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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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路上又掛掉兩個未知電話，杜行止神情有些陰郁，車停在單元樓下十分不想上去，然而思索了片刻，他還是壓下了心中的不滿。
開鎖進門，屋裏是融融的暖光，廚房的方向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大概是關門關的太響被聽到了，正在做飯的張素舉著鍋鏟跑出來看了一眼，確定是杜行止後才安心回去繼續炒菜。
飯菜的味道稱不上香，杜行止輕聲說：“媽，我回來了。”
這套房子裏目前只有他們母子二人。章母最近很忙，晚飯基本上都有邀約，想推拒也無從開口，對方的邀請手段實在是太高端。其實張素平常也是有應酬的，公司裏的事情足夠她操心了，這段時間的空閑都是假象，為了能有時間和杜行止單獨相處，她推掉了不少飯局。
擺開筷子，張素沈沈地嘆了口氣，偏頭看了眼坐在客廳正在看公文包裏資料的兒子。
安排的女人沒有一個派上用場，杜行止的意志比她想象的還要堅定。哪怕章澤不在北京，他也仍舊嚴格要求著自己，那些女孩裏很多甚至連面都不曾見就被他拒絕了。張素一邊感慨著兒子的癡情，一邊念叨著章澤在外的那個女朋友，心中越發的不平衡。
沈澱下心中的情緒，她不露端倪地喊：“行止，來吃飯了。”
落座的時候，張素咬著筷子漫不經心地說：“小澤這幾天怎麽樣了？”
章澤出差的這段時間並沒有朝家裏打電話。杜行止瞥她一眼，明白她是在旁敲側擊地打聽自己是否和章澤有聯系，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現在都已經被看出端倪了，隱瞞也就沒了必要，他順勢點了點頭：“他挺好的，就是幾班飛機倒來倒去有點累，明後天就回來了。”
張素估計沒想到他會如此正面回答，手微微一顫，聲音中有些慌亂：“啊……是嗎。回來就好……你這幾天忙不忙啊？明天媽媽有個小姐妹的女兒要回國，我們都沒空陪她，你幫忙帶著在北京轉一圈唄？人家從小生長在國外，對國內的景點不熟悉。”
杜行止垂眸在桌上磕了磕筷子，沈聲回答：“明天後天公司要開會，我沒空。”
張素咬著嘴唇，指尖微微發抖，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狠狠心，盯著杜行止說：“章澤真是去忙工作了？我聽你杜阿姨說他交了女朋友，是不是帶著女朋友出去旅游了？”
杜行止呼吸一窒，首先閃過的念頭是，他媽居然換招數了？
張素不是那種會瞎編亂造抹黑對手的人，杜行止原本的應對計劃裏並沒有出現過該如何應對她對章澤的抹黑。這是他的母親，他還能怎麽辦呢？對章澤他自然是相信的，老實到被賣掉還幫著數錢的章澤能去外面隨便找女人？當初沒跟他好的時候那麽多機會也不見他把握，偏偏要在兩個人關系穩定了之後出軌，料想章澤也沒這個膽子。
他靜下心，隨口答應了一聲，悶聲吃飯。
方才的停頓卻被一直註意他的張素抓住了，一時間張素還在嘴裏的話語無論如何也吐不不出來。章澤假如有女朋友，受傷害最大的無疑就是杜行止，被愛人背叛的痛苦在幾十年前張素刻骨銘心地品嘗過。正是明白這其中的辛酸，對兒子未來的感情生活，張素只希望能夠平平安安走到頭。她猜測過未來媳婦會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也一早決定好要多忍讓退步，對方如果溫柔，她也要表現出自己的友善和誠意，對方假如霸道，那她這個做婆婆的大不了不去幹涉。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杜行止的那種迫切在得知到他與章澤有……那種關系的時候達到了頂峰。那時候的張素甚至想過，只要對方不是個男人，不論多麽差的條件她都能接受。
可是現實是，兒子在得知了章澤有女朋友的可能後，仍舊沒有任何退卻的表現。
張素忍不住追問：“如果他真是和女朋友一起旅游去了呢？你有沒有問他在和什麽人一起出差？”
杜行止胃口全失，筷子捏在手中片刻後，放在了桌上：“我吃飽了，媽你慢慢吃吧。”
他說罷擦了擦嘴，站起身轉頭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
身形頎長的青年腳下生風，步伐邁的尤其大，這在張素看來就多了一些別的意味。誤以為杜行止在傷心自己所說的事情，張素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開口叫他。
杜行止趴在床上悶悶地發了會呆，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來，打開，手指熟練地按出一串號碼，落在撥號鍵上好半天，才按了下去。
章澤有些失真的聲音傳過來，懶洋洋的：“怎麽那麽晚還打電話？”
杜行止聲音發悶：“你什麽時候回來？”
“怎麽了？”章澤聽出杜行止的不對勁，眉頭一跳，隨即笑了起來，“想我了？我明天就回來了。你在家好好的，明天回家我陪你一整天。”
“我媽說你交女朋友了，是阿姨告訴她的。”杜行止下一句就將張素給賣了，毫不猶豫地，“我特別不高興，怎麽辦？”
章澤乍一聽這話題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怎麽可能？你媽是不是知道咱倆的事情了？沒事為啥跟你說這個？！”
杜行止剛才的那點失落被他的反應登時弄的無影無蹤。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覺得如此一本正經來和章澤告狀的自己簡直是腦筋搭錯了。
他糊弄了章澤一番，心中浮上個對策來，反倒寬松了不少。
章澤大半晚困意全消，捏著電話臉色陰晴不定著。時不時閃過張素是否真的發現了他們關系的念頭，時不時又想起杜行止信誓旦旦保證張素沒發現的保證。那顆心簡直上躥下跳七上八下沒個著落。
本來打算當天就回北京的，石磊懶勁兒一犯說什麽都不肯開車，章澤沒駕照也走不成，也就答應在天津滯留一晚。原本他還沒什麽意見的，可這會被抓心撓肺的念頭填滿，簡直剁了石磊的心都有。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他就將石懶漢從床上給拽了起來，催促他趕緊開車回北京。石磊欲哭無淚，被灌了一碗豆汁兒後說什麽都沒睡意了，一路抹著小眼淚開到北京，他拋下方向盤嚶嚶嚶地跑了。
