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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我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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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偃微微頷首, 眸光若含和煦之意,只是那種溫柔表象似乎未達眼底,作為與他磨合已久的枕邊人,元清濯還是一眼就能感覺到。

她可以放下刀。 *

然而, 今日在大殿之上她對君王亮出了兵刃是不爭事實, 如果現在撤刀, 皇帝要是一聲令下, 身後護衛天子的禁軍群起而攻, 她和他只得束手就擒。還能談何事?

現在,如果她還對皇帝存有一絲一毫的妄想,盼望他有丁點悔改之意, 她才是蠢鈍如豬。元清濯拒不放手, 刀鋒依舊貼著皇帝的脖子。

皇帝心涼地望著她, 她今日向著姓姜的這個外人, 可還記得自己乃元氏後裔嗎?

“皇姐,朕對你也很失望。”

元清濯哂笑置之:“從小到大, 你犯了錯,我縱著你,包庇你, 處處替你打掩護,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你的錯誤我根本無法替父皇原諒,你不配再坐在那個位置上。”

和玉林吃驚:“公主……”公主這是在說什麽?

元清濯置若罔聞, 對姜偃道:“要談什麽, 你現在和他談。我豁出去了!”

姜偃直搖頭,公主個性沖動,脾氣暴躁, 早知道,真該緩些時候再告訴她真相。

皇帝冷冷道:“你想和朕談什麽?”

姜偃道:“陛下,如此爭執不休,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不如各退一步,陛下命禁軍退出含元殿,關閉殿門,公主撤刀,兩廂便宜,如何?”

皇帝不知道姜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思及自己乃堂堂大魏天子,被婦人以刀挾持,仰倒在地,屬實難看,於是不得已答應了姜偃各退一步的說法,揮手:“和玉林!帶人出去!”

和玉林不敢:“陛下!”

皇帝怒喝:“都滾出去!朕還是你們的天子麽!”

“諾。”

和玉林憂心忡忡,怕陛下受到傷害,那自己是萬死莫贖了,可陛下有令,他更不敢不聽,閉一閉眼,一揮手,帶領禁軍烏泱泱退出大殿,關閉了殿門。

周遭死寂,不透光的含元殿猶如瞬間籠罩進一片暮色之中。

姜偃再度示意元清濯撤刀,她才撤開了手,只是,她沒有走到姜偃身後,而是站到了這兩個人之間的位置,抱刀而立。

微風不知從哪一片角落溫柔地滲入,勾纏起姜偃純凈潔白纖塵不染的道袍,他垂面,緩慢地從袖中取出一片用牛皮所裹的紅幔,遞給皇帝。

開權取了,拿到皇帝面前,皇帝伸手接過,“這是什麽?”

他忍住沒有立刻打開來看。

姜偃淡然道:“在陛下看他之前,臣想問陛下一句,是否還記得一人——彭獲。”

皇帝暗暗吃了一驚,但他隱藏得很好,不露任何端倪,“什麽東西?朕怎麽會知道!”

一旁元清濯聽得一頭霧水,那又是誰?她怎麽竟從來沒聽說過彭獲這人?

皇帝不承認,姜偃並不失望,只又道:“他名彭獲,又叫彭二。李光的得意下屬。”

“李光,應公主之命,前來梁都請調堪輿師,所請之人並不是我。但陛下與之密談後,姜偃便已入甕,恐怕是在劫難逃。臣自知陛下有意引我至神京,暗令李光彭二殺臣。臣自願請 * 命,借口取龜甲羅盤,比李光稍慢一腳,路上他沒等到什麽機會,他想的是到了神京,這種機會多的是。”

“開掘墓道之後,曾有一次,彭二來向我告急,公主性命在旦夕,請我速去營救。應是,受陛下指派。”

皇帝斜眼睨著他,都到了這份上,也不再打啞謎:“是又如何。”

元清濯的心又悶悶地跳動了起來,並沒想到,原來在神京那時候,皇帝就已經欲對姜偃下殺手了。

姜偃頷首:“我承認,聽聞公主急危,我心已全亂,但我忽然卻想到,膠東王在我之前,已趕去營救公主,他身份貴重,那時還為公主準駙馬,且武藝高超,彭二為何定要拽我一雙腿有障之人前去,口氣催促,被我識破之後,這才黯然退場。”

頓了一頓,姜偃那雙猶如隱藏清光,仿佛一泓碧海的幽冷黑眸,掃到了皇帝身上。

“這個人,如今羈在聽泉府。”

“你——”

這方是姜偃要說的,證據?

盡管已經禦極臨朝三年,該有的膽識氣魄都已具備,但不知為何,在這一刻面對姜偃,他的氣勢再度弱了下去。

“荒唐!你以為一個彭二能為你佐證什麽?姜偃,朕真不知你是如此天真的人!”

元清濯望著皇帝,再一次感覺到了對他的陌生。

明明,就在幾個月之前,也是在這含元殿裏,小皇帝喚著姜偃“先生”,字字句句乖巧伶俐,毫無冒犯之意,如今,卻視同仇敵,恨不能拼殺個你死我活。

姜偃並不反駁皇帝的話,只道:“陛下,應該是要彭二誆我入地宮,隨後兩頭堵死,或是利用火攻,我猜得對麽?原本,我不知道地宮之中藏著什麽秘密,思索良久,直到舊宮城失了火。舊宮走水那日,滿城混亂,有人趁機出逃,亦有人,借著火勢大起,悄悄蓋住了爆破的兩道墓道口,掩埋了所有痕跡。”

“何意?”元清濯困惑地道,“我不明白。我追著那些刺客去的那一日,他們不是已經轉移走了地宮裏剩餘的證據嗎?”

