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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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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關古道,密林潛溪,城外楓林如火,金紅艷色楓林搖曳塗過半個山頭,沿著水光波瀾的溪流延伸向看不見的地方。

明明是歲寒臘冬的季節,可這刺骨的北風卻刮不到這處地脈。使得大雪隆冬的西嶺山中紅楓林成了一處難得的景致,別處天色陰郁霜寒蓋地,這裏一派秋高氣爽的舒朗景象。楓林中有官道,往來商賈官客稀疏,這地段確實是偏僻,每天能見到門前路過幾個活人就算不錯的了。楓林深處伴著溪水淺灘,有一座茶樓,漆黑的瓦頂高高的翹檐在如火楓林中隱約可見。

今天日頭正好,門外停了一匹駿馬,鵝黃衣裳打扮鮮亮的少女仰著脖子瞻望了一番茶樓大門上掛的匾牌,合著高遠的天空和略顯幹燥的風,匾牌上寥寥幾筆大字透著股蒼遠豁達的意境——有間茶樓。

那少女鵝蛋臉龐立馬笑容明媚,心中暗笑:這茶樓竟真叫有間茶樓,倒是有點意思。前些日子大師姐說過這地方,茶樓裏的茶是好茶,配茶的點心卻是無法言說的難吃。而說書先生說的故事個個妙趣橫生。今日可要探探虛實。

心中想罷,她跨腿邁進茶樓,剛一進門,脫離了屋外明亮的陽光,罩入屋內亮堂的空間。格局擺設,每一個角落,每一樣擺設,於其說是茶樓,倒不如說是雅舍。寬敞的空間中零星擺了幾張桌椅,此時臨近窗的那桌有四人占著,赤膀子的丐幫曲折腿坐了一條板凳,大碗喝酒談笑風生,是江湖草莽的大爺做派。旁的還有天策大爺,藏劍大爺,明教大爺,外功夢之隊帶著一明教喝酒打橋牌,四個人也玩得興致高漲,把茶樓鬧騰得熱鬧起來。

剛進門的少女的好奇地打量了幾眼,沒覺得那四個爺們怎麽樣,倒是覺得他們那桌窗軒外淺溪映金葉的景色比別處來得漂亮。這般想著她挑了桌子坐下,仰著脖子繼續打量屋舍中的擺設,不經意間見到墻角高架上擺著幾柄兵刃,卻叫她睜大了眼,她家世代鑄劍師,家學淵源,雖說她學藝不精但眼力還是有得,那架子上隨意擺放的幾柄兵刃可不就是往年藏劍山莊劍爐所鑄千金強求的幾把神兵利器嗎。她克制不住想站起來走近仔細觀賞觀賞,屁股剛離開板凳幾寸遠,無聲無息面前卻出現了一個大活人。

“姑娘是要喝茶還是用餐?”

又是一個天策爺們,身量頗高,使得她不得不擡頭去看,她擡頭去看,就看到這人比靠窗的四人年輕些,方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張面孔生得卻是常人難以企及的……美貌。

她頗為揪心地端詳著對方好看得不像真人的面孔,見對方眉宇之間帶著無法消散陰郁,讓他看起來像是老者一般的沈穩和暮色。她不舍的眼睛又望了一眼墻角的兵刃,重新把屁股放回板凳上坐好,“我聽聞這茶樓的茶是難得的好茶,特來套杯茶水。”

容貌漂亮的天策青年聞言點點頭,扭頭問打橋牌的那一桌丐幫,“小師弟,今日泉水打了哪幾樣?”

打牌打得興頭上的丐幫飛快回答,“後院裏還有陽崖雲泉、月鴻仙泉、無香真水、靈山妙雨,能泡西山白露、蒙頂石花、峨眉白茶、顧渚紫筍,柯西前幾天去山裏采集翠竹朝露了,估摸今天能回來。葉信托人帶的年貨裏有仙崖石花,等柯西回來就有新茶喝了。”

得到小師弟匯報的天策青年點點頭,回頭對今天的客人說,“姑娘,西山白露、蒙頂石花、峨眉白茶、顧渚紫筍這幾樣茶可有中意的?”