章澤沒空搭理他犯病，後腳就匆忙回家，八點多杜行止還沒起床，被他撲個正著：“餵，快點說，昨天晚上的電話是怎麽回事？”
“……唔？”杜行止睡眼惺忪，掙紮著爬了起來，摸到床頭的手表看了一眼：“那麽早就回來了？”
“你快說啊！”章澤騎在他身上急得要命，使勁兒晃他肩膀：“你媽怎麽忽然跟你說這個話題？她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杜行止被他晃地深吸了口氣，大早上的本來就沖動，章澤還坐在他身上扭來扭去的，實在讓人有點難以克制。他翻了個身將章澤壓倒，埋頭在章澤頸間狠狠地啃了幾口，啞聲道：“你問問題好好問不行嗎？幹嘛非騎我身上？是不是想我這樣那樣？”
章澤愕然地推著他腦袋，冷不防喉結被含住吸了一口，魂立刻從嗓子眼裏飄開了。他聲音發啞，又很是不服氣：“你才想這樣那樣，你以為我是你嗎？”
杜行止掃了房門一眼，咬了下他的下巴：“剛才鎖門了沒？”
章澤咬牙，眼角發紅：“麻痹……鎖了……”
杜行止吃吃地笑了起來，手從被子裏摸下去，摸到章澤的牛仔褲，單手就解開了皮帶，朝裏抓了一把。
沒片刻床微微晃動了起來，雖然沒有噪音，但搖動的幅度卻不容小覷。章澤扣著杜行止的後背，粗喘片刻，難耐地咬住下唇，想起自己來時問杜行止的話，趕忙恢覆兩分清明：“你媽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說啊……”
杜行止伸手在床頭櫃裏摸了一把，摸出潤滑劑：“套沒了，我盡量不射在裏面。你老關心我媽幹嘛啊？現在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時候嗎？”
章澤的眼神迷離起來，冰冷的潤滑液擠進身體，隨後是火熱的肉刃。他痛呼了一聲，不敢叫大，汗涔涔地任由杜行止開拓。今天的杜行止似乎比以往都要狂野許多，動作也不如從前那麽溫柔，可是卻讓他有一種被侵占了的奇異快感。征服者的強勢從上方的男人身上勢不可擋地擠壓進肉體，他的心砰砰跳著，無比清晰地從胸腔傳入耳道，耳廓被含住，杜行止濕滑的舌頭在內裏轉了一圈，含住耳垂，帶著壓抑的情緒：“別忍著啊，叫出來我聽聽……”
章澤咬緊牙關拼命搖頭：“你媽……在家裏……”
杜行止幾下猛撞，直到迫出自己想聽的聲音，心中那種嗜血的沖動才平息了下去。動作隨即溫柔起來，他瞇著眼，視線如同刀刃般在章澤身上寸寸割過。
面頰繃得僵直，他卡住章澤的腰死死扣住，伏在對方身邊一字一頓的說：“我早晚有一天……會讓你堂堂正正的叫給我聽。”
章澤閉上眼，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他剛想詢問究竟，杜行止猛然加快的力道就令他喪失了一切理智。
*******
祁茶站在櫥窗外，擦得一塵不染的透明櫥窗內，絲絨的托架上擺放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鞋身流水般柔滑的弧度令人沈醉，甜蜜的色澤誘惑著她出手觸摸，光滑的皮面和精致的做工，這是一雙所有女人都無法拒絕的堪稱美麗的鞋子。
可是……
視線從鞋身滑到旁邊的標價牌，四位數的價格刺傷了祁茶的眼睛。這是P·D最新一季的秀場鞋，少有鞋類出售的P·D每季一旦推出新款，必然都會引發女人群中的熱烈反響。祁茶眷戀地看著那雙鞋被一個穿著柔軟皮衣的中年女人買下，穿著黑色西服的導購員又換上了一雙新的，對上櫥窗外她的視線，微微一笑。
這只是個普通的笑容，然而對祁茶來說卻不止於此。她無數次從這條街路過，卻從沒有勇氣推開這道近在咫尺的玻璃門，裏面的一切都是她心中最美好的願望，然而再如何渴求，她也沒有能力擁有對方。
那些垂涎她的男人們曾經提出過帶她來購物，可是祁茶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醜陋的追求者們不會無緣無故為她奉上這些，祁茶從不打算接受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更不可能答應如此帶有等價交換意味的邀請。
她微微嘆氣，不敢讓蒸汽呵到幹凈的玻璃上，只能後退一步遺憾地望著櫥窗中的一切。
再見啦，我下回再來看你們。
依依不舍地，祁茶轉身，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咦？小姑娘？”
她回過頭去，眼神微微一怔，這不是……
章母如今已經甚少有時間來店內巡視，王府井的老店是P·D的形象店，因為預備走國際秀，她最近才抽空打算過來做個檢查。沒想到就在門口遇上了那個眼熟的小姑娘。想到對方和章澤在一起的畫面，章母唇角一勾，仔細打量起祁茶的外形。
高挑、纖瘦，五官也很不錯，雖然算不上相當漂亮，但氣質還是時尚的。只是祁茶眼中的精明章母有點不太喜歡，女孩子有時候還是糊塗點好，章澤那麽傻，找個太精明的女孩子容易吃虧。
不過畢竟是章澤的第一個女朋友，章母的表現還是相當客氣的。見祁茶轉過身來，她立馬慈愛地走近了：“看到喜歡的衣服了嗎？小澤沒陪你，自己來逛街？”
祁茶有些慌張，被章母一問，立刻低下頭來。視線掃過章母又換了一個的新皮包，和對方身上與櫥窗內完全一致的當季新款，心中驟然一緊，小聲道：“阿……阿姨，我……他，他忙……”
章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櫥窗裏的那雙鞋，心中仿佛明白了什麽。微微一笑：“阿姨剛好也要買衣服，你陪我一起？”
祁茶猶豫了片刻，想到章澤對她的冷淡，對比章母如今的熱情，還是點了點頭。
店內的員工輕易不會來和章母搭訕，章母在衣架前轉了兩圈，視線朝著祁茶的腳下掃了眼，微微一笑，朝旁邊的營業員說：“#7322拿一雙三十七碼的給我。”
艷色的鞋子從鞋盒裏拿出來的瞬間，祁茶就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事情了。她又驚又喜地退了兩步，便看見章母笑瞇瞇地看向她：“坐下。”
祁茶猶豫了片刻：“阿姨……”
“試試嘛，看看喜不喜歡。”
就試一下……祁茶咬了咬嘴唇，還不知道會不會好看呢。她就是試試而已，說不定這個鞋子並不適合她呢？試試又不花錢……
