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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美麗的冰女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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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疲勞的亞肯傑爾膝頭都顫抖不已,走下通往地下三層的階梯時,好幾次差點摔下去。而且,連續使用初級咒文的克羅蒂亞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失血過多的蓋斯也在搖晃著,隊伍中還算有精神的,只剩怪物一樣強壯的多馬。

“抱歉,烏蘭,我來晚了……”說著就沖進門裏去的亞肯傑爾看到少年全身都是抓傷滿身是血的樣子,頓時無言。而且,不知為何居然又多了一頭和奇美拉樣子相似的幻獸。青年呆了一下,馬上回過神就要唱治療咒語。

“不用管我。”少年制止了要幫自己治療的亞克。

“一口氣用了那麽多的魔力,不可以再繼續消耗的。”

“可是你流了那麽多血!”

“沒有到動彈不得的地步就沒事,先打倒奇美拉要緊。”為了不讓血流到劍柄上,少年把持劍的左手向上擡著。

“可是!”

“不用擔心,我說過沒事的。”聽到那溫柔的嗓音這麽說,因為少年的血而波瀾起伏的亞肯傑爾的心才平靜下來。

等著青年確認安全在門外待命的克羅蒂亞,探出麻木的上半身來看。

“啊--烏蘭,怎麽一會兒沒見就這麽狼狽了!--哎呀,怎麽會,這裏有兩頭幻獸?”

“西埃拉寇斯芬克斯(獅鷲形有翼獸)是我召喚來的下仆。”

正如它斯芬克斯的名字,它的頭部是隼形,身體有翼的獅子。比起三個頭的奇美拉來,體格小了兩圈不止,從外表就可明顯看出它和奇美拉的戰鬥力有著相當的差距。

龍頭噴的火燒掉了它一邊的翅膀,背上燒傷得很嚴重,獅子留下的抓傷也在流血。奇美拉的公山羊頭雖然也已化成了黑炭,但那是龍頭嫌它拖後腿把它燒死的。

“看起來很弱啊。身為幻獸王難道就沒有更強的仆從了?”

“只有在陽界遇到,而且服從我的幻獸才能成為召喚獸。像斯托瓦姆螞蟻瘋狂了又不服從的幻獸我都殺掉了。”少年說明的時候,斯芬克斯唱著咒文,攻擊奇美拉。

龍頭也用相同的咒語抵消掉。然而當奇美拉正要撲向召喚獸時卻被烏蘭波克血紅的劍嚇住而後退,於是轉頭將阻擾的憤怒全部發洩到人類的身上。

“亞克,危險!”少女叫著。躲過獅子的獠牙後,青年正要向它的肩揮劍,龍頭卻越過獅頭吐出了火。

克羅蒂亞跑過去,拔出腰間的短劍丟出去,同時唱起咒語。爆裂火球讓幻獸稍稍後退了一下,看到了飛過的短劍,將目標改成女孩。

--不能讓它攻擊。

青年迅速地將劍刺向龍頭,但旁邊撲過來的獅頭卻咬住了他的劍,還將前肢撲向他的臉。亞肯傑爾立刻放劍向斜後方跳去。只差一點,幻獸的爪子掠過他的頭剛才在的地方。如果晚了一點放手,一定會讓構成他端正面容的所有肌肉連著頭蓋骨一起被抓掉。所有的動作全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

“呀啊!”將慘叫的少女護在身後,亞肯傑爾看著自己面前張合著的大嘴,半下決心等死的時候--龍頭一分為二,從後面飛出來的東西刺在他頭邊的石壁上。

“用那個!”聽到烏蘭波克的叫聲,青年毫不猶豫地握住身邊還在搖晃的少年的劍,把它從石壁裏拔出來。

他吃了一驚。以這把劍不尋常的鋒利,他知道拔出來時並不太費力氣,但意外的是,它很輕,輕得就像手上沒有東西一樣的輕。剛拿起來的時候,因為不習慣劍如此之輕一時失去準頭砍了個空,但馬上迅速而準確地擊出了第二劍。

