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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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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著他們進門的公會幹事頹喪地抹了一把臉, 雖然他已經盡力掩蓋自己的沈痛,但語氣還是難免艱澀:“地震一停下, 會長就已經趕到A省省級機構開會去了, 你們稍等一下, 我去請副會長過來。”

這樣突如其來的重大災害,已經不是一個市鎮一個地區自己的事情,這時候站出來力擔責任的必須是他們那些當官的。

樂陵副會長之前已經收到了總公會的消息, 也知道這來的人是誰,當即揣著小心翼翼迎了上去。

都說玄學公會任務積分榜榜首的晏天師,脾氣詭異,行為處事也和一般人大不相同, 他原本以為會是什麽外貌陰翳的大人物,沒想到來的三個人也都是正正經經的年輕人。

副會長的視線從路西野身上移過去, 在晏椿和張顧昭之間來回游走,最終也停在了張顧昭的臉上:“晏道友,樂陵公會現在不同以往,條件簡陋,希望能多多海涵。”

張顧昭驀然一楞,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認錯了人。

晏椿雖是榜首,但見過她又明確知道她身份的人實在不多,也難怪樂陵的副會長會認錯人了。

張顧昭搖了搖頭,指著晏椿對副會長說道:“這位才是晏椿, 我是她師兄。況且副會長也是言重了, 這種時候誰還去關心條件好不好, 只要能盡我們的力量去幫助就在就已經是玄門人士該做的事情了。”

對方驚訝地盯著淡然無波的晏椿,心中卻早已是翻江倒海。

榜首居然是這樣一個小姑娘嗎?

......

距離地震發生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離映江較近的幾座不在災區範圍的大城市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朝災區派遣部隊,災區第一線現場的群眾們也有組織有紀律地參與到了救災過程中。

路西野的電話斷斷續續地接起掛斷,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越城特派隊數百名隊員和Z省其他轄區的同事。

“唐提,你負責集合咱們的隊員,和西城隊長聯系後讓他帶隊過去。”

“盡量多帶一點玄學界的同事,爭取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左陽鎮災區......”

地震後產生的諸多次生災害,是不僅僅用科學就能夠完全解釋。

因為地震之後出現的混亂,也同樣是平常不敢輕舉妄動的惡鬼和邪祟們犯事的一大機會。

因為死亡而出現的大量游魂會成為它們力量的養料,而此時情緒脆弱的幸存者也是最容易受到它們威脅的受眾。

玄學界和特派隊作為國家機構,最珍貴的就是面對這些情況時能起到巨大作用的人力資源。

道友們各種各樣的符箓可以護住在第一線英勇救人的救援官兵,讓他們在連續的作戰任務中保持清醒的頭腦和身體上的最大安全;而玄門人士的相蔔之術更是能幫助尋找被困群眾、預測短時間內受災地區的安全程度。

晏椿看了一眼屋裏的大家,向副會長開口道:“現在上頭有命令發布下來嗎?”

對方定了定神,回她:“條理性的還在擬定,天黑之前會有整套措施。現在是盡量讓能畫符的道友們準備足夠多的輔助符箓和防護性符箓,救災部隊出發去重災區的時候會到公會來領。”

雖說晏椿是“一點通靈即成符”,但在這種符箓需求量特別大的時候,還是實打實的紙符更能起作用。

晏椿把布袋裏的龜甲、銅錢卦盤等等測算工具都一股腦地塞到了張顧昭手裏:“小師兄,蔔算的事情你來。我和小瑾去裏面畫符,能多畫一點是一點。”之後她頓了頓,又把祖師爺的畫像塞到了張顧昭手裏,“有事可以讓祖師爺去幫忙問問看其他道山門派的情況,好歹也讓他起點兒作用。”

說完晏椿便拿起金闕觀的大印,牽著張顧瑾走進了會議室裏被隔離出來的防躁間。

防躁間裏的檀香味很重,每張小桌子上都有焚香的香爐,每一個人都全神貫註於手中的黃紙朱砂,其中一位將整本厚厚的符箓大全從頭到尾一頁頁翻過,生怕遺漏了其中一兩種在救災時能起到大用的符箓。

防躁間裏一個外貌六十多歲的老人見到進來的居然是兩個小姑娘,當即對副會長皺眉道:“怎麽回事?讓她們小孩子家家的進來湊什麽熱鬧?”

