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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回: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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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仲明:“是我是我!他說的人就是我了,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我大哥名‘暉’,我爹就給我起名叫‘仲明’。那仙人呢?還能聯系上他不?”

“雲游四方,不知所蹤。”秦瓊沈聲道:“授我無極棍法後,便再也尋不見他了。”

呂仲明無奈頭疼,問道:“他只教了你棍法,沒教你仙術?”

秦瓊答道:“沒有。”

呂仲明道:“那位仙師是不是穿一身臟兮兮的道袍……呃,笑嘻嘻的……”

“不是。”秦瓊道:“是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我在山上砍柴時,見他在青石板上打盹兒,便將衣袍給他,怕他著涼了。”

呂仲明道:“穿八卦袍子?”

“太極袍。”秦瓊答道。

呂仲明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問道:“是不是總喜歡睡覺,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眼睛一邊還有那個……眼屎……”

秦瓊點頭。

“那是道德天尊。”呂仲明心想怎麽老君辦事總是一副沒睡醒的作風,連點法術也不教給秦瓊的。

秦瓊沈吟片刻,呂仲明便自己繼續吃,心下盤算接下來要怎麽辦,倏然間無聲無息的一掌已到面門。

呂仲明沒料秦瓊會突然出手揍他,下意識地回手後拖,架住秦瓊一掌!然而秦瓊力未盡,一腳掃來攻其下盤,呂仲明翻掌,再變掌為指,一指點向秦瓊膝前,秦瓊大喝一聲好,旋風般退後,兩人你來我往,已在房中拆了七八招,呂仲明一邊打一邊回憶,招式斷斷續續使出來,及至秦瓊一拳攻來。

“喝!”呂仲明以掌力將吐未吐,繼而力道一崩,然而秦瓊卻早已料到他這式,朝後一讓,呂仲明登時撲街,還撲得甚是難看。

“不算,再來……”呂仲明這時知道秦瓊是要試他功夫了,便尷尬穩住,回頭回掌,劃圈,收式。

秦瓊擺手,說:“你武技太也生疏。但看得出乃是名師所授。”

呂仲明輸得十分狼狽,面上無光,便道:“我……拉弓射箭的功夫……還可以,打架不太行。”

秦瓊打量呂仲明,隨口道:“冒犯了,秦某只是想知道賢弟家學,看賢弟使力路子依稀是無極棍一家,你的力道卻剛柔並濟,柔勁將窮之時轉而為霸道硬拳,你師父一定是武學好手。只是……學的不怎麽認真。”

“承……承讓。”呂仲明抱拳,心下暗道幸好武學還是多少會上那麽一點點的。當年在金鰲島桃花林裏,自己總是不耐煩打拳,覺得有仙術就夠了,呂布則好話說盡,軟硬兼施地讓他練武。

武神的兒子怎麽能不會打架?呂仲明那時覺得無用,現在想起來,多虧跟著父親學了一段時間的拳法。

秦瓊見呂仲明下不了臺,遂開口道:“不妨,你還小,來日勤加修煉,也就是了。平日裏抱拳客氣時,拇指不能豎,須得將左手拇指藏在右手掌中,唯有起意切磋時,拇指才是豎著。你師父沒告訴過你?”

呂仲明搖頭道:“沒有……我爹見了誰都這麽抱拳。不過你說得對,我會註意的。我得想想,總算找到你了,當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秦瓊見其困擾,便道:“你慢慢想罷,我有點事,先走了。” 秦瓊穿上盔甲,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呂仲明要問去哪,卻不敢多問,只得坐著繼續吃飯,腦子裏越來越混亂。吃過晚飯,他實在困得不行,打了個呵欠摸上床睡下,夢裏一會是呂布授藝,一會是一身黑鎧,黑發的麒麟戳戳他的頭,讓他讀書,一會是教主告訴他,回到初唐後可找秦瓊……然而這些人的面孔都是模模糊糊的。

夜半時他聽見有人進房,登時一睜眼,醒了,聽腳步聲感覺得出是秦瓊。

秦瓊輕手輕腳,也不點燈,摸進房裏來,到鋪前時猶豫了片刻,呂仲明便起身道:“對不起,占了你的床,借點被褥,我打個地鋪去睡。”

秦瓊低聲道:“睡罷。”說畢便躺在鋪上呂仲明身邊睡下,一夜無話。

翌日。

“把東西收拾一下,咱們就走罷。”呂仲明朝秦瓊道。

秦瓊莫名其妙:“去什麽地方?”

