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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赤瞳珠(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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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驚愕地重覆:“高侃大將軍!”公蠣本一頭霧水,但聽到“高侃”的名字,頓時明白過來。

高侃乃是當朝名將,鎮突厥,平高麗,曾立下赫赫戰功,事跡在街頭民間廣為流傳。鹹亨三年,他卸任將軍之位,退隱洛陽養老。

明崇儼沒頭沒腦嚷道:“改頭換面之術,持續時間不可長久,只能算是一時的障眼法,而通過這個詭異的鏡面通道……”

公蠣沒顧上聽他嚷嚷,一眼不眨地第二批教徒登上水階,進入光洞。

第二批八個人,有高有矮,服飾華美,皮膚白嫩,顯然是些養尊處優者,不過好幾個是身有殘疾的。但等他們從水階下走下來,公蠣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個瘸腿的,已經好了。

公蠣明白了。

這便是杜家村的秘密。所謂鏡廟、鏡神,供奉便是這個可以讓人改頭換面、病痛痊愈的神秘通道。只是這個通道已經很久沒有開啟,對杜家村村民來說,只剩下最為古老的儀式,誰也聽不懂的古老傳唱,和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

那些棺材,便是企圖開啟通道的那些人,送來的“人祭”,甚至還有一些聽信傳言,認為進入之後可以得道升天的自願殉道者。

至此,公蠣才算梳理清楚。方儒先編制謊話,將不聽話的術士引誘至此一網打盡,順便做成“人祭”——進入金蟾陣不久便被殺害的王進和兩個侍衛,是啟動陣法的首批祭品;裝死騙過公蠣,讓公蠣自行用避水玨打開祭壇——蘇媚、矮胖子、雲道長,是啟動陣法的第二批祭品;以他們的血,制造冒充者——鐵鍾、明崇儼、圓音,是啟動陣法的第三批祭品。第三批祭品供上,紅水陣達到最大峰值,天崩地裂,七月十五午時三刻,陽光在紅水、鏡面之中形成奇異光帶,不僅可治愈疾病,還可做法將普通人改頭換面,偽裝成其他人。

明崇儼剛才認出的什麽魏大人、宋學士、高侃,是當今朝堂之上既威望甚重、又對假明崇儼不怎麽信服的官員。假冒明崇儼的方儒,將教眾偽裝成這些官員,定然不是為了好玩,那麽目的只有一個,便是要以後找到機會,讓這些假冒者逐漸取代本人。

明崇儼悲憤至極,狂叫道:“哥哥,你假冒我可以……可是這些都是朝廷命官……如今太平盛世,你真的要如此嗎?”

方儒的眼睛已經發紅,桀桀笑道:“當然,要想安全,就必須做最強的控制者,而不是被控制者。”

光線越發強了,仰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串串晃眼的光斑。平靜的紅水水面之上,慢慢出現一個漩渦,如同一只睜開的巨眼。

方儒欣喜若狂,一步跨上了水階,並招呼鬼面雲姬:“快!”鬼面雲姬卻突然遲疑起來,並回頭張望。方儒不再理她,一步一個臺階,從左側凹鏡走入,凸鏡走出。

方儒已經變了樣子,一副雍容華貴不怒自威的模樣。而鬼面雲姬依然站在左側水階上,猶豫不決。

老鐵匠因失血過多,臉色灰黃,眼皮幾乎難以擡起,卻忽然斷斷續續哼唱起來:“三足蟾,三只眼,有水有火,有金有土,有多有少,有真有假。”

公蠣楞了一下,瞇起眼睛。兩個玉鏡,如同兩只眼睛,而落從紅水之中的光斑,也像一只眼睛。

有水有火,有木有土——唯獨沒有木。

小白蛇動了一動,將身子移開。公蠣的手腕上,帶著一串桃木串兒。這是矮胖子郭袋送他的,珠子油亮致密,竟然是閬苑古桃。

公蠣笑了一下,一把將桃木串兒揪下,手指微動,一顆珠子準確地打在了凸鏡上,接著雙手同時發力,在凹鏡、紅水之中各彈射三顆。

兩只眼睛一樣的玉鏡閃了閃,驟然熄滅;水階嘩啦一聲散了,變成一大片水花落下,將站在下面的鐘虺澆得如同落湯雞。

鬼面雲姬本來離地面較近,一覺察腳下有異,立馬跳到一邊,而方儒在水階之上正步履優雅、下巴高揚,仿佛底下有萬人簇擁等候朝拜,因此措手不及,朝著紅水一頭栽了下來。

如此電光石火之下,方儒在空中飛快轉身,接著腳尖在鐘虺背上借力,轉身落在祭臺之上。鐘虺剛才被紅水兜頭澆下,正慌忙擦拭,被方儒這麽一踩,腳下收將不住,一下掉入河水之中。

