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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強的隊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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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的廣場上充滿了汗水、灰塵,以及防具上所塗的蠟與油的味道。

戰士們仍然未從參加武術大會的興奮中冷卻下來,在等候的場所閑閑地聚集在一起。

淘汰賽的獎賞在各自的比賽結束後就已經全部授予完畢,所以那些抱著與強敵磨練戰鬥技術為米表的戰士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回去了。自然,集合在這裏的人們都是等著王家委托任務的傭兵。

任務成功當然可以獲得更多的報酬,如果做得出色的話,還有躋身家臣行列的可能性,因此人群裏也有很多在持續的戰亂中失去主人的騎士。

現在任務的內容還未曾公開,也不知道這將近一百人的勝利者們是會成為戰友還是競爭對手。

如果是幾人一組的工作的話,當然要與武藝高強的人組隊,這是自然而然的處世方法。向得到前幾名的勝利者搭話、順便推銷自己,這些人的做法是比較有禮貌的那一種。其中也有向旁邊的人高聲吹噓的自己的實力或者帶著兇猛的氣勢無言地徘徊著,向不如自己的人誇示自己的存在,一眼看到會讓人發出苦笑的家夥。

在棍棒與斧部門中獲勝的“迅雷”多馬對這些吵鬧的家夥覺得很不耐煩,但仍在表面上應付過去,不至於讓對方有不快感。這位肩膀的肌肉就像小山一樣隆隆聳立著的巨漢在戰鬥力方面來說一定是個強力戰友,這一點是毋庸質疑的。

到了所有部門的決勝戰全部結束的時候了吧,從衛兵們打開的門扉中,幾位手持獎品沙金袋的戰士們走了進來。

多馬一看到最後一個進來的人,就自己走上去搭話:“唷,‘閃光’亞肯傑爾,好久不見了。分手的時候你說要去北邊,我就想你絕對會來參加武術大會的呢。”一雙淡水色的眼睛擡起來,看著那親密地招呼著的四方臉。

這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他的頭頂只到多馬嘴的位置,但多馬是個超乎常識的大個子,所以他完全可以算在高挑的範圍內,不過他是高而不寬,胸圍看來只有多馬的一半左右。

直留到腰下的白金色長發先在頭後系住,再與兩鬢的頭發合起來綁好,然後少少地編成辮子,這種獨特的發型表示著他是直屬四相神教團的聖騎士。

但聖騎士是不能一個人離開教團本部所在的教都譜的、更不能像傭兵一樣行事的。青年的發型說明他曾經是聖騎士——如果他沒有做過無法原諒的破戒之事而失去資格的話——現在也能夠使用神聖魔法。

比喻上有稱為“女性一般的美貌”的說法,而這個白皙的美青年事實上也正如這句話一般。凜然、美麗、色素淡薄,他渾身散發著出塵絕俗的、有著透明感的奇妙氛圍。這個年輕人比起聖騎士的白銀鎧甲來,更適合用金銀線刺繡著華麗圖案的神官白禮服。

認出大個頭是曾與自己多次一同工作的同行後,青年仍不改冷冷的表情,繼續沈默著。

“如果在淘汰賽裏我和你就過早碰面可就不好了,所以我去斧那方面了呢。”

“我是短劍。”

“什麽?怎麽不去長劍那邊?短劍不好接工作啊。”

“工作什麽的無所謂,萬一碰到胡來的修煉者,無謂地受了傷可怎麽辦。”

“也對,我們的身體就是本錢,受了傷哪裏也接不到工作了。”

“我還以為長劍那邊的優勝者是你呢。”

青年的表情還是一樣僵硬,但語氣十分穩重柔和。

多馬破顏一笑。以這年輕人的性格,並不會去奉承別人。剛才的話應該可以當做是他對多馬實力的直率的評價吧。很不壞。

“那就是說,那個既沒遇到我也沒遇到你的長劍優勝者真夠好運的。”

“不一定。這種規模的武術大會一定集結了許多附近各國的優秀戰士,上幾界在國民之間的評價也是相當高的。”

“可是仔細想想看,他們向觀眾收錢的。要找傭兵派工作一般也要支付中間人費用吧?但像這樣辦武術大會,既可以免費招到很多厲害的傭兵,又可以賺一筆門票錢。這就叫一石二鳥吧,哪像是三大王國之一的宮木圈該做的事?”