頭或四肢被砍掉就無法再生,奇美拉很怕那真紅大劍的鋒利,四處逃竄著。

“啊,那個龍頭……!”立刻撿起亞克的劍就要行動的克羅蒂亞看到幻獸原本裂成兩半的頭覆原了,臉色一陣蒼白。這時她才明白,自己被委托要消滅的幻獸是強得難以置信的怪物。

烏蘭所使用的地之精靈的魔法也發動了,石板地面忽然突出尖銳的石槍,紮進奇美拉的腹部。但是沒有刺穿它,激怒的奇美拉腳不著地地向少年吐出高熱的火焰。

少年被召喚獸用身體撞飛出去。替少年犧牲的西埃拉寇斯芬克斯全身浴火,在發出一聲哀叫後,化成一團巨大的火塊倒了下去。

“你……!你知道我的防禦咒語已經失效了嗎!”愕然的烏蘭波克第一次露出了和外表年齡相符的表情。

“亞克,你的劍!快拿著!”

克羅蒂亞將青年的劍拋回去,亞克接過它,也把那奇妙的劍從地上滑給烏蘭波克。

奇美拉則以強勁的後肢踢碎將自己串在半空中的石槍,重獲自由。

拿回自己的劍,烏蘭波克忽然像想到了什麽一樣,也不管傷口中滴下的血,反手將劍尖插進石板地裏。

“我身中流走的血之記憶啊,令曾存在現世的偉大龍王之姿以此身為蘇醒,喚回那常世之國長眠的禦魂,以我之血肉化為一時之容器,使之暫現此世--‘祖先憑依變化’!”

與四大精靈魔法咒語完全不同的謎之咒語發動了,強烈的氣流與光的旋渦以劍為中心產生了。

眩目的光與強勁的風讓亞克把臉扭開,為自己心中產生的無以名狀的感覺而困惑。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話,那就像是丟失了自己的心,連時間的感覺都麻痹了--那樣的違和感。實際上,心跳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了,發現的時候心頭一凜,連身體也無法活動了。這種異樣的狀態和開始時一樣,突然間消失了,勉強地想要活動的他一時用力過大向前倒去。

--剛才是……?

前聖騎士青年回頭向應當在閃光與風之中心的烏蘭波克看去,水色的眼睛頓時驚訝地睜大了。

站在那裏的,是一位有著與他眼睛的顏色相同的長發的女騎士。差不多在二十後半的年紀,令人忘記呼吸的美麗。清冷而澄澈、但蘊涵著無限魄力與謠言的美貌,仿佛自冰封的冬之夜空中君臨下界的月神一般。

直到膝下的白色鬥篷裝有銀色的胸甲,從縫隙間可以看到白色的褲子上也有質地相同的腿甲。額上精致的額環,想必是代替頭盔來保護頭部的。而她雙手握住的劍也是與她銳利而妖異的美貌相稱的細刃新月刀。但是,那單刃的彎曲劍身卻是與她不符的鮮烈的大紅色。

女騎士優雅地舉起一只手,以食指指著奇美拉短短地說:“--‘凍結碎殺’。”帶著令人惡寒般冰冷感覺的甜美嗓音。

敵意狂增、正要使用咒語的龍頭在一瞬間就化為張著大口的雪白雕像。不只是龍頭,獅頭、燒焦的公山羊頭、只剩半截的蛇尾和四肢,都在搖晃的提燈燈火照耀下發出雪白的光輝。

兩人驚訝得目瞪口呆時,雕像內部傳出細而尖銳的聲音,在還沒有搞清那是什麽聲音之前,放著冷硬光輝的雕像就從內部化成了細小的碎片。微細而晶瑩的碎片看不出原形地在空中飛舞,又無聲無息地落在石地板上積起來,就如細雪一般。

“想起來了……!‘凍結碎殺’是水靈魔法的究極咒語啊!連魔法史傳說裏有名的大魔法師也幾乎沒有人會的幻之咒文!只用一句話就簡單的……你是誰?”

