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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衣魔法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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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朝著新形圈的王都前進,途中烏蘭波克忽然感受到東北方傳來強大的陰氣,一行人只好臨時改變路線,先去那邊尋找。

那是一個築有城墻的中等規模城市,屬於新形王信賴的王弟統治。

這座城市建築在兩條河交匯的三角洲上,因為有利防守人們就聚集在此形成了城市。再加上處在水運樞紐處,貿易相當發達。

許多人被這座有活力的城市吸引過來,在城墻外定居而形成聚落。但住在城外的人們不被承認是市民,即使受到敵襲也得不到保護,不過也反而有一交易不用上稅的好處。

不只是貨物買賣,酒店和旅店也因為不用交稅價格很低。城中收入不多的市民也會特地到城外來采購。還有很多人會到酒店來喝個過癮,甚至喝了門限時間不得已住在城外。除了他們,旅費不多的行人也會選擇城外的小客棧借宿。

烏蘭波克等人在白天抵達這裏後,就找了一家旅店借宿。眾人卸下行裝,再各自找個適當理由進了城區收集情報去了。

不用說,老是把別人甩下的少年當然要被嚴禁單獨行動。於是一行人在約好城門關閉前回到此地後,就分成三組人馬--烏蘭波克和亞肯傑爾、蓋斯和克羅蒂亞、多馬獨自一人--分頭行動了。

多馬是最後回來的,當他回到旅店時已是晚上八點,只差一刻城門就關了。他在一樓的餐廳巧遇到用過飯正要回房的蓋斯和克羅蒂亞。

“可真夠晚的,在城裏吃過飯了?烏蘭波克和亞克已經在樓上等著了哦。”三人一起上樓,在男人們的大房間裏開會。

“我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報,不過幻獸到底在哪裏還是要靠烏蘭小子--餵,你怎麽了?”

多馬坐在一張床邊主持會議。原本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忽然默默地起身,移到坐在另一張床的亞肯傑爾身邊去了。

“你有女人的味道,香水、化妝品和汗味。”

“原來如此。多馬為了收集情報去了妓院嗎,真受不了。”聽到少年淡淡的非難,禁欲的聖騎士青年皺起他形狀優美的眉。

十五歲的少女的反應則更加激烈。

“差勁!男人怎麽都是這樣?這種在大工作前必須要打起精神的時候,怎麽能管不住下半身!”

“好了好了,他也還年輕啊。而且旅途中一直都處在禁欲狀態,在這種性命交關的工作前放松一下也是必要的。”蓋斯以平穩的口氣勸說著臉色通紅地尖叫著的少女。

反正就是個俗人的多馬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目前立場的壓倒性不利。自己面對的是,正體是龍的小鬼、小女孩、和尚和前聖騎士。

“餵,那地方可是三教九流人潮滾滾的,連城裏不輪值的士兵們也都會去,頭腦對妓女的口風又松。你要打聽城裏的事,哪兒還有更好的去處?還有我不去,你們誰能去?你們的話反而會被懷疑的吧。”

“別說得那麽好聽,如果弄到的全是無聊情報,我就再也不跟你說話了--那麽幻獸在哪裏?果然是在城堡裏?”被克羅蒂亞問到的少年點頭,亞肯傑爾攤開一張當成紀念物賣的市區地圖。

兩條匯流的河中間夾著的上游地帶座落著統治該城的王弟城堡,城堡建在陡峭的巖壁上,可以說是天然的要塞,並且有著單獨的城墻。

“以城堡為主而形成了城市,但城堡本身卻位在城市之外,這構造很有意思。”蓋斯看著地圖這樣說。

以河的交匯點為中心,上游的右側是四相神教神殿和以神殿為中心修建的大學與醫院,左側是市政廳與商業區。城堡正對面的下游三角洲是港口、倉庫與工人們的聚集地。

城市以幾座橋梁互相連通,但連接城堡和城市的橋則只有通往神殿的唯一一座而已。

亞肯傑爾以修長的手指指著那座橋說:“如果半夜過橋一定會遇到武裝的哨兵,看來只有先去哪裏找只小船,再連夜接近城堡了。”

“我去看過城堡了,它蓋在和河面幾乎垂直的的懸崖上,我們要怎麽上去?”

