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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天照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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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是會產生誤區,認為詛咒是和怨靈、厲鬼一樣的東西,信奉冤有頭債有主這套信條。玉藻前作為神話中有名的妖怪,仇恨神明,對神社的巫女下手似乎也沒什麽意外。

但詛咒只是[蟲]吞噬人類負面情緒後蛻變成的怪物,有些詛咒因為人們的共識而有了傳說或物語中的形態,同時形成了類似的能力,但它們和傳說其實並無關系。

就算是傳承八俁呂臨阿之術的八軒一族,也需要借取黃泉之印的權能才能永葆八岐大蛇和神話之間的聯系。沒有天叢雲劍的假想加持,八俁呂臨阿之術也只是一個召降八頭八尾大蛇的普通術式罷了。

不過,就算有人支棱到小八的面前,當著面問她:你知道你平時用的天叢雲劍是三大神器之一嗎?知道這是多麽藐視權威的事嗎?

八軒也只會不以為意地反問道:不就是鋒利一些、堅固一些、永遠也不會脫手的武器嗎?

此刻她就手持天叢雲劍,站在宮闈中的天照神社內。

就在剛才,他們用餐途中,在神社打掃的巫女忽然扔掉拄著的掃帚摔倒在地,雙手忍不住開始抓撓起臉頰,尖叫著吐起了血。她很快就抽搐起來,面色發紫,顯然是因為尖叫時打開氣管,使嘔出的鮮血倒灌入肺部,被血溺到窒息了。

“噗、咳咳!”

這一幕實在太過戲劇化了,硝子被驚得噴出清酒。

她作為醫者的本能發作,一把扔了手中的赤釉酒杯,在小島夫人看到碎片後瞪得如銅鈴大的視線中飛快跳進八軒懷中,指著池塘對岸就道:“小八,去那邊!”

“突然之間這是做什麽!”小島夫人失聲驚呼,以她中年退化的視力,根本無法看清對岸發生的事。

硝子的動作當然也踢翻了小八面前的矮桌,名貴的器皿和精致的菜肴撒了一地。小八二話不說,一把抱起她就躍出和室。

去往對岸近百米路程,八軒只在池塘的盡頭輕輕墊了一腳,再落地,就精準地落在了巫女的身邊,用時不過短短兩秒。

兩秒時間,巫女還在抽搐中,硝子一被放下,當即一腳把她踢昏:患者的清醒此刻是沒用的東西,只會阻撓醫者的治療!

她一手暴力地按住巫女的額頭向後仰去,脖頸、下巴被按成一條筆直的直線,氣道被迫打開。她另一只手用上咒力猛按巫女的胸腔,胸腔壓力驟然增高,直到高過大氣壓,開始排除肺部中的液體,將氣道內的血液從口中擠出。

八軒發誓,她聽到了肋骨斷裂的哢嚓聲。

反轉術式隨後降臨,開始修覆斷裂的肋骨和被血液破壞的肺泡。只見巫女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灰暗,又漸漸變回紅潤,呼吸也平覆了下來。

真了不起啊……悟和傑張著嘴看著神社的方向,差點把筷子捅進鼻孔裏。

但巫女很顯然也遭到了詛咒,臉上出現了皮疹一般的色素沈積,仔細一看,那是深色的動物皮毛。硝子救回巫女還未松一口氣,就忽然感到頭皮一緊。

她慢慢回過頭去,看到小八頭一歪,嘴角揚起了甜美的弧度:在她眼皮子底下施咒,是在給她下馬威嗎?

真是敢啊,不把她放在眼裏嗎?

硝子:哦謔。

“發生了什麽?”小島夫人大呼小叫道。

要不是很早宮內廳就以賞櫻為由將天請去了京都禦所,電視臺和新聞都發布過,她差點就要喊衛兵來了。

她著人過來關照收拾這裏的宴席,自己帶著侍者又匆匆趕去了神社那邊。

悟和傑交換一個眼神,端坐了回去,憋了一整天的心情也忽然莫名其妙放松了起來。

“完蛋,小八生氣了。”悟笑嘻嘻地說。

“是啊,完蛋了。”傑也笑瞇瞇道。

天照大神作為八百萬神明中的上神,即便是宮闈內的小型神社也格外奢華,內部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和油屋的裝潢有的一拼。夜鬥竹制的神社與這一比,簡直像是路邊的鵝卵石對精雕玉琢的金飾。