被興奮的克羅蒂亞語氣尖銳地一問,身穿與聖騎士相似白衣的女騎士溫柔地向她微笑著。

“我是烏蘭波克祖先中的一個,也曾為誓約來到過陽界的龍王。也是受烏蘭波克的呼喚,暫時返回現世的亡靈。各位委托我除去的幻獸,如兩位所見已經死去了。無須久留,好了,回到上面回合,離開此處吧。”

“那烏蘭波克他……!”長長的睫毛下的細長雙眼望向急切的青年,那平和的眼神忽然被強烈的感情搖動了。

亞肯傑爾為自己的性急羞恥得紅了臉,像做了錯事似的笨拙地繼續說道:“那個……他受了傷,不馬上治療的話……”

“謝謝你擔心那孩子的身體,請不用擔心,那孩子平安的,在這裏。”與不禮貌的少年形成鮮明對照的,白與銀之女王龍露出年長者從容的微笑,單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多馬和蓋斯已經山窮水盡了。輕視了人數不多的侵入者、被意想不到的苦戰嚇呆的士兵們終於叫醒了就寢中的警備隊長,請他指示。隊長大怒地聽完這拖拉的通知,馬上命令在現場配置弓箭手。

沒有帶盾的多馬實在難以應付接連射來的箭。把貧血而動作遲緩的蓋斯護在自己寬闊的背後,又要把士兵的屍體當盾來尋找反擊的機會,現在已經快撐不住了。

“……這下真的完了,和尚。還好你重要的公主殿下沒上來,至少在樓下……”蓋斯趕快給右腕的箭傷疼得說不下去的壯漢施治療魔法。

“蓋斯,多馬!你們沒事吧!”克羅蒂亞他們終於從地下回來了。

“現在還沒有什麽。”

“我們就像是袋子裏的老鼠一樣哪。可惡,還是當初發現時就幹脆放棄的好……哦喲?餵,亞克,你後面那位超~~級大美人,是哪裏的誰呀?”

“果然看美人的眼睛很尖,多馬,以後再跟你說明,總而言之現在請專心看著前面。哪哪,在射箭哦,如果被射到很疼的喲。”從說出冷冷的辛辣話的少女身邊走過,亞肯傑爾擋在蹲在樓梯上的一行人前面。他拔出腰間的劍把射來的劍一一打落。

“哦哦,漂亮!不愧是‘閃光’亞肯傑爾大人。好棒好棒哦。”

“不想死的話,你也像這樣來幾招吧?”

“怎麽,你這麽說是在打擊我嗎。”情況危急下,手腳上都插著幾支箭的多馬又傷口作痛,於是沒法像平常一樣一笑置之。

判斷不妙的蓋斯正要打圓場,女騎士就以與殺掉奇美拉時相同的優雅姿態指著弓箭手的斜上方,“--‘冰獸招來’。”

“咦?我不知道這個咒文,它有什麽效力?”

“用冰做出按命令行動的傀儡,也可以說是冰做成的木偶。”在她回答克羅蒂亞的疑問還沒說完的時候,整個城堡就劇烈搖晃起來,站著的亞肯傑爾手扶著墻壁。

“要塌方了,護住頭蹲下來!”

對他的忠告眾人趕緊照做。比之前的搖動還要強烈的沖擊令一部分天花板塌陷了,連士兵所站的那段樓梯也都坍塌下來。

“要離開這個城堡了,走吧,各位。快點到那個裏面!”在催促中擡起頭來,看到了占去大部分視野的巨大白色物體。

一開始因為太過巨大一時認不出那是什麽,直到“那個”是下分開,露出迎接眾人的空間時,克羅蒂亞叫了起來。

“龍……!那、那是白龍的頭吧?”

“不,那是冰做的魔法傀儡,它只能按我的一直行動,並沒有靈魂和生命。請進入它的嘴裏吧。”暫時覆活的幻獸之女王帶著一行人進入活動冰像的嘴裏。

那一排排一人合抱的冰之獠牙深處沒有舌頭,是個平坦空洞,非常寬敞,即使大個字的多馬站著舉起手也只能勉強碰到上顎部分的天花板。

“最初會動得很激烈,坐下來吧。”

“呀--好冷。一直坐在這裏屁股會凍傷的~~”

“等一下!亞克,烏蘭小子不是和你一起的?還有這位美女,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多馬問的是連自己也不太清楚的事情,青年只好望向女騎士,求她做答。

“請不用擔心,那孩子因為把身體借給我,現在正睡著呢。”

