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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浦島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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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覺得身體不對勁的,是鳴女。

鬼舞辻無慘察覺到鬼殺隊的異常之後勃然色變、心生驚疑,於是位於游郭的墮姬、身處萬世極樂教的童磨、去往刀匠村的半天狗和玉壺就都被他召回了異空間-無限城。

加上原本尋找青色彼岸花無果、在無限城內待命的猗窩座和黑死牟,上弦之月的六位在百年來首次齊聚,等待著新的命令。

無限城外,數百名下弦實力的新鬼被消耗一空,蚜蟲一般散布在日本境內的無名鬼們也被不可見的力量所攻擊,一個接一個失去了聲息。

然而龜縮於異空間中真的就能保障安全了嗎?

‘鐺、鐺、鐺——’

像是有什麽尖銳的異物在不設防的內臟裏鉆動,早已只能消化人類血肉的胃袋痙攣起來,竟頭一次產生了嘔吐的欲望。

‘鐺、鐺、鐺——’

心臟被看不見的荊棘所纏繞,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令人面色慘白的巨癢與壓迫,仿佛血管裏流動的不是陳舊的血液,而是什麽蕨類的孢子和根須。

‘鐺、鐺、鐺——’

大腦中不停響起敲擊的聲音,愈演愈烈。眼前天旋地轉,好像手在蠕動、腳在螺旋,直至兩耳轟鳴,雙眼充血。

可惜可惜,擁有施展媒介的咒術式並不為血鬼術的空間所隔絕,它在強者的體內也會悄無聲息地累積起來,只等量變化作質變的那一天。

“噗咕……咳咳……”喉嚨中突然毫無預料地湧上鮮血,可是她發現自己竟連將它咽下的力氣都已失去了。

鳴女手中的撥子掉落在地,三味線發出絕響。

無限城開始發生扭曲,無數的障子門和地面消融、虛化,在她的血鬼術背後,屬於人類社會的車水馬龍如撥雲見日、漸漸顯現。

無慘駭然看著眼前這一幕,在最後關頭用肉芽寄生住鳴女,他不管她能否承受,一意孤行地向她體內註入大量血液,將無限城固定在了消失的前一刻。

在他座下,本應強大到令人類窮其一生都難忘其項背的鬼一個個面露不適,就連超然如黑死牟都皺著眉不悅地捂著心口。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狂亂地低喃道,“人類不可能有這種力量……”

就在這時,一個矯揉造作的聲音模仿著敲門聲,在無限城虛弱的邊界外響起——

“咚咚,浦島太郎在嗎?”

一位白發的少年只身扒在界壁上。

以人類之身面對最為強大的數鬼,明明應該是尋死的愚蠢行徑,可他的一舉一動卻無端透露出一股有恃無恐的挑釁。

他蔚藍的雙眼如探照燈一般拼命往裏張望著,口中滔滔不絕道:“還打算在龍宮待多久呢,外面已經一千年過去了哦?你已經過氣了,雖然我知道這個事實很讓人傷心,但還是快點擦幹眼淚面對它吧!”

真是個擅長惹人生氣的小鬼,快點被無慘大人碾成肉泥吧。

童磨失望地移開視線,但下一刻,他冷漠的七彩雙目和一雙無情的金色豎瞳相對:“!!”

體內的刺痛騷亂不絕,五臟六腑都緊縮起來,大腦渾渾噩噩,饑餓的胃顫抖翻滾,幾欲嘔出心臟。

前所未有的體驗讓他戰栗,如心動,如愛戀。

他吞咽著,忽然驚喜道:“啊,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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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崎荊子擦擦汗,接過旁人遞來的水一仰而盡。

在幾天的時間中連續發動術式,就算是她果然也感到了力有未逮。

她頭上綁著三只點燃的蠟燭,手中舉著沾了鮮血的草人,嘴裏咬著釘子,一邊對草人瘋狂捶打一邊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這笑聲一度伴隨傑和硝子夜間入眠,他們夢裏都是可怕的女人大笑著在對著他們的肉身‘鐺鐺鐺’地打釘子。

傑欲言又止:“你頭上的蠟燭跟術式完全沒有關系吧?”

硝子止言又欲:“現在是夏天誒,不熱嗎?”

釘崎把水杯哐地往桌上一砸,射來眼刀:“你們懂什麽,這是醜時之女的裝扮,是世上最酷的!”