“交給我。”克羅蒂亞發出當然的疑問,而烏蘭波克簡單地予以回答,少女也就幹脆地交給他了。“啊,是嗎,那就拜托--還有小船的事,如果我們從城裏的河流向上游去未免太引人註目了,所以到上游的地方去找比較好吧。”

“從不被人懷疑而且避免追兵的角度看,只能用偷的。”蓋斯謹慎地提出僧侶不該說出的意見。為了消滅食人幻獸那麽四相神應該會原諒這點小事才對--他的這種想法的確很難判斷是不是錯的。

從一開始,多馬就忙著在一張舊布上辛苦地畫著圖。少女湊過去看著滿是線條與墨水塊的布。

“哎呀,這是那個城堡?”

“啊,我問到城堡的構造還有夜間守衛的配置,所以才想畫出來跟你們解說。餵,你們不要一臉懷疑地看著好不好,不過是為了了解情況,簡單地畫幾筆不就好了。”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我不是說了嗎。喜歡入妓院的人很多,一些熟客對妓女的口風又松,而且酒店裏也有招架不住請客和拍馬屁,什麽話都往外說的男人啊。”

原聖騎士的青年苦笑著向敬佩地聽著的克羅蒂亞指出:“不要太當真了。只要有這個意思,多馬能像會使魔法似的,他可是誘導別人交代的名人呢。裝成善良的男人,讓人沒有洩露機密的自覺,只要別人聽得高興就什麽都往外說。托多馬的諜報能力的福,常有輕輕松松就完成工作的時候。”

“唉!這樣啊?”

“還好啦,我怎麽說也是從十五歲時就做傭兵這行的深知處世之道的家夥。那只不過是去哪裏都能和周圍的人和諧相處、自得其樂而已。”

“沒有才能也根本做不到呢。真厲害,有著別名的傭兵果然不只好本事而已,我要重新認識你了,可靠啊。”

“這個別說了。”少女直爽的稱讚讓壯漢難得地不好意思起來。蓋斯和青年則在旁微笑著看著兩人的樣子。

河面上吹過的風很冷,但沒有任何人為此抱怨。和多馬一起劃著船的蓋斯換掉了僧侶的鬥篷,改穿易於行動的武道服。亞肯傑爾也不再梳聖騎士發型。

自己主動離開教團的亞克不說,現役的四相神教僧侶卻像竊賊一樣地潛入王弟的城堡動手,一旦被發覺會有損教團的體面。自然,對新形圈和教團的關系也會有不良影響。

因為蓋斯施了消音與障眼的魔法,劃漿的時候連一點漿聲與水聲都不會發出來。抵達目標旁的靜流區後,他們將船劃向巖壁。亞肯傑爾把前頭附有鐵鉤的繩索遞給站起來的少年。

克羅蒂亞還在疑問著要如何把這東西拋上去的時候,少年背後展開黑色的翅膀。

“……!”少女差點驚叫出聲打破了消音魔法,蓋斯趕緊捂住她的嘴。

雖然沒有叫,但第一次見到少年扇著翅膀飛在空中的多馬也瞪圓了眼,目送著飛上去的少年。全身黑衣、連發色都是黑色的少年的身影不久就融入了夜色,不見了蹤影。

烏蘭波克悄無聲息地降落在磚砌的城墻上收起翅膀。在城堡城堞上守夜的士兵完全沒有註意到他。他迅速地將鐵鉤固定在城墻的一角,再把繩索繞了幾圈,確定不會送掉後少年打信號給下面的戰友,接著向最近的城堞跑去。他出其不意地打倒了士兵,只用了極短的時間。

在這裏空等著同伴們爬繩上來實在沒什麽意義,不如連其他城堞的守衛也一並解決掉,少年這樣想著,但此時他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感受到風之精靈的力量即將發動,他立刻從城堞跳到城墻上。看不見的風之刃斬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當敵人在遠處用魔法攻擊時,如果留在原地不動是絕對沒有勝算的。必須慢慢接近敵人打倒他,這才是最有效的防禦。

在他最初降落的地方附近,有一個披著黑鬥篷的高挑任務站在那裏。一瞬間心中一凜,但那人似乎沒有砍斷同伴正在攀緣的繩索。烏蘭波克進入城堞時完全沒有註意到他的存在,是個不可小看的對手。