“啊?”迷惑的多馬看到蹲下來的女騎士刺進冰裏的劍是鮮紅色的,本來就睜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地板的前方傾斜。嗚哇哇,呀,喔唷,一聽就知道是誰的慘叫聲一起發出來。白銀女騎士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克羅蒂亞的腰,少女的雙手也緊緊抓住了蓋斯的領子。

多馬滾到微閉的龍嘴前端,身體撞到了冰柱之牙才停下來。然後被也滾到這邊的亞肯傑爾以相當大的沖力撞個正著。

“嗚唉唉!”“……抱歉。”“沒辦法,要是讓你受傷的話,烏蘭小子會怨恨我的--哦,快看快看,好厲害!”多馬用一只手抱住了冰柱,另一只扶住青年,下巴指指漆黑的外面。

他們乘坐的是一只外形像蛇的巨龍。與斯托瓦姆不同的是,它那撥開瓦礫山的短短前肢更像鳥腳而不像蜥蜴。

魔法做出的冰之幻獸將後肢架在城壁上,細長的身體搭在城堡上,用頭撞過去。又撞碎了一部分城堡後,它翻身越過城墻跳進河裏。盛大的水花濺起--或者說,發生了小規模的海嘯。

橋梁被從下沖上的大浪徹底打碎,港口的倉庫也被沖壞了一半。船像落葉一樣在空中飛舞著,然後砸在旁邊房屋的屋頂上。兩個傭兵聲都發不出來地看著眼前展開的壯大的破壞劇。垂直昂著前肢以上部分的龍,理都不理城堡裏和街上的騷動,悠悠地向上游游去。

它不像蛇游泳一樣扭動著身子,而是緩慢地上下彎曲前進著,即使是沒有靈魂的傀儡,仍然存在著幻獸王之種族的威嚴與風範。

被打破夜晚的寧靜的巨大聲音驚醒的市民中,有少數人目睹了巨大怪物游走的樣子。之後一位學者聽了他們的話後,在這個城市的史書上留下“海龍”出現的記錄。

雖然那前肢可以解釋為鰭,但它和被稱為大海蛇的海龍是大不相同的。然而唯一能訂正這個錯誤的騷動當事人們,則在連士兵都無法追蹤的短時間裏越過了國境,迅速地溜掉了。

在冰龍口中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一行人曬著黎明的陽光,圍著營火打著哆嗦。即使從頭到腳卷在毛毯裏烤火,但凍透了的身體忍不住地發抖。接連喝了幾杯熱茶後,好不容易才有了點生氣。

惟獨能抗寒的女騎士再次對所有人道歉:“真的是很抱歉,我沒想到離國境那麽遠……”

“不不不,既然移動得那麽快,還不如直到國境,我們是這麽想才拜托你的。你那麽道歉我們都不好意思了啊。”多馬說著不用道歉地揮手,用茶杯來焐手的少女也點頭。

“是啊是啊。如果我能忍住不去方便的話,還想請你再送我們一程的呢。從這裏開始,又要走路了。”行李在潛入城堡之前已經藏在找到小船的地方,途中就順便取回了。但丟下了馬的他們,在到達下個城鎮前必須要徒步了。

“靠了你我們才能這樣放心地休息。而且,如果不是你的魔法的幫助,我們現在就落到全體覆沒或是被捕的境地了。”一行人再次向她道謝,她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本來就是被烏蘭波克呼喚來幫助各位的。”

“……那個……關於這件事,能請您說得再詳細一點嗎?”亞肯傑爾猶豫地問。

“是--幻獸王是在前一任王過世時,龍中擁有最強魔力的那位當選。多半是臨終的王指名下任的王,其他龍只能承認,並不是人間界一樣的世襲制。”

“……真的啊?那這麽說,龍的親情很淡了?”以前也和烏蘭波克爭辯過這件事,對自己的權勢欲有自覺的多馬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

多數掌握了財富與權力的人為追求自我權力的永存,會將其讓給有著最近血緣的親人。並且相信著只要自己的血統仍存在頂點上,自我的意志也就會延續下去,可以說是愚昧錯覺和執著的最好例子。