她就這樣猶豫著坐了下來，方才在櫥窗內對她微笑的導購屈膝半蹲，輕柔地擡起她的腳替她脫下原本的高跟鞋，嘴裏還奉承：“小姐的腳腕玲瓏，骨架生的真好。”
這簡直是夢幻的待遇，祁茶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P·D的服務態度是出了名的周到，然而兜裏沒錢，她哪裏有這個勇氣入內享受服務？這種人上人的生活是會讓人上癮的，被侍候著穿上鞋子踩在地上的那一瞬間，祁茶如同踏入雲中，軟綿綿摸不到方向。
“好美。”導購誇讚。
真的很美，等身的鏡中映出她的模樣，褲腿被卷上兩層，雪白的肌膚和鮮紅的鞋，腳面微瘦，一手可握的腳踝被紅鞋一襯，竟有種楚楚可憐的嬌柔。鞋頭微尖，帶出嬌俏嫵媚的女人味。腳踩到實地，好舒服，鞋型如同貼著她的腳底而生，踩一步，她從未穿過如此合腳的高跟鞋。
然而在如此出色的鞋子襯托下，她一身樸素的衛衣牛仔褲竟顯得尤為不恰當，如同穿著水晶鞋卻沒能擁有禮服的灰姑娘。祁茶張了張嘴，視線膠著在將她托至卓爾不凡的那一雙鞋上，心中也不知道是感傷更多，還是驚喜更多。
章母點了點頭：“是雙好腳，就穿著吧，舊鞋一會兒帶走，可以嗎？”
祁茶回過神來，心中有些惶恐這雙鞋的高價，搖了搖頭：“這麽貴……”
章母笑了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沒來得及給你送東西。既然是小澤的女朋友，就不用那麽客氣。”
章澤的女朋友……
祁茶心中更加空茫了，然而視線落在鞋子上，她口中的解釋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最終她默認了章母刷卡的舉動，提著被包裝好的舊鞋，木盒、緞帶、綢布的外袋，那雙舊鞋甚至沒有這套包裝珍貴。她恍惚地離開了商店，回頭望著櫥窗內那雙展示的紅鞋，紅鞋旁的價格標簽是水晶質地的，在幾分鐘之前，曾經是她難以逾越的一道高墻。
而現在……
她咬住嘴唇，低頭盯著自己的雙腳。
果然名貴的鞋子，才足以承托自己的美麗。
祁茶一路昂首來到學校，她原本就長得漂亮，心情愉悅時更是美艷驚人。幾個同班的女孩正湊在一起聊天，看到她過來時打了個招呼，忽然像是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般捂住了嘴：“茶茶，你這雙鞋子真好看啊！”
另一個女孩繞著她轉了一圈：“你拿的是P·D的鞋盒？天哪，他們家的鞋子超級貴的！抵得上我爸爸三四個月的工資了！”
祁茶有一種虛榮在鼓噪，頭微傾，柔軟的目光落在鞋子上：“是嗎？好看嗎？”
“好看！你自己買的啊？”
祁茶猶豫了一瞬：“別人送的。”
“男朋友？”
祁茶搖了搖頭：“是章澤的媽媽。”
“章澤的媽媽給你送鞋子！？”
“你居然跟章澤好上了？”
“天哪你居然把校草都勾到手了，茶茶你是我的偶像！”
祁茶的笑容僵了僵，並未否認她們的猜測，維持著得體的姿態，從這些羨慕嫉妒的目光中穿行過來，進了教室。
章澤到學校的時候，沿路被幾個班內的同學拍肩膀：“行啊你，看不出來啊……”
各種類似的話語讓他摸不著頭腦。他正在考慮杜行止早上對他說的事情。
“我媽可能有點懷疑我們的關系了。”杜行止那時的表情特別嚴肅。
章澤立刻被嚇到了：“那怎麽辦？你媽不會讓我倆分手吧？”
“不知道，”杜行止搖了搖頭，輕撫章澤的腦袋，這裏仍舊是短短的板寸，因為發絲細軟，手感十分不錯，“最近你還是暫時避避風頭吧，別被她抓了現行。她這邊的工作我來做，從小她就寵我，生氣也不會生很久的。”
“真的？”
“真的。”杜行止笑的寵溺，“我騙你幹嘛？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這樣，你最近先搬到頤和園路那邊咱們自己家去住，等到我媽這邊的工作做通了，再回來行嗎？”
“我才不要到你那裏去住，我在頤和園路邊上自己也有房子，早就裝修好了就是沒來得及住。”章澤拍開他的手，“別摸我耳朵，癢。”
被杜行止這麽一說，章澤也忐忑了起來。目前他確實沒有出櫃的計劃，或者可以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為了出櫃制定計劃。身為小市民要是目光長遠那才是怪事兒，冷不丁事情砸腦門上了，他就有點發懵。
因此他尤其在意張素的動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張素正在熱牛奶，桌上是夾蛋三明治，她一邊開果醬瓶子一邊頭也不擡地說：“行止啊，你今早是不是出門了？我睡得好好的忽然被開門聲吵醒了，起來一看又沒人。咱家裏現在就我們倆……”
張素擡起頭，看到正從樓上下來、位於杜行止身後的章澤，未出口的話登時就不見了。整個人維持呆滯的狀態。
這樣明顯的詫異章澤自然感受到了，他一下子像炸毛的小公雞一樣受驚了，磨磨蹭蹭地對張素伸手道早安。一身白襯衫牛仔褲的造型清新明快，加上原本就出挑不凡的臉蛋，整個人如同誤入凡間的精靈般靈氣逼人。
饒是目前防章澤如同防賊的張素也不由恍惚，滯納間，心中又有些明白杜行止為什麽會鐘情此人。
被她的目光盯的驚懼極了，章澤連飯都不吃匆匆地告別離開。張素扭頭目睹大門關閉，回頭想要詢問兒子章澤為什麽忽然會回來，卻愕然地發現杜行止的臉上……劃過了一抹徹骨的沈痛。
***
章澤走進教室，早上被狠幹了一場，腰酸腿軟沒吃飯一路疾奔，路上還擔驚受怕自己未來的好日子是否就要從此告辭，他心情不算好，臉色也臭的可以。
一摸桌膛內果然有東西，他拿出來，發現是一塊盒裝蛋糕，簡直是救人於危難之中的好東西，立刻拆開來三兩口吃掉了。
肖苗苗才哭了一場，眼睛發紅，整個人如同被欺負過了的小兔子似的散發著楚楚可憐的氣息。閨蜜安慰她：“男人都是沒定力的禽獸，你至少沒有吃虧啊對不對？他雖然和祁茶好了，可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祁茶那麽勢利的女人，相處之後他總能看清的。”
肖苗苗抿著嘴盯著章澤的後背：“我只是有點不甘心，為什麽祁茶一直那麽大膽地去追求他，我卻一直……”她吸了吸鼻子，看到章澤開始吃蛋糕，眼神又幸福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他來自習的時候老是忘記帶早飯，祁茶以後就能代替我關心他了。雖然我不喜歡祁茶，但她也是個很細心的女孩子。”