那姑娘已是眼睛明亮,“竟有峨眉白茶,想不到這茶樓偏僻,物件卻是稀奇。就沏一壺峨眉白茶來。可還有點心?”

“……”聽到姑娘主動提出點心,天策青年有些不忍地又扭頭問那桌打橋牌的,“今天廚房裏是師父還是師爹?”

這回回答的是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哥藏劍爺們,“師父今早出門釣魚去了,師爹也跟著去了。”

想著廚房裏沒人就沒點心吃也算是逃過一劫的大師兄羅蘭為客人的胃松口氣的時候,明教大爺尼尼抄著他那口不標準的中原話補上一句,“今天廚房裏不是有西索在嗎。”

“啊…午飯我不想吃了。”李淩寒抓著幾張橋牌不假思索道。

“我也不想吃了。”葉信接著說。

對於真正繼承到佞大糙殺人放火無往不利的廚藝以及吃狗屎也沒事的鐵胃的西索,所有人對他做的菜敬而遠之。吃壞肚子是小事,吃掉一條命就虧大了。

那姑娘不太明白茶樓裏的人打著什麽啞謎,她不解地問,“莫非這茶樓的點心當真與傳言中所說一樣,難以下咽?”

她話出口,打牌的外功夢之隊帶著明教繼續低頭打他們的牌,仿佛沒聽到她的問題一般,而客串店小二的大師兄羅蘭有擔當,不怕茶樓大廚的打擊報覆,淡定回答,“並不是每日點心都難以下咽,說書先生不去後廚搗亂,大廚做的點心也是可口的點心。”

“說書先生今日可在?”姑娘進一步發問。

“他出門釣魚去了。”

“我聽說這裏的說書先生能說盡天下奇聞趣事,我今日來此,可不想錯過他說故事。”

“姑娘若是不急,午時他便可歸來。”羅蘭說完,並沒有跟她寒暄,徑直去後院打了泉水,取了茶具,泡了一壺峨眉白茶給她。

泡茶的用的紫泥樣紫砂茶具,壺身有荷塘鳥趣的紋案,配了四口紫泥小杯,簡練古樸。茶具整體呈現長期泡養後的潤澤,她心中為這套茶具估了價後,不由想到這茶樓地方偏僻,客人稀疏,但其中藏了不少好東西。她倒是聽說過這茶樓是一對男子歸隱山居後所開設,落座於此已經有五個年頭,這裏不缺好茶和故事,就是缺了喝茶的人和聽故事的人。也不知道出於什麽緣故,來這裏的人從來不多。

或許是地方實在太偏僻難尋了。她這般想著,喝著茶思緒飄遠,時不時聽聽那邊打橋牌的人贏了的得意輸了的不在意,無傷大雅地吵鬧幾句又開了新一局牌局。方才招待她的美貌男青年坐在櫃臺後對外物無所察覺一般靜靜看書。時光悠悠歲月靜好的滋味,在這間茶樓裏無聲浸染。

直到一個五毒教打扮的男子從後院過來,他手裏抓著塊白絹布在擦手,也不知道一手哪裏來的血跡染得白絹布猩紅,他像是中原話沒學好一般口音裏帶著詭異音調,來問他的師兄弟們,“我準備做京醬肉絲薄餅和烤全羊,多吃點。”

想著西索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恐怕那只羊已經被他扒皮抽筋烤上了,李淩寒和葉信這對師兄弟心有靈犀,當機立斷扔下手裏手氣不好的牌局往後廚房走去,“吃烤全羊啊,我們去看看羊怎麽樣了。”

這兩人就像一陣風一樣刮走了,羅蘭充分發揮他大師兄的本色,歸然不動翻了一頁,繼續看他的書。西索擦幹凈手,瞅了瞅左青龍右白虎的丐幫佞三觀,又瞅了瞅一身批金又戴珠寶各種西域壕情的明教尼尼,“打牌呢,二等二呢。”說著他在原來李淩寒的位置上坐下了。