“沒辦法啊,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消耗了太多的金錢,只出不進國家就完了。既保住了國家的面子又掙了錢,估計些微的責難他們也早就看開了。”

在因為人類與幻獸的水火不容而發現了將世界一分為二的大魔法的聖王時代,治理唯一一個人類國家的王室血脈自然也只有一支。然而聖王的末裔們卻打破了偉大祖先的遺訓,將國家分割給自己的子孫。

自國家被細分化成大小四十七——總稱一堂一戶二譜四十三圈以來,世界就一直處在無法想象原來竟是屬於同一血脈的激烈爭鬥狀態中。

特別是幾年前,當四十七國中國力雄厚、被稱為三大王國——藤京戶、逢阪圈、宮木圈提出了國土再統一的口號以來,短時間內戰火就擴及全土。

除三大王國以外,還有四個同樣以武力持續並吞鄰近諸國的國家,再加上兩個呈半鎖國狀態的,現在大致分為九個勢力區域。

如亞肯傑爾所言,因為每個國家的戰費都有限、無法一直持續作戰的情況下,才有現在這種小康狀態一般的和平。

和平時的傭兵很難接到高收入的工作,再加上有相當數目的無主騎士變成傭兵,傭兵這邊如果再挑剔雇主和工作的話就更難維持生計了。所以王家舉辦的武術大會無論是對渴望娛樂的民眾,還是為工作和金錢所困的傭兵來說,都是非常令人感謝的事情。

在旁聽著兩人對話的男人自來熟地靠過來搭話,“那位大哥說得真對。知道嗎?王室還用我們來賭馬呢?”

“是指押誰會贏的賭局嗎?”多馬臉色難看地說。

“對對。我親眼看到寫著賠率的告示板,不會錯的。好多市民還買了烙有王室紋章的木籌碼。”

“哎呀呀,如果我有這種才能的話,現在也不用當傭兵了。”

“有這麽魁梧的身軀就別太貪心了啦。你不是被稱為‘迅雷’的多馬,相當出名的傭兵嗎?在賭局裏你在優勝人選裏可是首屈一指呢。啊,我的槍術也是相當厲害的,不介意的話,這次的工作和我一組如何?”

“好啊,我考慮看看。”

精明地把自己推銷出去的瘦削男人又把像針一樣的細眼轉向了美貌的青年。

“小哥,以前是聖騎士的話會用神聖魔法吧?要是能使用治愈與回覆咒文的話,一定有很多人想找你做戰士吧。”

“也許,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視工作的內容而定,和你一組也可以。”

“真的嗎!”

“亞克!”

沒想到會得到友善回答的男人和最初就想與青年組隊的多馬,兩人同時大叫一聲。

“我只是不否定所有的可能性而已。”

因為身邊兩人的大叫而沐浴在周遭註目中的亞肯傑爾為難地將臉轉開。

視線自然而然地停在廣場一角的一個人身上。

一個背靠墻坐著,懷抱劍、把臉埋在膝上的小個子戰士。

與坐在附近的安然比起來身材大小的差異就像大人和小孩一樣懸殊。即使如此,他能在充斥強敵的劍術部門得到名次,那定是有著相當的本領。

亞肯傑爾這樣想則時,也許是感到了他的視線吧,對方突然擡起臉來。

個子小是當然的,因為他只是個十四五的孩子。不愧是打倒了大人才來到這裏的,他自信的面上沒有一點孩童的稚氣。拋開這點不談,他也是個令人一見難忘的少年。眼角微微向上挑的大眼睛,就如同冬天的夜空一樣漆黑。

直直地回看自己的眼神是這般強烈,青年不禁後退了,多馬的大手輕拍他的肩膀。

“官差出來了。”別室的門打開,在兩手捧著羊皮紙卷軸的副官引導下,一個長得一付官員樣的壯年男子走出來。

“現在將舉行由宮木王室委托任務的說明會。首先,各位所屬的隊伍已經由我們自行組合好了,接下來被叫到名字的人請移步鄰室,在放有自己隊伍號碼牌的桌子旁落座,等在那裏的官員會向各位詳細說明各自工作的內容,也會支付包括旅費在內的預定金——那邊的那位,有事嗎?”