曾來過人間界的女王也了解他的疑問,於是做了易懂的說明。

“隨心所欲地在空中獨自飛翔,肚子餓了就狩獵獵物來吃的龍,會需要土地或金錢,以及守衛這些的家臣與城堡嗎?從幻獸王稱號所得到的,只有自己是最好地守護陰界、保護幻獸們的存在這項榮耀而已了。”本來想問龍也有名譽這東西的多馬忽然想起少年說過的話,龍即使對龍王也不會低頭。

沒有實體也沒有利益的王位,無論怎樣貪婪的人類也不會為此而爭鬥廝殺的。

“如各位所知,四大精靈魔法適性齊備的生物十分稀少。我不能役使火之精靈,相對的水之精靈魔法可以達到究極等級,地與風之精靈魔法也都有。上級程度,因此而被選為女王。”

“這太厲害了!雖然我對四大精靈魔法都有適性,可是都只能達到初級以上的程度。而且因為火與水、風與地的精靈相性很差,所以一般只能使用兩個。”亞肯傑爾想起少年曾說過自己四大精靈魔法的實力皆只有中級程度。原以為幻獸--或者說龍的能力與精靈的適性無關,所以沒有特別在意。

--對啊,他當時說自己是龍中的異端的……

女王龍的化身將視線轉向他,仿佛讀出了他的想法一般點頭。

“烏蘭波克的精靈魔法程度在龍中是最低的。而且,真龍的魔法一項都沒有達到上級程度,這也是前所未見。”

“就是說,因為他有與精靈魔法相異系統的其他魔法能力,才被選為龍王的吧,也就是,以自己的肉體為媒體的、召回祖先靈魂的……死靈魔法。”讀出了對方言下之意的僧侶猶豫地念出了那個魔法的名字。

四相神教以玩弄死者的靈魂與肉體為最大的破戒,嚴令禁止。死靈魔法屬於古代魔法的範疇也是民間傳說之一。也有靈媒進行的降靈術存在,這當然也被嚴格禁止。

起初因為遺產分配的糾紛民間時常有降靈術會,但只要發覺就會被教團所屬的教會宣告逐出教門。一旦被放逐,死時也不得舉辦葬禮。如此一來,必須以僧侶與神官的祈禱才能達到四相神身邊的死者靈魂就會變成死靈,在生者的世界受苦。

玩弄他人之死亡的,其靈魂必受其報。這是四相神制定的秩序。然而,怎麽看都是生存之身的龍之化身,否定了情緒覆雜的僧侶的話。

“那孩子的力量簡單說來叫做憑依魔法,和死靈魔法全然不同。現在的我仍然有著和生前相同的人格與記憶,受了傷也會流血或疼痛,並能以自己的意志行動,並不是死靈術師自常世之國召來奴役的死者。雖然只在這一時,但我的確活著。被役使的反而是那個孩子,他把自己的肉體與記憶全提供給了我,因此那孩子的意識不會表現在表面上。”

“原來如此。就裏說,烏蘭是以變成祖先大人的憑依魔法才被選為幻獸王的啦。這樣一來,只要呼喚出過去的龍王祖先就變成最強的精靈魔法使用者了。那,這個魔法的效力會到什麽時候?”

克羅蒂亞直接地問出亞肯太爾最在意的問題。

“在陽界的話大概十天。但是,與陰界不同的是要恢覆消耗掉的魔力可能需要三天了。”

“哦,那不就是一旦用出來就沒有退路的最後手段了嗎。那小鬼總是都若無其事地說沒事的、不用擔心什麽的……差勁的我們讓烏蘭小子太勉強自已了。”多馬抱著雙臂帶著奇妙的消沈說著,蓋斯也少見地示弱了。

“因為是太艱難的工作啊。”

“所以說如果不是大家,那對烏蘭一個人來說也是完不成的工作。只要能多少幫上幻獸王的忙,我一定會努力到最後。”

“幫上幻獸王的忙?”

