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各國紛紛發出悼詞，表示對意大利國王巴治奧的病逝感到惋惜，但來訪各使在言詞間卻有著試探的意味。

左右將軍相繼戰死，如今連國王巴治奧也撒手西歸，現在的意大利就等同一塊隨便丟在路邊的肥肉，一座虛掩其門的藏寶庫，各國虎視眈眈，連一直鮮有消息的德意志帝國亦蠢蠢欲動。

據說荷蘭一聽到德意志有行兵的動向，立即加強了國境東北部的兵力，增派兵源，以防德意志聲東擊西，趁虛而入。

與此同時，身在羅馬城的法蘭西公爵皮裏斯也接到了施丹公爵的信函，大意是讓皮裏斯轉告羅馬國王托迪，如果羅馬吞並意大利，作為姻親的法蘭西很樂意派兵相助，並希望將意大利北部山地的一小部分領土劃分進法蘭西境內，至於其餘得益則可由皮裏斯自行斟酌。

皮裏斯在房內來回踱了幾次步，喚進查斯古特，說道：“你回巴黎一趟，傳個口訊。”他低聲在查斯古特耳邊吩咐幾句，然後又說：“速去速回。”

“是，屬下馬上起程。”

查斯古特躬身退了出去，迪蘭卡卻正巧要回到房間，查斯古特照常向她行禮，迪蘭卡點點頭，眼中雖有疑問，嘴裏卻沒說什麽。

皮裏斯見她回來便說道：“親愛的，你近來好像外出得比較頻繁。”他將信函隨手放在床頭櫃上，仿佛毫不在意。

西班牙帝國的國王希亞路在聽過派往意大利的使者的報告之後，立刻傳召了親王魯爾進宮。

以西班牙海軍艦隊實力，單要橫跨地中海占據意大利並非難事，但卻會成為眾矢之的，首先必然會與長期以吞並意大利為目標的羅馬帝國正面為敵，其次與羅馬帝國有姻親之盟的法蘭西也決不會就手旁觀，再加上在法蘭西的背後，還有強大的英軍，因此即使最後西班牙海軍憑著微弱的優勢獲勝，恐怕也得負出相當重的代價。

但是就這樣放著意大利那塊肥沃的土地坐視不理，希亞路卻又感到不甘心。

魯爾說道：“陛下，據探子回報，羅馬帝國那邊似乎也出了點狀況，至於具體情形，還未能掌握。我的意見是，我國暫不出兵，最好能讓他們自相殘殺，或者還可以從中取利。”

希亞路點點頭，然後又說：“我擔心他們打不起來。”

魯爾“嗯”了一聲，思索一陣道：“我打算暗中去羅馬一趟，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可以得到一點東西……”

希亞路皺了皺眉：“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不同意。”

魯爾微笑：“陛下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帶上古迪與摩連迪斯。”

對意大利的消息最感過敏的仍然是羅馬，他們立刻召開了內閣會議。

國王托迪環視一眼，見各主要官員均已到齊，便緩緩開口道：“意大利皇朝開始沒落，城內人心惶惶，就像一棵無依無靠的草，隨時會倒下。長期以來他們都是我們的首要勁敵，我打算趁此機會一舉攻下米蘭城，以免夜長夢多。大家有什麽理想的作戰方案？”

眾官員在殿下竊竊私語，過了好一陣，還是沒有人出聲。自從托迪怒砍蒙迪拿之後，眾臣對他越加敬畏，在他面前已甚少說笑，更不用說爭論。

托迪見無人出聲，心下微感不快，說道：“怎麽了，才停戰沒多久，就都不會打仗了？”

眾臣仍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沒開口。

忽然一人上前一步，單膝跪下，說道：“陛下——”

托迪一望，見是卡斯辛奴，於是微笑問：“哦，是卡斯辛奴少將，平身罷。向大家說說你有什麽好意見？”