“換個陣營。”呂仲明如是說:“留在這裏太危險了。”

“開什麽玩笑?!”秦瓊打量呂仲明道:“我是朝廷命官!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怎麽能說走就走?”

呂仲明認真說:“楊廣的氣數已到了頭,你總不能呆在這裏,早一點走,就不至於這麽被動……”

秦瓊道:“我拿大隋俸祿,自當為大隋出力,如何能走?”

呂仲明:“……”

呂仲明又問:“兄弟,你想成仙嗎?”

“不想。”秦瓊連考慮也沒考慮,便一口回絕了呂仲明的提議,呂仲明當即沒轍了,只得看著秦瓊漱口洗臉,擦拭鎧甲鐵靴,呂仲明又道:“邙山的那位仙師,讓你輔佐我,協助我……”

秦瓊道:“仙師只授我棍法,讓我照顧你,沒讓我追隨你。”

呂仲明道:“那是老君睡糊塗了,話沒說清楚,我是來幫助你的,兄弟!”

秦瓊道:“這就對了,既然是來幫我的,就好好在軍營裏呆著,別給我捅婁子。”

呂仲明:“……”

秦瓊整理好盔甲後又去磨刀,呂仲明把口水都說幹了,還是在“你到底要做什麽”“不做什麽,是你要做什麽”的對話邏輯中反覆循環,呂仲明實在拿他沒辦法,總覺得是不是哪裏搞錯了。明明眨眼間就可以通關的節奏,裝備藥品全沒了,等級瞬間歸零,簡直就是被盜號了不算,游戲忽然間不明不白就一下被調成了HARD模式,這究竟是要鬧那樣!

鎮定,鎮定。呂仲明不住告訴自己,想起麒麟老爸教過,凡事不可較真,要動腦筋,便深吸一口氣,決定改變策略。

“秦兄。”呂仲明正襟危坐道:“如今天下大亂,生靈塗炭,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隋家氣數已盡,不出數年,定將覆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秦瓊大好男兒,為何忍心投隋……”

秦瓊:“……”

秦瓊一副“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的表情打量呂仲明。

三秒後,呂仲明終於崩潰了。

“我不玩了啊!”呂仲明抓狂道:“我要回家——!”

秦瓊:“……”

呂仲明簡直無計可施,倒在床上,秦瓊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呂仲明一臉聖潔狀道:“帶你棄暗投明。”

秦瓊道:“別鬧,你倒是說啊,離開了這裏要上哪去?投誰?投哪兒?”

呂仲明被這麽一問,赫然也答不出來,上哪去?自己也沒個計劃。

想了半天,呂仲明拇指一指自己,豪邁地說:“我就是明,呂仲明。跟著我,待我力量恢覆了,咱們一起打拼!”

秦瓊打量呂仲明,嘴角抽搐,起身,說:“賢弟好意,愚兄心領,仙師只讓我照顧你,授藝之恩,秦某不敢忘,自然會照顧你。但你若想亂來,秦某卻是萬萬不能奉陪。若嫌棄此處,可自行離去,有天大的幹系,秦某為你擔了就是。”

說畢秦瓊起身就走,呂仲明卻一直在想離開後去哪的事,倏然間靈光一閃,按照歷史,隋亡大亂,最終將歸於隴右李家天下。不如就去找……

“去找李世民。”呂仲明道:“他也是明。”

秦瓊莫名其妙道:“李世民是誰?”

呂仲明要解釋,秦瓊卻起身就走,呂仲明忙起身追著,問道:“上哪去?”

秦瓊道:“練兵!”

呂仲明追到走廊上,秦瓊不再與他多說,徑自走了。呂仲明以手扶額,不忍卒睹。郁郁回到房中,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攻略本上明明就不是這樣,設想中回到初唐後,有教主庇佑,身上法寶如雲,十萬兩黃金傍身,那當真是豪氣幹雲,小弟們前呼後擁,眾星捧月,只要動動手指頭,還不把敵人一路碾壓過去?