“從剛才的話看,似乎是有各種不同的工作,那麽到底適合哪種工作,應該由我們來選擇才對吧?”舉手的戰士帶著半抗議的語氣提出異議,周圍也是一片讚同的聲音。

如果做的是有性命之憂的工作時,與合不來的同伴合作是多麽的危險,大家都很清楚。

“我方的目的是為了招募優秀的人才收為家臣,並不是專業的中介人,這回的工作就是為了成為家臣的試煉。家臣是不容許對主君的命令抱有異議的。”

“我啊,本來就只適合做無憂無慮的傭兵,你們就是拜托我作官我還不想幹呢。如果是為了你們被委托了摳門的工作,那可抱歉,不合我意的話就讓我退出吧。”多馬的冷嘲熱諷讓官員的臉都紅了,站滿廣場的戰士們之間則響起一片笑聲和掌聲。

以自己的本領在諸國間游歷的真正傭兵都有著相當高的自尊。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拒絕。工作缺員的話,自會再行招募新人,你們如此打算而拒接工作是你們的自由。但,因此而一個工作也接不到則與我方毫無關系,請各位了解這一點。”

亞肯傑爾不感興趣地聽著這只會有反作用的威脅,再次向原本少年所在的墻角看去。

或許是移到了能聽清官員說話的位置吧,少年不在那裏了,青年感到輕微的失望。

曾見過面的女傭兵舉起手,“總之,要看是否缺員再決定是吧,那麽能否告知我們都有怎樣的工作?”

想必已經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副官展開一張羊皮紙朗讀起來:“討伐邪惡的魔術師巴多。搜索被盜賊竊走的神劍瓦哈薩姆。討伐大蛇卡羅斯。護衛第十九公主維多利亞出嫁。暗殺邪神教團伊紮克的長老。救出被強盜團綁架的第二十二公主瑪露西亞。尋找幻之都市菲歐納。搜尋聖王的遺物。擊退在國境附近出沒的怪物。掃蕩合並的鄰國磐手圈的舊家臣集團游擊隊。找出長生不老的靈藥——”

似乎還會繼續念下去。壯漢傭兵和美貌的前聖騎士對看一眼。

“就是說,王室的例行麻煩有的沒的,來個大決算是嗎?”

“正證明了國一大,出的問題也多。”

“那些事叫臣子們去辦不就得了。”

“蕩寇戰爭也是相當消耗兵力的。與其派有家累的家臣去,還是利用傭兵更沒顧慮。”

“嘁,我要是死了,也有五個十個女人會為我哭呢。”

“因為拿不到欠的酒錢?”

“……你這混蛋。”

多馬對朋友的玩笑咬牙切齒,忽然一下變成納悶的表情。

青年本想問出了什麽事的,在此之前身邊傳來一個聲音。

“你,叫什麽?”

轉頭尋找這句突如其來的話的來源,看到了剛才視線相接的黑發少年。

卷曲的黑發在腦後紮成一束,比青年矮了一個半頭,卻背著一把和身高不相稱的大劍。那硬質的聲音重覆著:“你,名字叫什麽?”

“沒人教過你在問他人的名字前先報上名來的禮儀嗎,少年?”

“烏蘭波克。”

“我是亞肯傑爾,你找我有事嗎?”

“你是女的嗎?”