晏椿卻宛若不聞不問,伸手拿了一大疊黃紙分給自己和張顧瑾,可在拿筆和朱砂盤的時候,卻是被對方直接伸手攔下。

“現在不是你們瞎鬧的時候!你們才多大年紀,能有什麽道行?執意待在這裏只會影響全屋子的人!”

老人說得沒錯,如果道行不夠還執意要畫符的話,不僅是害自己,更加也會影響到其他人“字紙神性”的靈氣氣場,稍有不慎,就是功虧一簣。

這種緊急情況之下,對方的想法並沒有任何不妥,晏椿也只能盡量平和老人家說話:“晏椿。我的名字,能不能作為你們信任我的籌碼?”

也是真的一擊即中了。

而同一時間,張顧瑾手裏一張平安符也成功地繪制了出來。

她們兩個人都是典型的天賦異稟,擺脫繁冗陳雜的程序後,光用黃紙朱砂和點靈誦咒,就已經能夠完成具有效用的道教符箓來。

先前的老人在聽到晏椿的名字後就已經有了波動,現在看到這樣的畫面還是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最終卻只是嘆了一口氣:“後生可畏啊。”

有了晏椿和張顧瑾的幫忙,符箓繪制的速度簡直就是呈幾何倍的速度增長。

看著裏屋一疊一疊拿出來的符紙,和張顧昭一起蔔六爻的道友忍不住和張顧昭搭話:“她們倆這麽小就已經這麽厲害了,往後肯定是界內翹楚。”說著突然又疑惑起來,“誒,不是,她們這個年紀還沒拿不到總公會的上崗證吧?”

本來還臉上挺有光的張顧昭,頓時就被這話給噎住了。

嗯,沒毛病。她們倆無證上崗來的。

不過好在對方也只是疑惑了一下而已,畢竟張顧瑾和晏椿的實力放在那裏,並不有誰會揪著上崗證這事平添麻煩。

下午五六點的時候,其他城市的消防總隊、武警官兵、救援部隊也陸陸續續趕到了樂陵範圍內,在接到任務前往各個災區點之前,部隊都按照上級要求,派人到“華國道教協會樂陵分部”,空著手來,拿了一堆符箓和一些消息走。

神行符、渡水符、搬運符、護身符,平安符......不僅能幫助部隊更好地搜救,也是危急時刻重要的保命手段。

各個部隊派來的通信兵對帶走的這百來張符紙無一不是滿頭問號,可到了救災第一線的之後,他們才意識到這些簡簡單單的黃紙,到底給他們帶來了多麽巨大的驚喜。

暮霭沈沈的夜已經睡下,路西野也終於成功從唐提那裏收到了A省特派救援隊在夜裏安全抵達左陽鎮的消息。

路西野放松地捏了捏自己的山根,甫一低頭便看見一地潦草的煙頭。

他失笑地扯了扯嘴角,心裏難免不平靜。

戒了兩年的煙到頭來還是成了焦慮和緊張最好的調劑品。

經過一下午的勞累,留在樂陵玄學公會裏玄學界的大家已然是十分疲憊。

這種疲憊不僅僅只是身體酸痛,頭腦發脹,而是他們挑釁了天道和命運之後深入骨髓的徒勞。

蔔算的道友們情況最為嚴重,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他們這才只是半天不睡,分明已經是幾天幾夜不合眼的樣子了。