奈何設想與現實實在差得太遠,吃喝拉撒都夠不上條件,更憤怒的是,上個茅房,居然還沒有紙巾!要用一根草繩……呂仲明解決了必須問題,系好褲帶,欲哭無淚地回到房中。

事到臨頭,抱怨也沒有辦法,發生了的事情,只得暫時接受。麒麟老爸說過,凡事要動腦子,不能逞勇,但要怎麽動腦子解決這個問題?

走廊上,一張紙淩空出現,飄著飄著落下來。

【小小寶貝吾兒:

在初唐的生活還好嗎?離開金鰲島後,爹想你,念你,恨不得你明天就回來。十五載光陰,你都在爹身前,如今你一走,為父心裏頓時空空蕩蕩,生怕你碰上挫折……】

呂仲明看到這封信時,登時無語凝咽,繼而淚流滿面,一手抓著信,趴在桌上,另一手把桌子錘得咚咚響,哽咽不已。

片刻後,展開皺巴巴的信,繼續看。

【……你仲父說,男人便該有男人的責任與擔當,是以為父雖心不甘情不願,仍不得不讓你離巢。為父知你之能,卻怕你被騙,只因世上人心險惡,凡事不可盡信他人,說話須得留三分餘地,便於轉圜。隋末唐初,天下大亂,能人異士心本孤傲,若要令其心悅誠服,須得自身強卓,方能服眾,投其所好,是為“恩威並施”,切記。

若需任何物資,速速寫信回來,需法寶增援,也一並告知。

爹:奉先】

【仲明:

別聽你爹的,結交朋友,不可以武力脅迫他人,更不可以錢財收買,錢財買得到打手,買不到真心。須知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真正願意追隨你一生,對你不離不棄的,大多因為理想,而非利益。有理想的人可以當兄弟,因利益所謀,則只能當朋友,謹記慎重對待。要在亂世立足,須得將心比心,真誠所至,金石為開,切記。

古代食宿條件不比金鰲島,需設法克服困難。你雖出身不凡,卻有劫難未過,但凡天地至靈,都需歷盡劫難,以平常心面對,竭盡全力即可。

父:麒麟】

呂仲明淚水盈眶,東翻西翻,找出一張紙,一支筆,給兩位父親回信,寫了個:

【爹我裝法寶的金葫蘆忘在碧游宮教主那裏忘拿了,龍鱗也被人搶走了,見信再裝一萬卷衛生紙和四十箱袋泡茶在金葫蘆裏,盡快投遞過來。】

寫完信以後,呂仲明松了口氣,打了個響指,手中卻搓不出三味真火,當即傻眼了。

糟糕,要回信,就得以真火將信燒掉,以上清天音術送入虛空,這樣才能送回金鰲島。偏偏自己一身仙力又被悉數封印了,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呂仲明坐著,看著那封信幹瞪眼。

金鰲島,上清池畔,呂家。

呂布認真坐在案前,提筆蘸墨,鋪開一張宣紙,準備給兒子寫信。

麒麟在一旁澆花,哭笑不得道:“不是才寫了嗎?怎麽又寫?”

呂布像個玩具沒了的小孩,郁悶道:“剛剛那封他沒給我回信!”

麒麟道:“這才剛過去,人生地不熟的,筆都不知道有沒有,怎麽給你回信?”

呂布不悅道:“中午我就覺得似乎是出了什麽事……龍鱗的波動連我都感覺到了……”

“放心吧。”麒麟無奈道:“是你提心吊膽的,想太多了外加練胸肌。沒事總動來動去的,這也波動那也波動,打個噴嚏也波動,這是讓他去歷練,你現在就差自己撲過去了,別的不說,你兒子明明過得正好的,你又去一打岔,小心挨罵。”

呂布耷拉著腦袋,麒麟倒了這麽多話還是其次,關鍵在於那句“小心挨罵”,呂布關心不成反被罵的情況多了去了,對著這麽個小兒子,當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放在嘴裏怕化了,被鬧個幾句,簡直就是玻璃心碎一地,只得聽麒麟的。

麒麟收起墨硯,笑吟吟地又來抽走呂布手裏的筆:“別這麽緊張,走罷,咱們也出去玩幾天。你老跟小小寶貝在一起,我都快吃醋了。”