閨蜜嘆息，隨後盯著章澤的目光很是不善。章澤正吃著，華茂松卻忽然出現在了班級門口，朝他噗噗噗地發信號。
“……”章澤木然地對他招招手，“你直接叫我名字不就行了？”
“哪有發信號帥啊？”華茂松歪嘴一笑，“哎，你小子真夠可以的，下手好快啊。上次去聚餐的時候還對人愛答不理的，這才幾天啊？怎麽風向變的那麽快？”
章澤不明所以，眼神無辜的很：“你在說什麽啊？”
華茂松瞪眼：“還裝蒜！祁茶啊，人家挺漂亮的，跟她好又不是沒面子的事兒，至於瞞著我們這群兄弟嗎？”
章澤很疑惑：“祁茶是誰？我跟他怎麽好了？”
華茂松整個人僵了一瞬，隨後完全趴在了桌子上：“你在開玩笑？”
章澤搖頭。
“你媽媽都給她買東西承認你們的關系了，祁茶自己也沒否認，提起你臉蛋紅撲撲那個嬌羞的樣子，你告訴你不知道她是誰！！！？”
章澤倏地皺起眉頭：“什麽意思？我媽給誰買東西了？我跟誰有關系？”
“祁茶啊！那天聚餐的時候坐在你旁邊，頭發黃色的。你還送她回去了！”
“那個很吵的姑娘？”章澤用一種你別開玩笑了的目光盯著華茂松：“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啊，我一點也不喜歡她，這姑娘特別煩，連土豆片都不會煎，還不愛吃肉。”
“那你媽媽還買了雙P·D的鞋子送她？老大，四位數，好幾千塊錢的東西，沒關系你媽媽會送給她？”
章澤心忽然疼得不行，什麽意思啊？他媽怎麽無緣無故送人家一雙那麽貴的鞋子？他忽然想起來那天章母確實問了自己對方是不是自己女朋友，可他記得自己那時候明明否認了啊！
這小姑娘太不實誠了！
章澤怒了，他家的鞋子那麽貴，賣出去都是要搞創收的，再不濟也不能隨便送啊。
他倏地就起身朝著外頭走去。
祁茶正在和幾個姐妹淘展示自己的新鞋子，聽她們對自己拿下本院系第一冷酷大帥哥的崇拜之情，外頭忽然一陣騷動，她隱約聽到有人喊：“章澤來了。”
章澤來了？
她猛然睜大眼睛，看向教室門，果然沒片刻功夫，章澤帶著他一身令人無法錯認的窒息氣質走進了自己的教室。
祁茶楞楞地看著對方迎面而來，最終在面前站定，俊美的臉孔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毫無瑕疵，只是一雙眉頭微微皺著，眼中有著濃郁的不快。
祁茶忽然忐忑起來，便聽到對方問：“我媽媽送了你鞋子？”
祁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原本適宜合腳的一雙鞋此刻忽然如同布滿了荊棘，她輕聲回答：“……是的……”
“她為什麽送你東西？”
祁茶咬著嘴唇，她不敢回答。哪怕現在撒了個謊，章澤如果去和他母親對質，也一樣能問出答案來。
章澤換了個說法問她：“她是不是以為你是我女朋友，因為這個才送給你的？”
祁茶握緊拳頭，萬分不甘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不拒絕？”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祁茶楞住了，為什麽不拒絕？那時候就像是鬼迷心竅了一樣，那麽貴的鞋子，還是章澤的媽媽送的……
“對不起……”她只能輕聲道歉。章澤應該也只是責怪她以他的女友自居吧？道歉之後，對方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
“脫下來。”
“什麽？”祁茶以為自己幻聽了，方才的怯意一掃而光，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看著章澤。
“脫下來，這雙鞋子。”
祁茶躊躇著握緊了拳頭：“可是……這是你媽媽她送給我的……”那麽漂亮的鞋，她好不容易才擁有……
章澤卻冷冷的盯著她，目光中沒有任何憐惜的意味：“你覺得，你憑什麽收這份禮物？”
這句話如同一記耳光打在臉上，響亮又疼痛。祁茶恍惚了片刻，方才還踩在雲端裏的快意已經煙消雲散，她正踩著一地的荊棘，血液留了滿地，鮮紅的鞋子就是她被刺穿的自尊，如此……不堪一擊。
心中忽然湧上無盡的怒意，她坐回椅子上脫下鞋子捏在手裏渾身發顫地盯著章澤：“你……你竟敢……”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才能挽回顏面，祁茶只能洩憤地將手上價值不菲的鞋子朝著窗外狠狠扔去。女生群中發出一陣小小的輕呼，那雙美麗的幾近夢幻的鞋子飄然落下，砸在水泥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祁茶總算舒坦了一些，緊握的拳頭舒展開一些：“你以為一雙破鞋子我就稀罕了嗎？”
章澤冷笑一聲：“跟我沒什麽關系。”
他轉身就朝外走去，祁茶渾身發抖地註視他離開，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章澤！你這個王八蛋！沒風度沒教養，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對你有好感！！”
章澤才懶得搭理她，這個女人居然去騙自家的鞋子，那麽貴的鞋還穿的心安理得，簡直是奇葩。
他跑到樓下找到那雙被扔下來的鞋子，拿起來一看，鞋底已經磨損了，剛才從高處丟下來時砸到了鞋尖，柔軟的皮面有了劃痕，鞋尖也凹了進去。這雙鞋子沒用了，幾千塊錢就這樣打了水漂。
章澤一時間心痛地肝都在發顫，這是幾千塊啊！不是幾百也不是幾十啊！！
他倏地擡起頭，冷冷地看向高處的窗戶，他決定了！這個叫做什麽茶的女人，他要討厭一輩子！
樓內的其他人已經炸開鍋了，女孩們圍在窗前看著章澤撿鞋的畫面，一陣尖叫：“啊！！章澤好冷酷，好有原則哦！！”
“對啊，那個祁茶太討厭了，明明跟章澤沒關系還厚著臉皮要禮物！”
肖苗苗抿著嘴盯著章澤的身影，耳後染上薄紅。
章澤真是比她想象中……還要堅定很多啊。對個人問題一絲不茍的態度和其他男生真是完全不同，居然連祁茶那樣的尤物也能抵抗住。
簡直是絕頂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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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鎖進門，屋裏是融融的暖光，廚房的方向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大概是關門關的太響被聽到了，正在做飯的張素舉著鍋鏟跑出來看了一眼，確定是杜行止後才安心回去繼續炒菜。
