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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現世記(8)再見,墨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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渲畫慢慢的擡起了頭,眼圈已經開始發紅,作為渲畫,她幾乎不哭,只除為了墨染那次,可是她突然明白,她其實還是七夏啊。

於是,終於緊握住人間希望的渲畫,覺悟自己此生就是七夏的她擡起頭來,認真的說:“王,是的,我是七夏,洛七夏。就算是只有一世也好,就算是因為我私自的脫離輪回司一世也好,可是我請求您,把七夏的生活還給我。”

渲畫說完,殿內忽然靜謐的如同時間被凍結,所有人連呼吸都是輕的。渲畫認真的看著王的眼睛,不再閃避自己真實的內心。那顆她以為死去的心,終於又重新火熱的跳動了起來,撼動了她已經冰冷的靈魂,於是她終於覺得身體暖了起來。

墨染搶先一步對渲畫開口道:“渲畫,你還是要離開麽?”

渲畫搖了搖頭,“渲畫還會回到這裏,可是七夏從來就不屬於這裏……”她慢慢的看向墨染,逐字說道:“我,是洛七夏。”

七夏說完,忽然覺得周身一輕,那些寒冷和麻木終於在此刻消失無蹤,那些她背負過的沈重,終於得到解脫。內心裏有個聲音對她說道:“七夏,雖然你是我,可是我願你幸福。”

她知道這個聲音是來自渲畫的,那個依附在她記憶裏的渲畫,就算她真的是渲畫,那她也不願放棄自己真實的生活。

這些,在被枷鎖困住她的時候是不敢想的,而此刻,盼惜重新點亮了她的世界,盼惜來拯救她了,於是被封禁的七夏,終於又活了過來。內心也不知道從哪裏莫名的來了勇氣,她對著堂上面色陰沈的王繼續說:“渲畫她從未說過自己真實的想法,她的命運,全部是你們強加到她身上的。這些,在墨染給我這些記憶的時候我就了解到,她視王如父般尊愛,而你,墨染……”七夏看向墨染,說:“她愛你,但從來不是男女之情。”

墨染皺起眉來,臉上如同結了一層寒冰,嘴唇緊抿起來,眼神裏全是痛心。七夏不得不接著說下去:“因為在沒有接觸人間煙火之前的渲畫,只不過是一具沒有感情的軀殼而已。而你們私心的霸占她,可是,她是不屬於任何人的。即使蒼白,她也是有靈魂的。”

“這些心事,她從來沒有說出來。”七夏輕輕嘆氣,挽起長發用絲帶綁好,當她再次擡起眸子來的時候,那雙七彩琉璃眼瞳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屬於七夏的,靈動而清澈的瞳孔。

“真是胡鬧。”堂上的王聲音低沈的開口,正當七夏以為王要勃然大怒,心裏暗驚之時,最後只聽到王無奈的苦笑道:“枉我是這世間的主宰,竟然如此糊塗。也罷也罷。渲……不,洛七夏,私闖輪回司當是重罪,你們可知?”

七夏低下頭,回答道:“七夏知罪,請王處罰,不過,請您饒恕盼惜,不知者無罪,她也是被我連累。”

盼惜見七夏終於回來,激動的語無倫次的說:“不是,我,不,那個,樂意……”最後大聲辯解:“我樂意!”

“那好,你們二人聽罰。”王重重的拍向身側的座椅扶手,看向七夏道:“念七夏在輪回司效命期間忠心耿耿,特許你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但要為輪回司繼續利用陰陽眼傳送靈魂……然,”話鋒一轉:“渲畫私自逃離輪回司去往轉世成為洛七夏,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待你死後,將恢覆渲畫之身,繼續為輪回司效命。而你在人間的時間,將由命時掌控。”王擡起手,就見一道暗影在七夏頭頂展開,最後聚為一道煙柱滲入七夏手臂處,煙柱全部消失之後,她的手臂內側就有一個圓形的表盤顯現出來,那表盤有著棕色的紋路,形色像是老舊的懷表,中間盤繞著藤蔓花紋,那命時滲在她的皮膚表面,宛如紋身一般。