“比如幫助乳動被人類為了自己利用的幻獸--即使是殺掉它們,但如果那是幻獸王的責任,就算派了上什麽用場我也會幫助他……因為,我是國王的女兒。”十五歲的少女撿起枯枝,丟進在逐漸明亮的光線中幾乎看不到了的營火裏。

“國王陛下可不像大家想像中的那麽輕松。其他的國王我不知道,但我的父王是非常忙碌的。王族中,我討厭很多人,就連親生母親和姐姐們都討厭。但是,我只尊敬父王。如果要當一個好王,就必須要忍耐著背負的重大責任,而且只能獨自一人承受,如果是我絕對做不到的。但是,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烏蘭波克卻一個人到人間界來,還努力要盡王者的責任。以前說過當王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我對烏蘭波克有些……不,應該說是完全對他刮目相看了。他並不只是力氣大、酒量大的壞脾氣家夥而已。”

“對啊!男人的價值可跟日常的生活態度沒幹系。了解這個就是成為好女人的第一步哦。”力氣大、酒量大的好脾氣家夥快活地說著,拍了一下手。

“好了。身子也暖和過來了,可以睡了吧。從剛才開始累壞了的老人家就在雞啄米似的點頭了。”

“……請不要拿有著和餓鬼一樣體力的自已衡量別人。”蓋斯抗議道,但對睡覺的提議大家都不會反對。

就連比他年輕得多的亞克和克羅蒂業也因為使用魔法消耗了大量精力,黑眼圈都跑了出來。

“現在是白天,又不用擔心追兵會到這裏來,不需要守夜了吧?那不客氣嘍。”少女迅速地躺下,蓋上毛毯。用砂壓弱了火勢之後,蓋斯也一樣躺下了。

亞肯傑爾則為洗去手上臉上的汗跡泥汙站起身來。沒有回到剛才從冰之龍那裏解放、哆嗦著上岸的河邊的必要,很快就找到了森林裏泉水形成的小溪。用涼到手指都感到麻木刺痛的水洗了手,下了點決心又洗了臉。原本因為疲勞而變得遲鈍的頭腦也因此稍稍恢覆了運轉。

註視著透明的水流,想起烏蘭波克說自己是廢物的事來。不知道龍的價值觀是怎樣的,但對成為召喚獸的獅鷲有翼獸來說,他是不惜犧牲自己保護的王。

背後傳來踩著草叢的聲音。是多馬吧,他擡起頭來,卻和那長長睫毛下的灰色眼珠對視了,頓時就這樣在原地僵直了。

在一棵樹下俯視他的女王有些寂寞地問:“……你討厭我嗎?”

“不、不是,沒有的事。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謝您,怎麽會討厭呢。如果我的無心之舉讓您不悅了,我向您深深地表示歉意。”看到他急著說明的樣子,對方報以一個少女惡作劇般的微笑。

“對不起,讓你困擾。你一直都在想著烏蘭波克的事,所以我才想捉弄你一下的。”

“那個--”

“那孩子怎麽樣了,那孩子是什麽樣的龍,我什麽時候才把身體還給那孩子……哪?說中了吧?”

自己也知道雙頓發燙了,但青年還是裝出沒什麽的樣子冷靜地說:“雖然他自己說不要緊,但他受了傷也流了很多血。而且,他比起自己更擔心我的身心消耗,我也很擔心他。雖然對您感到很抱歉,但他對我們而言是重要的隊伍一員。”

“謝謝你,我也曾有過一同旅行從心底為我著想的人們,所以聽了你擔心那孩子的話我非常高興。得知你是那孩子的‘命運之戀人’時,我在雙重的意義上大吃一驚……”

“‘命運之戀人’,那是怎麽回事?”雖然有不好的預感,還是反問道。

“將世界分割為二的幻獸王的誓約之一。從今以後,為了維持世界平衡而來到陽界的幻獸王必定要在聖王的血脈中找到一個深愛的人,並宣誓守護世界,這樣的誓約……啊呀,真是的,很覆雜難懂的說法啊。你能了解嗎?”

“那個……我從以前就很想問了,我們的祖先聖女王和當時的幻獸王之間的誓約到底有幾個?有各種各樣的版本,都讓人混亂了。畢竟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流傳到後來,誰也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後世的潤色了啊。”

聽了他的問題,帶著難以形容表情的女王龍沈默了一下,不意間轉過頭去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我是不是說了很奇怪的話?”

“不,我失禮了。你問得很認真,有點……雖然我不知道你聽到的誓約是怎樣,但我想,那一定全都是真的。”

“……啊?”