原本平靜如鏡的紅水瞬間沸騰了,無數祭品冤魂飛撲而上,將他團團圍住,一縷青煙,幾個水泡,鐘虺便消失得無蹤無影。

情況發生在一瞬間,令人始料未及。公蠣雖然痛恨鐘虺,但對方儒這般對待心腹下屬的舉動十分不齒。因為以方儒剛才落地的位置,只要往旁邊稍躲,便可避開紅水河,但他為了能落在祭臺之上,踩了鐘虺借力,導致鐘虺墜入河中。

鬼面雲姬似乎被嚇傻了,一言不發。而方儒熟視無睹,毫無愧疚之色,反而一直看翻來覆去看著自己的雙手。

公蠣正在忐忑,方儒忽然趴在地上,慢慢將手指一點點伸入紅水之中。

他的手,並未像鐘虺一般被紅水腐蝕,而是完好無缺,如同放入清水之中。

方儒欣喜若狂,起來繞著祭臺狂奔,一連轉了好幾圈,直到看到頭上玉眼熄滅,這才停了下來,咆哮道:“怎麽回事,玉眼怎麽閉上了?”

無人應答。那些改頭換面的教徒呆若木雞,靜靜站在一旁。

方儒還沈浸在喜悅之中,自我安慰道:“無妨,無妨。玉眼沒了,水眼還在。”

看了看祭臺之上十八個形態各異的教徒,從懷中拿出毛筆,在空中畫了個小拱橋。

拱橋落在紅水河之上,十八個教徒誠惶誠恐,通過小橋下了祭臺,在幾個面具人的指揮下,遁入後面山洞。

方儒平靜了一陣,轉過身來,皺眉盯著公蠣道:“你做的手腳?”

公蠣坦然看著他:“是。”他狐疑的眼光在公蠣臉上轉了又轉,忽然笑了:“你沒這個本事。”

公蠣未置可否。小白蛇偷偷鉆入了公蠣的衣袖深處。

方儒輕輕松松道:“金蟾已經被驚動了,不需一個時辰,洛陽便會發生地動,整個城市傾覆。到時群龍無首,這些人,”他指著教徒所在的山洞,“個個德高望重,只要出來振臂一呼,那些幸存的民眾便會圍攏過來。”他面帶微笑,雙手憑空做成安撫的動作。

公蠣憎惡地看著他那張俊美的側臉,道:“你呢,你裝扮哪個?”方儒如今的樣子,乍看之下甚為威嚴氣派,但眼底那抹陰險猙獰掩蓋不住,以致看起來像戴了一個假面具。

方儒對公蠣的發問似乎有些意外,他將臉湊過來,帶著幾分得意道:“好好看看,我是誰?”

公蠣確實不認識,只好茫然搖頭。

方儒十分憤怒,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剪紙,對著空中一吹,剪紙變成了一件袍子,穿在身上。

一件赤黃色圓領制式龍袍,胸前、背後、前襟各繡有一條騰雲駕霧的巨龍。公蠣便是再無知,也知道他扮的是誰了,不由驚愕道:“你,你假扮當今聖上?”

方儒哈哈大笑。公蠣已經不知說什麽好,只能瞠目看著,心想方儒野心勃勃,做了巫教的龍爺,假冒明崇儼做了正諫大夫,還想利用天皇天後對他的信任,運用巫教邪術控制整個大唐。

方儒那副掩飾不住的激動和得意,讓公蠣覺得十分厭惡,忍不住譏諷道:“烏鴉怎麽裝扮,終歸變不成鳳凰。”

方儒竟然瞬間收了臉上的輕狂,認真道:“你說的是。”收了龍袍,小心地放入荷包之中,臉上依然掩飾不住的得意,主動開口道:“你一定很好奇,姬非留下了什麽樣的秘密,需要我方氏和攰氏守墓千年。唉,”他一邊皺眉一邊微笑著搖頭,“這個秘密壓在我心底太久了,沒人分享,實在令人難受。”

當他認真說話的時候,公蠣總會有一瞬間忘記了他的罪大惡極和喪心病狂。方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正色道:“哦,我天生有這項技能,便是讓所有認識的人都喜歡我、相信我。”他眼眸清澈,深不見底,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魄。

公蠣轉過頭看向別處,冷哼了一聲道:“魅術。”

方儒笑了,道:“哦,你原來也不是個草包。”

公蠣道:“說正題。”

方儒瞇眼看著頭頂的陽光,道:“先秦姬非同李斯交惡,最終被大秦始皇帝所殺,你知道所為何事?”

公蠣不出聲。他對歷史了解甚少。

方儒道:“長生之術。”他重覆道:“長生之術,因為姬非門下弟子發現了長生之術。”

公蠣吃了一驚,叫道:“你是說,這個陣法……”

方儒眼底露出一抹得意,道:“正是。始皇帝從登基的第一天,便通過多種方式需求長生不老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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