七夏知道那代表什麽,命時,顧名思義,也就是你生命的全部時間。有的命時由輪回司制定好,有的則看自己命運,而擁有命時的人,只有到生命的最後一年命時紋身才會顯現出來。

七夏驚訝的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命時上竟沒有表針,命時在她的手臂上停了幾秒後,漸漸在她的皮膚上面消失蹤影。七夏苦笑著,看來未來,是要靠自己的造化了。隨後她說:“謝王成全。”

王又看向蘇盼惜,莊重的說道:“念蘇盼惜愚笨……”

盼惜小聲嘀咕:“我哪愚笨了?”被王聽到狠瞪一眼,盼惜急忙說:“我錯了。”

王繼續說:“念蘇盼惜愚笨,誤入輪回司而丟了性命,又在森羅殿出言不遜,此事過往不究,兩兩不欠。”

王說完,七夏示意盼惜道謝,盼惜這才不情不願的舉起兩只手作揖,彎下腰大聲的說:“謝謝王的寬宏大量,小女子的在天之靈感激不盡,不過話說,你們會把我活著送回去吧?”

站在一旁的夢闌珊妖媚而奸險的聲音響起:“你可是喝了忘情湯的哦,恐怕是回不去了呢。”

盼惜聞言,楞了兩秒,七夏正做好攔住盼惜破口大罵的準備之時,忽見盼惜撲通一下跪倒在殿中,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各路大神們,我剛才妖魔附體了,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七夏:“……”

回去的路上,墨染送她們離開,他走在兩人身後,沈默不語。盼惜則興奮的對七夏喋喋不休,最後走到六道時,墨染終於開口說:“蘇盼惜,你從這裏離開。”

盼惜頭也不回的拒絕:“我要跟七夏一起回去。”

“你現在是魂魄,不從這裏回去,只有死路一條。”墨染冷冷的開口。

盼惜僵住,回頭問:“那七夏要走別的地方麽?”

“對。”幹凈利落的回答。

盼惜這才戀戀不舍的和七夏道別,說:“回來了第一時間聯系我啊。”

七夏點點頭,微笑著催促著:“快走吧。”

盼惜走後,七夏這才動身往鬼門關走,墨染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兩人誰都不說話,最後走到鬼門關時,七夏為了緩解兩人尷尬的氣氛,轉頭看向墨染,而視線接觸到的,卻是墨染一直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神,七夏心裏一緊,轉開了視線,開口道:“墨染……我們回去以後,一切都會恢覆到原來的樣子吧?”

墨染無論如何在面對渲畫或是七夏都做不到冷漠,他柔聲對她說:“大概是吧。”

七夏心知對墨染的虧欠,訥訥的說:“墨染,其實渲畫有話要我轉達給你。”

聽到渲畫二字,墨染的眼神再次熾烈起來,他認真的看著七夏,聽她到底要說什麽。

七夏輕啟唇瓣,開口道:“渲畫說‘我們是王創造出來的生命,是被禁錮的靈魂。墨染,只有你真正有著自己魂魄和形態的時候,你才能真正屬於你自己。’”

墨染的眼神漸漸充滿水霧,那黑夜一樣的雙眸盈滿淚水,他將七夏拉到自己懷裏用力的抱住:“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我就在這裏等著你。”

本想推開墨染的七夏就在這時感受到脖頸間的一陣冰涼,不知怎麽就難過了起來,她擡起手來回抱住他,輕輕說:“對不起。”

忽然手邊一空,七夏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能看到墨染挺拔的背影漸漸遠去。

那個白衣勝雪,笑容溫暖的墨染,大概、可能、好像再也見不到了。於是七夏對著墨染的背影輕聲說道:“再見,墨染。”