面對認真地問出如此以外問題的對方,青年連氣都忘了生,一時啞然。

背後的多馬爆笑出來。“小子,你是想說這個小哥像女人一樣漂亮吧?不過,要搭訕的話,你那小個和低齡都不夠看啦。別看他這麽纖細,又是個女人一樣的美人,這家夥可強得很,不像我一樣壯的話可是很難把他壓倒在地的哦。”

“多馬!”最討厭這種話,即使是開玩笑也不行的青年現出恐怖的眼神。

“到現在我不知見過多少被稱為美女的女人了,但還是覺得亞肯傑爾更美,所以還是說比女人還漂亮才對。”

在給了笑得昏天黑地的朋友側腹一記大力肘擊後,前聖騎士神情不悅地俯視著少年:“雖然一點也不高興,但我還是解釋為讚美的話向你道謝。”

“聖王血統的繼承者吧。”這不是詢問,而是肯定。青年也很幹脆地承認了。

“啊,我是被藤京戶所滅的加奈川王的庶子,據說是排行第十八的兒子。但是我告訴你,有聖王血統的人並不希奇,多馬也是,這裏的人應該也有很多是。”

“是啊。我是祖父和外祖母都有若山王家的血統。現在是單純了些,可是以前曾有過四十七個王國麽,哪個王家又都是一見到美人就出手的好女色的混蛋。而且一旦當王,有能拿來作為政策婚姻道具的二、三十個孩子也是必要的。”默默地聽著多馬說明的少年皺著眉頭,第一次有了能被稱做是表情的表情。

“聖王家也墮落了哪。”

“沒辦法,子孫裏恐怕連一個有臉面對把世界一分為二的偉大祖先的都沒有。”和一臉正經地點頭、卻有一半在開玩笑的壯漢不同,前聖騎士青年輕蹙著眉凝視少年。

聖王末裔們的墮落並不是最近的事,不管是去哪個國家的城市,孩子們游戲時都唱著描述王族種種醜事的兒歌。

傭兵為了確保自身的安全,必須對各王國的事情都有一定的認知。

本來對一個成為傭兵沒多久的孩子的話可以不在意的,但亞肯傑爾卻從剛才少年簡短的話語裏聽出了強烈的憤怒與感嘆,開始對這個似乎有緣的少年抱有不像他會有的興趣來。

不過,在他開口之前,壯漢朋友制止了他。“噓,開始點名了,之後再問太麻煩,先好好聽著。”

穿著漿過的白圍裙的女仆們,將一個個發亮的東西遞給列隊的戰士們。

“一杯飲料一銅板。如果想要其他的酒水和小菜請另外單點,帳單在您回去時再結。”看著刻有宮木王家紋章的金屬牌,多馬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這算什麽啊……三大王家的王宮變成大眾酒場,還向傭兵賺酒錢,簡直小氣得讓人生不起氣來了。聖王陛下如果地下有知,在常世之國也會伏地大哭吧。”

一個侍女剛好經過身邊,聽到了多馬無力的抱怨,撅著嘴訂正:“呀,好過分喲,我們這裏可是專門為這些在城堡工作的人準備飲食的家臣餐廳,比街上還便宜呢。價廉物美量多又美味,深受參觀城內的客人們的好評哦。”

“城內參觀——?”

“是的,平時是下午三點和五點兩次,假日或祭日再加早上十點一次。加上導游解說只要十維因,很便宜吧。方便的話傭兵先生也來參觀一次吧,可以成為您的談資呢。”開朗的女孩見縫插針地做完宣傳,兩手拿著大啤酒杯離開了。

剩下壯漢在口中碎碎念:“王公貴族的窮奢極侈……上流階級的優雅生活……”

“看來你的夢想似乎是破滅了,有些野心是無所謂,但也請記住維持富裕也是很有難度的……無論怎樣,如果能不在這裏擋路我會很高興,後面有人在抗議了。”剛好和多馬分在一組的亞肯傑爾委婉地告戒道。

鄰室是和最初被命令等候的房間一樣的大的地方,桌椅擺得密密麻麻的。

一大堆人擠在一起狼吞虎咽談天說地的,因為周圍的喧鬧,音量也越提越高。這樣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相互怒吼的樣子實在不是什麽賞心悅目的光景。

但是侍女們卻像完全不在意似的。笑臉迎人地來回穿梭著。

本就招架不住年輕女孩笑嘻嘻的樣子,又在精明的她們的慫恿下,男人們最終還是點了一堆原本不需要的東西。

“怎麽說,好像被人占了便宜一樣……”

“多馬,那邊,五十三號。”