卡斯辛奴謝恩站起，說道：“末將認為，此時絕不宜茂然興兵。意大利國勢雖弱，但若我國強硬進攻，意大利勢必奮力抵擋，只會使我國損兵折將，再說，即使最終能攻下意大利，難保別國不趁我國兵疲將倦從中取利，到時豈非得不償失？此乃末將愚見，請陛下三思。”

他說的第一句話，已令托迪即時收起了笑容，到他說完最後一句，托迪目光中已透寒意，仿佛連殿上的氣溫都忽然下降了幾度。

良久，托迪冷冷地問道：“如果我一定要出兵呢？！”

卡斯辛奴雙膝跪下：“請陛下三思！”

“你——”托迪倏然站起。

施蒙尼與彭路基也相繼跪到了卡斯辛奴身後：“請陛下三思！”

“施蒙尼、彭路基！”托迪更怒。

眾將互望一眼，均下跪道：“請陛下三思！”

托迪氣極，當場拂袖而去。

深夜，尼斯達被急召進意大利米蘭城的皇宮議事，他到達議事廳的時候，廳內已坐有四人。坐在當中的太師椅的是丞相馬甸尼，在他的下首兩邊分別各設有兩個座位，坐在馬甸尼左首第一張椅的是侯爵簡拿華路，第二張椅坐著伯爵迪比亞路；而男爵派路則坐在右首第二張椅子上。

馬甸尼見尼斯達進廳，便向自己右首的第一張椅子擺一下手，示意他坐下。待他坐好，馬甸尼說道：“本相連夜召各位進宮，是有件事想與各位商量一下，這事已令我連續三天撤夜未眠。”

派路立刻道：“丞相大人，身體要緊。”

簡拿華路也接著說：“不錯，國事大可以分給下屬各郡負責人處理。”

迪比亞路看了尼斯達一眼，問道：“不知是何事令丞相如此心煩？”

馬甸尼嘆了口氣，似乎不知從何說起。

尼斯達望了望各人，問道：“丞相大人，是否為了意大利將會被列強吞並或瓜分的事而煩惱？”

馬甸尼盯著尼斯達半晌，才緩緩點頭道：“不錯，正是這件事。不知隊長有何高見？”

尼斯達說道：“我建議盡快向某一強國投誠。”

“什麽？！”馬甸尼著實吃了一驚。

尼斯達繼續道：“大不列顛、德意志、西班牙、法蘭西、荷蘭、羅馬早已對我國虎視眈眈，甚至志在必得。大不列顛遠在海外，他們得到的利益多半以援助另外五國作為條件來換取；一直沒有參戰的德意志雖對我國也有窺探之意，卻也無從插手；西班牙與我國一海相隔，但有部分海域屬法蘭西管治，他們應該不敢輕舉莽動，這三國暫不足為慮。”

“那另外三國呢？”

“法蘭西、荷蘭、羅馬均與我國邊境相接，其中以羅馬與我們的沖突最為激烈，也是最欲得我們而甘心的國家；法蘭西雖然與大不列顛交好，但實際上他們只願意與強者結盟，分享利益；而荷蘭，礙於法蘭西與羅馬的婚盟關系，亦不會帶頭行動。”

“照你這麽說，他們環環相制，我們應該很安全。”

尼斯達微微一笑道：“短時期內的確仍算安全，只是若有一國興兵，攻克我國任何一處關卡，其餘各國誓必加入爭奪，那意大利被瓜分的命運將不可避免。”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因此，若想保全比較完整的意大利，最好就是在各國動兵之前歸降於一個強國，況且現在的我們還有提出條款的餘地，例如要保存原來貴族的封爵、稅區、奴隸……”說到這裏，尼斯達慢慢住了嘴，他知道在坐的貴族都會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馬甸尼咳嗽了幾聲，問道：“那你認為我們應該歸降於哪一個國家？”

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尼斯達卻不由自主地暗暗緊張起來了，但他臉上的神情依然從容而自信，好像在說著最平常的事一般，神情自若地回答馬甸尼的問題：“羅馬——”

馬甸尼倏然站起：“你說什麽？！”

