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各懷心事，對坐著吃早飯。

慕栗偷偷擡眼看他，好一會兒，才開口：“那個，你今天怎麽起來這麽早？”

“歐陽晨回帝都，讓我去送行。”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吃好了，先走了。”

“哎……”慕栗叫他，“鐘藍。”

“怎麽了？”他停下腳步，轉過頭問她。

慕栗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挽成花，微微低著頭，有些不敢看他：“對不起，昨天給你添麻煩了。”

鐘藍似乎挺不願意慕栗提起來的，至少臉上的表情告訴她，他不想提昨晚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以後別喝酒了。”說完，沒有再停留，回了房間。

而慕栗，看著對面鐘藍幾乎沒有動過的早飯，心裏有些難過。

這麽久以來，她一直堅持不懈，想著他就算是個石頭，也會有被她焐熱的一天。

這時，電視機裏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氣急敗壞大喊，“你要知道，如果一個男人不喜歡你，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你追的越緊，他就越煩你……”

最後一句話像是一道雷一樣，正劈中她的頭頂，她慌張起身，因為慌亂打翻了碗裏的粥。又手忙腳亂的收起來，連招呼都沒打，直接拿上外套和手機跑了出去。

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她才想起來她出來的匆忙，沒有拿圍巾。

轉過頭看過去，十步之內就是電梯，可那一刻，她突然沒有勇氣，再回去那個地方。

與此同時，匆忙躲進房間的鐘藍也不好受。從他意識到對慕栗的感情後，由最初的驚訝過了一夜變成了害怕，他甚至開始害怕與她獨處。

過去的不好的記憶像老舊的膠片電影，又吱吱呀呀播放起來。那些痛苦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這就是命，他這輩子的命。

外面關門聲有些響，砰地一聲砸在他的心上，緊繃的僵直的身體，放松下來，這才註意到桌上閃爍著的手機屏幕。

他走過去，振動聲音停下來。鐘藍拿起來，看到三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歐陽晨的。

剛要回撥過去，對方又打了過來。鐘藍接通，還沒等開口，對面直接一頓狂轟濫炸，“我說，是你自己答應我要送我去高鐵站的，現在都九點四十了，我十點半的票啊大哥，我還要檢票進站呢！”

“馬上下去。”

歐陽晨在暴走邊緣，“那你快點。”說完，掛了電話。

一轉身，看到從樓裏面出來的慕栗，立刻換上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和聲細語打招呼，“哈嘍，你今天怎麽一個人啊？薛珊呢？”

“她今天出差。”慕栗說完，又問：“你是……在等鐘藍嗎？”

提到鐘藍，歐陽晨氣的咬牙切齒，“太可惡了，這人答應我要送我去車站，結果現在變成我等他，大冷天的我站在這裏都快凍死了。”

“他快下來了，最多五分鐘。”冷風吹過，她縮了縮脖子，頭埋得更深了，悶聲開口：“今天進了貨，我先去開店了。”

“拜拜。”歐陽晨揮了揮手，看著慕栗低著頭從他身邊過去，似乎有些心情低落。本想問一句，又覺得大家不是太熟，問了有種多管閑事的感覺，也就作罷了。

歐陽晨又等了不到四分鐘，果然看到全副武裝的鐘藍：“您老可快點吧，我等的花都謝了！”後半句話，歐陽晨掐著嗓子模仿鬥地主裏的語調。

鐘藍腳上加快了些步伐，走了過去。

歐陽晨歪頭看他，雖然平時也是這副表情，但今天的鐘藍，給他的感覺是不開心。又想到剛剛遇到的慕栗，瞬間聯想到一起：“你和慕栗吵架了？”

“沒有，”非常幹脆的回答。

“好吧。”歐陽晨拉上自己的行李，叫鐘藍：“走吧，送我去高鐵站。”

鐘藍一言不發的跟了上去。

走出了一段路，他才開口，“你遇到她了？”

“嗯，”歐陽晨走在前面：“剛剛看到她出來，就穿了個大衣也沒帶圍巾帽子，看上去好像挺傷心的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鐘藍垂著眼皮，臉上覆雜的表情讓人看不懂到底在想什麽。

又隔了十幾秒，停下腳步，“你在前面的路口等我吧，我去開車。”

“你不提我都忘了你有車了！”歐陽晨笑話他：“這應該是今年第一次開吧？”

鐘藍不理他，奔著地下停車場的通道走過去。

車開出小區，剛上路，歐陽晨眼尖的看到了站在街對面慕栗，“這不是慕栗嗎？鐘藍你先把車窗降下來。”等鐘藍把車窗降下來，歐陽晨抻著脖子探出去，大喊：“嗨慕栗，你要去哪裏啊？順路的話我們帶你一程。”