鬥篷的風帽直覆到那個人的眼眉上,臉也藏在帽蔭裏,長鬥篷的下擺幾乎及地,只露出了一點鞋尖。魔法師為了提高自己的防禦力與魔力身著具魔法效果的鬥篷很常見,但像這樣把自己的外貌徹底隱藏起來的目的,應該並非如此。

從頭蓋到腳的鬥篷掩蓋了那個人的幾乎所有特征。最多只能從並不是很寬的肩膀,判斷出他並不是像多馬一樣魁武的壯漢而已。

馬上把握住情勢的少年,搶在對方施新的法術之前就拔出背上的劍撲過去攻擊。魔法師卻在他砍到自己之前向後高高跳躍起來,在高低綿延的城墻上斯文地著地。他的動作反覆是失去了體重一般地浮游。

少年在一瞬間不禁懷疑鬥篷裏說不定並沒有實體,對方可能是幽靈之類的東西。

“那把紅劍是龍心劍……!--是嗎,幻獸確實該開始騷動了,幻獸王要親自來救出它們嗎。不。應該說是處置吧?無論如何,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啊……”那帶著笑意的聲音,意外地屬於年輕的青年。

少年手中劍的異樣顏色,雖然在月光之下一目了然,但不可能有認識那就是龍心劍的人類。烏蘭波克馬上明白了。“你就是使用鏡之魔法,召喚幻獸至陽界的魔法師吧。”

“……哦,這個你知道啦。”

“你是何人,為何違背將世界一分為二的誓約,破壞均衡?“面對少年尖銳地質問,對方則以柔和的口氣嘲弄著:“小小的龍王啊,請教他人名字之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是陽界的禮儀哦。”

“你從陰界召喚幻獸時自己也未曾報過名吧?”

“果然,看來你在什麽地方遇到了我召喚來的幻獸。”

“身為幻獸之王絕不能姑息你的所作所為,如果有自認為正當的理由就快點說出來。”

意思是現在就要幹掉你,如果要求饒就快點,男人聽到後在風帽的陰影中愉快地笑了。

“你覺得犧牲了自己而存在的世界是正當的嗎?”

“……如果那是深愛的對方生存的世界的話。養育了那個人的世界,我愛它勝於自己的生命。”對於魔法師的質問,在推測對方真意的微妙停頓後,少年才回答。

聽到這句話,魔法師身邊的空氣變成難以形容的冰冷。在短暫的沈默後的溫柔低語,卻是包含著深沈憎恨的詛咒。

“--愛之類,合當受到詛咒。”連預備動作也沒有地,少年跳起來,左手的真紅之劍劃過夜空。

魔法師再次跳開,身前的鬥篷被割開了,露出一只白皙的手。

感受到魔法師的命令的精靈之力即將發動,烏蘭波克向背後的廣大看見跳了過去。

爆炸了。

雖然避開了正面攻擊但全身也受到了強烈的波及,他在暴風的勢頭中向河川落去。

“烏蘭波克!”正沿著繩索爬上城墻的青年呼喊著少年的名字。

因為他的叫喊,少年從輕度昏迷的狀態中醒來,展開翅膀以逆向的小角度拋物線向上飛回。

城堡中的士兵們因為剛才的爆炸一起沖了出來,查看發生了什麽。

在返回的少年再次展開攻擊之前,身穿鬥篷的魔法師說。

“你看啦,不好辦了喲?知道到關著幻獸的地下室前,有很長一段距離嗎。如果不想和全城的士兵為敵,就不要一直纏著我的好。”

“你更危險,要先打倒。”

“說得倒輕松,不過,如果我把你這些同伴正拉著的繩子截斷,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嗎?”