恩沙基的戰死、拉攏韋利的失敗、巴治奧被刺、保方在越獄時遭亂箭射殺，一切一切的巧合，似乎都通向某個目標，直到這個時候，馬甸尼的腦中才闊然清朗，將意大利逐步推向懸崖邊的原來正是羅馬的逃犯。

“呵……呵呵……呵呵呵……”馬甸尼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咳咳——呵——咳咳——尼斯達啊尼斯達，你做得真好……”

尼斯達戒備地站起來，慢慢往後退了兩步：“丞相大人誇獎了……”

馬甸尼不經意地向前跨出半步，簡拿華路和迪比亞路瞬即從座位上躍起，分別一左一右站到了尼斯達的身側，簡拿華路更已將佩劍抽出了一半，尼斯達立時伸手按住，用眼神示意他莫要輕舉妄動。

馬甸尼看在眼裏，逐漸將目光轉向派路，見到後者慢慢起身，緩緩地走到了尼斯達的身後。見此情境，馬甸尼不禁呆立半晌，然後頹然跌坐回椅。

很快，羅馬方面已收到了意大利的歸降書，上方還附有各主要貴族的親筆簽署，言語間甚有誠意。

羅馬的貴族臉上均喜盈於色，兩國長久以來的戰爭究終可以畫上句號，歷代羅馬君主以及麾下的士兵為了統一這個亞平寧半島不知已付出了多少心血，犧牲多少生命，如今這個夢想終於可以實現。

看到朝上各臣事情還未定下來就已經討論起如何慶祝的興奮神情，托迪不由好笑起來，說道：“卡斯辛奴，將歸降書呈上來我看看罷。”

“是。”卡斯辛奴雙手遞上。

托迪微笑接過，慢慢打開細閱。很快，他的笑容已倏然僵住，然後雙手合起歸降書。

卡斯辛奴一直留意著他的反應，這時見他神情有異，便喚道：“陛下、陛下——”

托迪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什麽事？”

卡斯辛奴雀躍道：“我們要盡快擬定覆函了。”

托迪哼聲道：“我們不接受意大利的歸降。”

他此言一出，朝上百官頓時嘩然。

“不受降？！為什麽？”

卡斯辛奴朗聲道：“陛下，你不應為了私人恩怨影響羅馬帝國的利益！”

“什麽？！”眾官員開始竊竊私語。

托迪不敢與卡斯辛奴目光相接，站起來走進內殿：“退朝，明天再議——”

“陛下！”卡斯辛奴大聲叫道，“請留下歸降書，以及，羅馬帝國的皇室印章！我們要立刻覆函給意大利！”

“什麽？皇印？”托迪怒喝，“卡斯辛奴，你要造反了？！來人，將他綁起！”

朝上眾官竟無人答應。

托迪見狀暗暗心驚。

“沒有人會再聽你的命令的了，托迪陛下！”

意大利將會歸順羅馬帝國的消息不經而走，很快便已傳遍了整片大陸。雖然詳細條款還有待兩國協商，但事情大致已有定案，意大利與羅馬合並、亞平寧半島統一將成事實。

一直駐軍於西南邊境的德意志帝國卻仍沒退兵的意向，荷蘭國王柏金更為生疑，立刻下令往東南邊境增派兵力。兩國關系越趨緊張。

在法蘭西帝國的巴黎，國王亨利收到了來自大不列顛的公函，說英格蘭的謝拉特侯爵將在四天後到訪，亨利召進公爵施丹到書房商議。正談話間，忽一待衛匆匆來報，說查斯古特已返國並於門外求見，二人均感意外，亨利立刻宣了他進房。

查斯古特向亨利及施丹致禮後，說道：“陛下，公爵大人，我家主人特命小人帶回一個口訊：‘局勢或有變，急燥無益’。”

“局勢有變？連皮裏斯也掌握不到羅馬的具體情況……”施丹有點懷疑地問查斯古特，“那邊環境安全嗎？”

查斯古特答道：“目前為止，還沒任何可見危險。不過請陛下和公爵大人放心，我家主人劍術精湛，普通刺客也難以接近。”

施丹點點頭，向亨利道：“那英格蘭的謝拉特侯爵方面，我們要如何應付？”