姜偃微笑著回以溫柔目光,“不是,借用地宮謀事的,一直是兩夥人。墓道有兩條,地宮亦有兩層,但彼此之間,並不聯通。”

小皇帝頹然無比地坐倒在地,漆黑的大眼睛驚怔地望向姜偃,仿佛就要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一直以來,他想的都沒有錯,分毫無錯。姜偃這人是何等可怕,他居然每一件事都能算到!

“陛下。”姜偃的道袍微拂,右臂伸向他,似乎要將皇帝從地上拉起來,但元清濯當機立斷擋在姜偃身前,制止了他伸向皇帝的手。

姜偃嘆道:“小滿,他還是陛下。”

豈有為君者坐在冰涼的地面,與坐在椅上的臣子談話的道理?

但元清濯抿住嘴唇,就是不讓姜偃好心。

皇帝哼了一聲,自己撐拄著地爬起身,走回禦桌後的龍椅,拂袖大喇喇躺倒下來,直到此刻, * 他的雙腿似乎依然在發抖,無力得仿佛再也無法支撐住自己了。

他用這強撐的一口氣,發出一道嗤笑:“那你不妨再猜一猜,朕要那地宮作甚麽?”

“地宮,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被開掘,當然並不是陛下的手筆,”應該來說,地宮墓道的開掘年代,遠在皇帝出生之前,這一點他應是猜對了,親眼見到皇帝臉上隱隱露出鐵青顏色,姜偃繼續說道,“應當是舊時的世家勢力,他們盤踞在神京。然而這些年不斷受到北胡人的騷擾,勢力無法擴張,甚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們始終處於岌岌可危的境地裏,陛下興許是與他們達成了某種盟約。”

元清濯聞言,再度倒抽一口涼氣。它猶記得,幾代君王都在盡全力提防世家,而皇帝,卻在與他們做買賣!

到底是何種盟約,建立了何種買賣?元清濯不禁扭臉覷向禦座之上的皇帝。

皇帝絲毫沒有意識到錯,反哼了一聲,道:“堵不如疏,朕無錯,這些世家如果利用得當,會是頂好的刀。”

元清濯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竟敢說利用世家那些老狐貍。只怕被反咬一口,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皇帝道:“世家要借助朕為他們放行,走西域通商,朕要他們監督李恨秋,獲取自己的情報。聽泉府朕從來就信不過。”

無論是老國師姜魁,還是現任國師姜偃。他們手裏握有皇族太多的秘密,尤其是,竟然還揣著他最大的秘密,他豈能容之?

聽到皇帝說從來都不信任聽泉府,姜偃袖擺微拂,道袍邊沿的雲紋猶如流動,泛出細銀的微光。

微垂雙眸,將一臂扣在膝上,臉色隱如風雨欲至。

“陛下,不妨拆開手中之物。”

姜偃的嗓音一時冷漠到了極致。

不知怎的,皇帝竟被他這面貌嚇了一下,似乎才想起來姜偃遞給他的不知道是何物事的東西。

他當即拆開牛皮紙,取出裏頭裹得完好無損的紅幔。

攤開,那密密麻麻的字一時間刺了皇帝的眼睛,幾令他看瞎,他用力撐住眼瞼,瞋目而視。

“這是什麽!”

他暴怒,一把將這東西揮開。

紅幔掉落在地,元清濯詫異至極,將其拾起,只見到那上面無數的名字,扭曲如蚯蚓般亂飛,似乎沒有一處空地。她也不禁看向姜偃,“阿偃,這是什麽?”

姜偃望著她,低聲道:“從河間萬民書上撕落的一角。”

河間!

“你……你竟敢勾結河間王!”

皇帝猶如被戳中了痛腳,當即拍案而起,要令人拿下姜偃,“來人吶!”

他張口就要呼喚禁軍,但話未說完元清濯豈肯給他機會,長刀冷鋒一吐,直取他咽喉。

“別動!”

皇帝驚愕地擡臉看向元清濯,如果是上一次皇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還是為了父皇,他認了,而這一次卻實實在在為了姜偃這個外人!他氣急攻心,直欲殺姜偃而後快,恨不能親自 * 動手,可隨著他這一動,長刀又已在他的頸下劃出了一道血口。

元清濯並不想在此時傷及他性命,但,“姜偃是我的郎君,是我珍若性命的男人,只要他不犯大魏,你要殺他就只有從我的屍體上碾過去。告訴你我豁出去了,我誰也不怕,你莫逼我!退回去!”

皇帝楞楞地,無比頹喪震驚地摔倒回自己的椅中,又看向元清濯手中所攥的物事,一時之間,心惶恐得七上八下。

那到底是什麽!

萬民書?國家在他治理之下,怎麽還會出現萬民書這種東西!

這一定是姜偃勾結元昭宜搞的鬼!

他們,他們膽敢以下犯上,戲弄君王!而現在,就連皇姐居然也站在了他們一邊,實在是可恨!

他緊咬牙關,像頭瀕臨發怒嘯叫的獅子,目眥鮮紅如血,殺氣騰騰地盯著姜偃。

元清濯將萬民書拍在他的桌案上,再一次站到了皇帝與姜偃的中間。

姜偃面露失望,“蘇贏到任的第二個月,巡視河間,河間王殺了他。”

頓了一下,他道:“因為禁榷令。”

皇帝愕然,眸中只短暫地劃過了一絲異樣,但很快恢覆冷靜,“說謊!”

其實皇帝色厲內荏,表面上強撐,心中卻不無恐慌,蘇贏被殺?怎麽他居然不知!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姜偃回:“就在昨日,陛下召幸十四名宮人的夜。臣在得知第一線的消息之時曾派人叩宮門求見,得到的回覆是,陛下分.身無暇,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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