擺著五十三號牌子的桌子已經有三個人先坐在那裏了。

一個是把分成兩股的栗色頭發松松地綁成辮子、大概十五歲左右的少女,長相瘦小而不起眼,只有皮膚很白,但卻更清晰地突出了雀斑的存在。

另一人是披著土黃色鬥篷的中年僧侶,個子雖矮,卻有著不像僧侶的健壯體格,像拳鬥士一樣鼻子塌陷,額部的發線已經在後退的金發在後頭一半處整齊地剪平。

剩下的一個看起來很伶俐、像是官員的年輕男人。一卷羊皮紙軸放在他手邊,他好像很不耐煩似的,時常用指尖敲著桌面。

“那個混蛋,一副不過是傭兵還要我等,氣死人了的樣子。”

“你別沈不住氣,反正打交道也只有這會而已。你也不想失去難得的工作機會吧。”前聖騎士美青年輕叩著湧起殺氣的壯漢寬廣的背,但這份忍讓被那個官員神經質的高聲一吵也完全消失了。

“‘迅雷’多馬、‘閃光’亞肯傑爾吧,既然讓人久等,就不要在那邊說閑話,快點坐到我面前來!”

“要是那麽不爽等我們,就去跟把我們分到最後一組的上司報告。”

“在我看來,你們剛才的態度大有問題。最後一個人‘血紅’烏蘭波克又在哪裏?”

完全被壯漢遮住的少年無言地站出來。這個連大劍的鞘都是一片漆黑的少年,為什麽會有與印象不合的別名‘血紅’呢?多馬感到不可思議。

疫病的別名幾乎都是在本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決定的,如果被見面的同業者叫出了別名的話,就可說是合格的傭兵了,若是連雇主也知道,那就更可確定自己是一流的傭兵。

自詡情報通的多馬卻沒聽過這少年的名字。既然是武術大會的受獎者,又被指名為和自己同一隊伍,肯定至少有著不會牽累別人的本領。

黑發以南方的人居多,但那像幾乎沒曬過太陽的白皙皮膚又是北方人的特點。在這種年紀就劍法高超,一定是從小就受到劍術訓練,但從他呢沒有禮貌冒冒失失的說話方式來看,又不像是有著重視品格的騎士血統。也許是離王都較遠的地方毫族出身吧。樸實剛健、重視實力的他們是有可能在少年時代就成為優秀的戰士,並為了修行而當傭兵的可能的。

琢磨著少年這般那般事情的他完全無視了年輕官員的無禮的開場白。考慮到朋友的性格極端討厭被差人看不起、特地坐在多馬和官員之間的亞肯傑爾,對壯漢的沒反應稍微感到了安心。然而,在他沒想到的方向卻發生了激烈的反抗。

六人圍坐的圓桌上與官員對面而坐的少年,無聲地把椅子拉開,下個瞬間就跳到了桌上。

“叫魯萬卡來。”單腳踩在官員胸上的少年面無表情地俯視著,說道。

官員坐的椅子整個向後仰去,只有兩只後腳撐在地上,他用膝蓋抵住桌下,一付馬上就要摔倒的可笑樣子。面對這個因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啞口無言的人,少年又一次重覆了同一個人名。“叫魯萬卡到這兒來。要是你再跟我玩這種把戲,我就敲掉你的拖再回去。”

“你、你一個小小的傭兵,竟敢直呼宰相大人的名字!”

以這一隊人的桌子為中心,喧囂像退潮一樣馬上安靜下來。

少年是說真的,他連眉毛都不動地將手伸向別在右手邊的劍柄。從他把大劍背在右邊時,亞肯傑爾就註意到少年是左撇子。雖然心裏知道必須阻止他,但要做無謂殺生的少年那靜謐的表情卻令他不知為何地看到出神了。

原以為前聖騎士的友人會加入調停的多馬看到青年發呆的樣子,趕忙要站起身。在壯漢之前,一聲老年人的響亮呼叫制止了少年的行動。

“烏蘭波克大人!”白色大胡子鋪在胸前的老人,快步通過狹窄的通道。

“請問這個人對您做了什麽失禮的事嗎?”辮子少女代替少年回答。

“倒也不是做了什麽事,他不過是說,將這樣的大工作交給傭兵,身為宮木家的家臣是非常不願意的,只不過是傭兵而已雲雲。居然有人會用這種了不起的態度委托別人做施恩般的重大工作?我真不敢相信呢。”

“非常抱歉。我之前吩咐過他們對各位絕不可失禮,但這些下面的人沒有執行——請各位千裏迢迢地過來,卻如此失禮,實在是非常地抱歉。”

老人最後的話是說給叫仍踩著官員胸口的少年聽的。

烏蘭波克默默地接受致歉,跳下桌子。

“宰相大人……”

“蠢物!竟然對消滅那個生物的這位大人如此無禮!”