亨利思量一會，道：“羅馬日漸勢盛，他們的動向仍未可知，在情況明朗之前，暫時不必確切答應他們提出的任何要求。”

“是，那可先回覆他們，我國需要一段時間考慮。”

自大殿回房，羅馬帝國國王托迪發了好一陣脾氣。第二天他在偏殿的書房中猶豫了一個上午，結果卻在下午跑到了城外。第三天他只猶豫了一兩個小時，便騎馬出了城。此後一連七日，他都沒有踏進過大殿，不是到野外守獵便是換過不起眼的便服在城中巡視，偶爾機會，他發現了蘭姬經常到教堂祈禱。

一日，見教堂還未有信徒，他安靜地坐到第二排靠中間通道的位置，拉過鬥篷遮住大半邊臉，伸手取過聖經，裝作細閱。過不多久便見一人坐到了他斜前方，正是蘭姬。

蘭姬跪在第一排的鋪墊上，合上眼輕輕地呢喃著聖詩，過了良久，她嘆了口氣，又虔誠地禱告道：“仁慈而偉大的主，願您慈愛的光芒永遠照在羅馬的大地上，保佑羅馬永享和平，保佑羅馬的國王托迪平安康泰，請您讓他遠離災禍、遠離疾病，將所有的幸運帶給他……”光線透過上方彩色的玻璃照入教堂，仿佛為蘭姬蒙上了一層聖潔的光環。

托迪悄悄地離開了教堂。策馬回到皇宮，他迅速換上朝服，精神拌擻地走向大殿。

殿外的兩名守衛一怔，然後向他行禮：“參見陛下。”

托迪微笑點頭，正伸手推門，誰知那兩名守衛同時攔阻。

托迪稍感驚訝：“怎麽了？”

兩名守衛對望一眼，其中一名道：“陛下，卡斯辛奴將軍有命，大殿議事期間，沒有他吩咐，任何人等不得內進，違者一律軍法處置。”

托迪怒極，喝道：“卡斯辛奴是什麽東西！滾開！我才是羅馬的國王！”

那守衛一聲呦喝，不知從何處竄出十來名待衛，頃刻間已將托迪團團圍住，為首一人道：“陛下，為了您自身安全，請回吧。”他示意眾人讓出離開的道路。

在五天後黃昏，一輛英格蘭的馬車從巴黎的皇宮使出，侯爵謝拉特帶著不滿趕回倫敦。

大不列顛國王奧雲以效游守獵為名向英格蘭的幾位貴族發出了邀請函，並下榻於其中一名貴族的府第，那是曼徹斯特的大地主兼榮譽公爵碧鹹的豪華莊園。被邀請到的貴族在英格蘭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例如，剛剛加冕的年輕的公爵史密夫，經常出使外國的侯爵謝拉特，以及林柏特和占士兩位伯爵。

晚餐過後，碧鹹榮譽公爵請眾人到客廳寬座，他也早已命人點著了壁爐取暖，眾人座下後，下人端上餐後紅酒。

碧鹹微笑向侯爵謝拉特道：“侯爵大人這次出使法蘭西，居然忘了拐到波爾多區一趟帶些上品的葡萄酒回來大家分分，實屬大罪。”

國王奧雲微笑頷首。

公爵史密夫也笑道：“就算不帶回一兩箱美酒也應該拖一車鮮葡萄回來，做飯後甜品吧。”

謝拉特忙說：“小臣是思鄉情切，請公爵大人多多包涵。”

眾人一聽此言都笑了起來。

奧雲道：“謝拉特侯爵，請你向大家說一下這次的法蘭西之旅。”

他話一出，眾人立時靜下，謝拉特應了，便將法蘭西帝國不明朗的態度以及閃爍的言辭當眾交待了一遍，最後他說道：“看他們的樣子，似乎絲毫沒把我們當作盟友。”

奧雲閉眼思量一會，緩緩問道：“大家怎麽看？”