飯菜的味道稱不上香，杜行止輕聲說：“媽，我回來了。”
這套房子裏目前只有他們母子二人。章母最近很忙，晚飯基本上都有邀約，想推拒也無從開口，對方的邀請手段實在是太高端。其實張素平常也是有應酬的，公司裏的事情足夠她操心了，這段時間的空閑都是假象，為了能有時間和杜行止單獨相處，她推掉了不少飯局。
擺開筷子，張素沈沈地嘆了口氣，偏頭看了眼坐在客廳正在看公文包裏資料的兒子。
安排的女人沒有一個派上用場，杜行止的意志比她想象的還要堅定。哪怕章澤不在北京，他也仍舊嚴格要求著自己，那些女孩裏很多甚至連面都不曾見就被他拒絕了。張素一邊感慨著兒子的癡情，一邊念叨著章澤在外的那個女朋友，心中越發的不平衡。
沈澱下心中的情緒，她不露端倪地喊：“行止，來吃飯了。”
落座的時候，張素咬著筷子漫不經心地說：“小澤這幾天怎麽樣了？”
章澤出差的這段時間並沒有朝家裏打電話。杜行止瞥她一眼，明白她是在旁敲側擊地打聽自己是否和章澤有聯系，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現在都已經被看出端倪了，隱瞞也就沒了必要，他順勢點了點頭：“他挺好的，就是幾班飛機倒來倒去有點累，明後天就回來了。”
張素估計沒想到他會如此正面回答，手微微一顫，聲音中有些慌亂：“啊……是嗎。回來就好……你這幾天忙不忙啊？明天媽媽有個小姐妹的女兒要回國，我們都沒空陪她，你幫忙帶著在北京轉一圈唄？人家從小生長在國外，對國內的景點不熟悉。”
杜行止垂眸在桌上磕了磕筷子，沈聲回答：“明天後天公司要開會，我沒空。”
張素咬著嘴唇，指尖微微發抖，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狠狠心，盯著杜行止說：“章澤真是去忙工作了？我聽你杜阿姨說他交了女朋友，是不是帶著女朋友出去旅游了？”
杜行止呼吸一窒，首先閃過的念頭是，他媽居然換招數了？
張素不是那種會瞎編亂造抹黑對手的人，杜行止原本的應對計劃裏並沒有出現過該如何應對她對章澤的抹黑。這是他的母親，他還能怎麽辦呢？對章澤他自然是相信的，老實到被賣掉還幫著數錢的章澤能去外面隨便找女人？當初沒跟他好的時候那麽多機會也不見他把握，偏偏要在兩個人關系穩定了之後出軌，料想章澤也沒這個膽子。
他靜下心，隨口答應了一聲，悶聲吃飯。
方才的停頓卻被一直註意他的張素抓住了，一時間張素還在嘴裏的話語無論如何也吐不不出來。章澤假如有女朋友，受傷害最大的無疑就是杜行止，被愛人背叛的痛苦在幾十年前張素刻骨銘心地品嘗過。正是明白這其中的辛酸，對兒子未來的感情生活，張素只希望能夠平平安安走到頭。她猜測過未來媳婦會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也一早決定好要多忍讓退步，對方如果溫柔，她也要表現出自己的友善和誠意，對方假如霸道，那她這個做婆婆的大不了不去幹涉。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杜行止的那種迫切在得知到他與章澤有……那種關系的時候達到了頂峰。那時候的張素甚至想過，只要對方不是個男人，不論多麽差的條件她都能接受。
可是現實是，兒子在得知了章澤有女朋友的可能後，仍舊沒有任何退卻的表現。
張素忍不住追問：“如果他真是和女朋友一起旅游去了呢？你有沒有問他在和什麽人一起出差？”
杜行止胃口全失，筷子捏在手中片刻後，放在了桌上：“我吃飽了，媽你慢慢吃吧。”
他說罷擦了擦嘴，站起身轉頭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
身形頎長的青年腳下生風，步伐邁的尤其大，這在張素看來就多了一些別的意味。誤以為杜行止在傷心自己所說的事情，張素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開口叫他。
杜行止趴在床上悶悶地發了會呆，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來，打開，手指熟練地按出一串號碼，落在撥號鍵上好半天，才按了下去。
章澤有些失真的聲音傳過來，懶洋洋的：“怎麽那麽晚還打電話？”
杜行止聲音發悶：“你什麽時候回來？”
“怎麽了？”章澤聽出杜行止的不對勁，眉頭一跳，隨即笑了起來，“想我了？我明天就回來了。你在家好好的，明天回家我陪你一整天。”
“我媽說你交女朋友了，是阿姨告訴她的。”杜行止下一句就將張素給賣了，毫不猶豫地，“我特別不高興，怎麽辦？”
章澤乍一聽這話題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怎麽可能？你媽是不是知道咱倆的事情了？沒事為啥跟你說這個？！”
杜行止剛才的那點失落被他的反應登時弄的無影無蹤。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覺得如此一本正經來和章澤告狀的自己簡直是腦筋搭錯了。
他糊弄了章澤一番，心中浮上個對策來，反倒寬松了不少。
章澤大半晚困意全消，捏著電話臉色陰晴不定著。時不時閃過張素是否真的發現了他們關系的念頭，時不時又想起杜行止信誓旦旦保證張素沒發現的保證。那顆心簡直上躥下跳七上八下沒個著落。
本來打算當天就回北京的，石磊懶勁兒一犯說什麽都不肯開車，章澤沒駕照也走不成，也就答應在天津滯留一晚。原本他還沒什麽意見的，可這會被抓心撓肺的念頭填滿，簡直剁了石磊的心都有。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他就將石懶漢從床上給拽了起來，催促他趕緊開車回北京。石磊欲哭無淚，被灌了一碗豆汁兒後說什麽都沒睡意了，一路抹著小眼淚開到北京，他拋下方向盤嚶嚶嚶地跑了。
章澤沒空搭理他犯病，後腳就匆忙回家，八點多杜行止還沒起床，被他撲個正著：“餵，快點說，昨天晚上的電話是怎麽回事？”
“……唔？”杜行止睡眼惺忪，掙紮著爬了起來，摸到床頭的手表看了一眼：“那麽早就回來了？”