“住手!”少年迅速放出和魔法師發出的風之刃同樣的法術,兩者相撞抵消了。

趁著這個空隙,魔法師消失了。

“下次見面再好好聊聊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兩人獨處……”聲音從夜空中傳來,魔法師以無橋的商業區為背景在空中漂浮著。

“……飛行術……!”少年低語。

“這一夜請盡情狂歡吧--”漆黑的人影惡意地嘲笑著,向城市的方向飛去。

將手中的劍收回劍鞘,烏蘭波克自言自語。

“連失傳的古代魔法都會用嗎……”

蓋斯和克羅蒂亞在城裏某所神殿的介紹下進了大學的圖書館,從各種各樣的魔法文獻中,尋找有關鏡子使用召喚魔法的記載。

結果卻是徒勞的,兩人就此得出一個結論。魔法是成體系發展,即使是新研究出的魔法一定也是已有魔法的延長。但使用鏡子連接陰陽界的手法,和如今魔法概念是完全不同的思想,是和如今魔法不同體系的魔法--兩人首先聯想起了眾多魔法師之間傳說的尚存於世但從未在現實中使用過的--失傳的古代魔法。

千年前那個將世界一分為二的時代,已經令人視為傳說時代了。然而,人類與別種人類般的的精靈族和矮人族共存的太古時期,則是在傳說時代都被視為傳說的。古代魔法就是那些太古人類使用的魔法,和現今的魔法相似而又不同。長壽、深愛大自然、不喜爭鬥的精靈族之所以和絕大多數的妖精們一樣踏向前往異世界的旅程,也是因為不願再與好戰的人類相處。

幻獸王的少年知道那是事實,而且他們還留下了重大的預言。精靈族離去後,世界就如他們所預言的一樣,被稱為大災厄的突然的天變地異所襲擊了。多數人類都認為,當時是因祖先們使用禁斷的大魔法破壞了自然界的均衡。但也有好比四相神教聖典的文獻記載,那是因墮落之極的人心觸怒了神。

然而在那時代被信奉的當然是別的神,但不承認四相神以外的神存在的神學者們,稱那個神其實是四相神的別身。

大災厄使多數城市毀滅,那個時代許多有形無形的貴重財產也都隨著人命消失了。幾乎滅絕的人類之後進入了一段文明倒退的冗長黑暗時代。

時時有自稱冒險者的尋寶人發現被遺忘的古代城池與神殿遺跡。但是,多數魔法師的希望能發現古代魔法的魔道書的期待也不斷地遭到破滅。

少年不知道人間界的事情,而向他解說古代魔法的克羅蒂亞和蓋斯也不知道那是怎樣的魔法。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龍的事情。烏蘭波克是比精靈族更長壽的龍,繼承了許多人們不可能得知的知識與記憶,其中也包括古代魔法。那個身穿黑鬥篷的魔法師最後使用的魔法的確是古代魔法沒錯,但和鏡子與魔法陣組合的召喚魔法不同。那個魔法師不只孩子到太古的魔法,他對龍與兩個世界都掌握了許多秘密。更不知他是怎麽學到古代魔法的,所有的謎只是越來越深了。

意料之外的魔法師出現導致侵入城內的一行人被發現了,他們只得把原本就不多的人再分成三組,分配好工作,向目標幻獸所在的地下三層前進。

一樓的入口趕來了許多士兵,多馬負責同劍擋住他們,克羅蒂亞負責牽制敵人。蓋斯則在他們背後防守,並赤手空拳與地下一二層士兵對抗。

然後是在地下三層對付士兵的亞肯傑爾,和對付幻獸的烏蘭波克。亞克和烏蘭將所有用劍砍過來的士兵一擊打倒,走下樓梯。途中少年在樓梯的平臺處站住腳,看著同伴戰鬥的樣子。

削鐵如泥的龍心劍能一擊就打倒敵人是自然的,但青年的劍即使再好,也無法切斷金屬才對。士兵們雖是輕裝,但鎖鏈甲上有保護胸腹的鐵制胸甲,而且戴著鋼盔,也有戴著護手與護腿的。

亞肯傑爾的戰法很單純。攻擊外露部分中要害的部分,比如雙眼、用劍的手的關節處或膝蓋。而且有時以充分的力道與速度,一劍穿過甲胄中露出的頸部令對手送命。只有好劍與劍士的技術已經成為一體時才可能做到的神技。

想法是單純的,實行起來並不簡單。在對敵的一瞬間就要掌握對方的弱點,預測對方的手下一步行動而展開攻擊。這需要瞬間的決斷力、觀察力、預測力和完全正確的行動與優秀的技術--。