伯爵林柏特首先道：“長期以來法蘭西都不喜直接參戰，就如這次一樣，看準哪強就往哪邊靠，與他國分享別人的利益就是他們的宗旨。”

占士點頭道：“不錯，法蘭西就這回事。”

史密夫公爵道：“以前與我們結盟的時候也是一樣。”

奧雲掃了一眼，問：“那當初，我們為何沒人提出從旁助羅馬一把呢？”

眾臣互望，誰也出不了聲。

半晌，奧雲才道：“算了，我不想再追究。大家說現在應該怎樣做？”

各人這才暗籲了口氣，但奧雲的這個問題可不容易答，廳內一時靜了下來。

碧鹹榮譽公爵取過半杯紅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讚道：“上品的葡萄酒真是香醇，不過若只是這樣聞一下，又怎會清楚這酒到底有多香醇呢？”他說完便喝了一口，閉上眼仔細地品味著，最後他回味無窮似地舔了一下唇，睜眼望著眾人道：“這樣，你就會知道這酒的真正味道。”

占士問道：“榮譽公爵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自己派人到羅馬？”

碧鹹以笑代答。

奧雲說道：“那接下來，榮譽公爵還給我們安排了什麽節目嗎？”

碧鹹向奧雲施禮道：“陛下聖明。威爾斯的傑斯公爵曾出訪過羅馬及法蘭西，而他將會在後天中午到達本莊園。”

雖然天氣晴朗，但羅馬國王托迪還是像幾天前一樣，躲在書房喝得酩酊大醉，沒有再踏足大殿，更沒有處理過任何政務。醒了又醉，醉了又醒，有時甚至分不清是黃昏還是清晨。

難道他顯赫的戰功換回來的就只有這些？羅馬國王的虛銜以及在粉堆玉徹的宮場內享受用之不盡的榮華？一定還可以擁有什麽……托迪半臥在皇座上，雙目虛空地望著天花板。對了，他還有蘭姬……托迪無神的眼中閃過一道光彩，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一抹溫柔的微笑。他的蘭姬……托迪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走出了書房，西斜的夕陽光照得他有點頭暈目眩，此時原來已經接近黃昏。

“陛下……”待女臉帶驚奇地向走近的托迪施禮。

“公主在裏面嗎？”托迪問。

待女遲疑了一下：“呃……公主是在裏面，不過……”

托迪看了她一眼，拂然快步越過她。

那待女急忙擋在門前：“陛下，請等一下……”

她的態度令托迪憶起大殿門前的恥辱，怒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卡斯辛奴將軍有命，不允許我進皇後的房間？！滾——”他粗魯地推開那待女，開門進了房。

那待女被他推得站立不穩，輕呼一聲，跌坐到地上。正要起來，忽見身旁又出現一人，她反射性地擡頭望去，不禁一怔。

托迪踏進房間便楞了一下，房內果然已有一人，卻不是蘭姬，而是迪蘭卡。

“陛下？”迪蘭卡甚為訝異，她記得蘭姬說過，托迪甚少踏足這裏。

托迪拍拍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你……剛才……”他終於明白門外待女的態度為何這麽奇怪了，不禁暗自嘲笑起來。

迪蘭卡打量一下他，見到托迪頭發淩亂、胡須未刮，身上的衣衫也松絝絝地沒有紮緊，手上還拿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頗為潦倒，要是不說誰也不敢相信這個半酒鬼竟是那位咤叱戰場的羅馬帝國的國君。

這個人怎麽說也是她姐夫，她是不是做得有點過份？迪蘭卡暗想。

托迪也掃視了迪蘭卡一眼：“你找蘭姬有事？女人間的話題？”

迪蘭卡微笑：“陛下說笑了，只是想與姐姐商量一件事……”她驀然驚覺地打住，迅速改口道：“我還是下次再來罷。”她站起來向托迪行了個禮，便要離開。

托迪伸手攔住，瞇眼道：“你有什麽事要和蘭姬商量？”

濃烈的酒氣撲臉，迪蘭卡微微皺了皺眉，退後一步道：“等一切平靜後，我打算邀請姐姐到巴黎一趟——”

