，表情也瞬間生動。
她回：“有空。”
和宋澹定下地方，簡路瑤放下手機，要和李雲姍說放她鴿子的事情。
“我知道你放什麽屁話。”李雲姍拿著手機，頭也不擡的尖酸道，“你金主找你了，你要去陪睡了，是吧？扔下我去吧，我準了。”
簡路瑤：“……”
“那你一會回酒店的時候，小心點。”簡路瑤叮囑說。
李雲姍擡起眼睛斜睨著她：“我就算有個不小心什麽的，又能怎麽樣呢？”
“嗯……”簡路瑤道，“你可以叫120。”
李雲姍笑著切了一聲，說：“你快滾吧。”
簡路瑤拿起包：“那我走了。”
“我哥寒假要回來看我。”李雲姍對著簡路瑤的後背開心的說，“他說他要陪我過年！”
簡路瑤回過身：“你叫我出來吃飯，是不是就為了跟我分享這個？”
李雲姍翻了個白眼給她：“你以為你誰啊，我就是想慶祝找不到人湊飯桌而已。”
簡路瑤回了她一聲切，然後又道：“恭喜你啊，有人陪你過年了。”
李雲姍揮揮手指打發她。
簡路瑤這才離開。
宋澹和簡路瑤在一家餐廳吃西餐，中途宋澹破天荒的問起了簡路瑤學校的事情。她以前從不過問簡路瑤的生活，只有簡路瑤自己說的時候，她才回順著話題問兩句。
所以，在聽見宋澹那一句“你這兩天，都在學校裏做什麽”的時候，她好一陣沒反應過來，瞪著一對清亮的眼仁，直楞楞地看著宋澹。
宋澹不由一笑：“怎麽了？”
簡路瑤連忙搖搖頭，瞅瞅宋澹表情：“我就是……有點意外。”
宋澹端起紅酒，抿了一口後才說：“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當然願意啊！”
簡路瑤說了自己在學校的一些瑣事，但沒提她的畫被人潑水的事情。
宋澹聽完那些雞毛蒜皮的平淡事跡，晃了一下杯子，明明還有話要說，但紅唇一啟後，還是歸於無聲。
她其實想問，既然一切都和往常一樣，那你為什麽沒有同之前一樣給我發消息呢？
但到底沒問出來，這樣的問題，帶著暧昧色彩，她不想給簡路瑤錯誤的暗示。
簡路瑤註意力都她身上，自然也註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怎麽了？你想說什麽呀？”她問，“你說啊。”
宋澹摩挲著酒杯，笑著道：“想問你周末有空嗎，我陪你去逛街。”
簡路瑤的眼仁一下子亮得閃耀：“當然有啊！”
宋澹看著她燦爛明媚的反應，忽然彎起唇角，笑意幽深：“嗯，那我看一下我的日程安排。”
她煞有其事地拿起手機，看了一會，做出遺憾抱歉的樣子：“哎，我記錯了，原來我周末要出差開會……”
簡路瑤眼裏的光芒一下子就熄下去了。
“是嗎……”她低落道。
宋澹看了一眼她，終於漾開了笑容：“傻東西，騙你的。我周末有空。”
簡路瑤瞬間擡頭，又氣又喜道：“你騙我！”
宋澹笑起來，坦蕩氣壯道：“對呀。”
簡路瑤恨不得越過桌子，撲過去咬她，氣鼓鼓地磨牙道：“你太壞了！”
宋澹開懷大笑。
溫暖燈火下，這樣動人笑著宋澹，是最美的星月風景。
吃過飯後，兩人步行去酒店，路上還是一樣，由簡路瑤說著沒營養的閑話，宋澹負者回應，以及偶爾的提問。
明明是一樣的流程和內容，可簡路瑤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不一樣。兩個人的相處，好似更加自在和放松了。
進了酒店房間，簡路瑤就黏糊撒嬌的抱住宋澹。
宋澹撫摸著簡路瑤的後背，只是縱容地笑。
簡路瑤看著她春光一般溫柔的面龐，忍不住又湊去親吻宋澹的唇。
這一次，宋澹沒躲。
簡路瑤簡直要高興死了！