而且毫無多餘的力量與無用的動作。以最低限度的消耗就使對方失去戰鬥能力。在面對多數敵人而且長時間作戰的情況下,體力的消耗直接關系到自己的生命。

“你發什麽呆!”把最後一個人的手腕砍下之後,亞肯傑爾回過頭來訓斥站在旁邊的少年。

“……看亞肯傑爾戰鬥的樣子看出了神。”

“幻獸王陛下真有閑心啊--走了。”

“啊。”跟著青年下了樓梯,烏蘭波克面無表情地嘟噥:“又愛上你一次……”亞肯傑爾差點一腳踩空樓梯摔下去。

除了他們絕對不可能有別人做到的短時間內,兩人就抵達了地下三層,站在一扇地牢似的牢門前。可能是為了看守方便,門邊吊著一盞提燈。

“這個鐵門是新的,也許是為了關住幻獸才翻新的。可是沒有叫聲也沒有感覺,真的在裏面?”

“沒錯,而且是相當的大角色。”

“真是感謝你告訴我如此讓人心動的話。”青年小心地轉了轉把手,但門上了鎖。少年正計算著要以什麽威力的魔法破壞這扇門的時候,看到亞肯傑爾從腰間拿出一根鐵絲。將鐵絲的一頭彎曲了一點,然後伸進鑰匙孔裏,又拔出來調整了一下彎度。這樣的動作重覆幾次後就響起了鎖打開的聲音。

少年不禁佩服起亞肯傑爾的靈巧來,仰視著那浮起微笑的美貌側臉。

“……我、我不是為了奇怪的目的學這個的,就是傭兵在沒有合適工作的時候,也會像冒險者一樣去遺跡尋寶的……所以,那個就是說……”因為誤會了表情還是一樣的少年的眼神,青年通紅著臉詞不達意地解釋。

烏蘭波克拉起他的一只手,將嘴唇輕輕貼在手指上說:“讓亞肯傑爾有如此靈巧的手指,我感謝四相神。”

怎麽剛才似乎是在混亂時被偷吻了,而且仔細想想看,這也不是第一次。自己居然每次都昏頭昏腦地原諒這種事發生,這可是非常糟糕的事啊。前聖騎士青年在身手開門的少年身後,看著還殘留著嘴唇感觸的手指,一臉覆雜表情地思考著。

烏蘭波克打開門--然後看見向自己張大了嘴的幻獸頭部。趕在它噴出的火焰燒到自己之前,迅速地關上沈重的鐵門。因為聲音和震動而擡起頭的青年看到烏蘭波克少見地表現出動搖樣子,歪著頭不解地問。

“怎麽,幻獸不在裏面?”

“--是奇美拉,而且還有三個頭。”

“雖然我不了解幻獸的事,可是它強到讓身為龍的你都難以應付?”

“能和龍爭鬥的只有龍。但現在的我是化為人身的,打了一定的折扣。奇美拉有著獅子、公山羊和龍的三個頭,而尾巴是蛇。”

“龍?居然有長著龍頭卻不是龍的幻獸存在?太奇怪了,為什麽會有這種生物產生?”

“連它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誕生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吧。”

“……的確。但是從你的樣子看這場戰鬥是會很棘手了,只有我們兩個人會不會太勉強?”明白對方不會誇大的個性,青年單刀直入地問。

“恐怕是。奇美拉如果力量強大的話,龍頭可能會用魔法攻擊。不但會使魔法,也能噴火和咬人。獅頭和蛇尾要小心獠牙,羊頭是角,它前肢的爪子也要當心。”

“也就是說,人類的我們要只憑一把劍面對幾乎全身都是兇器的幻獸嗎。而且它還會用魔法,那不是更麻煩了。”

“我能使用的四大精靈魔法都只有中級程度。作為牽制大概還派得上用場。”

“中級!不用咒文就能役使風之精靈的你?”亞肯傑爾為幻獸王出乎意料的告白不禁提高了嗓音。

“龍的魔力很強,可是我算是龍裏的異端吧,不對……該說是廢物才對。”雖然說出了一些不得了的話,但他平常一樣的淡淡口氣和他那直視著人的黑眼睛一樣,一點也表現不出自身的感情。

青年對意料之外的發言很是困惑,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

“……我真的不是很了解幻獸的事,但化為人身的你是隊伍中很值得信賴實際也很可靠的戰友。和奇美拉作戰這樣不就行了?”猶如群星輝耀的冬之夜空般的黑眼睛微笑了一下。

“足夠了。走吧。”這次少年向著其中的對手放出連門一起打壞的火球。

多馬回頭看到氣喘籲籲的少女就馬上叫她到樓下戰鬥的蓋斯那裏去。

“為什麽!我可沒有礙手礙腳!”