番外之宓塔(1):覓得一良人,思他無恙

暖陽晴空,歲月靜好。

冬日的午後,陽光懶洋洋的灑進房間裏,教室裏有老師講課的聲音,和學生奮筆疾書時的筆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剛剛吃完午飯的盼惜趴在課桌上望著窗外冬日裏難得湛藍的天空,打了個飽嗝。順便看著身邊低頭記筆記的七夏,嘟噥著:“為什麽每天下午的第一節課都這麽困啊……”

七夏無奈的小聲道:“還不是因為你不打起精神來聽課。”

“什麽啊。”盼惜狡辯:“可是我的眼皮告訴我他們很累啊。”

七夏搖了搖頭,無可奈何說:“我們已經升入高三了,明年就要考大學了,快點起來聽課吧。”

盼惜趴在桌子上耍賴:“我討厭語文課嘛,你也知道,我語文一向不好。”然後想起什麽來,盼惜突然問:“對了,七夏,你打算考哪所大學呢?”

七夏停下筆,用手支柱下巴想了下,說:“北安大學。”

盼惜看著窗外流動的白雲,感嘆著:“唉,可是它分數很高啊。而且,咱們濱城裏所有的學生都視它為夢想呢。”

七夏提議道:“我們一起為了北安大學努力吧。”

盼惜搖了搖頭,苦惱說:“你也知道我啊,插科打諢了這麽多年,就算想考也是有心無力啊。”

“盼惜。”七夏看著頹喪的盼惜說:“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不靠異能考上的。”

盼惜依然看著窗外,努了努嘴。

“蘇盼惜,別睡了!”站在講臺上教語文的鄭老師推了推厚眼鏡,怒氣沖沖的點了蘇盼惜的名字。

聽到叫聲,盼惜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鄭老師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對盼惜說:“朗誦一下第172頁的古文。”

盼惜目不斜視的盯著語文老師,說:“我念不了。”

“你什麽意思?”鄭老師剛剛消下去的火氣又開始往外湧出。

“我不念。”盼惜依然直直的看著講臺上火冒三丈的鄭老師。

“你、你、你!孺子不可教也。我是管不了你了!自己考不上大學到時別哭著後悔!”鄭老師剛一說完,下課鈴打斷了盼惜要說的話,鄭老師怒火中天的摔門走了出去。

盼惜癱坐到椅子上,七夏問:“你怎麽了?念個課文有那麽難麽?”

盼惜哭喪著臉對七夏說:“不是我不念,是我剛才一直盯著白雲,現在眼前什麽都看不見。”

七夏:“……”

最後的結果就是盼惜被叫到辦公室接受了一下午的思想教育課,回來後也能之乎者也的和七夏胡扯。

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已經日落,冬天的夜晚來的快,七夏不放心盼惜,特地等她一塊回家。出了校門,盼惜可算松了一口氣,愜意的感嘆道:“冬日,是為冷也。手套,真是暖也。”張嘴說話的同時,有霧氣從她的嘴裏呼呼的往外冒。

七夏取笑她:“語文不及格的家夥。”

被潑了冷水的盼惜仿佛被凍僵的冰雕,不滿的說:“真話就不要說出來了,語文都是字,抄一樣的會被發現的。”

“你就不能自己做啊?”

“語文多難啊。”

“自己母語都學不好。”

“哼哼,天才不在於門門精。”

兩人就這麽說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車站,車站人很少,七夏和盼惜剛走到車站,就發現班裏的同學柳淺薇一個人坐在車站的座位上面,不知道想什麽,車來了她也沒有反應。

盼惜素來喜歡和認識的人打招呼,便想也不想的招呼著:“淺薇,怎麽還不走啊?”

柳淺薇見到兩人,不自然的說:“那個,我不急。”

“我記得你家是在清煦路的吧,坐什麽車都應該到。”盼惜看著站牌,大條的對淺薇說道。

“嗯……是……”柳淺薇怏怏的回應。

七夏覺出淺薇口氣裏的陰郁,忍不住問:“發生什麽事了麽?”