傑和硝子滴汗:“啊對對對。”

咒術師果然都是怪咖,不分在哪個時代。

傑和硝子對視一眼,一致將自己的身份撇得一幹二凈。

“這些用完了,還有呢?”釘崎隨手扔掉一把骰子狀的東西。

這是悟在藤襲山制作的咒具,通過術式順轉-蒼形成的小型黑洞將鬼的身軀從內部吸引凝聚成一點,最終得到了這樣長著眼睛的方塊一樣的東西。

已經被戳得千瘡百孔的方塊涕泗橫流、奄奄一息,在經受過無盡的折磨後,終於如願消散成一捧煙塵。

“在這裏。”傑連忙從桌子下面拖出一個大麻袋,解開繩索,露出裏面猙獰扭曲的……呃,生物。

這是小八那天作為幌子接收虛假楔釘時遇到的下弦鬼,一共有十幾只,全都被她吞到肚子裏帶了回來。

它們被毒瘴所腐蝕、又被上古詛咒的胃液消化、還牽連著被八俁呂臨阿之術的術式影響了靈魂的形狀,逐漸就變成了這副能夠對別人造成精神汙染的尊容。

傑想到那天小八化成八岐大蛇不完全態,嘔嘔地吐出一坨足以被打上馬賽克的玩意,由衷感到了一股‘要好好教導家中弱智妹妹不要隨便亂吃地上撿來的東西’的疲憊。

釘崎看了一眼這些正發出不明‘唧唧’聲、眼神迷亂、口角流涎的怪物,感到了一陣深深的惡寒。

“這件事結束之後我絕對不要再和你們扯上任何關系。”她斬釘截鐵地說。

“哈哈……”傑訕笑道。

妹有妹樣,兄有兄樣,其實他也把鬼裝在了詛咒的胃裏。

釘崎稍事休息,開始了下一輪作業。

她適應力強大,很快就面不改色地伸手在怪物中挑揀了一番,從中拔出軟面條般的一根,在上面擺好草人。

就像傑所想的那樣,反派的強弱從小兵一路排到魔王。

在數日中,芻靈咒法的共鳴對象在全國逐漸減少,咒力運算結界的目標也從星羅棋布變到獨樹一幟。

鬼由弱到強逐級灰飛煙滅,剩下怎麽都死不了的,就一定是上弦之月和鬼舞辻無慘!

悟一得到結果,就興沖沖地準備出發了。

他對鬼舞辻無慘的真容好奇已久,可超遠距離移動目前卻只能帶一個人,他在傑和小八中間一秒都沒有猶豫,果斷拋棄臭男人,抱起小八就不見了蹤影。

要給柱們送信所以離開了一刻的傑回到屋內,就只剩下了他、硝子和釘崎面面相覷,彩禮服假面還在高聲:‘悟大人已經去進行惡鬼退治了,爾等愚民還不快快跟隨!’

傑:這混賬心中還有兄弟嗎?而且這鎹鴉好煩!

為人體貼的他只好留在原地當起了保鏢,順便把吵鬧的大烏鴉捆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裏。

“就讓那兩個人去沒關系嗎?”釘崎隨口問道。

在她接連不斷的術式下,就算是特級都應該被祓除了吧。

她可是從[共鳴]到[簪]全都用了個遍,這種咒量的累積下都不死,對方的實力該有多可怕啊?

“只要是那兩個人就沒問題……我也想這樣說,”硝子想起什麽,幽幽地點起煙,“但是他們很有可能自己人把自己人捅死,所以我們還是快結束這邊,好到那裏去看住他們吧。”

“哈?捅死自己人,他們是笨蛋嗎?”釘崎詫異道。

“是啊是啊,就是兩個不省心的笨蛋。”被丟下的傑讚同地附和道。

然而心在別處的少年少女們沒有想到的是,散溢的咒力不僅僅給他們指明了無慘老巢的方向,也給其他有心之人提供上了他們自己的坐標。

本來,這世間除了六眼不該再有其他的術式能夠觀察到咒力的流動。

可是世上總有不願意屈就於天意之人,他強硬地改變了自己的靈與肉,要讓自己做到完滿無缺、永世留存。

來人在藤屋的門口安靜地駐足片刻,終於敲了敲門。

“在下是一位路過的旅人。天幹物燥,旅途疲憊,不知道能否容許在下稍微討口水喝呢?”

他談吐文雅,客氣禮貌,穿著一身明治時代風靡的紋付,精致考究的帽檐下,隱約有縫合的痕跡盤踞於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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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屋敷宅邸中,一支毛筆淩空浮起,開始在紙上書寫起來。

[無慘的方位已經確定,與六名上弦一道在血鬼術創造的異空間中,空間固定在……悟和小八率先過去打破……]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視野中,一只細手拈著筆桿,寫下娟秀風流的字體。

這是傑放置在這裏的特級詛咒六條禦息所,目的是為了隨時吞吃耀哉和輝利哉身上再度滋生的詛咒,同時也做保鏢的工作。

她本就是因為抄錄東宮留下的經書才艷名遠播而被光源氏所拜訪,所以作為詛咒卻寫得一手好字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筆跡在寫到‘我已經通知柱’時戛然而止。仿佛持筆之人驟然離去,毛筆突兀地摔落在紙上,留下一團語焉不詳的墨跡。