“要是你再繼續使用魔法會耗盡力氣動彈不得的。我聽說過太過勉強使用魔法,就會胸口不適的。這裏的障礙物多到不能用弓箭,你去蓋斯那裏幫忙吧。”

“……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多保重。”

“哦,謝啦。”壯漢一邊將沖過來的士兵用雙手劍打倒一邊說。

滾倒在地的士兵慘叫著,其他士兵馬上從柱子後面跑出來把他拖走。士兵們身上穿著鎖鏈甲,因此免於被一刀斬斷,但多馬強烈的一擊足以使人骨折了。

如多馬所說,覺得胸口疼痛的少女,乖乖地走下樓梯去。成為僧侶之前曾是近衛隊員,也是作為武鬥家享有盛名的蓋斯一個個地扭斷向自己攻擊過來的士兵的慣用手,讓他們喪失戰鬥能力。就算是為了自衛而不得不傷人,僧侶也絕對不能奪走他人的生命。然而,寬松的武道服在多人一齊擁上後到處都是被劍砍開的裂口,更染上了鮮血。

克羅蒂亞站在樓梯正中,逐一射出三支箭。脖頸被射個對穿的士兵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倒下了。

“公主殿下……!”

“多馬叫我來這裏幫你的。”

“這種擔心是多餘的。”蓋斯表情嚴肅地向走下樓梯的少女說。

“不用擔心,蓋斯你遇到危險,本來我在哪裏都是做輔助的。而且你沒有穿鎖鏈甲,比較容易受傷不是嗎。我用弓箭和攻擊魔法牽制住敵人的空隙,你趕快用神聖魔法吧。”

“……多謝您。”在這種時候,絕不能為了面子繼續流血下去。仔細查看一下,雖然都是皮肉傷但傷口實在不少,即使將鍛煉當作日課,但人類的確會上年紀的。蓋斯有些寂寞地想著,不能再期待自己有全盛時期的耐力和動作了。

他為自己施治療魔法時也在戒備周圍的情景。克羅蒂亞以漂亮的箭術,一個接一個地射穿敢撲過來的士兵的身體。她取得宮木武術大會弓箭部門的優勝,完全是憑自己的實力。

--那個小小的公主殿下已經長得如此出色了,我則老了啊。

當克羅蒂亞被女官們拿她來與姐姐們比較的刻薄話傷害、在背人處偷偷哭泣的時候,將親手制作的小型弓箭獻給她的就是蓋斯。

“可惡!有多馬在前面擋住了怎麽還越來越多啊!”

“可能是還有其他入口。”

“討厭,這不在我們的預定裏的。”

“對這裏的士兵們來說,今晚我們闖入的事情也不在預定裏的。”

“不然怎麽叫潛入?”少女一邊開著玩笑一邊以短弓疾射。從柱子後探出頭來窺探兩人的士兵的一只眼睛被射穿,發出了慘叫。

只要瞄準了,就絕不會射偏。但是,為了防禦她的箭的士兵們搬出了重裝步兵用的四角大盾,如此一來,弓箭就完全失去威力了。

克羅蒂亞咋著舌唱起了魔法。不受障礙物影響、直接對目標發揮作用的魔法在盾的那邊爆炸了。上半身變成一團火球的士兵丟了盾在地上滾著,後邊的幾個人急忙去拿滅火用的布和水,轉身就跑。

蓋斯也施起令行動遲緩的魔法,向盾牌的隊列罩過去。在兩人的連續攻擊下,死亡或失去戰鬥力的士兵一直在增加,這層樓的情況似乎是逐漸穩定了。當克羅蒂亞把手伸到身後的箭筒確認所剩不多的箭數後,忽然感覺到背後有動靜,馬上回頭。三個從地下二樓上來的士兵正要悄悄逼近她。知道被發覺的他們揮起劍一起攻擊過來。