聽到七夏這麽問,大大咧咧的盼惜這才覺察出淺薇的不對勁,坐到她旁邊,附和著問:“跟我們說說,沒準我們幫你開導開導呢。”

淺薇搖了搖頭,眼圈微微發紅。

盼惜追問:“和家裏人吵架了?”

淺薇搖頭。

“那是不想回家做作業?”

淺薇還是搖頭。

最後七夏嘆了口氣,示意盼惜不要問下去了。一個人的心事,如果對方不想說出來,詢問也是一種傷害。

正當兩人準備走的時候,淺薇忽然開口:“如果我告訴你們,你們會不會不相信我?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七夏看著面色焦灼的淺薇,搖了搖頭,說:“不會的,我們經歷過的事,你更不可能會相信的。”

淺薇這才小聲的開口:“我不想回家的原因是,在家裏,我總是能聽到有人又哭又笑的,聲音很空靈,很詭異。我的家人聽我說,也只是說我高三了壓力太大。可是,現在已經影響到,我連覺都睡不了,也沒辦法學習了。”說完,淺薇已經捂住臉嚶嚶的哭了起來。

盼惜手足無措的看著哭泣的淺薇,然後擡起頭來用眼神詢問七夏,七夏若有所思的看著盼惜,最後點了兩下頭。

“淺薇,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和你回家看看發生了什麽吧。”

淺薇家位於濱城老住宅區,這裏的房子大多保持著原有的模樣。因為地處偏僻,所以很多人已經搬走,寬闊的街道上,只能看到零散的行人。巷子裏的青石板路透著清冷的氣息,墻壁上的石灰剝落出斑駁的墻面,有院子裏的幹枯樹枝探出墻頭,似是許久未有人打理。

淺薇帶著七夏和盼惜往家裏走,七夏清楚的看到,淺薇渾身在微微發抖,幾個人的氣氛有點沈重。

淺薇的母親見女兒回來,埋怨的口氣裏不難聽出關切:“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在看到淺薇身後的七夏和盼惜時,問:“這兩位是……”

淺薇給母親介紹後,中年女人招呼兩人進了屋子:“外面冷,快進來吧。”

屋子裏的老舊座鐘在一搖一擺的走著,到了整點還會發出厚重的鐘鳴,這種老擺飾,已經很久不見人們用過了。房間裏處處是老宅子的裝飾和氣氛,看起來倒也是古色古香。

淺薇帶七夏和盼惜進了自己的房間,看到打開的窗子和窗簾,淺薇生氣的一把拉上窗簾,被遮蔽的光線攔截在了窗外的寒冷空氣裏,淺薇打開燈,整個房間才亮起來。

她對兩人解釋道:“我一直不敢開窗,因為打開窗子,那些嘈雜的聲音就會更大。”

七夏看過淺薇的家,並未發現有冤魂在此,於是問道:“那些聲音,你是什麽時候才發覺到的呢?”

淺薇窩在床上,抱住雙膝回答:“是放暑假的時候。”

“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然後才開始聽到呢?”七夏接著問。

淺薇想了想,說:“倒是有一件事,不知道和這個有沒有關系。這條巷子盡頭有一處老房子,從我記事的時候就不見有人住過。因為大人的警告,我也不敢近看。放暑假的時候,幾個朋友聚在一起,不知怎麽就昏頭決定進去探險。”像是驟然降臨恐懼的回憶,淺薇把臉埋進雙臂裏,顫抖著說:“我不小心碰倒了屋子裏的銅鏡,回來後就開始做噩夢,然後就開始聽到聲音了。”

七夏心裏暗暗思囑,果然事有蹊蹺。但卻不能如實對淺薇講,她和盼惜的事情,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盼惜做恍然大悟狀,說道:“哦,原來如此!”

淺薇擡起頭,急忙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盼惜面色陰沈的瞇起雙眼,對著想要知道真相的淺薇說:“你就是自己嚇唬自己呢,是不是謠傳那裏有鬼,然後你進去的時候心驚膽顫,撞倒銅鏡的時候你給了自己心理暗示,你當時絕對想到完了兩個字,我說的對不對?”