呂布轉念一想,擡頭時,麒麟便吻上他的唇來,金鰲島春風拂過,桃花飛散,那一刻二人柔情頓生,呂布伸了個懶腰,說:“也好!小小寶貝加油!”便扔了筆,起身牽著麒麟走了。

呂仲明坐在走廊下,看了許久信,最終長嘆一聲,只得把來信和回信都折好,收進懷裏。HARD模式就HARD模式吧,小爺就不信自己不行。

秦瓊的反應雖然與自己料想中的有偏差,然而仔細想來,卻也理應是這麽說。換位想想,自己要是秦瓊,一份差事當得好好的,忽然就來了個人,要自己追隨,說的還都是自己聽不懂的話,當然不能相信。

要得到秦瓊的信任,就得推心置腹,呂仲明轉而問自己,能給他什麽?從所學中知道,秦瓊十三歲從軍行伍,先投來護兒,再在張須陀麾下當差,後跟隨裴仁基,再隨裴仁基投降李密,李密兵敗後投奔王世充,後來因為與王世充鬧翻了,再投李淵。

最後被李淵指到秦王李世民帳下,才算徹底安定下來。其實就算沒有自己,秦瓊的路雖崎嶇坎坷,艱辛不已,最終還是修成正果,排進了淩煙閣。所以他呂仲明頂多就讓秦瓊少走點彎路,實際上也給不了他什麽。

不對……呂仲明忽然想起,臨走時通天教主說的一番話。佛門也派人下來了……西方三聖現在說不定就在大隋。如果說他們想改變點什麽,會從哪裏著手?

歷史書呢?呂仲明起身要去找書,卻忘了自己不在金鰲島,這裏根本不可能有唐代的史書,但從他的記憶中,想起了三武一宗的滅佛案。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與後周世宗的四起滅佛案。堪稱是浩大之事。

莫非佛門想遏止唐武宗對僧人的大屠殺?

除此之外,李淵其實也不太待見佛教,只有李世民才扶持了玄奘,但歸根到底,李家打江山時,自稱乃是李耳之後,老君有沒有留下子嗣,呂仲明心裏最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而在李家執政後,李淵確實一度想滅佛,直至玄武門之變,詔令未能執行。

呂仲明隱隱約約有了猜測,若對家有切入點,一定是一統天下後的李家。如此說來,李世民當不當得上皇帝,而秦瓊有沒有危險,還難說得很。

佛門是不講天道的,只推因果,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只需以佛法規勸,改變當事人的決策,一念之差,所有因果便將重新推演。

呂仲明察知了危險,到得此刻,終於明白到了通天教主話中深意。

午後陽光萬丈,呂仲明邊想邊走過回廊,看見秦瓊帶著一隊手下在練兵。

呂仲明想了許久,已經改變了策略,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老爸再牛也沒用,一切只得靠自己了。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別的想法都收拾起來,認真對待這個使命。

裝備,等級,技能都不重要,關鍵在於操作手法和團隊意識……呂仲明停下腳步,揣測秦瓊對自己的印象,暗道先前太托大,唉……秦瓊一定把他當成個不懂事的小孩兒。

“秦兄。”呂仲明抱拳道。

秦瓊看了呂仲明一眼,確實只把他當做個小孩兒。

“怎麽了?”秦瓊問道:“餓了?”

呂仲明:“……”

秦瓊這麽一說,呂仲明忽覺有點,早上吃了點稀粥鹹菜,現在肚子已咕咕作響。來唐代前他知道古人一天只吃兩頓,當時心想沒關系,反正老爸會給錢,想吃什麽花錢讓人加餐就是了,沒料到現在窮得叮當響,要熬到晚上吃下一頓,非得餓死不可。

“有……有點。”呂仲明誠懇道,“不過不是為此而來,借一步說話,秦兄。”

秦瓊道:“餓了就隨我來。”

秦瓊把呂仲明帶到邊房內,吩咐人去取吃的,片刻後士兵取來兩塊冷冰冰的面餅,配著一碗油油膩膩的茶。呂仲明喝了口熱茶,被噎得十分難受,這茶粗磨了一次,磨成茶粉,喝下去時感覺都黏在喉嚨裏。