克羅蒂亞躲過劍鋒,想用魔法擊退他們,但剛要開口時左胸口就是一陣銳痛。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氣都喘不過來,張著口按住胸口當場跪倒。

“公主殿下!”蓋斯一下子從很遠處跳過來,搶在士兵的劍向克羅蒂亞揮下之前,一腳把他踢倒。

雖然保護了她,大拿蓋斯卻在著地的瞬間失去了平衡,沒有躲開從左右兩旁刺過來的劍鋒。他迅速的肘擊打斷了敵人的肋骨,但此時左側敵人的劍尖卻刺入了他後腰直穿到身前。蓋斯轉過身來,起腳將士兵的下顎踢碎,然後被刺穿的身體就倒了下去。

眼前發生的事給了少女太大的沖擊,讓她楞了幾秒後才大聲地哀叫起來。然後她馬上站起來,跑上通往樓上的樓梯,用盡全身力氣地叫著。

“多馬,快來!現在馬上來啊!多馬!”

地下三樓的所有地牢已經全部打穿成為一間,即使是比獅子大了兩倍的奇美拉也足夠自由行動的。從它那巨大的身體很難想象動作居然會如此敏捷,所以與它的戰鬥相當困難,轉眼間,兩人的身上就不滿了燒傷和利爪的傷痕了。

如果不是亞肯傑爾可以使用神聖魔法,兩個人早晚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動彈不得。不過,兩人也不是只挨打不還手的,奇美拉也負了相當多的劍傷,但它的恢覆力很強,傷很快就又就治好了。只有青年很早就砍掉的蛇尾無法再生,落地之後就很快不動了。至少不用花精神對付與本體行動不同的毒蛇,多少也減輕了體力的消耗。

但戰鬥仍然處在膠著狀態。吐著火、又使用魔法的龍頭使兩人陷入苦戰。只有不是肉食的公羊頭還保持著理智,它對幻獸王的少年表示恭敬,這算是相當的安慰。它訴說著自己被黑衣魔法師奪去真名,又被命令不許離開這地下室,與其這樣成為吃人的怪物而被人類奴役,還不如被幻獸王親手殺掉。

“你的願望我定會實現。”閃過前肢爪子攻擊的少年說,這時他的語氣仍然是平平的。但雙眼的顏色已經染成和劍身一樣的血紅的少年全身都噴出強烈的殺氣。平時壓抑在那小小少年身體裏的龍之氣,現在才展現出真正的力量。

亞肯傑爾在他壓倒性的殺氣中感到了深沈的悲哀與憤怒。幻獸們的苦難,它們的王的悲憤,這全都是人類的責任。人類違背聖王的遺言,連這次在內,一千年內引起了三次被稱為大亂的大規模互相殘殺。可怕每次大亂時都有許多幻獸不為人知地犧牲了。

--……我到底在做什麽啊……

幻獸王在狩獵幻獸,這怎麽想都是不對的。而身為人類的自己真正該做的也不是幫助他才對。但是舍棄聖騎士的身份成為傭兵的自己並沒有改變大亂的力量,與更多的人扯上關系,也只會被傷得更深的。在幼兒期的心理創傷,至今仍未痊愈。

--抓住空隙的少年的劍將奇美拉的身軀幾乎斬斷一半,青年則從對面攻擊過來。

但看到龍頭張大了嘴,他急忙向斜後方跳去,險險避開燒在自己剛才所在地的高熱火焰。烏蘭波克為了使自己萬一被火焰直接打中也只會受到輕微燙傷,又施了一遍防禦火焰的魔法。即使如此,變成火球也不是什麽好玩的事。

“亞肯傑爾,上面的一個人似乎被打倒了。”

“唉……?”