她激動的把宋澹壓在門板上，狠狠的咬她的嘴唇。
宋澹悶悶地笑了一聲，隨後捧著簡路瑤的臉頰，反客為主的引導她怎麽接吻。
兩個人胡鬧到半夜才睡下。
宋澹一早要去公司，她很早便起床洗漱好了，快要走的時候，她坐在床邊，叫醒了還睡得很沈的簡路瑤。
簡路瑤迷瞪瞪的撐開眼睛，看到裝束整齊的宋澹，嚇了一跳，猛然撐大了眼睛問：“幾點了？”
“七點。”宋澹笑看著她，“沒課的話，你還可以繼續睡，但我要先走了。”
簡路瑤沒反應過來狀況，以前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宋澹摸摸她的臉：“你再接著睡會吧，啊。”
簡路瑤傻傻地看著宋澹。
宋澹笑了一笑，起身離開。
等屋子恢覆寂靜了，簡路瑤才懵懵懂懂的有了一種感覺，今天早上的她和宋澹，像是一對同居已久的老情侶。
第 15 章
那天之後，簡路瑤整天開心得走路帶風。
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宋澹回覆她的消息間隔時間變短了。
簡路瑤經常上課前給她發消息，下課就能看到回覆。枯燥的學習生活像是突然註入了一道溫暖的陽光，把日子的分分秒秒都曬得暖暖的。
蔣婉婉都看出來她狀態不一般了，還私底下問她，是不是戀愛了。
簡路瑤想了想，默認了。
不管宋澹是怎麽看她們之間的關系的，反正簡路瑤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就當她們是在戀愛了。
周末宋澹果然帶她去逛街了。
簡路瑤很是開心，圍在宋澹身邊蹦蹦跳跳，像是只又傻又可愛的哈士犬，買完東西以後兩人一起吃飯，去酒店。
宋澹沒住下，她說她要回去陪著孩子。
簡路瑤知道宋澹還有自己的家庭生活，但她眼底還是忍不住洩出失落。
宋澹摸了摸她的臉，說道：“我以前對我兒子不好，所以他現在也十分恨我，偏偏又處於青春期，我怕他會一時迷途，毀了自己的大好青春。所以，現在不得不多陪陪他。”
簡路瑤抓住宋澹的手，搖頭說：“沒關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的。”
宋澹一笑，捏了一下簡路瑤柔軟的耳朵：“你就是個小孩子，可愛的小屁孩。”
簡路瑤不開心地哼了一聲，拉著宋澹手說：“那你親親我……”
宋澹捧著簡路瑤的臉，短暫地交換了一個吻，說：“你那副大油畫的錢，我過幾天付給你。”
“沒關系，我不……”簡路瑤頓了一下，“我不急。”
宋澹嗯了一聲，離開了酒店。
簡路瑤一個人躺知空曠的房間裏，無聊的把今天一起買的那些衣服，鞋子，包和護膚品拿出來看了一遍。
最後實在待不住，給李雲姍發了信息，約她出來吃夜宵。
她帶著那一大堆東西，就那麽去了李雲姍的酒店附近。
李雲姍已經可以自己走動了，就是臉上的烏青瘀紫仍舊十分嚇人。
她看著簡路瑤打大包小包，陰陽怪氣道：“喲，收獲不小啊？”
她豪不講理地拉開簡路瑤的購物袋，四處看了看：“哎，你怎麽不讓她給你買LV呢？這些沒聽過的牌子，有什麽意思？”
簡路瑤護著袋子：“我不想那麽張揚……”
她在學校一向生活拮據，如果突然拿出個奢侈品牌的東西，同學們只會以為她買了個仿貨。
李雲姍冷笑地哼了一聲：“你以為你不穿名牌別人就看不出來了？像你這樣突然暴富的，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來你背地裏幹了什麽。”
簡路瑤沒否認，所以她打算只有見宋澹的時候，才穿這些。