“有什麽話說?”秦瓊認真道。

呂仲明現在大概已摸清楚了秦瓊的脾氣,認真,嚴肅,一絲不茍,丁是丁卯是卯的,當兵的人估計也不喜歡太嬉皮笑臉的朋友,但看那樣子,結合所讀資料,又是個講義氣的人。開始秦瓊把他帶到章丘城裏來,確實是有意回護於他,只是後來呂仲明自己心裏亂七八糟,話也說得亂七八糟,把秦瓊搞得甚煩。希望對自己的那麽一點點好感,還沒有消磨殆盡。

須得穩重點,呂仲明告訴自己,秦瓊是個堪當朋友的人。給吃給喝,還陪睡……不,把自己的鋪分給他呂仲明睡,又客客氣氣地稱呼“賢弟”,很有禮貌。這麽好的人,說不得要想點辦法,力所能及地報答他試試。

“秦兄,我突然想起,有個仙方兒。”呂仲明道:“現在就寫出來給你,有幾味藥雖然是仙藥,但用凡間的藥也可代替,只是藥效打了折,練好後你帶回家給令堂吃,可延年益壽。”

“家慈已故世一年了。”秦瓊皺眉道:“好意心領。”

“啊?!”呂仲明又傻眼了,問:“什麽時候去的?!”

秦瓊道:“賢弟認識家慈?”

呂仲明難以置信道:“怎麽和隋唐演義上說的不一樣?!”

秦瓊道:“什……什麽?隋唐演義是什麽?為什麽這麽驚訝?”

呂仲明知道秦瓊這人別的都算了,唯獨十分孝順,百善孝為先,秦瓊奉養老母一事,當初也在群雄中傳為佳話。然而其中似乎出了什麽差錯,也不知道是演義的差錯,還是歷史的差錯,呂仲明一時糊裏糊塗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呂仲明愧然道:“對不起。”

“沒什麽,不必朝心裏去。”秦瓊擺手一哂道。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使然,生者道化於有,死者……化道於無。生生不息……”呂仲明磕磕巴巴道:“不必太過悲傷……哎,怎麽會……”

秦瓊有點意外,看呂仲明那表情,卻是真心惋惜,想到母親故去這一年,聽呂仲明之言,倏然就生出了感慨。

“是。”秦瓊唏噓道:“賢弟所言乃是至理。”

呂仲明只覺自己越描越黑,把別人媽掛了的事勾起來也就算了,還貿貿然去安慰他,更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唐突得要死。

殊不知秦瓊因喪母一事,足足多時郁郁寡歡,一時間聽到呂仲明之言,猶如當頭棒喝。仿佛許久以來堵在心中的悲傷與無奈,就在某個時刻,在某個人面前得到了排解。其實只是秦瓊郁積日久,到了該想開之時,呂仲明的話尚屬其次,最終仍是自己想開了。

兩人相對沈默了許久,秦瓊眼眶微紅,突然笑了笑,呂仲明也笑了起來,仿佛在那一瞬間心裏有了默契。

“賢弟家中如何?雙親可還健在?”秦瓊倒是開口問道:“聽說賢弟有兄長,令兄如今在何方?”

“大哥……”呂仲明想了會,說:“從未謀面,當了……皇帝。”

秦瓊:“……”

呂仲明道:“不是楊廣……”

“噓……”秦瓊蹙眉,呂仲明又忘了,把當朝皇帝的名字直接說了出來,還好附近沒人,忙自告罪。

呂仲明笑道:“我從小沒兄弟陪著,是個爹寶。”

“爹寶?”秦瓊莫名其妙道。

呂仲明解釋道:“就是被父親天天寵著,捧著的意思。”

秦瓊會意,笑道:“愚兄從前也是個娘寶。”

呂仲明:“……”

秦瓊這話呂仲明怎麽聽怎麽覺得別扭,娘寶?應該是叔寶才對……但重點錯,呂仲明便笑道:“小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秦兄教我,做人處事,兄弟你直說就好。”

說畢呂仲明又覺得不對,自己來這裏是收小弟的,怎麽反倒變成秦瓊的小弟了?!

秦瓊道:“謹言,慎行,愚兄知道,賢弟來此處,定是身有要事,是不是?”