“那一位--把世界分割成陰陽兩界的幻獸王,他呢,是有點任性的……一直都依著當時的心情和幹勁來誓約--”

“……”最大的沖擊。

祖先依著那個場合的心情和幹勁亂立誓約,然後他的子孫龍們就一直被束縛到今天嗎。

“這真不好意思說出來。可真是個很麻煩的人……不,是很麻煩的龍呢。呵呵……”即使說著不好意思,她笑得倒很開心,也許是無奈的苦笑也說不定,但那實在是很爽朗的笑法。

“這不是該笑的場合吧?那種麻煩子孫的亂立的誓約廢棄不就好了!”

“能做得到也不用那麽辛苦了。如果不是比那一位力量更大的龍就不可能做到。這和為別人施的魔法解咒時,必須要有和那個施法者相等甚至更高的魔力才行一樣。對我們來說,誓約和魔法一樣有著強制力的。”

“怎麽會……太過分了……。”祖先無責任的誓約導致了數不清的麻煩,再加上“命運之戀人”又是個男人,那烏蘭波克的立場--把這件事告訴多馬和克羅蒂亞的話,十之八九會發生他們笑破肚皮的悲慘事態。雖然是他人的,不,該說是他龍的事,但這人生,不,是龍生也未免太悲哀了。

“好了,不要想得那麽深刻麽。”

“也被添了麻煩的您不該如此樂觀吧。”

“……也是。老實說,上次大亂我來到陽界時,我非常地怨恨那一位,因為我連剛剛生下的男孩都必須丟在陰界。”

慢了一拍才想到,因為這個孩子留在幻獸界,她才成了烏蘭波克的祖先。

“讓身為母親的我丟下小小的嬰兒,什麽‘命運之戀人’啊,我最討厭人類什麽的了!--就這樣,剛到人間界時我一直很生氣。”

“那是當然的。”青年深有同感地點著頭。美麗的灰色雙眼望著他:“可是,我遇到了他……知道了有即使舍棄一切也不後悔的戀情存在,我要感謝他和與他相識的命運還有那一位。”

“那不是一種暗示吧?”

“你還沒有戀愛過吧,如果你遇到那個人,就一定會了解的。”

“即使如此,我至少可以確定烏蘭波克不是我的‘命運之戀人’。單戀的話,那個‘命運之戀人’的誓約也能成立?”亞肯傑爾對於任意決定子孫命運的“那一位”很是憤怒,也對順從地接受了的子孫們不滿嘲諷地道。

但是,她並沒有生氣。“嗯,戀愛並不是為對方愛自己才愛的東西啊。”

“龍王們只會說這些夢話,人類才戰亂不斷地導致了幻獸大量犧牲!如果真的為了幻獸著想,那你們給與人類不應是寬大的愛,而該是嚴厲的懲罰!”

“他也對我說過一樣的話。我,對那樣的他非常非常地……勝過世間的任何存在地愛啊……”灰色的眼睛搖動著,淚珠從兩頰掉下來。

忘我地怒吼的亞肯傑爾一下狼狽不堪,激烈地後悔著。女王在他找到道歉的話以前就擦掉眼淚,有點害羞地說:“我是為了把烏蘭波克還給你來的,卻說了很多多餘的話……我把那孩子早點還給你--雖然這麽說,還是希望你最後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話請盡管說。”

“只要一會兒就好,無論我做什麽,請你站在那裏不要說話也不要動。”青年點著頭,看著他的雙眼又被新的淚水潤濕了。她伸出優美的雙手輕觸著他的臉,一次又一次地撫摸著他的面孔。

最後,以痛苦的嘶啞聲音呼喚著一個不知是誰的名字。

“……丹達裏昂……親愛的……對不起……”雙臂繞著青年的頭緊抱著,啜泣著,又一次喚出了那個名字。

“對不起,我對比誰都愛的你卻做出了最殘酷的事……”

因為被擡拖無論怎樣都不能說不能動,無法安慰哭泣女性的亞肯傑爾因此非常難堪。

把他當作“命運之戀人”,一直道著歉的女騎士的身體突然放出光來,卷起幾乎刮倒他的強風。青年個禁閉起眼,條件反射地想為抱住女性而伸出手,但身體卻無法動彈了。那種時間感麻痹般的感覺又再度襲來。