“你快說啊！”章澤騎在他身上急得要命，使勁兒晃他肩膀：“你媽怎麽忽然跟你說這個話題？她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杜行止被他晃地深吸了口氣，大早上的本來就沖動，章澤還坐在他身上扭來扭去的，實在讓人有點難以克制。他翻了個身將章澤壓倒，埋頭在章澤頸間狠狠地啃了幾口，啞聲道：“你問問題好好問不行嗎？幹嘛非騎我身上？是不是想我這樣那樣？”
章澤愕然地推著他腦袋，冷不防喉結被含住吸了一口，魂立刻從嗓子眼裏飄開了。他聲音發啞，又很是不服氣：“你才想這樣那樣，你以為我是你嗎？”
杜行止掃了房門一眼，咬了下他的下巴：“剛才鎖門了沒？”
章澤咬牙，眼角發紅：“麻痹……鎖了……”
杜行止吃吃地笑了起來，手從被子裏摸下去，摸到章澤的牛仔褲，單手就解開了皮帶，朝裏抓了一把。
沒片刻床微微晃動了起來，雖然沒有噪音，但搖動的幅度卻不容小覷。章澤扣著杜行止的後背，粗喘片刻，難耐地咬住下唇，想起自己來時問杜行止的話，趕忙恢覆兩分清明：“你媽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說啊……”
杜行止伸手在床頭櫃裏摸了一把，摸出潤滑劑：“套沒了，我盡量不射在裏面。你老關心我媽幹嘛啊？現在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時候嗎？”
章澤的眼神迷離起來，冰冷的潤滑液擠進身體，隨後是火熱的肉刃。他痛呼了一聲，不敢叫大，汗涔涔地任由杜行止開拓。今天的杜行止似乎比以往都要狂野許多，動作也不如從前那麽溫柔，可是卻讓他有一種被侵占了的奇異快感。征服者的強勢從上方的男人身上勢不可擋地擠壓進肉體，他的心砰砰跳著，無比清晰地從胸腔傳入耳道，耳廓被含住，杜行止濕滑的舌頭在內裏轉了一圈，含住耳垂，帶著壓抑的情緒：“別忍著啊，叫出來我聽聽……”
章澤咬緊牙關拼命搖頭：“你媽……在家裏……”
杜行止幾下猛撞，直到迫出自己想聽的聲音，心中那種嗜血的沖動才平息了下去。動作隨即溫柔起來，他瞇著眼，視線如同刀刃般在章澤身上寸寸割過。
面頰繃得僵直，他卡住章澤的腰死死扣住，伏在對方身邊一字一頓的說：“我早晚有一天……會讓你堂堂正正的叫給我聽。”
章澤閉上眼，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他剛想詢問究竟，杜行止猛然加快的力道就令他喪失了一切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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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茶站在櫥窗外，擦得一塵不染的透明櫥窗內，絲絨的托架上擺放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鞋身流水般柔滑的弧度令人沈醉，甜蜜的色澤誘惑著她出手觸摸，光滑的皮面和精致的做工，這是一雙所有女人都無法拒絕的堪稱美麗的鞋子。
可是……
視線從鞋身滑到旁邊的標價牌，四位數的價格刺傷了祁茶的眼睛。這是P·D最新一季的秀場鞋，少有鞋類出售的P·D每季一旦推出新款，必然都會引發女人群中的熱烈反響。祁茶眷戀地看著那雙鞋被一個穿著柔軟皮衣的中年女人買下，穿著黑色西服的導購員又換上了一雙新的，對上櫥窗外她的視線，微微一笑。
這只是個普通的笑容，然而對祁茶來說卻不止於此。她無數次從這條街路過，卻從沒有勇氣推開這道近在咫尺的玻璃門，裏面的一切都是她心中最美好的願望，然而再如何渴求，她也沒有能力擁有對方。
那些垂涎她的男人們曾經提出過帶她來購物，可是祁茶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醜陋的追求者們不會無緣無故為她奉上這些，祁茶從不打算接受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更不可能答應如此帶有等價交換意味的邀請。
她微微嘆氣，不敢讓蒸汽呵到幹凈的玻璃上，只能後退一步遺憾地望著櫥窗中的一切。
再見啦，我下回再來看你們。
依依不舍地，祁茶轉身，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咦？小姑娘？”
她回過頭去，眼神微微一怔，這不是……
章母如今已經甚少有時間來店內巡視，王府井的老店是P·D的形象店，因為預備走國際秀，她最近才抽空打算過來做個檢查。沒想到就在門口遇上了那個眼熟的小姑娘。想到對方和章澤在一起的畫面，章母唇角一勾，仔細打量起祁茶的外形。
高挑、纖瘦，五官也很不錯，雖然算不上相當漂亮，但氣質還是時尚的。只是祁茶眼中的精明章母有點不太喜歡，女孩子有時候還是糊塗點好，章澤那麽傻，找個太精明的女孩子容易吃虧。
不過畢竟是章澤的第一個女朋友，章母的表現還是相當客氣的。見祁茶轉過身來，她立馬慈愛地走近了：“看到喜歡的衣服了嗎？小澤沒陪你，自己來逛街？”
祁茶有些慌張，被章母一問，立刻低下頭來。視線掃過章母又換了一個的新皮包，和對方身上與櫥窗內完全一致的當季新款，心中驟然一緊，小聲道：“阿……阿姨，我……他，他忙……”
章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櫥窗裏的那雙鞋，心中仿佛明白了什麽。微微一笑：“阿姨剛好也要買衣服，你陪我一起？”
祁茶猶豫了片刻，想到章澤對她的冷淡，對比章母如今的熱情，還是點了點頭。
店內的員工輕易不會來和章母搭訕，章母在衣架前轉了兩圈，視線朝著祁茶的腳下掃了眼，微微一笑，朝旁邊的營業員說：“#7322拿一雙三十七碼的給我。”
艷色的鞋子從鞋盒裏拿出來的瞬間，祁茶就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事情了。她又驚又喜地退了兩步，便看見章母笑瞇瞇地看向她：“坐下。”
祁茶猶豫了片刻：“阿姨……”
“試試嘛，看看喜不喜歡。”
就試一下……祁茶咬了咬嘴唇，還不知道會不會好看呢。她就是試試而已，說不定這個鞋子並不適合她呢？試試又不花錢……
她就這樣猶豫著坐了下來，方才在櫥窗內對她微笑的導購屈膝半蹲，輕柔地擡起她的腳替她脫下原本的高跟鞋，嘴裏還奉承：“小姐的腳腕玲瓏，骨架生的真好。”