樂陵公會的幾個文職幹事眼眶忍不住泛紅,卻也只能已經盡快把他們安排著在幾間條件最好的房間裏休息。

雖然只有簡陋的鋪蓋,卻也是比起重災區非常好的待遇了。

路西野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從走廊裏打開了會議室的大門,發現防躁屋裏畫符的,現在也只剩下晏椿一個。

張顧瑾硬抗到六點的時候就已經臉色慘白,趕緊被張顧昭逼著休息。她才十多歲,年紀太小,就算天賦異稟,到這個程度也是極限。

路西野一想到張顧瑾的臉色,心頭就猛然一跳,飛快地走進防躁間。

他心裏微微怵疼,心臟“砰砰”直跳,到處彌散著一種害怕到膽怯的情緒。

他不該把晏椿一直留在這兒的,她也是有極限的啊......

打開防躁間的門,路西野自然沒有錯過她過度蒼白的臉色。

他趕忙握住了晏椿想要再拿一張黃紙的手腕,聲音有些微不可及的顫抖:“夠了,已經夠了。”

臉色蒼白的晏椿卻對他的阻攔不聞不問,奮力掙開了路西野的手,固執地要再繼續畫下去:“要去這麽多人呢,這麽點怎麽夠啊......”

情緒緊繃加上連續八個小時沒有進水,晏椿的聲音有些幹澀,還有一點固執的脆弱。

樂陵市已經在映江第二支流很遠的地方了,受災的片區也少,像火車站附近這樣的情況已經是樂陵最嚴重的災區了。

那可想而知,處於震中的只會比這裏嚴重數倍的左陽鎮,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晏椿六感過人,這麽想著,左陽鎮那一分鐘的景象如數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那裏的場面更加令人驚懼,到處都是倒下的大樓樹木,地上無數個下陷的地坑,人命如同螻蟻一般消失在天地之間,處處都是黯然失去生命的游魂......

就像千年以前的那次平陵荒戰場......

她一閉眼就能看到那時的平陵荒和現在的左陽鎮重疊在一起,到處是哭嚎的任人命和鮮血。

想到這,晏椿更是不敢停下手中的筆,咬緊牙關硬扛著所有的不適,幾乎是不要命一般,一張一張地不斷制符。

路西野突然著急了,主要是晏椿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太對勁!

她平常沈穩安定得很,從來不會有這麽情緒激動的時候。

路西野果斷地發了狠,單手捉住晏椿的兩只手腕,另一只手在她的肩膀和後背上不斷安撫她不停顫抖的身體:“怎麽了?哪兒難受了?”

可晏椿卻突然像是陷入了癲狂一樣,眼裏的淚水落下來,恍惚無神,口中卻不停地喃喃自語:“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要是我再快一點,不,再早幾天...”

張顧昭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晏椿這副樣子,當即就想到她這是情緒崩潰,忍了忍,還是一巴掌拍紅了她的手背。

“啪!”

突兀地,一聲清脆的掌擊出現在安靜的防躁間裏,張顧昭半跪在晏椿身邊,握緊了她的手:“現在清醒了嗎?”

被路西野的安撫和這聲聲響激得回過神的晏椿,逐漸平靜了下來,她動了動自己手指,喊道:“小師兄...”

“你沒錯,一點錯也沒有。天災本來就不是我們可以影響的範圍,再早幾天也不會讓你有機會發現。”

晏椿張了張嘴:“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張顧昭確認她沒什麽問題後才終究是放下了心,安慰著:“好了,趕快休息吧,你今天透支太多力氣和精力了。”