產屋敷耀哉沈默地坐在原地,深深皺起了眉。

他拿出傑以往留下的字條,在寫下遇到的鬼的見聞或告知結界進度的同時,結尾總是會加上‘請不要過度操勞’、‘多加鍛煉,恢覆健康’、‘現在時節的桃子有益身體’這樣老氣橫秋的勸誡,看得他微笑不已。

可是今天……

產屋敷一族強大的直感讓他嗅到了不詳的血氣。

他突然站起身,大聲呼喊道:“行冥、忍!傑、硝子和荊子這三個孩子可能遭遇不測了!不要再管我這邊,趕快前去支援!地點就在大阪的新駐地!”

兩道身影飛快在庭院中下跪行禮,隨著‘是!’的應答聲,瞬間消失在原地。

景物化作模糊的速度線飛馳著倒退,悲鳴嶼行冥每踏出一步,都在原地留下深刻的腳印!而他不必擔心行蹤被發現,全力沖刺著,因為沿途會有隱的人暗中掩蓋痕跡。

“南無阿彌陀佛……為什麽總有惡徒要對善良的人下手,”他的淚水被勁風吹拂,散做星星點點的水光,“小僧我絕不能允許!”

‘原來悲鳴嶼先生是眼盲嗎?竟然以這樣的缺陷做到了柱中最強,真是令人敬佩,那我這邊也會拿出誠意。這是我專門用來偷襲的盜賊之詛咒,至今都還沒有失手過哦?話雖如此,但我本人可是很正直的。’

他想到那名將自己的善意掩蓋在玩笑之下的少年,明明沒有切實見過他的面容,可他卻聽得出這是一位真正會為他人經歷而共情的心軟之人。

這世上好人不一定有好報這件事,他在被陷害關進牢獄的時候就已經充分知道了。

可是惡行就在眼前發生,他悲鳴嶼行冥絕無法坐視不理。

“是啊,真是無恥之徒,令人討厭呢!”

忍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樹梢間急速飛翔著。

她笑容可掬,可渾身卻散發著憤怒的氣味。

夏油君留給主公的字條,她在離開的瞬間瞥到了一眼。

‘無慘和六名上弦一道在血鬼術的異空間中’、‘小八和悟率先’……這樣的字眼映入眼簾。

她的心中燃起了仇恨的毒焰,腦海中卻想起一個令人感到覆雜的身影。

看來這回真的只能交給你了,小八……!

作為交換,夏油君和小硝子那裏,我會盡全力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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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軒在去往北海道之後,偶爾會帶回受傷的隊士。

對於偏心的她來說,這樣的傷勢還不到需要勞動硝子的程度,所以一股腦兒都送到了蝶屋。

被當做垃圾桶的胡蝶忍數月如一日地將金平糖塞入並不喜歡吃甜食的小八手中。

一個笑容滿面,一個恬靜淡然,兩位年齡只差二歲的少女,就用這樣幼稚的方式進行著交鋒。

直到有一天,小八在經過忍時並未像以往一樣視而不見地繞過,反而停下腳步突然疑惑地道:“忍,身上好香。”

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失去長輩很久的忍忽然感到了一種被責備的心慌:“這是——”

‘為什麽要吃這麽多紫藤花?’忍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八軒打斷。

她轉過頭來,蛇眼冷酷地註視著忍,仿佛一切謊言都會被她識破。

忍那時候回答了什麽來著?

啊,好像是……‘因為我有一個必須要殺掉的仇人,可我的力量實在太弱小了,所以原本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勉強成功。’

她笑瞇瞇地、平淡地說道,仿佛決定讓自己以身飼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可是那笑容之中,卻又藏著濃濃的苦澀和毒辣的恨意,還有發酸的悲哀。

蛇信一時間觸碰到了從未品嘗過的滋味,八軒的瞳孔緊縮了一瞬。

很快,她也簡單地下了決定:“是嗎,我知道了,什麽樣的鬼?我看到的時候會一並殺掉。”

她的神色看不出是否認真,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她親自作出的承諾,就一次也沒有食言過。

忍驚喜地合掌:“這是要好好相處的意思嗎?我真高興!”

無限城外側,八軒拔出日輪刀,雙目露出殘酷的弒殺之意。

忍甘甜的嗓音仿佛還在耳畔:‘那是一只好像頭上淋過血的鬼,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面相和藹、語氣溫柔。使用的武器是鋒利的成對鐵扇。*’

“就是你吧,忍說的仇人。”她刀尖所指之處,赫然站立著一名雙手捧臉、頰生紅暈的輕浮男人。

“不用再苦惱餘生了,因為我會賜予你最痛苦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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