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扯嘴角，白流想要笑一下，可惜還沒笑出來就被胸口溢出的咳意給打斷了，等止住了咳意，白流小聲的嘟囔道：“說說話還能分散點註意力…”

“那你別說話，我說，你聽著就行。”

陵越一腳踢開白流房間的門，抱著白流走到了床邊，並沒有把白流放下去，而是抱著白流坐了上去，讓白流靠在自己的懷裏，他擡手擦了擦白流嘴角的血跡，低聲開始給白流講述自己上次下山發生的事情，說著說著，陵越的聲音緩緩的停下了。

陵越低下頭去，看著懷裏已經沈沈睡了過去的人，終於放開了一直壓制的情緒。

眼眶有些泛紅，陵越擡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平覆了一下情緒，然後小心翼翼的把白流放到了床上。他起身去端來了水盆，拿著一副帕子輕柔的清理白流臉上的血跡，待看到白流臉上的那道差不多已經要好了的傷痕時，陵越的手忽然頓住了。

“…師弟，對不起。”

陵越低聲念著，一點點拂開白流有些淩亂的發絲，“以後，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師兄再也不訓你了，再也不惹你不開心了…我是不是很沒用？明明我才是大師兄，卻從來沒能幫到你什麽，還一直惹你不高興…對不起。”

話落，一滴清淚無聲的低落在白流的身邊。

他斥白流頑劣，不遵守規矩，總是和陵端起爭執，生氣時還口不擇言的訓斥白流不知友愛同門…可是他卻忘了，白流這麽多年來為屠蘇付出了多少，一個人承受了多少的痛楚和責任，擔負起了多少原本該由他承擔的責任。

有時候，陵越真是恨極了自己的性子。

他把身為大師兄的責任擔在身上，悉心指點天墉城眾多弟子練劍，關心性格孤僻的屠蘇，卻唯獨忽略了白流。可每每當他用自己的的方式想要彌補那份虧欠的時候，卻總是適得其反，惹的白流反而更加不開心了，他這個大師兄，當的實在是不合格。

————————

紫胤真人得到了紅玉和屠蘇的匯報，立馬就顧不上修煉出關了。

一出關，他便朝著白流的房間趕去。

方才紅玉說陵越叮囑讓屠蘇來找自己，他就立刻察覺了不對，猜到白流的情況可能不太好，否則，他那個責任心十分強的大弟子一定會親自來找自己稟報。

知情的紅玉二話不說制止了屠蘇想跟過去的意圖，找借口支開了屠蘇。

進到房間裏，紫胤真人便立刻面色沈重的走到了陵越身旁，“怎麽樣了？”

“師父。”陵越忙站起身來讓出位子，“您快看看，師弟這次受的傷比先前都要嚴重，方才還一直咳血，我探查了一遍，卻無法查清楚師弟現在的情況。”

紫胤真人坐到床邊，伸手執起白流的手腕便細細探查了起來。

片刻後，紫胤真人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有些迷茫的表情來。

他當然發現不了白流體內的妖氣，只能觀察到白流現在體內法力枯竭，煞氣趁機作亂，但是那也不會導致白流的傷勢如此之重啊。紫胤真人沈思了一會兒，側頭朝陵越吩咐道：“你去請丹房長老過來，還有掌門真人。”

涵素真人的法力屬性與白流相同，可以幫白流補充法力。

現在白流處在昏迷狀態，沒有自主意識，他不敢貿貿然將自己的法力灌輸進去，畢竟不是同一系的，如果不能轉化，還會導致白流的情況惡化。

而丹房長老擅長醫術，說不定能弄清楚白流到底是怎麽回事。

陵越領了命，立刻就去執行了。

而支開屠蘇後趕過來的紅玉，此時也是一臉擔憂的站在紫胤真人身後，看著躺在床上呼吸虛弱的白流，一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心中默默為白流鼓氣。

之前陵越支走屠蘇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白流的異樣，卻沒想到如此嚴重。

不消片刻，涵素真人和丹房長老就被火急火燎的陵越給帶了過來。一路上，陵越已經簡單的給他們解釋了一下情況，所以一進房間，兩人就沒敢耽擱，立刻開始幫白流調息和檢查身體。房間裏，所有人都在一心關註白流的情況，卻是沒註意到門外的一抹身影。

芙蕖捂著嘴，驚愕的看著房間裏的情況，猶豫了一下後，迅速轉身離開。

她是偷聽到陵越的話，才悄悄跟過來的，沒想到竟然看見白流重傷昏迷這一幕。一時之間，芙蕖有些驚慌失措起來，房間裏的陣勢有些太嚇人了，讓她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進去只會添亂，所以就瞧瞧的離開了。