坐下後，她忽然想起，李雲姍從入校開始，就沒缺短過吃穿，她不由問道：“你跟你那個人，有多久了？”
李雲珊垂著眼瞼，只說一句：“很久了……”
李雲姍和簡路瑤同年的，李雲姍還比她小兩個月，入大學的時候，剛剛十八歲。
那李雲姍跟那個金主，是在幾歲？
“你哥是什麽時候出國留學的？”簡路瑤問。
李雲姍掀起眼皮看著簡路瑤：“我知道你想問啥，十七。”
她直接說了，簡路瑤反而有點尷尬，笑了笑讓李雲姍先點菜。
吃過飯，簡路瑤特地踩著熄燈的時間點回去宿舍樓，她估計這個點應該不會碰到什麽同學。
可偏偏倒黴，她在樓裏口，遇見了肖冉昕。
肖冉昕是北方人，個子高挑，又站在樓梯上，俯視著打量簡路瑤。視線掃過簡路瑤手裏的一堆袋子，然後露出了意會的鄙夷笑容。
她仰著下巴，一聲招呼也不打的直接從簡路瑤身旁走過。
簡路瑤回到寢室，心裏已經隱隱有了預感，明天開始，班裏的人都會知道她被包養的事。
果然，第二天簡路瑤去上課的時候，班裏同學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深意。
披上了一個不好聽的名聲，簡路瑤在班級裏的位置，被孤立得更加明顯。
可她對此有些麻木，不再去想如何處理同學之間半生不熟的關系，而是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練習上。
半個月之後，李雲姍搬回寢室了，她臉上的傷痕還沒徹底消失，但已經可以用粉底遮蓋。
和簡路瑤關系還行的兩個同學漸漸疏遠了簡路瑤，於是她大部分的空餘時間都和李雲姍在一塊。李雲姍有一次告訴她，她要準備二次懷孕了，不然不僅房子會沒了，她還會被金主打死。
簡路瑤問她那學習怎麽辦，李雲姍一臉無所謂地回她：“涼拌。”
學校生活不怎麽順利，但簡路瑤和宋澹的關系卻逐漸親近穩定起來。
入秋以後，簡路瑤要去楓葉山寫生，她打算去一周末，和宋澹說起這事，於是宋澹說她們一起。
這是相當於是兩個人一起旅游，簡路瑤簡直開心得能上天。
簡路瑤帶著東西，到酒店與宋澹匯合，第二天一早出發，兩天一夜。
晚上事畢後，簡路瑤抱著宋澹的腰迷糊。
宋澹背對著她，在看日文郵件。
簡路瑤半夢半醒裏感覺到宋澹放下了手機，於是立馬打起精神來問：“忙完了？”
宋澹捏著腰上的手：“怎麽還不睡？”
簡路瑤蹭了蹭她光滑的脊背，聲音裏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一些軟膩膩地撒嬌。
“想和你聊天。”她說著調整了姿勢，雙腿和宋澹柔軟修長的腿親密地糾纏在一起。
宋澹神情放松：“聊什麽？”
“我們周末怎麽玩啊？”簡路瑤有些擔憂地說，“我有兩幅寫生作業要做……”
宋澹帶著笑意道：“沒關系，我看你畫。”
簡路瑤想起那副大油畫，有些悶悶道：“對，你還沒看過我畫畫……”
宋澹笑了一聲，撫著簡路瑤手臂上的軟肉：“還生氣呢？”
簡路瑤哼了一聲。
宋澹翻過身，親了親簡路瑤的嘴唇，算是道歉。
簡路瑤順勢滑進她懷裏，臉埋進宋澹的胸口：“我其實很想畫你。”
宋澹又是一笑：“讓我給你做模特嗎？”
簡路瑤擡起臉來，眼神清亮：“你願意嗎？”
畫那種東西，是會一直留下來的，如果以後分開，簡路瑤也可以留一份私人的隱秘回憶。
宋澹摸著她後背：“你會把我畫得特別漂亮嗎？”
簡路瑤點點頭，隨即又焉了下來：“我形體還不是特別好……還是等我練好了，再畫你。”
不然畫醜了，宋澹一定會嫌棄她。