這簡直是夢幻的待遇，祁茶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P·D的服務態度是出了名的周到，然而兜裏沒錢，她哪裏有這個勇氣入內享受服務？這種人上人的生活是會讓人上癮的，被侍候著穿上鞋子踩在地上的那一瞬間，祁茶如同踏入雲中，軟綿綿摸不到方向。
“好美。”導購誇讚。
真的很美，等身的鏡中映出她的模樣，褲腿被卷上兩層，雪白的肌膚和鮮紅的鞋，腳面微瘦，一手可握的腳踝被紅鞋一襯，竟有種楚楚可憐的嬌柔。鞋頭微尖，帶出嬌俏嫵媚的女人味。腳踩到實地，好舒服，鞋型如同貼著她的腳底而生，踩一步，她從未穿過如此合腳的高跟鞋。
然而在如此出色的鞋子襯托下，她一身樸素的衛衣牛仔褲竟顯得尤為不恰當，如同穿著水晶鞋卻沒能擁有禮服的灰姑娘。祁茶張了張嘴，視線膠著在將她托至卓爾不凡的那一雙鞋上，心中也不知道是感傷更多，還是驚喜更多。
章母點了點頭：“是雙好腳，就穿著吧，舊鞋一會兒帶走，可以嗎？”
祁茶回過神來，心中有些惶恐這雙鞋的高價，搖了搖頭：“這麽貴……”
章母笑了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沒來得及給你送東西。既然是小澤的女朋友，就不用那麽客氣。”
章澤的女朋友……
祁茶心中更加空茫了，然而視線落在鞋子上，她口中的解釋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最終她默認了章母刷卡的舉動，提著被包裝好的舊鞋，木盒、緞帶、綢布的外袋，那雙舊鞋甚至沒有這套包裝珍貴。她恍惚地離開了商店，回頭望著櫥窗內那雙展示的紅鞋，紅鞋旁的價格標簽是水晶質地的，在幾分鐘之前，曾經是她難以逾越的一道高墻。
而現在……
她咬住嘴唇，低頭盯著自己的雙腳。
果然名貴的鞋子，才足以承托自己的美麗。
祁茶一路昂首來到學校，她原本就長得漂亮，心情愉悅時更是美艷驚人。幾個同班的女孩正湊在一起聊天，看到她過來時打了個招呼，忽然像是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般捂住了嘴：“茶茶，你這雙鞋子真好看啊！”
另一個女孩繞著她轉了一圈：“你拿的是P·D的鞋盒？天哪，他們家的鞋子超級貴的！抵得上我爸爸三四個月的工資了！”
祁茶有一種虛榮在鼓噪，頭微傾，柔軟的目光落在鞋子上：“是嗎？好看嗎？”
“好看！你自己買的啊？”
祁茶猶豫了一瞬：“別人送的。”
“男朋友？”
祁茶搖了搖頭：“是章澤的媽媽。”
“章澤的媽媽給你送鞋子！？”
“你居然跟章澤好上了？”
“天哪你居然把校草都勾到手了，茶茶你是我的偶像！”
祁茶的笑容僵了僵，並未否認她們的猜測，維持著得體的姿態，從這些羨慕嫉妒的目光中穿行過來，進了教室。
章澤到學校的時候，沿路被幾個班內的同學拍肩膀：“行啊你，看不出來啊……”
各種類似的話語讓他摸不著頭腦。他正在考慮杜行止早上對他說的事情。
“我媽可能有點懷疑我們的關系了。”杜行止那時的表情特別嚴肅。
章澤立刻被嚇到了：“那怎麽辦？你媽不會讓我倆分手吧？”
“不知道，”杜行止搖了搖頭，輕撫章澤的腦袋，這裏仍舊是短短的板寸，因為發絲細軟，手感十分不錯，“最近你還是暫時避避風頭吧，別被她抓了現行。她這邊的工作我來做，從小她就寵我，生氣也不會生很久的。”
“真的？”
“真的。”杜行止笑的寵溺，“我騙你幹嘛？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這樣，你最近先搬到頤和園路那邊咱們自己家去住，等到我媽這邊的工作做通了，再回來行嗎？”
“我才不要到你那裏去住，我在頤和園路邊上自己也有房子，早就裝修好了就是沒來得及住。”章澤拍開他的手，“別摸我耳朵，癢。”
被杜行止這麽一說，章澤也忐忑了起來。目前他確實沒有出櫃的計劃，或者可以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為了出櫃制定計劃。身為小市民要是目光長遠那才是怪事兒，冷不丁事情砸腦門上了，他就有點發懵。
因此他尤其在意張素的動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張素正在熱牛奶，桌上是夾蛋三明治，她一邊開果醬瓶子一邊頭也不擡地說：“行止啊，你今早是不是出門了？我睡得好好的忽然被開門聲吵醒了，起來一看又沒人。咱家裏現在就我們倆……”
張素擡起頭，看到正從樓上下來、位於杜行止身後的章澤，未出口的話登時就不見了。整個人維持呆滯的狀態。
這樣明顯的詫異章澤自然感受到了，他一下子像炸毛的小公雞一樣受驚了，磨磨蹭蹭地對張素伸手道早安。一身白襯衫牛仔褲的造型清新明快，加上原本就出挑不凡的臉蛋，整個人如同誤入凡間的精靈般靈氣逼人。
饒是目前防章澤如同防賊的張素也不由恍惚，滯納間，心中又有些明白杜行止為什麽會鐘情此人。
被她的目光盯的驚懼極了，章澤連飯都不吃匆匆地告別離開。張素扭頭目睹大門關閉，回頭想要詢問兒子章澤為什麽忽然會回來，卻愕然地發現杜行止的臉上……劃過了一抹徹骨的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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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澤走進教室，早上被狠幹了一場，腰酸腿軟沒吃飯一路疾奔，路上還擔驚受怕自己未來的好日子是否就要從此告辭，他心情不算好，臉色也臭的可以。
一摸桌膛內果然有東西，他拿出來，發現是一塊盒裝蛋糕，簡直是救人於危難之中的好東西，立刻拆開來三兩口吃掉了。
肖苗苗才哭了一場，眼睛發紅，整個人如同被欺負過了的小兔子似的散發著楚楚可憐的氣息。閨蜜安慰她：“男人都是沒定力的禽獸，你至少沒有吃虧啊對不對？他雖然和祁茶好了，可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祁茶那麽勢利的女人，相處之後他總能看清的。”
肖苗苗抿著嘴盯著章澤的後背：“我只是有點不甘心，為什麽祁茶一直那麽大膽地去追求他，我卻一直……”她吸了吸鼻子，看到章澤開始吃蛋糕，眼神又幸福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他來自習的時候老是忘記帶早飯，祁茶以後就能代替我關心他了。雖然我不喜歡祁茶，但她也是個很細心的女孩子。”