淺薇點點頭:“銅鏡倒下後,我很害怕的跑了出來。可是,那些聲音,是真真切切的在我耳邊響著啊,你們聽,又開始了。”淺薇崩潰的抓著自己的頭發,痛苦的撕扯。

七夏對盼惜點了點頭,盼惜眨了眨左眼,面有得意。七夏攔住不停拉扯自己頭發的淺薇,然後扯下自己發辮上的黃色絲帶,那還是她從輪回司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一直沒有丟掉,於是索性就當了發繩。沒有了束縛的頭發散落到七夏肩膀,長度已經及腰。

“這個是我在神靈前求的辟邪絲帶,應該能管一點用。”邊隨口說著,邊將絲帶纏到了淺薇手臂上。

不知怎麽,那絲帶觸碰淺薇的時候帶著陣陣熱意,灼燙的觸碰著淺薇的手臂,待她剛要說出不適,一時間,灼熱已經消失不見,而自己耳邊響蕩的聲音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淺薇擡頭,還帶著淚痕的臉微笑道:“謝謝。”

告別了淺薇,盼惜當機立斷的定格了時間。七夏讚許的看著盼惜,見到七夏的誇讚,盼惜得瑟道:“我是天才,哈哈哈哈哈”

七夏無語,不再管仰天大笑的盼惜,向著巷子盡頭走去。盼惜見狀,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餵,要去那個鬼宅也等等我嘛。”

走了一會兒,那棟柳淺薇所說的古宅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七夏沒有遲疑,使用星魂鏈幻化出的鏈條,打碎了木門上生銹的鎖,推門走了進去。

她洛七夏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妖魔,在橫行作怪。

番外之宓塔(2):寥落悲前事,支離笑此生

進到院子裏,密密麻麻的枯葉雜草鋪了滿地,腳踩上去吱吱作響。看院子的布局,想是在荒蕪前是個大戶人家。三面環著廂房,院子很大,每間房前各有一處獨院,中間以圓形拱門為界。正院中間有假山裝飾,底部有一個很大的池子,池底已經被泥土和雜物填滿。

七夏能想象到這裏充滿人煙的美景,而如今人去樓空,只剩一派荒涼,不禁令她微微覺得惋惜。

兩人往裏走,盼惜害怕的抓住七夏的手臂,警惕的觀察四周。忽然有簌簌的聲音響起,盼惜嗷一嗓子尖叫著跳起來躲到七夏身後,過了一會兒,從雜草間跳出一只黑貓來,那黑貓有著發亮的皮毛和眼睛,下巴銳利,四肢修長。黑貓見有人,嘴裏發出沙啞的嘶吼,然後一躍跳到墻上,跑開了。

七夏見盼惜緊張成這樣不免好笑道:“怎麽,鬼魂都見過了,還怕個鬼宅不成?”

盼惜嘴硬道:“誰怕了?我那是在對它示威!”嘴上這麽說著,手上可是一點沒松開七夏。

七夏察看四周,沒發現任何異常。可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時間緊迫,也無暇細想,她推開正房的門,立刻有一股腐朽的味道迎面而來。

四周飄蕩的灰塵終於讓七夏覺出不對來了。盼惜已經封鎖了時間,那麽,剛剛跑遠的黑貓是怎麽回事?無風自動的枯樹和雜草又是怎麽回事?