神社的內部一般不對外開放,只有巫女和神主能入內,普通人能參與的部分只到錢箱和鐘為止。

八軒繞過錢箱,鉆進註連繩圍繞的區域,一腳踢開了神社的木門。

天照大神的神像樹立在神社內部的正中央,她作為女性神明,又是夜神月讀和武神須佐之男的姐姐,神像被雕琢得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主位神明的鋒銳和威嚴。她的座前燃著線香,供奉著一個華貴的漆盒。

如果八軒有些許常識,就能明白這漆盒中放著什麽,可她實在缺乏這種常識,以至於完全沒有對其慎重對待的想法。

[半虵相]捕捉到的視野中,漆盒內的勾玉表面附著著微妙的咒力,顯然是被故意汙染成這樣的。八軒抽出天叢雲劍,用刀尖挑開盒蓋,裏面手掌大的勾玉雖然古舊,但也就是五條家家主信物相似的年代,絕夠不上遠古神器的名諱。

硝子跟了進來,扒在小八肩上新奇道:“這就是八尺瓊勾玉?一點神性都沒有啊,果然是假造的吧!”

三大神器都是傳說裏的東西,雖然現代皇室一直強調確有其物,可民眾一次都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從來也沒人把它們當回事。硝子也是從小不相信的人,直到她入學後從小八那裏見到天叢雲劍的實物,才對傳說中的神器產生了‘或許這些東西當真存在呢’的想法。

結果當然讓她大失所望,眼前的勾玉根本沒有與雪音身上相似的神性。

“這種假貨,汙染來幹嘛?”她無語道。

回答她的是小八蛇信的嘶嘶聲,硝子見她還保持著半虵相,頓時明白過來事態還未結束,立馬撒腿就跑到神社外,正好攔住姍姍來遲的小島夫人。

神社外的石板路上發生了一些爭吵,內容無非是‘神社重地無關人員不得擅闖’、‘是你叫我們來調查的,神社內部當然也不能忽略’雲雲。

諒那些普通人也動不了硝子一根汗毛,八軒原地聆聽了一會,才擡腳走向深處。

繞過神像,有一扇門通向神社的後院,一般提供給巫女和神主居住。只是這裏的巫女大部分都自主請辭,只剩下唯獨的一人能做掃除,現在還昏迷不醒了。一個急忙穿上狩衣的男性從和室中匆匆走出立於廊下,見到提刀的八軒大驚失色,質問她是什麽人,竟敢擅闖宮闈重地。

他的問話當然被八軒無視得很徹底,他也沒有膽量上前阻攔,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像大河劇中演的將軍一樣輕松跳上半人高的木廊,而本該因為住者請辭而空無一人的房間,竟然主動在她面前打開了門扉。

“鬼,有鬼!”他頓時神經崩斷,尖叫著狂奔了出去。

在外面對峙的小島夫人也提高音量大叫道:“宮闈重地,不得胡言亂語!”

這下好,有神主的搗亂,對峙的硝子就輕松了。

神主是歸屬於神道協會的正式員工,並不像侍神巫女一樣無人問津,就算是宮內廳也不能把他強行押走,只能圍住他、勸他冷靜下來。

真是一出好戲啊,硝子從衣角的車線裏擠出一根藏在其中、彎彎扭扭的煙,拿起剛才從神社中線香盒邊上順手摸來的火柴擦燃,把煙點上,悠閑地吸了一口,甚感愉悅。

就在這時,悟忽然坐直:“哦,遇上了。”

神社的和室內,一只赤紅色狐貍盤踞在放人偶的木架上,用柔媚的女聲婉轉道:“遷延蹉跎,來日無多。二十麗姝,請來吻我。衰草枯腸,青春易過。”

八軒見到正體,收起了半虵相,冷漠道:“這是什麽詛咒的通病嗎,非得吟詩不可?而且一個本土詛咒,念什麽莎士比亞的《十二夜》,真不像話。”

她才剛收到這本詩集,才讀了沒幾頁誒,以後看到莎士比亞就會想起這條狐貍,也讓人太倒胃口了吧。

赤狐從木架上跳下,搖身一變變成了一位身穿十二單衣的曼妙女性,她豆眉朱唇,面容豐滿,手持一把五骨的蝙蝠扇,貼著金箔的扇面上用工筆描繪著栩栩如生的嫵媚狐貍,風流無匹。