“嗯。”宋澹拍拍她後背，“你會開車嗎？”
簡路瑤搖頭：“不會。”
宋澹道：“那明天只好讓小林跟著我們了。”
簡路瑤問出那個她疑惑了很久的問題：“你也不會開車嗎？怎麽從來不見你開？”
“我……”宋澹頓了一下，“以前出過事，死了人。”
“嗯？”簡路瑤立馬瞪大了眼睛。
屋子裏有些暗，只能看到宋澹的面龐輪廓，她閉著眼睛，叫人瞧不出任何異樣。
“不是撞死，她坐副駕駛。”宋澹低低道，撫摸著簡路瑤後背的手指停下了。
“為什麽會出事？”簡路瑤忍不住好奇。
宋澹幾乎不說自己的事情，簡路瑤好奇得要死，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契機問。
宋澹嘆了一口氣，拍了一下簡路瑤背：“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不早了，睡吧。”
簡路瑤黯然地咬了咬唇，她其實還想問宋澹的孩子是和誰生的，孩子的父親又去哪兒了……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可那樣的家庭隱私，她沒資格詢問。
第二天一早，兩人出發去楓葉山。
宋澹定了山頂酒店的房間，有一個寬闊的陽臺，往下看去，便是漫山遍野的火紅楓葉，層層交染，如秋火漫野。
“好漂亮……”簡路瑤趴在陽臺上，俯視山野，天高地闊，連著心境也一起被打開了。
宋澹看完了手機裏的信息，這才踩著高跟鞋走過來，手臂搭著簡路瑤纖細的後背，和她一起看下面的山林。
簡路瑤歪頭靠在肩上，嗅著幹凈的空氣，心滿意足地感嘆：“真好。”
宋澹摸著簡路瑤的後背，笑著沒接話。
簡路瑤靠著她肩，撅起嘴去親宋澹的下頜。
宋澹一笑，她穿著高跟鞋，比簡路瑤高半頭，低頭就能親到簡路瑤的嘴唇。
兩個人幹脆在陽臺上接吻，然後一路黏進浴室。
做完一場，中午再簡單的吃了個飯。
回到房間簡路瑤就開始畫畫，宋澹躺在客廳裏的沙發裏，用手提處理公事。
簡路瑤畫畫間隙不住的擡頭去看宋澹，宋澹偶爾也會看看她，兩人視線交匯時，不由會心一笑。
簡路瑤哪裏還有心思畫什麽畫，她扔了畫筆，直接撲到沙發上，黏著宋澹從沙發滾到地毯。
鬧到半下午，簡路瑤的寫生也沒動幾筆，她一邊哀呼畫畫不完了，一邊繼續和宋澹膩乎。
結果楓葉山的第一天，簡路瑤什麽正事也沒幹，唯一的收獲就是一天地胡鬧帶來的邁不開腿。
半夜躺床上睡前，宋澹說：“幸好明天畫畫的不是我，不然我肯定連筆都握不住了。”
簡路瑤窘得滿臉通紅，也情滿意足。
第 16 章
第二天簡路瑤趕了一天的畫。
上午在陽臺畫了一張，下午去楓樹林裏畫了一張
入夜兩人回市區路上，她在車裏讓宋澹誇她畫得好。
宋澹拿著畫，很仔細地看過了，簡路瑤用的顏色明艷亮麗，整幅畫裏透著燦爛的生命感。
“嗯，好看。”她道，“這個畫等你們老師發回給你後，拿給我吧。”
簡路瑤疑惑地擡眼，宋澹接著道：“我用它裝飾新開的酒店走廊。”
“好啊。”簡路瑤爽快道，“你不嫌棄，我所有的畫都可以給你。”
她能給的，也就這些不值錢的畫了。
宋澹捏了捏簡路瑤的臉，笑道：“乖。”
車子把簡路瑤送到了學校外，宋澹要直接回家。
畫交上去後，老師點名誇了簡路瑤，說她顏色用得極好，畫裏感情充沛，技法也越來越穩……
簡路瑤自己心裏清楚，她顏色用得好，大概是因為顏料的價格貴了十倍，技法是因為有了宋澹給的錢後，她可以把所有的空餘時間和精力，都用在練習上。
下課後離開教室時，肖冉昕狠狠盯了一眼簡路瑤。