閨蜜嘆息，隨後盯著章澤的目光很是不善。章澤正吃著，華茂松卻忽然出現在了班級門口，朝他噗噗噗地發信號。
“……”章澤木然地對他招招手，“你直接叫我名字不就行了？”
“哪有發信號帥啊？”華茂松歪嘴一笑，“哎，你小子真夠可以的，下手好快啊。上次去聚餐的時候還對人愛答不理的，這才幾天啊？怎麽風向變的那麽快？”
章澤不明所以，眼神無辜的很：“你在說什麽啊？”
華茂松瞪眼：“還裝蒜！祁茶啊，人家挺漂亮的，跟她好又不是沒面子的事兒，至於瞞著我們這群兄弟嗎？”
章澤很疑惑：“祁茶是誰？我跟他怎麽好了？”
華茂松整個人僵了一瞬，隨後完全趴在了桌子上：“你在開玩笑？”
章澤搖頭。
“你媽媽都給她買東西承認你們的關系了，祁茶自己也沒否認，提起你臉蛋紅撲撲那個嬌羞的樣子，你告訴你不知道她是誰！！！？”
章澤倏地皺起眉頭：“什麽意思？我媽給誰買東西了？我跟誰有關系？”
“祁茶啊！那天聚餐的時候坐在你旁邊，頭發黃色的。你還送她回去了！”
“那個很吵的姑娘？”章澤用一種你別開玩笑了的目光盯著華茂松：“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啊，我一點也不喜歡她，這姑娘特別煩，連土豆片都不會煎，還不愛吃肉。”
“那你媽媽還買了雙P·D的鞋子送她？老大，四位數，好幾千塊錢的東西，沒關系你媽媽會送給她？”
章澤心忽然疼得不行，什麽意思啊？他媽怎麽無緣無故送人家一雙那麽貴的鞋子？他忽然想起來那天章母確實問了自己對方是不是自己女朋友，可他記得自己那時候明明否認了啊！
這小姑娘太不實誠了！
章澤怒了，他家的鞋子那麽貴，賣出去都是要搞創收的，再不濟也不能隨便送啊。
他倏地就起身朝著外頭走去。
祁茶正在和幾個姐妹淘展示自己的新鞋子，聽她們對自己拿下本院系第一冷酷大帥哥的崇拜之情，外頭忽然一陣騷動，她隱約聽到有人喊：“章澤來了。”
章澤來了？
她猛然睜大眼睛，看向教室門，果然沒片刻功夫，章澤帶著他一身令人無法錯認的窒息氣質走進了自己的教室。
祁茶楞楞地看著對方迎面而來，最終在面前站定，俊美的臉孔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毫無瑕疵，只是一雙眉頭微微皺著，眼中有著濃郁的不快。
祁茶忽然忐忑起來，便聽到對方問：“我媽媽送了你鞋子？”
祁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原本適宜合腳的一雙鞋此刻忽然如同布滿了荊棘，她輕聲回答：“……是的……”
“她為什麽送你東西？”
祁茶咬著嘴唇，她不敢回答。哪怕現在撒了個謊，章澤如果去和他母親對質，也一樣能問出答案來。
章澤換了個說法問她：“她是不是以為你是我女朋友，因為這個才送給你的？”
祁茶握緊拳頭，萬分不甘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不拒絕？”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祁茶楞住了，為什麽不拒絕？那時候就像是鬼迷心竅了一樣，那麽貴的鞋子，還是章澤的媽媽送的……
“對不起……”她只能輕聲道歉。章澤應該也只是責怪她以他的女友自居吧？道歉之後，對方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
“脫下來。”
“什麽？”祁茶以為自己幻聽了，方才的怯意一掃而光，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看著章澤。
“脫下來，這雙鞋子。”
祁茶躊躇著握緊了拳頭：“可是……這是你媽媽她送給我的……”那麽漂亮的鞋，她好不容易才擁有……
章澤卻冷冷的盯著她，目光中沒有任何憐惜的意味：“你覺得，你憑什麽收這份禮物？”
這句話如同一記耳光打在臉上，響亮又疼痛。祁茶恍惚了片刻，方才還踩在雲端裏的快意已經煙消雲散，她正踩著一地的荊棘，血液留了滿地，鮮紅的鞋子就是她被刺穿的自尊，如此……不堪一擊。
心中忽然湧上無盡的怒意，她坐回椅子上脫下鞋子捏在手裏渾身發顫地盯著章澤：“你……你竟敢……”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才能挽回顏面，祁茶只能洩憤地將手上價值不菲的鞋子朝著窗外狠狠扔去。女生群中發出一陣小小的輕呼，那雙美麗的幾近夢幻的鞋子飄然落下，砸在水泥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祁茶總算舒坦了一些，緊握的拳頭舒展開一些：“你以為一雙破鞋子我就稀罕了嗎？”
章澤冷笑一聲：“跟我沒什麽關系。”
他轉身就朝外走去，祁茶渾身發抖地註視他離開，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章澤！你這個王八蛋！沒風度沒教養，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對你有好感！！”
章澤才懶得搭理她，這個女人居然去騙自家的鞋子，那麽貴的鞋還穿的心安理得，簡直是奇葩。
他跑到樓下找到那雙被扔下來的鞋子，拿起來一看，鞋底已經磨損了，剛才從高處丟下來時砸到了鞋尖，柔軟的皮面有了劃痕，鞋尖也凹了進去。這雙鞋子沒用了，幾千塊錢就這樣打了水漂。
章澤一時間心痛地肝都在發顫，這是幾千塊啊！不是幾百也不是幾十啊！！
他倏地擡起頭，冷冷地看向高處的窗戶，他決定了！這個叫做什麽茶的女人，他要討厭一輩子！
樓內的其他人已經炸開鍋了，女孩們圍在窗前看著章澤撿鞋的畫面，一陣尖叫：“啊！！章澤好冷酷，好有原則哦！！”
“對啊，那個祁茶太討厭了，明明跟章澤沒關系還厚著臉皮要禮物！”
肖苗苗抿著嘴盯著章澤的身影，耳後染上薄紅。
章澤真是比她想象中……還要堅定很多啊。對個人問題一絲不茍的態度和其他男生真是完全不同，居然連祁茶那樣的尤物也能抵抗住。
簡直是絕頂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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