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珊以前什麽樣子呢？雷厲風行，有一說一，在她面前始終是個停不住嘴的人。而此時，她與床上的這位面對面，沈默了幾分鐘了。

盡管她不想瞎想，可是……她深度懷疑這具身體裏面的靈魂，換了人。

幾年前，穿越小說中，車禍穿越的人比比皆是。

薛珊做完全身檢查時已經快四點，靠坐在床上休息，陸長深去打熱水，她神游天外，想象著原本的薛珊和另一個陌生人互換靈魂的可能性。

“結婚是什麽樣子的？”薛珊問慕栗。

“結婚？”慕栗被她突然開口驚的回了神，擡頭看她：“什麽結婚？”

“剛剛他和我說，我們年底要結婚。”薛珊微微收著下顎，怯怯的看著她，眼中有想要接近的想法：“我不知道結婚是什麽樣子的，你知道嗎？”

“你們要結婚！！！”慕栗驚訝，正碰到陸長深推門進來。她眼神質問：“剛剛，薛珊和我說你們年底要結婚？！”

陸長深面色如常：“我們原本想等過了年再告訴你的。”

“陸長深，你知不知道……”話說到一半，突然想到失憶的薛珊，又收了回去。站起身來：“陸長深，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你。”

“稍等。”陸長深把手中的暖壺放下，又給薛珊的杯子裏面倒上水，“晾溫了再喝，我先出去一下。”

薛珊有些拘謹的點頭：“嗯。”

陸長深擡手拍了拍她的頭，笑了：“累了就小睡一下，我馬上回來。”

出來時，慕栗已經等在門口，“小慕，”

剛張口，被對方打斷。

“別這麽叫我。”慕栗冷著一張臉，“陸長深，你知道你現在在在做什麽嗎？可能珊珊只是車禍撞到了腦袋，導致暫時性記憶混亂。如果她恢覆記憶後，知道你欺騙她，她該有多難過？”

“會嗎？”陸長深顯然預料過這種情況，低垂著眼皮，皮笑肉不笑：“被朋友欺騙會生氣會憤怒，但不會難過。只有被喜歡的人欺騙，才會傷心難過。”

慕栗一怔，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盡管鐘藍沒有觸及她的底線，可心裏還是不舒服。

她楞了十幾秒，收起尖銳後嘆了口氣，與陸長深一同靠在墻上：“學長，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你和我說的話嗎？我今天原封不動還給你。”

“這個世界可能骯臟不堪，但我們要心存善意，做個善良的人，去看到這個世界的美好。”她看著他，“這些話，是你對我說的，你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和薛珊我們兩個，是怎樣摸爬滾打才爬出孤兒院，擺脫野孩子這種具有侮辱性詞語的嗎？！”

“可善良的人，他的世界真的變美好了嗎？我自認為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一件壞事，也沒見生活有什麽改變！”陸長深垂著腦袋，盯著腳尖，“這麽多年守候換來的，是薛珊對別人一見鐘情。”

慕栗沈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陸長深說的，何嘗不是事實。從薛珊口中聽到時，她第一時間把自己劃為薛珊的盟友，陸長深成了對立陣營的敵人，只是她忘了，敵人，也曾經是朋友。

“人是自私的動物，我想趁著這個機會把她留在身邊，哪怕只有一個月、一個星期，以後想起來我都不後悔。”他說：“小慕，你內心也不希望珊珊離開同江吧？她走了你難過，如果你跟過去，你放的下鐘藍嗎？”

“我……”

—— ——

回了病房，薛珊安靜坐在床上，雙手捧著水杯喝水。

見他們兩個人回來，笑著對陸長深開口：“水溫了。”

“乖。”陸長深笑著說，又問薛珊：“餓嗎？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不餓。”薛珊說：“才吃完午飯不久。”

今天是周末休息日，醫院就像是早上的菜市場熙熙攘攘，兩個人直到下午兩點才做完一大部分檢查。

也許是因為前一天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他一直擔心她餓，總想問上一句。

“要不，我還是給你買一些回來吧，你傷口才做完手術，需要吃一段清淡的養傷。我知道你不喜歡吃那些沒有味道的，我們快些養好，然後帶你吃火鍋。”他說完，笑著撓了撓頭，跑出去了。

薛珊看他這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之前的拘謹逐漸淡化。轉頭問慕栗：“他以前，也是這個樣子嗎？”

“什麽樣子？”慕栗反問。

“難以形容。”薛珊繼續笑：“有點毛手毛腳的楞頭青的感覺。”

“他……”慕栗沈默幾秒：“學長是個好人。”

“有多好？”薛珊問。

慕栗挑了幾件事說給薛珊聽，她聽的津津有味。

慕栗說完，問她：“你為什麽想知道這些？”