來公會幫忙的坤道和乾道分別睡在三樓兩間設施還算完備的房間裏,雖然才晚上十點多鐘,但因為白天實在耗費過具的原因,大家都已經睡沈了。

晏椿不想再影響其他人休息,就讓路西野幫她從存放物資的倉庫裏找了一張折疊床,想直接在防躁間裏湊活一晚上。

路西野比起其他人,精神總歸要好一點,在把晏椿安頓好之後,借了樂陵公會的電腦查看關於左陽地震的即時新聞,也同時和總公會以及特派隊唐提那裏保持聯系。

興許是剛才情緒太過激動的原因,晏椿這一覺睡得不太好。

一閉上眼就可能進入戰場和地震重重交疊的夢魘。

蔔蔔的蘿蔔須摸著晏椿的手,只覺得好涼,旋即挪動自己的小胖身子,從門縫裏鉆了出去。

它邁著自己的短腿啪嗒啪嗒地跑到路西野腳邊,拽著他的褲腿和他說話:“小野~椿椿好像不太舒服,你去看看她呀~”

一聽蔔蔔這麽說,路西野便放下了手裏的事情,趕緊搬了張板凳坐到了晏椿折疊床的床頭。

她是真的在做噩夢,手攥得很緊,額頭上都已經沁了冷汗出來。

夢境裏重覆出現巫陶曳啟動邪陣的場景,整片平陵荒都籠罩在血氣之中,軍隊和百姓,一個接一個倒下。

而她自己,雙手被藤條纏繞在平陵荒的一棵僅僅餘米高的枯木上。

這株枯木是邪陣唯一的生門,也是晏家家主,她的父親從巫陶曳手裏奪來的唯一生機。

如同十年前的晏椿一樣,在親眼目睹了滅族之後,成為僥幸活下來的唯一一個人。

這,就是前世的晏椿。

夢魘裏的晏椿想要開口卻怎麽也喊不出聲音,手指慌亂地卻怎麽也扯不開纏繞她的藤條。

路西野手足無措地將她抱在懷裏,安撫著她的背脊,在晏椿耳邊喃語了一整晚。

他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小,除了他自己,大概也只有夢魘中的晏椿能聽見。

......

震後的第一個晚上,零零星星出現過幾次餘震,但級別都不是很高,意外醒過來的人發現震感只持續短短幾秒之後,便像沒什麽大事一樣重新睡了回去。

兩點多,張顧昭起了夜,走進會議大廳的時候,依然看到公會的幹事和特派隊文職在處理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每一個人都疲憊卻又堅強地挺立在自己的崗位上。

走近防躁間,他看到的是路西野小心翼翼抱著晏椿,不斷安撫她手心的場面。

晏椿難得脆弱地依偎在路西野懷裏,和以往的她實在是大不相同。

沒有驚擾裏面的兩個人,張顧昭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祖師爺的畫像拿了出來。

三柱清細檀香點然後,祖師爺從畫像裏飄了出來,虛虛的手影安撫著張顧昭的肩膀。

祖師爺幽幽地嘆了口氣,相當深沈:“昭兒,別擔心,總會好起來的。”

張顧昭臉一繃,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

咱們祖師爺也是能說出這種話來的老頑童嗎?這話真是酸得他要起渾身的雞皮疙瘩了!

張顧昭嫌棄地給了自家祖師爺一個刀眼:“雖然你講話講得很感動,但我還是忍不住想笑怎麽辦...”但玩笑話也只說了一句,張顧昭便重新恢覆到了正常狀態。

佛系慈悲為懷,卻又是最能看破生死。但道系卻是無欲無求要來得更加明顯。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張顧昭便不會去多想造成的既定結果,人死不能覆生,災難降落也不會被天道收回,道系弟子的觀念便是在有能力的時候盡量多做一些事情。

雖然無欲無求,到底也不會枉顧人命。

這時候,張顧昭突然吞吞吐吐起來:“我,我是想和你說說別的。”

他蹲下身子抱住腿,勉強和畫像齊平。

祖師爺也跟著飄了下來,兩個人和抄著手在村頭閑聊的二花和大狗沒什麽區別。

“要講什麽?”

“祖師爺你說,路隊是不是喜歡咱們椿兒?”

哦~是要講這個呀,祖師爺頓時來了興趣。

“我覺得像,你看他都醬樣釀樣了。”

“那椿兒喜歡她嗎?”