“風靈告訴我的。去吧,還能施治療魔法的只有亞肯傑爾你了。”

“蓋斯倒下了嗎!可是如果我離開,你--”

“我沒問題。能撐到你回來。”不知蓋斯傷到什麽程度,但也有在憂郁的時間裏他就死去的可能性。烏蘭波克是不會對做不到的事情逞強的。青年相信他的話,馬上跑出了幻獸所在的房間。

因為聽到克羅蒂亞不尋常的叫喊而急忙趕來的多馬,伸手就要拔出刺入蓋斯腹部的劍時,被本人制止了。

“為什麽,不早點拔出來,肌肉會夾住劍刃的。而且你這個樣子也不能施魔法不是嗎!”

“……沒有用的,給自己施法……不管怎樣……效果都會降低,何況……是致命傷……”

“不試試怎麽知道!我到下面帶亞克上來,你要撐到那個時候!”臉色蒼白的克羅蒂亞一邊射著箭,一邊會過頭來大叫。

多馬的後退使大批士兵壓到這層樓來,都在等她的箭筒射空。多馬要保護瀕死的同伴,所以也無法全力對付殺到的全部士兵。而且前聖騎士青年也不見得能馬上離開那裏趕到。少女也明白。但即使明白也無法正視這個事實。

蓋斯無力地笑著,對蹲在自己身邊的壯漢說:“……公主殿下的事……代替我,拜托了……”

“啊,你放心吧。”

“是你的話……一定能讓公主殿下幸福的……我相信……”

“啊?你等一下,說什麽啊,大叔。不是說替你把她安全送回宮木城啊?”

“……啊啊,神啊,感謝您……讓我在生命最終之時……遇到能托付重要的公主殿下一生的男人……”

“我說你給我等一下!聽別人說話好不好,老伯!還沒念治療咒文,你做臨終的感謝祈禱幹什麽!”

克羅蒂亞向慌了手腳的壯漢哭訴:“嗚啊,箭沒了啦!多馬,以後拜托你了。”

“什麽以後拜托你,你這家夥……哇啊啊啊啊!可惡,怎麽會變成這樣啊!”雙手持劍的巨漢向敵人突進,見一個放倒一個,把氣都出在可憐的士兵身上。

克羅蒂亞依靠在逐漸沈入死亡的前近衛軍身邊,“蓋斯,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這之後,我只能在神的身邊……侍奉了……多馬……讓公主殿下幸福……要是發誓的話……我就死而無憾……”

“所以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呸!”翻回來的多馬好不容易終於提出了異議,然後又轉身砍倒新出現的敵軍。

“……多馬是值得信賴的男人……請、幸福地……”

“我求你了,和尚就算再怎麽說--”壯漢最後已經在哀求了,少女捏著小小的拳頭拼命捶打著他的肩。“笨蛋笨蛋笨蛋笨蛋,蓋斯要死掉了啦,他要死掉了所以不管怎樣,你發誓啦!蓋斯要死了,蓋斯要死了--!”

“餵,這不是精神錯亂大哭的場合!”

“蓋斯要死了嗚嗚嗚嗚--嗚哇啊啊啊啊!”

“我也想哭啊……”多馬在瀕死的僧侶和哭叫的少女和眼前越來越多的敵人之間目不暇接。

上氣不接下氣沖上樓梯的青年,一眼看到這付情景,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多馬,快點把劍--”

“啊啊,我不管了!連你都羅羅嗦嗦的!”放在壯漢肩上的手居然被他一掌打開,青年啞口無言。

眉間印出深深縱紋的壯漢再次拿起劍站起來,沖進想一次收拾掉所有入侵者而蜂擁上來的大群士兵中。

“哦啦哦啦!哦啦哦啦!沒完沒了地沖上來的就是你們這群混球吧!那麽想死的話,我就統統幹掉你們!”

“餵,多馬,你聽我說話!……不成了,千萬被跟著他一起錯亂--真沒辦法。”看到同伴沒用任何魔法就陷入狂戰士狀態,青年只好放棄向他求助,直接吟唱起咒語來。

“我們弱小人類的主人四相神啊,您的仆人生命之火即將消失,請以您全能而慈悲的禦手,消除那深眠之死亡的黑暗吧--‘完全治愈光輝’!”在咒語詠唱完之前,亞肯傑爾握住刺穿蓋斯身體的劍柄,把它慢慢拔出來。雖然對不是多馬來做有點擔心,但很簡單地就拔出來了。

目前為止的出血無法比擬的大量鮮血從前後的傷口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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