因為天氣原因，路上很難打到車，網上叫車遠了的不能及時趕過來，近的還不接單，慕栗沒有辦法，只能站在街邊挨個攔，想碰個運氣。

“我要去市中心醫院，”慕栗說完，從車窗裏看到開車的人，又說：“你們先走吧，我等一下就攔到車了。”說完，又往旁邊走了一段距離，繼續站在街邊攔車。

鐘藍從後視鏡看過去，她雙手捧著手機面露焦急，每隔幾秒就會低頭看手中的手機，裸露在外面的手背已經凍得泛紅。這一刻，心裏的不舒服又上來了，他升上車窗，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把裏面的錢拿出來全部塞到歐陽晨的手裏：“你自己打車去吧，趕不上這趟高鐵就坐下一趟。你不是休了一個月，怎麽都能回去了。”

“……”歐陽晨眼中驚訝掩飾不住，看了看手裏的錢，問他：“你不要告訴我，你要重色輕友，送慕栗去醫院，讓你兄弟我天寒地凍的自己打車去高鐵站？”

“是。”他回答的幹脆，直接探過身去，把歐陽晨那邊的車門打開，用實際行動請他下去。

歐陽晨一咬牙，關上了車門：“算了算了，我退票行了吧，反正回去也一樣在休假，在哪都一樣。”話音才落，鐘藍突然啟動車子，停在了慕栗面前。

鐘藍降下車窗，不容拒絕的語氣：“上車。”

她沒有戴手套，手凍得通紅，雙手捧著手機。看到他出現在面前，紅了眼睛。

“謝謝。”匆忙說完，開門上了車。

剛上來，手中的手機響了。她在外面凍了有一會兒了，手指都不聽使喚，劃了幾次才接通。對面還沒開口，她急急的問：“怎麽樣了？”

鐘藍眉頭緊皺，調高了車內的溫度。從後視鏡可以看清慕栗的每一個動作，包括她越來越凝重的臉色，以及止不住的眼淚。想伸手拿紙巾盒，但有人比他的速度還要快。

歐陽晨也沒搞明白二十分鐘不到，到底出了什麽事了。但看到慕栗哭，第一時間從包裏面拿出紙巾遞過去，“你你你別哭啊，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知道了，”慕栗擦掉眼淚：“我很快就到了。”

掛了電話後，她再也忍不住了，雙手捂在臉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你……你真沒事嗎？”歐陽晨懸在半空的手，遞過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場面尷尬的他另一只手直撓脖子。

紅燈間隙，鐘藍轉頭，把紙巾盒直接送到慕栗腿上，“哭吧，哭出來心裏能舒服一些。”

歐陽晨側目，驚詫的看鐘藍，“改變挺大啊，你以前可不會安慰人！”

鐘藍不理他，紅燈過去後，繼續開車。只不過相比剛剛，這次的車速越來越快。

歐陽晨忍不住提醒道：“這是市區，市區你知道什麽意思嗎？開這麽快是會出事的！”

鐘藍不搭話，一腳油門下去，直接高速開到市中心醫院。轉過頭，“到了。”

慕栗攥著袖頭擦幹臉上的眼淚，匆匆丟下一句謝謝後，開門跑了出去。

鐘藍猶豫了幾秒，也開門下車了。

“哎等等我啊！”歐陽晨跟在後面。

慕栗跑到門口，就看到早已經等在門口的陸長深。

她急忙問：“怎麽樣了？”

“在急救。”陸長深眼圈通紅，身體緊繃著。他轉過身前面帶路：“要手術，需要簽同意書，可我……不是家屬，沒有辦法簽字。”

“我是，我簽。”慕栗一聽需要手術，嚇得聲音都顫抖了幾分，踉蹌著差點摔倒，口中還催促陸長深：“我們快點，快點。”

慕栗和陸長深邊走邊說，鐘藍和歐陽晨在後面，離的有一些距離，並沒有聽清到底在說什麽。

“到底怎麽了？慕栗父母生病了嗎？”歐陽晨問身邊的人。

“她是孤兒，沒有父母。”鐘藍看到她急的亂了方寸，心中隱隱猜到出事的人：“恐怕……是她的那位朋友。”

“誰？”歐陽晨和他們都不熟，這裏面唯一接觸比較多的，應該只有出差時一起工作過的薛珊。

走過轉角，走廊的盡頭就是急診手術室，正好有護士出來，大喊：“誰是薛珊的家屬？傷者失血過多，需要輸血，而且腿部需要立刻手術。”

“我是家屬，”她踉蹌跑過去，抓著護士手裏的本子，顫抖著雙手簽了字，又伸出胳膊：“抽我的，我是O型血，我是萬能血。”

“慕栗，”鐘藍握住她的手臂，和護士說，“抱歉，她太心急了。”轉過頭，低聲開口：“醫院有血庫，你不用獻血。”

慕栗堅持，“用我的血，多少都可以。”執拗的拿掉鐘藍的手，“我最親的親人，用我的血來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