“不知道,椿兒的心思難猜得很。”

“我覺得路隊挺好,他們挺合適的。家庭、人品、性格什麽的,都挺好。”

“雖然我覺得他的身份有點特殊,不過我同意這樁婚事。”

“您可拉倒吧,怎麽就扯到婚事上了?他倆八字還沒一撇呢,您樂意有什麽用啊?再說路隊怎麽特殊了?不就是個普通人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天,說到這,張顧昭也沒把祖師爺的話放在心上:能有多特殊啊?還能比椿兒特殊不成?

花式白眼一翻,祖師爺陰惻惻地笑道:“誰和你說他是個人了?”

“哦,不是人啊,那是...什麽?!他不是人!!!”張顧昭頓時嚇得一身的冷汗。

夜裏和祖師爺聊了一會兒的結果就是張顧昭整個後半夜都沒睡好。

“喜歡”“不是人”幾個詞在他腦子裏胡亂地轉,祖師爺告訴了他一個驚天大秘密之後立刻剎住了車,怎麽哄都不給他說後續,弄得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也是非常小心眼了。

晏椿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路西野腿上睡著了,她的腦袋鉆在路西野的臂彎裏,而他靠著墻,也是半夢半醒的狀態。

從她自己的角度往外看,天還暗著,晏椿看了看表,發現自己醒得比平時還早半個小時。

想起昨天自己在夢魘裏聽到的聲音,晏椿放任自己往路西野的懷裏又靠了靠。

這個人身上溫涼的氣息和煙味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就這樣,晏椿又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再一次醒過來的她是被路西野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響了兩聲,路西野就從晏椿腦袋底下抽出了略微發麻的右手,接通了電話:“裴叔,怎麽了?”

“小野,你替裴叔去找找阿念行嗎?”

裴天佑作為茅山掌門,和玄學界其他掌門道長們在帝都總公會一起開了一整夜的會,接連定下了諸多應對決策。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做事果斷的前輩,在接到那樣的消息後,還是忍不住心生擔憂。

裴念在接完越大的那單任務後就進組拍了之前定下來的古裝戲,劇組在A省的閭丘影視城拍攝,可現在,那裏卻已經成為了距離左陽鎮僅僅只有數十公裏的重大災區。

閭丘鎮的電力和通信一直沒能恢覆,輾轉好幾次後,裴念失蹤的消息才從前線傳到了裴天佑的耳朵裏。

“阿念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聯系不上,我,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我聽路會長說你就在那附近,小野,你能替我去找找他嗎?”

路西野一邊輕拍著晏椿的肩膀,同時安慰著電話裏的裴天佑:“裴叔,阿念也是我的朋友,我今天就去找他。裴叔,你放寬心,他畢竟也是玄門中人,你要相信阿念不會出什麽事。”

“那好,不管結果怎麽樣,你一有消息就托人告訴我,行嗎?”

“好,裴叔,你別擔心。”

這一會兒的功夫,晏椿也完全清醒了過來,她看到路西野掛完電話後擡頭問他:“怎麽了?又出什麽事了?”

“裴念在閭丘影視城拍劇,但到現在都沒有消息,裴叔叔想讓我去找找他。”

晏椿對裴念的印象很好,只想了一會兒就回他:“那我和你一起去吧。那邊也是重災區,救援隊和物資車也難進去,我估計那邊人少,我們過去幫幫忙也好的。”

想了想她又說道:“小瑾太小,不要讓她到處跑了,就先讓小師兄陪著她留在樂陵公會,我走了,畫符也得靠她。”

一晚上的休息,晏椿的情緒已經基本平覆了下來。她的臉色雖然還沒能回到最初的紅潤,但也已經大為好轉。

“嗯,好。”路西野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低頭問她,“你還睡嗎?”