七夏回過頭去看著詭異的院子,神情嚴肅的對著盼惜說:“先不要進去,這裏有古怪。”

身邊的人沒有回答她,感覺到對方松開的手,七夏狐疑的去看盼惜時,已經見她走進了屋子裏。盼惜站在屋子中央,月光從破敗的屋頂照射下來,籠罩住她的全身,她神色古怪的對七夏一笑,詭秘的感覺讓七夏心底發寒,隨即盼惜轉身向屋子更裏面跑去。

七夏見叫不住盼惜,咬咬牙一跺腳也要準備邁腳,剛要跨進門檻的腳被突然關上的門撞了回來,七夏用力推,但那門卻沒有絲毫松動,她皺眉擡起戴著星魂鏈的手按到大門上,隨著星魂鏈發出的淡淡白光,嘴裏說道:“邪靈退後!”於是閉合的大門輕易就被推開了。

本來雜亂不堪、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房子裏霍然變得金碧輝煌了起來。正對大門是祠堂樣的擺設,紅木桌上供奉著幾尊神像,在神龕上方高懸著一塊木匾,匾上刻著四個鎏金楷書——明凈高堂。兩側分別立有紅漆的木柱,直通屋頂。而供桌旁邊有兩把紫檀木的太師椅,樣式奇特而古樸。

圍在房間四周的分別是同等搭配的桌子和椅子,看起來很是氣派。而屋子中間有一個半人高的鍍金香爐正裊裊的冒著白煙,檀香的味道充滿了整個房間。

雕梁畫棟,流光溢彩,整個房間裏極盡美輪美奐。

七夏閉上眼睛,在心裏不停的告誡自己:這些都是假的!這些都是幻覺!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非但沒有變化,反而多出一個人——一個黑發素面的小女孩。小女孩抱著七夏的雙腿,仰起純潔無瑕的臉龐,聲音稚嫩的開口:“姐姐,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七夏幾步向後退去,背後就撞到了門上。她心裏一驚,也不顧得和小女孩說話,準備開門出去,來讓冷空氣使自己清醒。當她轉身開門,才發現背後的門竟然消失不見,只有一面空蕩蕩的灰墻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那小女孩還在不依不饒的說:“姐姐,我們來玩捉迷藏吧,我們來玩捉迷藏吧,我們來玩捉迷藏吧……”一遍又一遍,女孩咯咯的笑聲格外刺耳,令七夏心煩意亂。

她怒視小女孩問:“你是誰?你把盼惜怎麽了?”

小女孩見七夏終於回應她,咯咯的笑著又重覆了一遍:“姐姐,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那語氣,不是試探的詢問,而是陳述的篤定。

七夏只當她是幻覺,三兩步跑過小女孩身邊,走近了剛剛盼惜進去的房間。當她一邁進房間時,身後有著鏤空花紋的木門登時關閉。關上的同時,七夏清楚的看到木門的鏤空處開始咯吱咯吱的生長出骨頭樣的木頭。那些木頭填滿了門上的每一處鏤空,寂靜的空氣裏,木頭生長的噪音就顯得格外的突兀而詭譎。

頓時,本來一扇古色古香的門就在頃刻間化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墻。

七夏從星魂鏈中幻化出一道鎖鏈來向墻面砸去,鎖鏈碰到墻面的一瞬間竟然反彈回來,像是觸碰到更為堅硬的物質。七夏又用手碰了碰墻,只感到其堅實無比。她定了定心神,開始凝聚身體裏面殘存的靈力,感受到星魂鏈散發的熱度傳到身體裏面,七夏一喜,立刻召喚出九天舞風向閉合的墻打去,舞風旋轉著飛向墻面,就忽然被墻體所吸收,消散不見了。

七夏不得已,只得放棄打破墻的想法,往更深處走去。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不同於剛剛的房間,這裏沒有任何擺設,只有空曠而冰冷的墻面。看清了四周之後,七夏心裏一陣寒意,她竟然被困在了這間沒有門的密室之中!