“巴黎？”托迪哼聲打斷，“那你有沒有打算安排蘭姬移居法蘭西？”

迪蘭卡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陛下，你醉了——我還是先告退罷。”她再次行了個禮想要離開。

托迪一手抓住迪蘭卡手腕，阻止她離去。她想連他唯一擁有的蘭姬也想帶走？！

迪蘭卡吃了一驚，迅速將手抽回，退了兩步，沈聲說道：“請陛下自重。”

托迪突然發狠，一手摔掉酒瓶，再次向迪蘭卡手臂抓過去。

忽然一道銀光閃過，托迪手腕一痛，連忙縮手，同時望見一根箭頭帶著血絲的利箭“哆”地刺進了迪蘭卡身後的墻壁，他立刻就認出了箭的主人：“卡斯辛奴？”

不待他轉身，卡斯辛奴已將劍架到了他的頸上，向迪蘭卡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迪蘭卡看了看手腕上微微的瘀青，搖了搖頭：“不用擔心，我沒事。”

托迪對二人非同尋常的關系極感驚異。為何他以前從來沒有留意到？

卡斯辛奴不帶感情地看了托迪一眼，續問道：“要不要就此解決掉？”

他的話致使托迪心中升起一股本能的驚懼。

迪蘭卡說道：“念在他為羅馬屢立戰功，這次就算了。我們走吧。”她說完，也不往托迪看一眼，轉身出房。

托迪心中暗籲了口氣。聽得卡斯辛奴冷冷地警告道：“以後，你再敢對她有些微不敬，我就要你人頭落地！記緊了，托迪陛下。”他慢慢收起劍，走過去拔下墻上的箭，交到托迪受傷的手上，“這個就留給你做記念，我知道你近來的記性變得很差——”

卡斯辛奴離去後，托迪神情木然地呆立不語，任由手腕流出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卡斯辛奴很快便追上了走進了後花園的迪蘭卡。

“你打算帶走蘭姬？”

迪蘭卡說道：“她是我的親姐姐。一旦托迪失勢，她就會完全失去保護。”在這幾年的動作之下，蘭姬母系家族手上的權力大部分已落入卡斯辛奴的手中。

卡斯辛奴想了一想，說道：“她是羅馬公主，不可以就這樣離開——我可以保障她的安全，不過我有條件。”

迪蘭卡停下望著他，深墜的眼眸中仿佛經已知道他接下來的話。

卡斯辛奴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知道格利尼爾的藏身之所！”

迪蘭卡凝神他良久，平靜地說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麽？！”卡斯辛奴惱怒地低吼，“你忘了嗎？是他害死母後的！”

迪蘭卡不答，直視著他。

二人身周的空氣仿佛因遇冷而開始凝結。

正在這時，皮裏斯再一次“恰好”經過，園中二人均感意外。

看他臉上的神情似乎對發生的事一清二楚。他走近對卡斯辛奴說道：“她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你，你應該感激才是，卡斯辛奴。”

“又是你——”卡斯辛奴正好將一肚子氣全發在他身上，厭惡地喝道，“你是什麽東西！我們的家庭事輪不到你來插手！滾開！”

他的無禮使皮裏斯稍感不快，說道：“格利尼爾是我藏起來的，你想知道就應該直接找我。不過以你這種態度，估計多半我也不會告訴你。”

“混賬！”卡斯辛奴一咬牙，伸手就拔劍。

迪蘭卡突然走近一步，伸出手按住卡斯辛奴的劍，低聲道：“卡斯辛奴，格利尼爾究終是我的父親——”

卡斯辛奴凝視著迪蘭卡良久，將劍套回劍鞘，握了握迪蘭卡的手，堅定地說道：“我會自己找他出來，然後親手為母後報仇，你是阻止不了我的——”語畢，他不理其餘二人快步離開了後花園。

迪蘭卡望著卡斯辛奴離去的方向，忍不住嘆了口氣，此時聽見皮裏斯緩緩說道：“當時你到書房，並不是擔心事情會出意外，而是為了不讓他殺死格利尼爾，是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