“我想多了解一些要與我結婚的人，是什麽樣子。”

“你現在都不記得這個人了，為什麽還要從別人的口中了解他？”車禍後的薛珊讓慕栗看不懂，她的性格與之前相比，有天翻地覆的改變。

陸長深那番話說的她心動，可現在面對這個一起長大的人，那一絲絲的自私又受到煎熬。她是希望能一輩子都和薛珊生活在一個城市，想見面隨時可以。可也不想看到她這麽稀裏糊塗的被騙：“萬一，我對他有偏見呢？你問我我說的都是陸長深的壞話。”

“你應該不會吧，你剛剛還說他是好人呢！”薛珊說：“而且，就算我不記得以前的所有事情，我也相信我自己的選擇。以前的我決定和他在一起一輩子，肯定有只能是他的理由。你剛剛說的那些，也能證明我選擇他，不會是錯誤的選擇。”

“我……”慕栗無話可說，她的條理清晰，每句話說的都很有道理，讓她根本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這樣的人，根本不像是前一天出了車禍的人。

正好這時，陸長深提著飯回來，慕栗站起來：“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店裏還有事，明天再過來看你。”

薛珊也不挽留，點了點頭，笑道：“好。”

慕栗走了，陸長深才把準備好的飯菜端過去，搬過小桌子放在上面：“小慕怎麽匆匆忙忙的走了？”

“她說她店裏有事，等有時間再來看我。”薛珊沒有和陸長深說兩個人談話的內容，低頭看面前的飯菜，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沒動筷子。

“怎麽了？”陸長深見她不懂，柔聲詢問，“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薛珊看著桌子上的菜，猶豫了幾秒才開口：“我不愛吃胡蘿蔔。”

“你不是……”他說到一半，停下了嘴，然後拿起旁邊的筷子，把菜裏面的胡蘿蔔絲挑了出去。

從住院部出來，天色微暗，她擡頭看了眼天空，眼睛發脹。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白晝悄無聲息的邊長了，這個時間沒有黑夜，也讓她此時此刻的糟糕，無法隱藏。

坐著公交車回去，一下車，遇到胡四七和常嚴，兩個人剛從她花店方向過來。

“你們兩個怎麽過來了？”慕栗問。

“擔心你啊，白天去你家和店裏找你，都不在，就猜你可能又去看薛珊了。”胡四七到近前，看到面色不好眼圈微紅的慕栗：“要不請個護工吧？你這總兩邊跑，也休息不好。”

“沒關系。”她說，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往前走：“你們兩個吃飯了嗎？要不我請你們吃飯吧？”

“好啊好啊，吃什麽？”胡四七一聽到吃東西，立刻跟上去。

慕栗：“烤肉吧。”

三個人去了附近的一家有名的烤肉店，慕栗把菜單給了另外兩位，單獨點了一箱啤酒。

“是你朋友的病不見好轉嗎？”胡四七手裏拿著菜單，正和常嚴低聲交流，聽到慕栗點酒，擡頭看她，眼裏盡是擔憂。

“她醒了。”慕栗說，輕聲下了一聲：“我開心，所以點了酒大家慶祝一下。”

“但是……”胡四七還想再說，被常嚴攔住。

他湊到胡四七耳邊，小聲開口：“她現在這個樣子明顯就是要借酒澆愁，你讓她喝吧，喝醉了心裏會舒服一些。”

等啤酒上來，慕栗先給三個人各倒了一杯，舉起來碰杯：“第一杯，慶祝我的朋友薛珊，醒了過來。”

“第二杯，歡迎四七重獲自由，逃出黃一白的魔抓。”

“第三杯……”

慕栗一杯接著一杯喝，任憑兩個人怎麽阻止，都攔不住。他們不跟著喝，慕栗就自己喝，總能找到這杯酒必須喝的理由。

期間胡四七拼命給慕栗夾烤好的東西，送到她的碗裏。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握住慕栗再次擡起的手，“小慕，別喝了，你已經喝的夠多了。”

“還好吧，”慕栗看對面的胡四七都開始瞇著眼睛了，還故作鎮定，“最後一杯，我們歡迎新朋友，”她看向常嚴，舌頭都開始打結了：“你叫什麽來著？”

“常嚴！”

“哦，對，常嚴！”伸手湊了過去，與常嚴輕輕碰杯：“歡迎你過來玩，我自我介紹，我叫慕栗。”

“我知道，”常嚴點頭：“小貝殼。”

“什麽小貝殼？”慕栗瞇著眼，看他。

“牡蠣，海產貝殼。”常嚴小聲說，“這樣你的名字比較好記。”

“……”慕栗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大笑出聲。

笑著笑著，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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