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芝給安冉用筷子插起一塊黃米棗糕，新打下的黃米又香又軟糯，再配上甜到能拔絲的紅棗，味道簡直讓人欲罷不能，“來，吃個黃米糕，今年我多放了好些棗在裏邊，甜的很。”

安冉高興的接過，咬了一大口，甘甜的米香味瞬時滑進喉嚨深處，“真好吃。”

“娘，我咋沒有。”安琳撅著小嘴，佯裝生氣的看著劉蘭芝。

“這不是你姐平時不在家嘛，自然要先給她吃，都有，快吃吧。”說著，劉蘭芝又用另一雙筷子給安琳插起一塊黃米糕。

往年家裏蒸黃米糕也就三五個，都是為送竈神準備的，等辭竈結束之後，安冉跟安琳才會十分稀罕的一人分一個吃，今年不同了，知道倆孩子喜歡吃，今天下午蒸了滿滿一鍋，足有二十幾個，不僅過年夠吃，等安冉開年回去上班的時候，還能給她帶回去幾個。

吃過晚飯，鐵柱牽著牛車回家，安家小院裏也開始準備小年這天最重要的祭祀，辭竈神。按規矩女人不能祭竈，據說是因為竈王爺生的白凈，怕女人祭竈有男女之嫌。安家除了安大海沒有男人，每年這活也就都是安大海一個人來做，安冉跟安琳坐在堂屋裏不出去，劉蘭芝在外頭幫安大海擺供桌。

今年的供桌上比往年豐盛許多，除了有必要的黃米糕，瓜子花生飴糖之外，還有一整只雞，又在雞的後背上搭了兩片菠菜葉，另外劉蘭芝還備下了一碟子雞蛋。

雞蛋是給竈王爺的部下狐貍、黃鼠狼這兩位大仙準備的，所謂小鬼難纏，大大小小的神仙都是仙，都得打點

粘性大的黃米糕是供給竈王爺的，等他上天庭匯報工作的時候，供奉的黃米糕就能給他把嘴巴糊上，以免他在天上亂說話，雖說現在流行破四舊，可這是祖宗們留下來的傳統，該做的還得做。

一切準備就緒，供桌擺好，黃表紙壓好，劉蘭芝也跟著進屋，只留安大海一個人在院子裏燒紙，磕頭，叨念。

這時候堂屋裏的三個女人坐在一起，已經閑聊了起來，安冉跟安琳偶爾好奇外邊的火光撇上一眼，心裏知道這事不是自己能攙和。

安冉拿過這次回來帶回的包袱，拿出給家人準備的棉鞋，劉蘭芝是一雙黑色膠底，裏邊加了白絨的布棉鞋，給安琳的是一雙時下最流行的白色旅游鞋。

安冉本想給家人一人買雙皮鞋，但以自己爹娘的性格，給他們買了皮鞋，穿不了幾次一準會收進衣櫥。她要給他們改善的是實實在在的生活品質，那麽既然這樣，就得買老人舍得穿，又穿的舒服的鞋才行，至於安琳，現在正是愛美的時候，能穿上旅游鞋，而不是家裏做的棉鞋，是許多小姑娘心心念念的新年願望。

劉蘭芝手指攆在鞋面上，愛不釋手，“先前買的面包服我跟你爹就心疼的不行，還說不能再讓你花錢，：“既然這樣，那明天鐵柱來找我分錢的時候，這錢你就都收著，不然我可都花了啊。”

劉蘭芝一聽眼神變得緊張起來，又趕緊解釋：“冉冉，娘不是那個意思，娘就是心疼你掙錢不容易。”

“我知道，錢在娘手裏，我最放心。”安冉本就打算把分得的錢給家裏留下，家裏開銷大，她一個人有工資，將來上了大學還有工資，怎麽都好說。以自己爹娘的習慣，她的錢他們肯定不會要，正好借著劉蘭芝的話，安冉就把這份心強按下了。

而對於劉蘭芝來說，非親生的閨女，肯將自己掙的錢給自己存著，除了把自己當親娘之外，還能怎麽解釋呢，更何況有的孩子，即使是親生，有的也不願意把工資交給家裏。

劉蘭芝被安冉按在凳子上，彎腰給她試鞋，這一舉動再次又驚訝了身旁的兩人。

“哎呀冉冉，娘自己來就行。”劉蘭芝活了一輩子哪裏享受過這種待遇，平常都是伺候人慣了的，偶爾來這麽一回，都快把她給著急哭了。

安冉：“沒事娘，你坐著。”

母女兩人正在爭執之際，正巧這時安大海祭祀完畢進屋，“你倆幹啥來這是。”

劉蘭芝一看就救星來了，趕緊向安大海求助，“他爹你快來，你看這孩子，非要給我穿鞋呢。”

安大海不緊不慢拿起門口掛的旱煙袋子，點上吸了兩口，又緩緩的吐出來，“孩子孝敬你，你就讓她去吧。”

劉蘭芝聽自己男人也這樣說，方才安下心來任由安冉給她穿上新棉鞋。

安冉為劉蘭芝換好鞋才有說：“娘你站起來走走試試，看大小合適不。”

劉蘭芝喜笑顏開的小心把腳放在地下，金絲絨布的膠底棉鞋，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穿上這麽好，又是外頭買來的鞋。農家人能省就省，除了必要的的東西基本都是能自己做出來的，就不會去買，穿慣了千層底，突然穿上這膠底鞋，劉蘭芝腳下總覺得有些不適應。

“他爹你也試試，冉冉也給你買了雙，這些又好看又合腳。”

“娘，剛才你可還說我姐亂花錢呢，咋地啦，這會兒不嫌啦？”安琳自顧自的穿上自己那雙純白的旅游鞋，心裏也是稀罕的不得了，走幾步試了試，好像鞋底跟腳心貼合到一起一樣，完全不會像自家做的平底鞋。

劉蘭芝笑呵呵的看著安琳，又看了看安冉，知道女兒只是在開玩笑，也沒覺得什麽。

安冉招呼安大海：“爹，你來試試這個，我也給你買一雙。”

安大海：“給我買做啥，你們女人家的好臭美，我一個糟老頭子，穿啥都行，不用給我買。”

“你快過來試試，你剛不還說這是孩子孝敬咱。”劉蘭芝走過去拉著安大海坐下。

許是新鞋的緣故，安冉怎麽看劉蘭芝走路的姿勢都覺得別扭，似乎擡腳時不是先擡腳後跟，而是腳底平著一並擡起，那感覺就是一壺開水下來，把腳燙傷不敢走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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