可是離開劍閣後，芙蕖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了。

她以為白流傷得很重，甚至是有生命危險，所以這會兒是滿心的慌亂。

百裏屠蘇正替紅玉守藏劍閣，因為不能距離焚寂太近，所以他只是遠遠的站在門外，凝神註意著周圍的動靜。這個時候，六神無主的芙蕖忽然出現在他的探查範圍之內，百裏屠蘇一楞，下意識便開口叫住了一臉恍然的芙蕖。

“芙蕖師姐，你這是怎麽了？”

“屠、屠蘇？！”芙蕖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瞧見叫住自己的人是屠蘇，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她便有些愕然的看著屠蘇，道：“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百裏屠蘇眉頭一擰，忙問道。

他瞧芙蕖的神色，似乎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情，而芙蕖又正是從劍閣那邊走過來的，心下立刻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不等芙蕖反應過來，便急忙交代道：“師姐，能不能先麻煩你在這裏幫我守一下藏劍閣，我先過去看看！”

等芙蕖反應慢一拍應聲的時候，屠蘇已經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了。

臉色僵了僵，芙蕖咽了咽口水，心裏暗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看屠蘇的模樣，分明是並不知道白流發生了什麽事，而紫胤真人和大師兄他們都在白流的房間，說明大家都知道這件事，那就是說，他們是故意瞞著屠蘇的…

想到了這裏，芙蕖頓時欲哭無淚了起來。

完了完了，回頭爹一定會處罰自己的！

“情況怎麽樣？”見丹房長老收回了手，紫胤真人開口問道。

搖了搖頭，丹房長老的臉上是和剛才紫胤真人如出一轍的疑惑神情，“有古怪。”

他能查到的是比紫胤真人更詳細一些，但是也查不出白流體內的妖力，所以自然不知道白流的情況是因為體內的妖力和煞氣互相折騰導致的。

不過很明顯的是，白流的情況很不好。

“這樣吧，我回去拿一些治愈內傷的藥，先讓他服下看看情況。”丹房長老擰著眉毛離開了房間，心裏使勁兒的猜測著導致白流這種情況的種種可能，可惜越想越找不到頭緒，於是他重重了嘆了口氣，擡腳就準備直接飛回丹房去取藥。

丹房長老？！

此時，正好趕到了住所前的百裏屠蘇凝神一看，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連丹房長老都來了，那說明…裏邊的情況很嚴重！

來不及跟發現了自己的丹房長老打招呼，百裏屠蘇飛快的朝著住所跑去。

被扔到原地的丹房長老夜風中石化了好一會兒，才一拍額頭反應了過來，也顧不上回去取藥了，直接傳音讓自己的弟子把需要的東西拿過來，扭頭就朝著白流的房間走去——這百裏屠蘇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要是一會兒受了刺激煞氣再發作起來…

想想就腦袋都大了好麽？！

白流的房間裏，眾人看著忽然闖進來的百裏屠蘇，臉色不禁都變了一變。

“屠蘇，你怎麽來了？”

紅玉率先反應過來，起身便擋到了床前，試圖擋住屠蘇的視線。

可惜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一些。

百裏屠蘇臉色頓時一白，有些慌亂的看向站在一旁沈默不語的紫胤真人。

“師尊…師兄他、他怎麽了？”

紫胤真人望了他一會兒，神色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有開口。

瞧見紫胤真人搖頭的動作和神色，百裏屠蘇渾身一震，猛的便朝著白流的床邊撲了過去——紅玉一時不防，竟然被屠蘇給越了過去，她楞了楞，扭頭看向紫胤真人，見紫胤真人緩緩的搖了搖頭後，才收回想要制止屠蘇的手。

只不過…

紅玉看著撲到了床前後整個人都傻住的屠蘇，眼中不由的露出一抹擔憂來。

屠蘇體內的煞氣剛剛發作過，現在還不是太穩定，若是受了刺激…

“師兄…”百裏屠蘇楞了很久時間，看著躺在床上面上毫無血色的白流，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痛苦和悔恨之色，他扭頭看向陵越，顫聲問道，“大師兄，師兄他是因為我變成這樣的對吧？剛才，你是故意支開我的吧…為什麽瞞著我？”

“屠蘇，你冷靜一點。”陵越低聲勸道。

“你讓我我怎麽冷靜？！”屠蘇激動的大喊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紅光，神智有些狂亂的看向紫胤真人，“師尊，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要因為我遭遇不幸？！為什麽不告訴我——”

要是他早些知道、早些知道會這樣…

就算是死，他也不會讓白流因為自己變成現在這樣！

“屠蘇！”紫胤真人眉頭一皺，揮袖便捏了一道定身咒扔到了屠蘇身上。

“冷靜下來，你師兄的情況並沒有那麽嚴重，別擾了掌門給他療傷。”

聞言，下意識掙紮起來的百裏屠蘇頓時僵住了身子，扭頭眼巴巴的看向躺在床上的白流，癡癡的輕聲喚道：“師兄…師兄…”

唉…

紫胤真人嘆了口氣，移開視線，不願去看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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