不知何時抱著頭部的手臂消失了,風也逐漸平息下來。

然後,當那風停止時,解除了束縛恢覆自由的雙臂正好抱住少年向後倒下的身體。

如女王龍所說的,使用憑依魔法而耗盡了魔力的烏蘭波克醒都不醒地昏睡了三天三夜。這種長時間無防備的狀態下,即使是幻獸王也難以保全生命。

“整整三天一直都是我背著你走來走去,你要感謝我才對。”

“你對救命恩人說什麽啊,首先,你這位大爺的行李也是大家幫你背的--不用在意啦,烏蘭。多馬他啊,是因為不能再和美麗的女王陛下一起旅行才遷怒於你的。只要遇到稍微漂亮一些的美人,鼻子馬上就伸長了,色迷迷的真是討厭。

”安然無事地越過福縞圈國境,不用再擔心新形那邊追兵的一行人(時常是兩個人)輕松地你一言我一語,總之是向著王都走去。

“稍微?能和亞克旗鼓相當的大美女。自從認識他以來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啊。我對烏蘭小子沒什麽不滿,只要是男人比起幫沒眼光的小鬼來,當然是和美女一起旅行更好。比起同年的小鬼來,你也覺得還是和年長一些的大帥哥一起更高興不是?”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請不要把亞克做為美人的標準。如果被他人聽到,在很多意義上都會糟糕哦。還有烏蘭,你不了解吧,再過個兩三年,他可是會變得讓所有女性都看花眼的超級英俊喲。”

“啊?你是說這個臭著臉直著眼睛的小小孩?”

兩個人當著別人的面居然開心地說得滿不在乎,亞肯傑爾難堪地聽著,而臭著臉的小小孩卻並不在意的樣子。

只有愉快地笑著趕路的蓋斯註意到青年不快的表情,趕忙向少年岔開話題,“說起來,幻獸王的劍為什麽都長著鮮紅色的劍身啊。”

“龍心劍嗎,那是以真實名字的魔力用血凝結造出的。真名只有一個,因此一生也就只能做出一把。她的劍和我的形狀不同吧?真名是本質的表現,就如沒有兩條相同的龍存在一樣,象征本質的劍形狀也是獨一無二的。”兩個傭兵對於這份行業不可或缺的武器的事情很感興趣。

“可是,為什麽龍會有劍?”

“龍不需要劍,但是,變身成人的龍就必須有劍。因為沒有尖牙、爪子和尾巴。”聽到對於亞克的詢問少年的答覆後,多馬拍了下手,笑著說:“原來如此!對龍的確是切實的問題。不過變成人時牙什麽的還是可以留下嘛,之前你也是用翅膀在空中飛過的。”

“變身是有限制的,不能變成本質不同的對象的形態。翅膀是因為半解開變身才產生的,如果要固定這種形態,就必須消耗大量的魔力。變成人類時我們沒有尖牙,自然需要劍做武器。”

克羅蒂亞按著太陽穴,“烏蘭的說話方式怎麽讓我想起了魔法學的課程,一想到我就頭疼啊。”

“這些話是魔法理論啊,公主殿下。”蓋斯說。

多馬露出壞兮兮的笑容:“比起四大精靈魔法都有適性的問題,還是魔法學學好才會一直停在初級的吧?”

“才不是這回事!首先,有聖王血統卻連魔力都沒有的多馬根本沒有說我的資格!”

“不會用魔法我也活著啊。”

“好~~啦,你就老實認輸吧!--哪,烏蘭。難道說傳說的‘誓約之劍’就是龍心劍嗎?”

“那是發動世界二分大魔法的幻獸王交給聖王的龍心劍。龍心劍在持有其真實姓名的龍王死去時就跟著消滅了。而他因為那個大魔法失去了大半的力量。陽界已經沒有他的劍了。”少年的話沈重而悲哀。

“是嗎,所以你連我拿出來的劍都沒看,就說它不是了。”

“不只如此,那是除了本人與誓約對象以外沒有人能使用的魔法之劍。”

“啊,連我這樣的都沒辦法把它從鞘裏拔出來。”壯漢想起以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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