簡路瑤冷著臉，面無表情的從她面前走過了。
周末去見宋澹，簡路瑤就將那兩幅畫拿給了她，兩人待了一夜，宋澹說她後面會忙一段時間，不能常見面了，問簡路瑤最近缺不缺什麽。
簡路瑤靠在她懷裏，默了一會後，還是把那句不缺什麽，也不要什麽的話改成了：“缺錢。”
宋澹親了親她，說：“明天轉給你。”
“嗯。”簡路瑤縮進被子裏，心底有些涼涼的冷。
入秋以後三天兩頭的下雨，校園裏的銀杏樹日漸金黃，給陰冷的天色添了不少亮彩，美院裏的許多學生都在銀杏林裏寫生，簡路瑤也去了。
她挑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安靜畫畫。
“進口的溫莎。”肖冉昕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彎腰撥弄簡路瑤的顏料，“可以啊，這個顏料不錯的。”
簡路瑤側眸冷冷地看著她：“別動我的東西。”
“別那麽兇嘛。”肖冉昕把簡路瑤的顏料隨手一扔，“哎，簡路瑤，你進步這麽快，有什麽技巧嗎？分享分享唄。”
“沒有。”簡路瑤洗了畫筆，準備走人。
“別這麽小氣嘛。”肖冉昕道，“我也不會白讓你幫我，我可以給你介紹男朋友，我一個玩得好的富二代，家裏特有錢，對女朋友也大方，比你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好多了。”
簡路瑤笑了一下，看著肖冉昕道：“論起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怎麽比得上你？怎麽，暗裏的招用完了，所以現在明著來了？”
肖冉昕陰了臉：“你什麽意思？”
簡路瑤擡眸盯著她：“你真要把話攤明了說嗎？”
“什麽攤明了說？”肖冉昕環起手臂，站直了身，“簡路瑤，你不願意分享就經驗就算了，在這個橫個什麽勁啊，不就一讓人玩的貨嗎？切！”
她哼完，扭身就走。
附近幾個寫生的美術生偷偷打量幾眼簡路瑤，神情裏掩不住的八卦探究。
簡路瑤沈默地又把畫筆放進水裏洗了洗，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畫畫。
她要是現在走了，那就是落荒而逃。
她偏要就坐在這裏，把畫畫完。
最後那副寫生，畫得並不好。簡路瑤心亂，畫也亂糟糟的，她匆匆畫完，收拾了東西回寢室。
她被包養的事情，寢室的另外兩個室友估計也知道了，表面上對著簡路瑤客客氣氣的，但一旦簡路瑤待在寢室裏，氣氛一定莫名的壓抑和死寂。
兩個室友不會主動和簡路瑤說話，她們互相說話，也輕聲細語的，不知道是不想讓簡路瑤聽見，還是不想打破這寢室的幽靜。
那種安靜的排擠，讓簡路瑤在寢室裏的時間也變得不好過起來。
她想搬出去住了。
宋澹出差了，簡路瑤周末沒事，被李雲姍拖著去逛了兩圈商場，傍晚又去看了電影，下場了再吃晚餐。
等晚餐吃完，時間快十點。
兩人出商場，簡路瑤看著漸漸變得空曠的公路，感嘆道：“沒車了……”
“去過酒吧嗎？”李雲姍忽然問。
她逛一天，卻什麽也買，理由是，下次和金主出來的時候再一起買。
簡路瑤搖頭：“沒去過……”
“走，我帶你去見識見識。”李雲姍拉著她，熟門熟路的往街角走，“就在前面有一家。”
穿過半條街，抵達一個已經關了大半的街鋪，鋪子中間有個小門，那就是酒吧的入口。
李雲姍帶著簡路瑤進去。
酒吧裏光影昏暗炫目，音樂聲震耳，空氣沈悶渾濁，一進去，簡路瑤就發現自己不太喜歡這樣的地方。