兩個人即使靠得很近,但雙方卻都沒有太多旖旎的心思,就像是順其自然一樣,彼此互相親近,互相信任。

“不睡了。我們整理一下就過去吧。現在交通什麽的都不方便,我們自己到閭丘也要好一會兒的。”

“嗯,好,那我去和副會長說一下。”說完路西野便起了身。

副會長在得知他們要深入一線的時候,十分驚訝,但也相當敬佩:“閭丘那裏條件太艱苦了,而且毀壞程度遠比樂陵要嚴重好幾倍!”

於公於私,他都不太想讓兩個在他眼裏尚還只是孩子的人去冒這樣的險。

但有目標的路西野和晏椿卻是十分堅定:“我們有朋友被困在那裏,生死不知。況且,就是重災區才更需要我們幫忙。”

“我們去之後還要拜托副會長幫忙照顧我師兄和師妹的。”

副會長見自己說不過他們,只能給他們準備足夠多的東西,在他們和張氏兄妹說話的時間裏,忙碌地準備了好多東西。

“這是公會倉庫裏找出來的兩個背包式乾坤袋,一個裝了食物、飲用水和藥品,另一個是黃紙朱砂還有其他一些玄門用具和簡單的衣物。”

樂陵比起閭丘左陽那裏要好很多,物資來得快,就算調劑一部分出去也沒什麽大問題。

“誒,別自己...接...”

點頭後的晏椿從副會長手裏接過兩個乾坤袋,在對方的驚呼聲中當即感受到了乾坤袋的真實重量。

而副會長驚訝的聲音在看到晏椿穩穩當當拎著兩個包的時候,也逐漸停了下來。

短短十幾個小時,晏椿已經帶給他太多驚喜和驚嚇了。

確實是後生可畏!

玄門乾坤袋主要是利用空間陣法來壓縮空間以減少物品占地位置,就算是這個功能也是總公會花費了好幾年研究的結果。

雖然壓縮了空間,但物品的實際重量卻是沒有任何變化。

晏椿拎著手裏的乾坤袋,擡頭道:“還能裝,再多帶一點藥品和食物吧。”

路西野將信將疑地從晏椿手裏接過兩個乾坤袋,稍微掂量便感覺到裝食物和藥品的那一個已經遠遠超過五十公斤。

他有些為難,因為再裝的話他可能背不了,五十公斤負重都已經很誇張了。

晏椿看到他皺起的眉頭,好笑道:“你想什麽呢?那個我背,你背另一個。”

另一個相比而言就是非常輕的重量了。

副會長滿臉問號:“......”

等等,是不是有哪裏弄錯了?這迷之進展相當、非常、極其不對勁啊!

為什麽咱們勉勉強強十八歲的榜首大佬要那麽男友力MAX地搶著背重包?還這麽照顧人?這是什麽神秘反差?

副會長僵硬地看了看張顧昭,妄圖從大佬師兄那裏得到點正經又合理的答案。

牽著張顧瑾的張顧昭臉色沒什麽變化,好像晏椿剛才說的那些再正常不過一樣。

路西野也覺得不妥,開口道:“你怎麽能背那麽重啊?還是我背...”還沒說完就被張顧昭打斷了。

“你讓她背吧,她力氣大得很。難道你忘了前天晚上怎麽回酒店的嗎?”

一百四十斤的大個子,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路西野看了眼朝他歪頭的晏椿,當即覺得這個人朝他心上撒了糖。

簡直巨撩!