呂仲明無可奈何,嘆了口氣,點頭道:“對。”

呂仲明擡眼看秦瓊的雙眼,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先不把自己的任務和盤托出,一來這事太也奇葩,別說秦瓊,任誰也不願相信。二來說了也沒用,秦瓊目前也幫不上什麽忙。

“秦兄不會是在軍營裏當一輩子千戶的人。”呂仲明道:“一見兄,小弟便覺兄乃是人間龍鳳,假以時日,小弟相信,兄必能成一番經天緯世之業,成國之棟梁。”

秦瓊淡淡道:“承賢弟吉言。”

呂仲明又不知道說什麽了,良久後道:“容我再想想,過段時間,待我理清頭緒後,一定會給兄弟一個說法。”

秦瓊目光覆雜,看著呂仲明,最終重重點頭。

數日後,章丘地區叛軍終於平息,王薄逃跑的消息傳來。

呂仲明躺在床上,秦瓊摘了頭盔,坐在案旁,一坐一躺,呂仲明歪著腦袋,朝秦瓊道:“其實王薄大可不必逃。”

秦瓊:“唔,失了先手,但穩紮穩打,據山而戰,於峽谷內伏擊我軍,未嘗沒有扳平的機會。”

呂仲明道:“章丘南依泰山,北瀕黃河,乃是齊魯腹地,第一場的決戰地點選在河邊,想必是打算學楚霸王破釜沈舟,背水一戰。沒想到成了梁邱賜,斷了自己後路。”

秦瓊與呂仲明面對畫滿了地形的紙,秦瓊考慮良久,呂仲明又道:“這一仗,若調轉過來,換你帶兵,該將如何?”

秦瓊擡眼看呂仲明,說道:“黃河一線大勢已去,我只能帶兵在下游的津梁設伏,狙殺追兵。但張將軍老而彌辣,想必早已料到此計。”

呂仲明誠懇道:“此乃下策,兵家上策,攻其不得不救。中策,料敵機先,攻其不防。下策才是賭運氣,誘敵入闔。”

“如何攻其不得不救?”秦瓊道。

呂仲明躺在床上,伸出一手,在紙上畫了個圈,答道:“圍魏救趙。棄章丘,攻龍山縣,龍山縣有藏糧,先朝北跑,打下來以後把吃的分了,待張須陀將軍派兵去救時,回攻章丘。”

秦瓊點了點頭,說:“王薄所帶俱是農民軍,未曾有此章法,若能想到這層,也不至於有此一敗。”

秦瓊每打完一場,呂仲明便學老爸帶兵的思路,幫他做做戰後總結,大多數時候由秦瓊扮演隋軍,呂仲明扮演叛軍,紙上談兵一場。談完後雙方互換,秦瓊赫然發現,呂仲明稀奇古怪的思路竟是層出不窮,雖說實戰打起來不知如何,但光憑口若懸河的功夫,秦瓊是萬萬比不上的。

不到幾日,張須陀的命令來了,秦瓊便率軍出去追擊王薄的殘兵。

“愚兄走了。”秦瓊交代道:“過幾日就回來。一切小心,照顧好自己。”

呂仲明道:“帶我去……”

“不行!”秦瓊想也不想就否決了這個提議,答道:“這是打仗,自顧不暇,哪有空帶上你。”

“喔好吧。”呂仲明只得有氣無力道:“你去吧。”

呂仲明根據自己的知識,知道這一仗肯定是贏的,死纏爛打跟著去也是活動活動筋骨,然而打仗就要運動,運動就要消耗體力,消耗體力就會餓。且這邊每天就吃這麽點東西,軍糧嚴格配給,來了這麽久,已經吃了秦瓊不少東西,出去總不好意思混他的兩頓飯,不去就不去罷。

於是秦瓊走了,呂仲明便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哲理。

一連數日,呂仲明都在思考,最後決定,待得張須陀的部隊打了勝仗後,便跟隨秦瓊回大興去。初時渾渾噩噩,不知道楊廣是誰,如今再去與那狗皇帝打個照面,自然知道要怎麽忽悠他。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話,確實是真理。

只要拿回父親的龍鱗,馬上就能將老爸召喚過來,一切難題迎刃而解。然而呂仲明想到這裏,又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妥。

仙佛有仙佛的戰場,凡人有凡人的戰場,以仙力去幹涉凡人的命運,真的好嗎?說不定虛空玄門內的那一掌,也正是佛家下的戰書。對方在沒有出面幹涉戰局之前,自己是不是也不能妄自化為真身,沖到皇宮裏直接把楊廣給吃了?