李雲姍硬拉著她，在裏面找了一個卡座，點了兩瓶玫瑰味的啤酒，然後坐著玩手機。
簡路瑤忍不住抱怨：“那不如去咖啡廳裏玩手機呢，還清凈。”
李雲姍放下手機道：“不啊，這裏面可以看人跳舞，一會還有帥哥來唱歌呢……來了來了！”
她說著拉了一把簡路瑤，讓簡路瑤看剛上臺的一個高個子男人。
“看看，他長得怎麽樣？”
那個男人臉頰清瘦，細長的丹鳳眼，有種頹廢的帥氣。
“還行吧……”簡路瑤說著，視線不自覺的打量酒吧裏的女孩，的確是個個都長得不錯。
兩人在酒吧裏待到十二點才走，學校是回不去了。
“今晚住哪兒啊？”簡路瑤在出酒吧的路上問，“去酒店嗎？”
李雲姍道：“睡什麽覺啊，去水療會所泡澡看電影……”
話沒說完，外面就傳來一聲尖叫：“幹什麽，放開我！”
簡路瑤走出窄小的酒吧門，順著喊叫聲一看，竟然是許久不見的笛小意，她被一個男生抱著腰，使勁把她往路邊的車裏拽。
笛小意尖聲喊著：“我□□媽的吳揚，你放開老子！我不跟你走！”
她個子小，輕輕松松的就被那男生抱起來。
“我又不吃了你！”男人道，“你怕什麽？”
“滾！放開我！”笛小意雙腿騰空，使勁踢著，“放開我！”
簡路瑤停了腳步，糾結要不要過去幫一手，笛小意這個時候看見了她，張口大喊：“簡路瑤，救我！簡路瑤！”
這下簡路瑤不得不過去了。
“出什麽事情了？”她大步走過去，表情微厲，李雲姍跟在她身後。
那男人見有人過來，放開了笛小意，她一蹦就沖向簡路瑤，拉著簡路瑤的手，躲在她背後。
“我女朋友來了，你趕緊給我滾！”
男人看了一眼穿著棒球服外套的簡路瑤，皺眉道：“你還真是個同性戀啊……”
笛小意道：“是又怎麽樣？”
男人撇了撇嘴，上車走了。
簡路瑤把自己的手臂從笛小意手裏抽出來：“你怎麽在這兒？”
笛小意反問她：“你又怎麽在這兒？”
簡路瑤：“……我在這邊和朋友逛逛。”
笛小意：“那太好了，我也想逛逛，我們一起啊！”
她轉頭，對著李雲姍說：“你們打算去玩什麽？我請客啊！”
李雲姍看著簡路瑤的臉色。
簡路瑤道：“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家嗎？”
笛小意又回她說：“這麽晚了，你一個學生還不回校呢！”
簡路瑤說不過她，也甩不掉，最後還是三個人一起，去了附近的水療會所。
笛小意顯然是這邊的常客，和美容部的經理十分熟稔，聊了幾句才帶她們去洗腳修指甲，然後又是按摩和全身護理，簡路瑤很幹脆的躺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三個人一起吃過早茶後才分開。
笛小意原本還想和簡路瑤一起去學校玩，被簡路瑤用有作業要忙給應付過去了，笛小意點點頭，一臉打不敗的表情：“那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說完，也不管簡路瑤的反應，直接打車走人。
李雲姍看了幾眼消失的出租車尾，表情怪怪地說：“做個女同性戀這麽容易被有錢人追嗎？”
簡路瑤：“……”
她不想理李雲姍。
回到學校後，簡路瑤的生活照常三點一線，然後等著宋澹的傳召。
宋澹工作忙起來後，就不愛回消息，簡路瑤也盡量不刷屏去打擾她，本來還以為生活會一直平靜到宋澹出差結束，沒想到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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