“把斯芬克斯……!”聽到年輕官員這句話的四周的傭兵們一齊發出驚愕的聲音,亂哄哄地叫成一片。

“是傳說的幻獸獵人!真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斯芬克斯在幻獸中不也是數得上的大角色嗎,真的被那樣的小孩消滅了?”

“不是那樣的話,堂堂三大王國的宮木的名宰相魯萬卡本人怎麽會親自出場?”

不只是傭兵,連侍女和其他桌上的官員都驚訝地盯著他看。受到眾多註目的少年用眼神催促老人趕快入座。

宮木王的善政皆是托這位名相所賜,有著這樣評價的老神官向周遭道歉後將話題轉回工作上。

“喲,小子,你真的把那個斯芬克斯給幹掉了?”多馬大感興趣地問,少年輕輕一點頭。

“好耶!我們會是最強的隊伍!”

“我正是為此這樣組隊的,‘迅雷’多馬,還有‘閃光’亞肯傑爾。”

“我倒是常接到擊退不死系妖怪的委托,但幻獸方面可沒什麽經驗,頂多只有小鬼和半獸人而已。”

“我是對付過食人鬼和半人馬。那時雖然好不容易成功,但有同伴犧牲了。如果是斯芬克斯級的幻獸的話,那可不是讓我想積極接受的工作。我們的任務是護衛這小子嗎?”

“並不是特別偏重誰,我希望各位能同心協力一同打倒幻獸。”宰相考慮到一流傭兵的自尊心,慎重地回答。

從世界一分為二到現在已有千年,這之間曾兩次發生幻獸出現的大亂。上次的大亂是距今三百五十年前,在那時接受消滅幻獸任務的獵人傳奇至今仍廣為流傳。正因為是沒有幻獸就做不成的行業,所以被稱為傳說,要為這樣艱難的消滅幻獸的工作擔任護衛和援助也是極端困難的吧。

多馬將濃眉下的大眼轉向少年,“小子,你真的是傳說中的幻獸獵人嗎?”

“傳說什麽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為把幻獸從這個世界消滅才在這裏的。”

少年以淡淡的口氣說出聽來非常不遜的言語,自然地顯示出與年齡不符的穩重感。

支著腮的壯漢為少年的回答笑起來,“看樣子是真家夥,讓人期待啊。為了讓你更方便地幹掉幻獸,其他的麻煩事就交給我們好了。”

“那樣一來效率也會提高。”美貌的青年表示同意。

雀斑少女拍起手來,“二位真了不起,一點不固執於自己的自尊心。我叫克羅蒂亞,對弓術很得意,也會使用初級程度的全部四大精靈魔法。我會加油,請多多指教。”

代替一直保持沈默的中年僧侶,宰相向眾人介紹了他。

“這位是蓋斯,在出家之前曾是擔任王宮警衛的近衛軍,特別擅長格鬥技。除神聖魔法外,也會使用一些輔助攻擊的精靈魔法,無論是攻還是守皆能發揮作用。關於要拜托各位除掉的幻獸情報都已告知蓋斯,包含報酬金在內的事,隨後將由蓋斯說明。”

“那,為什麽你特地出來迎接我們?即使是重要事情,只要叫我們到別的房間去不就好了?”