“都已經是這個時代了,妾身當然要與時俱進啦。”她以扇遮面,款款道。

竟然可以和人交流嗎,看起來智力不低……可是這個實力——

“也太弱了吧,這種水平也敢給我下馬威?誰給你的勇氣?”八軒真實地疑惑了。

‘玉藻前’的怒火被這不加掩飾的輕蔑所點燃,不受控制地露出了犬齒:“竟敢說妾身弱小?!看來小姑娘涉世未深,還不曾聽過妾身的威——”

她話只說到一半,就覺得腹下一涼,後知後覺地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手鮮血……疼痛這才襲來。

‘玉藻前’姣好的面容因為猙獰而扭曲,飛快地用咒力治好了自己:詛咒的自愈能力是不容小覷的,多少咒術師不是死在術式上,而是被詛咒的自愈生生耗到體力殆盡才被殺死。

可治好了腹部的傷,脖頸上又被劃了一道對人類來說絕對致命的割喉傷,治好脖頸的傷,持扇的手又被砍斷,重新生長出新的手,腹部同樣的位置再度被添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就好像在戲耍她一樣。

她想要施展領域展開,卻因為被斬去一只手而無法結出咒印;揮舞袖子想要反擊,可鋒利的衣料只割碎了室內的陳設,根本跟不上少女的腳步。

她這才明白什麽叫實力的差距,這世上除了六眼,本就沒人可以在一眼之間看清彼此的差距。

中間有一次八軒手中的天叢雲劍因為結界的幹擾而消失了一瞬,可玉藻前已沈浸在必將身亡的絕望中,根本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反擊。

那個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的小姑娘揮完一刀並未離開,反而像要啜飲她的鮮血一般湊近了她的傷口,在擡眼看向她的同時微笑著對鮮血淋漓的內臟輕輕吹出了一口氣,這股氣息泛著不詳的深紫色——

“呃、哈,啊啊啊——”神社內頓時響起了女性刺耳的尖叫。

高聲大喊‘有鬼’的神主終於回想起自己身在何處,漸漸冷靜了下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擅闖神社的少女就提刀走了出來,她的手裏還捏著什麽眾人看不見的東西,只有硝子見到一只抽搐不已的狐貍鮮血淋漓地被她捏在手裏,滴落的血液撒了一路。

還好他們看不到,否則非得尖叫不可。

“搞定了?”她拋下那邊的人群,歡快地迎了上去。

八軒舉起手中的戰利品:“嗯,拿去讓悟看看是不是真貨吧。”

“小八最高!”

“小八我愛你!”

兩個‘沒用’的男人在池塘對面對她起立鼓掌、起哄歡呼,那隔岸觀火的甩手掌櫃姿態真是看得硝子想要舉起錢箱砸過去。

小島夫人一個頭兩個大,一邊要安撫神主的情緒、著人盡快在天皇從京都賞櫻歸來前修繕神社,一邊還要高聲指揮宴席那邊侍從盡快阻止那兩個沒規矩的少年在宮闈內的大呼小叫,真是焦慮得恨不得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著急忙慌的糗態讓被她擠兌了一天的咒術師們心情十分愉悅。

奄奄一息的狐貍像獵物一樣被甩在宴席的矮桌上,被悟研究後又被傑所吃下。

天皇宅邸的任務就這樣結束了,原本未定的報酬也因為八軒擅闖天照神社的行為而直接取消了。小島夫人送走他們時就像在送瘟神一樣,劫後餘生的喜悅之情怎麽都遮掩不住。

而那位變成狐貍頭的巫女,也在硝子的監督下被轉移到了醫院治療,想必她在蘇醒之後也不會再願意在宮中就職了吧。

走出宮闈,他們在崗亭上交了訪客證和別針,取回了自己的手機、錢包和煙草等物。在環形的石子路外,發動著轎車等待他們的是八軒曾有一面之緣的五條玉菜。

她心情緊張地握著方向盤,看向石子路上緩緩向她走來的四人,一向懂得察言觀色的她忽然想不好該說什麽開場白了。

‘八軒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不行,太癡漢了!

她一頭撞在車喇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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