但不管怎麽樣,龍鱗是一定要拿到的。否則人身安全都沒有保障……呂仲明決定了下一步計劃,就是裝成人畜無害的模樣,跟著秦瓊去大興。

然而張須陀這一場仗,打起來卻是沒完沒了,擊退了王薄,從秦瓊的對話裏,呂仲明得知王薄已經兵敗跑路了,連輜重都丟得幹幹凈凈。張須陀派出了所有的部隊,前往津梁,與水軍將領周法尚合兵,狙擊王薄殘軍。

秦瓊臨走時囑咐呂仲明,不可出外亂跑,也不可朝外人說太多自己的來歷。凡事聽張須陀的吩咐。

那天呂仲明剛吃完早飯,正躺下來,外頭便來了個人,進來也不說話,看到呂仲明躺在秦瓊的床上,登時一怔。

呂仲明尚且沈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忽然發現外面來了個人,便略張著嘴,與那人對視。本能地感覺到,似乎有點危險。

是什麽呢?是殺氣!

那男人高而瘦削,臉色陰沈,容貌細看起來倒是不太兇神惡煞,只是感覺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不舒服。眉眼間充滿戾氣,眼睛明亮,手背青筋糾結,顯是練武之人,眉毛還損了一截,若不是穿著盔甲,呂仲明險些就要將他當成個囚犯。

男人眉目間帶著一股戾狠之氣,

“什麽人?”那男人沈聲道:“怎麽在我秦兄弟房裏?叔寶何在?”

呂仲明忙一個翻身起來,朝他抱拳。

“張須陀將軍……派他出去追擊王薄的軍隊了。”

男人:“報上名來。”

“我……是他小弟。”呂仲明轉念一想答道:“我叫仲明,你好。”

“怎麽大白天的躺著?”那瘦削男人擰著眉毛問道:“身體不舒服?”

呂仲明道:“沒有,一天只吃兩頓,容易餓,只能躺著,避免消耗體力。”

男人:“……”

呂仲明道:“張須陀將軍在前廳裏。秦兄多則十天,少則三天後才能回來。”

男人似乎十分煩惱,站著不吭聲,無意中瞥見了攤在桌上的一張紙,正是先前呂仲明與秦瓊講論行軍所用,便看著那張紙沈默,仿佛在想自己的事。

呂仲明看出面前這人仿佛有點生氣,便小心翼翼道:“有什麽事麽?待他回來我轉告他。”

男人道:“罷了。”說畢轉身就要走,呂仲明忙追在他身後,問道:“有什麽能幫你的?”

男人漫不經心道:“盧明月率領十萬軍隊,攻到祝阿縣了,你回去躺著罷,節約體力……”

呂仲明快步追在那男人身後:“國事為重,我與你一起去。”

呂仲明既然住在秦瓊營裏,那人找秦瓊幫忙,自己說不得也多少得出點力,身前這人仿佛與秦瓊關系甚好,便打算問問看有什麽事情自己能做的,然而那男人卻也不說自己是誰,一路上穿過回廊,片言不提。

“秦大哥眼下已經到津梁了……”

“兄臺叫什麽名字……”

那男人腿長走得快,呂仲明只得加快步伐追著,男人根本就不理他,到得廳外時,見一名參讚正在廳外站著,這參讚呂仲明認得,正是第一天到張須陀營中時,攛掇老將軍把他押回去大興,交給楊廣的那個,名字喚作王志陽的就是。

秦瓊說過在軍營裏住著,不可輕視朝廷派給張須陀的人,須得客客氣氣,呂仲明便朝他點頭,說道:“王大人。”

那參讚對呂仲明愛理不理的,看到率先走來的那男人,卻臉色一變道:“羅將軍,張老將軍正在與朝廷特使議事,此刻不可……”

那一身戾氣的男人話也不答,隨手一掌就朝著參讚照頭兜去。

呂仲明:“!!!”

呂仲明還沒反應過來什麽事,男人便一巴掌把參讚抽得陀螺般半空飛出去,撞在地上,摔得頭破血流。

呂仲明張著嘴,站著只不住發抖,心道@#¥%……

那男人回頭看了呂仲明一眼,隨口道:“我叫羅士信,你喚我羅大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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