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才蒙蒙亮，路上行人不算多，鐵柱使勁拽著衣服，盡量讓棉衣在身上沒有任何縫隙，好讓寒風找不到空子鉆到身體裏。

早餐攤位上已經有人在吃飯，大體是工廠倒班的工人，鐵柱來回看著馬路牙子上各色早餐，一點食欲都有沒。想起年前帶著肖亮，肖叢進城那回，每人買了一大堆油條回去，眼角就掛上些許無奈。

那時候他對未來有著美好但不遠大的憧憬，他只是想讓家人過的好，並且不辜負朋友對自己的信任，可是現在……鐵柱無奈的嘆了口氣，一股涼意瞬間順著喉嚨滑到體內，讓他忍不住幹咳兩聲。

不覺間走到醫院，隔三差五來這裏送魚，環境再熟悉不過。女生宿舍門前，鐵柱靠在一棵樹沒有枝葉的樹下，等著看有回來的護士，讓她們去找下安冉。

現在還不到交班時間，女生們要麽在值夜班，要麽在睡覺，不管安冉現在處在哪個，鐵柱都不好意思打擾。就這麽直楞楞的站了一個多小時，才有早起的小護士出來準備去食堂打飯。

小護士一出門被鐵柱嚇了一跳。大早晨，還帶著點薄霧，女生宿舍樓前站一個男人，一動不動杵在樹幹邊上，八成不是來求愛的就是來討債的。小護士本能的想要繞路走，可還沒走兩步，就聽對方開口：“你好醫生，我是來找安冉的，能麻煩給叫一下嗎？”

安冉？

小護士好奇的打量著鐵柱，也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頭發上都占了白霜，嘴也凍得不利索了，說話含含糊糊。

“你是哪位？”

“我叫鐵柱，是安冉的妹夫，有事找他。”鐵柱笑著回答，臉部肌肉走向也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是個好人，雖說他自認為，自己本來就是好人。

“那你等會兒，我去看看她在不在宿舍。”或許是鐵柱剛才那抹無公害的笑，讓小護士稍微放下心來，又折回女生宿舍。

幾分鐘後，小護士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裏還拿著飯缸。“安冉宿舍沒人，她室友也不在，八成昨晚夜班，要不你去護士站那裏看看吧。”

“謝謝。”鐵柱再次笑著謝過小護士，真誠而又茫然的目送小護士離開。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鐵柱方才挪動步子朝著醫院護士站走去，站的太久，腿都有些僵了。

護士站裏，安冉正在做記錄，以便來交班的同事能夠了解到病人的最新情況，鐵柱站吧臺前透過窗戶看著她，幹裂的嘴唇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同志，麻煩幫忙叫一下裏邊的安冉。”

張亞寧正在統計藥品剩餘量，被人突然打擾低頭皺著眉，厭棄的擡頭看了一眼，又沈下臉來，極不情願的起身對著窗內敲了敲，明明門口就在一步遠的距離，可她就是不願意跟安冉說話。

張亞寧先前還會掩飾自己對安然的討厭，自從匿名信之後，這種心情似乎也不需要再隱晦什麽了。安冉擡頭，看吧臺前鐵柱略稍憔悴的臉，預感發生了不好的事，趕緊放下手裏的工作走出值班室，“出什麽事了？”

鐵柱眉心印著一個淺淺的川字，不知道他這是皺了多久的眉，“快交班了吧，要不你下班再說，我在這裏等你。”

安冉餘光瞥向張亞寧，盡管她還是低頭,並故意來回撥弄著藥品清單，但顯然人已經不在工作狀態，正側頭偷聽這邊的談話。

安冉：“行，那你等我會兒，馬上就可以下班了。”

鐵柱點點頭轉身回到吧臺對面的長椅上坐下，暖洋洋的暖氣加上一宿沒睡，瞌睡蟲就不早不晚的來了。鐵柱將頭靠在身後的墻上，眼皮就不聽使喚的閉上，再也睜不開了。

安冉擡頭看他睡著的樣子，不想猜肯定是累壞了，走到值班室內側，抱出一床薄毯給鐵柱蓋上，之後才又回到值班室，準備交接工作。

許是困久了，鐵柱這一覺睡得很沈，無夢。他是被走廊裏打掃衛生的大姐不小心拖地時，拖把碰在腳上驚醒的，醒來時看到的就是大姐抱歉的眼神。

大姐以為鐵柱是在這裏陪護病人的家屬，都知道陪護辛苦，這麽難受的姿勢都能睡著，肯定是太累了，所以把鐵柱弄醒的那一刻，大姐很過意不去。

鐵柱艱難的睜開眼，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毯子，突然站起來走到吧臺看墻上的掛鐘。一看才睡了二十分鐘，不覺舒了一口氣，也有點責怪自己不合時宜的睡著了。

大姐見鐵柱無視她的打擾和抱歉，也就訕訕的繼續往前拖地去了。

安冉正在跟同事交接，擡頭見鐵柱正站在吧臺邊上往裏看，笑著沖他點點頭，咧著嘴做了一個“很快”的表情，鐵柱點點頭，把毯子來回抻了抻，整平之後疊起來，等著還給安冉。

張亞寧不屑地看著鐵柱，又回身看了看辦公室裏的安冉。她不懂這些男人到底看安冉哪裏好，漂亮？自己也不差吧，聰明？自己還是不差吧。可偏偏這些人，一旦見了安冉，似乎就都拔不動腿的樣子，別人費盡心機想要的到的，到她安冉這裏，就可輕而易舉拿捏在手裏，張亞寧不服氣。

“怎麽不多睡會兒？”安冉從值班室出來，接過鐵柱手裏的毯子，交給正要進值班室的同時幫忙放回去。

“不了，咱出去吃點東西吧。”鐵柱看出安冉不想別人知道他的事情，就故意向約著安冉快點出去。

安冉淺笑，隨即跟著鐵柱往外走。食堂人多，說話也不方便，安冉帶鐵柱來到醫院門口的早餐攤。

清晨風涼，盡管賣飯老板在迎風的方向架起一面雨布擋風，終歸還是抵不過氣溫低，所以很多人這時候出來買飯，基本都是打包帶走，真正坐下來吃的寥寥無幾，不過這樣反而給安冉和鐵柱一個安靜說話的機會。

安冉要了半斤油條，又接了兩碗豆漿，油條攤上的豆漿是免費喝的，鐵柱把嘴貼到碗邊上，稍稍抿了一口，一股暖流順著喉嚨就溜進食道，整個身體似乎都充沛起來。

安冉這才開口問：“家裏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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