在在確定晏椿真的不受影響之後,副會長又給乾坤袋裏裝了好幾十斤食物和藥品。

樂陵的交通現在已經基本癱瘓,車子沒法上路,公會只能給他們倆提供一輛摩托車。

告別眾人之後,兩人離開樂陵前往了百餘裏之外的閭丘。

——————

震後第一天夜裏,全國各地的消防總隊、武警官兵、救援部隊和醫療隊都已經在災區正式駐紮,四十八小時的黃金救援時間裏,各地都展開了最為緊迫的行動。許許多多救援物資也陸續在前往各災區的路上。

在路上的時候,烏樂托它的信鴿鳥友給晏椿帶了信,告訴她自己正和朋友們一起在前線幫忙。

鳥類身形小,還能飛,不光是偵查還是深入人類沒法進入的地方,都能起到很大程度的作用,有玄學界道友們的支持,它們也能夠貢獻相當大的一部分力量。

前往閭丘的晏椿和路西野在開出去十幾公裏之後就遇到了自發前往災區的民間救援隊,在對方得知兩人也是要往閭丘去救援的時候,立刻停下來把他們的摩托車扛上了隨隊的貨車。

有了車之後,上午十點,一行人就進入了閭丘地界。

一百多輛各種車型組成的車隊在進入閭丘地界後便自發分散前往不同的災區,晏椿和路西野跟著兩輛來自黎安的吉普駛向了閭丘影視城的方向。

除了晏椿和路西野,兩輛車一共帶了六個人,五個男人一個女人。

他們都是黎安一家武館的教練,地震後第一時間便準備了各種物資前來災區支援。

“你們倆別擔心,到底是去了才知道怎麽回事,興許大家都沒事,就只是因為沒法和外界交流才滯留在裏面呢。”說話的是李空竹,武館唯一的女教練,她拍著晏椿的肩膀安慰著兩人。

來的路上大家都互相了解過,彼此也稍稍熟悉了一些。

但在這之前,這位武館女教練可是對路西野特別不滿意。

原因無他,主要還是晏椿這實在沒什麽說服力的外形和臉。

李空竹甚至指責了路西野一路,一邊說他怎麽能帶這麽小的姑娘出門,一邊又腦洞大開,一度懷疑路西野這是拐帶。

尤其是在路西野“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的三連否認之後。

不過還好,這場烏龍在加油站休息的十分鐘裏,得到了迅速且完美的解決。

晏椿主動邀請李空竹過招,甚至在N連勝之後,把剩下幾個大男人也打得趴在地上。

完美詮釋了“如果打一架不管用,那就打N架”的行事宗旨。

像他們開武館的,最註重的就是實力和道義,晏椿這個小姑娘雖然看起來小小的,但本事確實讓武館幾個人折服,這麽一弄之後,李空竹也早把之前的心思丟得一幹二凈。

車子很快開到了閭丘影視城外圍的平襄鎮。

平襄鎮名字的由來是因為這一塊地方有一處國家文化遺產——平襄漢唐古建築群。

閭丘影視城基於平襄建築群而建,古建築群依覓海湖而建,可現在,許多古代遺留的珍貴建築卻已被湖水淹沒,被巨石和大樹壓倒。

此時的平襄鎮到處都是坍塌的建築,整片街道到處散落著水泥和石板,再往前開了一會,才看到了目前平襄鎮居民的緊急避難所。

這處緊急避難所原本是體育館,現在不僅安置了平襄鎮的居民,還有從閭丘影視城和平襄古建築群裏救出來的游客居民和工作人員。

李空竹他們下了車之後立刻找上了避難所後勤隊的負責人,將帶來的大部分藥品、食物、飲用水從車上搬了下來。

晏椿和路西野下車後,首先詢問了影視城裏情況,但得到的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後勤隊員們一邊搬東西一邊解釋道:“裏面狀況不太好。”

“平襄鎮這邊本就是山地地形,只有一條大路通到景區和影視城,但現在這條主道山路大部分都被覓海湖的水淹了,如果要進去裏面,只能靠雙腳繞山走。”

“因為山路坍塌得厲害,路況不好,要從這裏到裏面至少要十多個小時!”

“現在已經陸陸續續進去一百多個救援官兵了,但咱們稍微大型一點的器械全都帶不進去,裏面物資也少得很。”

“而且,咱們這塊餘震頻率特別高,有同志就是在進去的時候遇到餘震,然後受了傷的。”

“搶通工作雖然已經在做,但至少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勉強抽掉一些水......”