“姐姐,我們來玩捉迷藏吧。”那鬼魅一般童真的耳語又在房間裏面響了起來。

緊接著,七夏就看到剛剛的小女孩慢慢從陰影走出來,對著她甜甜一笑。

七夏頓時明白了,這個小女孩才是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來,如果不和她玩捉迷藏,她和盼惜是無論如何也出不去了。

她看著眼前笑意盎然的女孩,點了點頭,說:“好,我陪你玩。”

那小女孩蒼白臉頰上的笑意更深了,她逐步走近七夏,七夏這才仔細看清,小女孩的眼瞳竟然是一黃一藍,那雙空洞的雙眼,竟然有著宛如波斯貓一樣精銳的光。

小女孩穿著黑色的上衣和黑色的短裙,光腳踩在地上,腳踝上系著叮當作響的黑色鈴鐺,隨著女孩的一蹦一跳,那鈴鐺就發出空靈的回音。

女孩眨著碩大的雙色眼睛,露出貓一樣的笑容說:“唔,輸的人要受罰哦。”

“我陪你玩,你要把盼惜放走。”七夏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孩說。

小女孩繼續用純潔的笑臉對七夏道:“那要看你贏了再說哦,不陪我玩或者是輸了的人,都要被我吃掉,靈魂鎖到銅鏡裏,繼續陪我玩捉迷藏。”

七夏表情慎重的看著小女孩,說:“好。你先告訴我,你把盼惜藏到了哪裏?”

女孩又開始咯咯的笑了起來,沒有回答七夏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第一個游戲,就是你要找藏起來的朋友哦。”女孩一手捂著嘴,細小的聲音從她的手指間流瀉出來:“3、2、1。開始。”

女孩一打響指,身影就在房間內突然消失不見,一扇木門在七夏面前的墻上憑空出現。時間緊迫,七夏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

等她沖進新房間的時候就開始頭疼了,身後的門和剛才一樣的情況化作一面墻,而眼前出現了千折百轉的草叢迷宮。

那些簇擁的植物足有兩人高,密集且整齊。她站在迷宮入口,渺小的感覺油然而生。沒辦法,她衡量了自己和剛剛小女孩之間的差距,覺得自己一個人能勝過她的幾率很小,只能邊和她玩捉迷藏,邊思考如何對付她。當務之急,還是要知道盼惜是否安全。

剛剛她失蹤前的笑容,著實令七夏擔心。

七夏一直是個方向感極差的人,迷宮之類的游戲,她總是玩不好。但是面對這樣的情況,她也只能悶頭往裏鉆了。

迷宮裏的空氣很冷,簡直比清冷的冬季還要凍人,呼出的白霧凍結在臉上,仿佛結了一層霜。七夏走了一圈,看到地上已經結了一層淺淺的薄雪,腳踏上去能夠踩出腳印,便終於覺得有點希望了。

剛剛走過的路全部大同小異,她手邊也沒有可以做標記的東西,於是只能胡亂的左走右走,走了一圈後,發現剛剛走過的路,似乎好像走過,又像是沒走過。她覺得很頭大,但是地上有霜,她就可以看到自己是不是走過這裏,雖然冷,也是好事一樁。

在迷宮裏走了很久之後的七夏發現,她已經竭力避開自己的腳印走,可是當她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的上下左右方位的路,已經印滿了她的腳印!

她渾身被凍得瑟瑟發抖,嘴唇呈黑紫色,手指已經僵的無法彎曲。她抱著自己的身體,看著眼前越來越厚的雪,哆嗦著向身後的路又走回去。

視線不知是被雪還是寒冷遮蔽的看不清楚前路,走了幾步,世界開始天旋地轉,七夏低頭閉眼的空蕩,腿已經癱軟,摔坐到地上。她想繼續站起來,卻發現腿上已經無法使力,試了幾次,腳下打滑,依然沒法站起來。眼皮像是千斤般沈重,表情已經被凍結,讓她求救或者是眨眼都非常困難,只有困意能讓她的眼睛慢慢合攏。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現在睡著了,獲救的希望就會更渺茫了。內心裏呼喊著巨大的絕望,然而她只能安靜的蜷縮在雪地裏,發不出任何聲音。

怎麽辦……

還能清醒思考的腦海映出這樣一個問題。

這種困意,甚至比在輪回司那次還讓她無能為力。在輪回司的迷魂林有卓斯來救她,而這次,誰又會出現呢?她心知,不會有人來了,不會有人來保護她,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在自己的幻境裏,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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