由此局面變成了三缺一,佞三觀沖著櫃臺那邊喊了一聲,“打牌三缺一,來個‘大師兄’或者‘那個姑娘’。”

大師兄擺擺手表示不想打牌,那個姑娘想了想,表示她不會打橋牌也不想學橋牌,她就喝喝茶,各位自便自便。

三個爺們坐著大眼瞪小眼一會,大門口跳進來一個身高一米三的蘿莉,白色的頭發,紫藍色的裙子,一身閃閃亮的精致銀首飾,“~我愚蠢的師兄和師弟們,我回來啦。”

佞三觀笑了,“柯西,打牌三缺一快來。贏了給你當嫁妝。”

柯西呲了他一聲表示對嫁妝的不屑,“別傻了觀觀,說得好像我能嫁出去似得。”

矮個的蘿莉又跳出了門去,轉眼抱著一口大缸輕松得仿佛抱著一團棉花似得的去了後院。

不久之後後院裏傳來她的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們烤羊為什麽還往羊肚子裏塞香菜!!!”

那一聲肺活量突破常規的尖叫很快洗刷了茶樓裏所有人的耳朵,緊接著大門口沖進來一個穿著樸質布衣的男人,他手裏提著一支魚竿頭上頂著一片不知哪裏摘來的荷葉,一副蛋碎的表情往後院去,“老子養了一年的羊被宰了嗎?我的羊被宰了嗎???我一年的心血啊!(—言—)”

在他身後提著魚簍的道長氣定神閑慢悠悠跟著去了後院。

茶樓前廳了的人註意到今天午餐的代理大廚西索面不改色地站了起來,跳出窗戶,很快跑得沒了人影。尼尼立馬撿起西索之前用來擦手上血跡的白絹布,等佞大糙確認養了一年的小羊死得不要不要的了後,他一臉悲痛來到前廳要捉拿兇手。尼尼展開沾了血跡的擦手布,向佞修展示了罪證,同時佞三觀在一旁大義凜然指證了兇手就是那個神形癲狂的五毒男子,並指出了西索逃亡路線。佞修很快也跳出了窗戶,跑得沒了人影。

後廚房裏,這間茶樓真正的大廚永寂道長施展化腐朽為神奇的廚藝,扭轉了烤全羊被香菜熏透的口味,讓它重新變成一頭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的烤全羊,並把它擺到前廳裏供所有人品嘗的時候,佞修帶著被打得又毀容一次的西索回來了。西索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決定先吃飽再上藥,坐下來就拿刀片羊肉吃得歡快。

佞修真是一副心碎的模樣在吃他曾經的愛寵羊咩咩,啃掉一只羊腿後,大唐好情誼道長問他還要吃嗎,佞大糙連連點頭表示親愛的你做的羊真好吃再來一條羊腿嚶嚶嚶。

啃著第二條羊腿,佞大糙終於從愛寵被宰的死訊中緩過神來,他瞅著桌邊陌生的鵝蛋臉少女,“姑娘瞧著眼生,可是第一回來我們茶樓?”

因為佞大糙一家熱情好客,而從善如流吃上了好吃的烤全羊的妹紙吃得滿嘴油光眉開眼笑,“正是第一次來,我是蜀鄉柳家人,名圓圓,久聞說書先生大名,今天是聽故事的。”

自從和永寂過上隱居日子後,佞修對難得來到這裏的陌生人充滿了熱情,“想聽什麽樣的故事?”

柳圓圓也不客氣,坦率直白地說,“我年紀小,聽了許多傳言,說幾十年年前有個驚才絕艷的純陽劍客為了等心上人,苦熬歲月的故事。我心裏艷羨這樣真摯的感情。”

“你想聽這位劍客的故事?”佞修挑眉,神色似笑非笑。

柳圓圓目光從佞修霜白的發絲一掃而過,盯著他那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認真道,“不,我想聽的,是他心上人的故事。”

“江湖上關於那劍客的傳言流傳頗多,卻對他心上人一無所知。我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得了劍客苦等半生的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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