“委托一國大事我方自當出面迎接,這是常理。各位,我謹代表我的主君在此衷心地拜托各位了。”

被稱為名宰相的老人將雙手相疊平端在眼前,低下頭深施一禮。

偷窺著他們情況的人們看到宰相的最高禮節都瞪圓了眼睛。

“宰相大人請不要這樣。您對我們盡禮數的心意我們都非常感激,但對傭兵這樣做反而會引來註目。”

算了,反正也只有現在而已。“

嘆著氣的多馬收起了和藹的笑容,凝視著宰相溫和的臉。

“我想問您一件與工作無關的事,為什麽有著名相高名的你要去侵略他國,招來幻獸為亂的亂世呢。“

“拜天所賜,宮木圈可說相當繁榮富庶,但在國境那條無影無形的線對面卻有著許多受暴政之苦的人民,他們連連逃到我國來。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對方就在國境加強軍力,極力制止民眾的逃亡,比起只我一國獨富來,即使成為侵略者也要拯救能救的民眾——我是做如此之想,會被稱為偽善者也無所謂。”

“哼,要替你選綽號,那是後世的歷史家的事了。反正不管怎麽說,幻獸對哪個國家的人民都是麻煩的存在,內行的小子可要努力了——哪,小……”回過頭去的多馬頓時無言。

少年拿著不知什麽時候點的、和自己的頭差不多大小的大啤酒杯,正在大口暢飲中。前聖騎士冷淡的表情崩解了,出聲地笑了起來。看到壯漢啞然的表情和少年滿不在乎的豪快之間的鮮明對比,不笑才怪呢。

“有這個孩子和你在,我們得做好付相當可觀的酒錢的準備了。”還保留著那有異常人的透明感,但他的笑容卻意外的溫暖,就像射進陰暗中的陽光一般。

亞肯傑爾是連宰相大人都投去純粹感嘆眼神的、奇跡般的美青年。坐在他對面的少女不由得看著他清雅的笑容出了神,但同時也對自己和他在造型上不合理的不平等止不住地暗自憤怒。

大張旗鼓的武術大會結束,從附近趕來的大批觀眾回去之後,繁華的街市一下閑散了起來。

離開王宮的一行人先在市中心的中等規模旅舍住宿。因為他的性格,多馬自然而然地成了一行人的隊長,在四個男人住的大房間裏早早地談起正事。

“對那個老狐貍可不能掉以輕心,怎麽說我也不是看到一國宰相低頭就感激得熱血激蕩的菜鳥。說說工作的內容吧。”

在壯漢的催促下,僧侶也不指責他對宰相的無禮發言,便直接開始說明。

“是什麽幻獸現在還不明,但被委托消滅的共有兩頭。一頭在福縞圈,另一頭在新形圈,報酬是打倒一頭一人一百萬維因。”多馬吹了聲口哨,以這些錢玩個十年都不是問題。

聽到金額後表情不變的只有幻獸獵人少年和前聖騎士青年。

“我不明白。”亞肯傑爾開口說道。“如果要解決在國內出沒的幻獸倒是不難理解,但在存在於想要並吞的國家的幻獸為什麽要特地雇傭兵去消滅呢。讓對方因對付幻獸而消減兵力不正是大好機會?”

“間諜傳回的情報顯示,兩國以活祭來飼養幻獸,並訓練他們與外敵作戰,這不叫守護神也可以叫守護幻獸吧。棉隊幻獸的話,就是是精銳的正規軍也必須要有相應犧牲的覺悟。”

“用活祭飼養幻獸?這個主意未免也太危險了些。強力的幻獸有著和人類相等甚至更高的智能,像飼養這麽傲慢的態度一定會受到殘酷的報覆。”不快地皺起眉,青年以少見的嚴苛語氣說道。

烏蘭波克接過他的話,“就像宮木圈一樣。”

一行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向少年。

“……是嗎,所以才叫你來消滅斯芬克斯的啊。”

“不是被叫來,但以結論來說是這樣。”

“……活祭到底是什麽,你知道嗎?”

“最初是捉到的強盜、殺人犯和盜賊,後來不夠了,就用流民乞丐。結果變得不可收拾,才讓我料理了的。”少年以毫無起伏的口氣說。

與此相反,前聖騎士青年勃然大怒:“什麽為拯救為鄰國暴政所苦的人民!與其說他是偽善者,還不如說是骯臟的殺人犯!還被稱為名相,實在令人憤怒!”