狀況雖然艱難,但卻不能阻止路西野和晏椿要往裏深入的意向。

“如果有餘震,到處都會有碎石或者大樹倒下來,況且你們知道裏面什麽情況嗎就這麽急著進去?”李空竹有些擔心,畢竟晏椿再厲害也只是個女孩子。

晏椿低頭系緊自己的鞋帶堅定道:“空竹姐,你別擔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爭執到最後,眾人到底還是拗不過晏椿和路西野,畢竟路西野特派隊隊長的身份也不是鬧著玩的。

半個小時後,外面帶隊的武警官兵隊長敲定了進去的新一隊人員,包括晏椿、路西野和被李空竹強行塞進來的兩個人,一共十個人的小隊,背著許多重要的食物藥品和飲用水,徒步前往數十裏深處的極重災區。

臨行前,李空竹對潘玉山和江捷連連囑托:“你們倆年紀大,得護著他倆。要是他倆出來有一根汗毛丟了,我都唯你們試問!知道嗎?!”

潘玉山和江捷都已經三十五歲了,對於晏椿和路西野來說就是兄長,,兩個人抹了一把頭上不存在的虛汗,連連點頭:“知道了,你放心吧!”

路西野和晏椿身上有一種本質相同但表現起來又不同的吸引人的氣質。

路西野本人帶有非常強烈的職業和國家榮譽感、使命感,所以和部隊的戰友們打起交道來是非常順利的,也是他的這種安全讓其他人也覺得非常親切。

而晏椿,小小的一個,話說得不多,但做事果斷利落,不和你繞彎,身上還有淡淡的矜驕感。

可她的矜驕卻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反而是讓人不自覺臣服,不自覺信任的驕傲。

兩個人的個性分開來都吸引人,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更加契合。

進去前,晏椿把兩人帶的東西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為了充分利用乾坤袋的容量,晏椿把所有占空間和易損壞的東西都收在了裏面,小幾百斤的食物、藥品和飲用水填滿了一整個乾坤袋,另外的衣物和黃紙就一股腦丟在了路西野的背包裏。

路西野一直和她說少帶一點少帶一點,生怕幾百斤的東西要把她壓垮。

從體育館避難所繞山路進到影視城和古建築群裏足足花了他們大半天的時間,從中午十一點出發,一直走了將近四個小時才到。

如果不是晏椿早偷偷在幾個人包裏都放了神行符,他們極有可能要到晚上左右才能走進到裏面。

可饒是如此,也把隨行的六個武警官兵嚇得夠嗆。

這特麽是腳底生風了才走得這麽快吧?!

除了路西野,隨行八個人對晏椿的印象已經變得十分奇怪了,尤其是大家不小心拿起晏椿重達“幾百斤”背包的時候。

說是驚得嘴巴裏能塞下一個鴨蛋都不為過。

盡管路西野一直給他們解釋“玄學”這個詞,也有提到玄學公會和特派隊,但放在一直堅信科學觀的普羅大眾身上,仍舊是感覺雲裏霧裏。

“腳底生風”的一群人三點多到達了影視城和古建築群之間的臨時避難所。

裏頭接應的戰友看到另外八個人“生無可戀”的臉色的時候還覺得他們挺辛苦,趕緊想讓人休息一下。

但是八個人無一不是把目光專註在晏椿身上。

路西野從包裏拿出神行符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了,這會兒是上趕著要給自己個兒刷新一下世界觀。

晏椿不置可否地隨他們看,一邊心說這時候給咱們道教洗洗白也是挺好。

於是晏椿從背包裏拎出了一箱飲用水。

兩箱飲用水。

三箱飲用水。

......

N箱飲用水。

N箱壓縮餅幹。

N箱醫療用品。

WTF?你這真不是小叮當的次元百寶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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