面對憤怒的亞肯傑爾,多馬意外地給予了冷峻的反駁。

“要守住國家只有半調子的覺悟是不行的,我並不覺得那老頭的理想是撒謊。宮木圈是善治,光靠不能允許任何犧牲的漂亮話實現不了理想。對於政治還抱有理想這一點,就已經不錯了。”

“反正我只是傭兵,並非一國的宰相,我可不想養一頭要吃人的幻獸。”

青年因憤怒而冷冷地說。看起來比實際的態度還要傲慢,但他的姿態卻更顯出高貴的魅力。

——做美人真好啊~~少女壓抑住苦澀的想法,笑容開朗地勸說著:“好了好了。可別為了與工作無關的事自己人吵起來。總之,我們只要去別的國家把幻獸殺掉就好了。殺了它它就不會吃活人,也不會殺死宮木圈的士兵了,我們又可以得到一百萬維因。這樣不是很好嗎?對吧?”

“——福縞和新形,哪邊的軍力更強?”

突然被少年問到的僧侶稍停了一下回答:“新形,那邊有重騎兵部隊。”

“那最初的目的地就是新形。”

“咦?為什麽啊?福縞更近吧?”

“現在兩方都想不到會有人潛入收拾幻獸。那兩個國家都警惕著宮木的動靜,一旦一國的幻獸被幹掉,另一國一定會提高警戒,所以要先收拾掉難的那一邊。”

少年忽然向對他的說明仍有不滿的少女說起別的話題。

“你有聖王的血統吧。”

“咦?……啊,是吧。不過,那樣的人並不少見的,為什麽忽然——”

“相當濃的血統,在因為政策結婚而以近親婚姻為主的王族裏也許就不算罕見,但以平民來說實在是很少有。”

“等一下!你想說什麽?你對我又知道什麽才說這種話的?!”臉色大變地逼問少年的克羅蒂亞的態度顯得有點不自然,反而證明了少年的話。

多馬抱著雙臂低聲說:“是亡國的公主嗎?我們可不想被卷進什麽覆仇之類的麻煩事裏啊。”

“不是!我是弓箭部門的優勝者,是堂堂正正比賽獲勝的!至今也完成了五件工作啊!”

“五件~嗎?以消滅幻獸這種大工作來說,有些經驗不足吧。”

“什麽啊,了不起的樣子。我既然被選為同行者就要和你們一起去,你要是覺得我真是累贅,那時你就丟下我不管好了!”摸著下巴表情苦澀的壯漢和以尖銳聲音對他咬牙切齒的少女,這付構圖似乎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樣子,但是——

“……多馬先生,公主殿下的事情我會負起責任,希望你能允許她同行好嗎。”

“不許說這個!”克羅蒂亞斥責憂心忡忡的蓋斯。

亞肯傑爾想起了這個僧侶曾是近衛軍的經歷。

“是這樣啊,克羅蒂亞是宮木王家的公主嗎……?”

“既然是宮木家的公主,應該活得很舒服吧?你是為了什麽要學人家做傭兵的?聽著啊公主殿下,傭兵這種東西……”

“你那了不起的說教可不可以停止了,‘迅雷’多馬!我很清楚你要說什麽,是身邊人說到我耳朵長繭的話吧”辮子少女的口氣改變了,至今才表現出來的沈靜氣勢使壯漢默不作聲了。

“政策婚姻就要靠雙親的血緣,我的父親是宮木王,母親是第四正妃。只考慮地位的話,我可以找個很不錯的對象嫁。不過,血統又怎麽樣?如果我和姐姐們一樣是美女的話,或許能被丈夫愛著過幸福生活也說不定。但如果對方已經有愛的人了,即使是姐姐那樣的人也不會被愛,到死都要過著和養在宮廷裏等死一樣的生活。我知道你想說‘你想想在戰亂中被殺害或饑餓而死的平民女孩們’是吧。可是,我不能像兄長們一樣參政或從軍,生活不自由又沒有自我意志。我從小有空就練習箭術,不只騎馬還親自養馬。即使被嘲笑為怪人,我也要將各種讓自己活下去的技術學到手。在這次的武術大會中獲得優勝,並成功地完成這個消滅幻獸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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