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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臥室的窗臺上,以便她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

藍雨正在撥著手指上的細刺,楊琛打來電話:【收到我送你的花了嗎?】

藍雨:【花?你確定你送我的是花?我為什麽只看到刺?】

楊琛(朗聲笑):【仙人掌是開花的。據說當她在心裏藏了愛的時候,她就會開花。】

藍雨:【真的?】

楊琛:【真的!你知道麽,所有的植物裏,我最喜歡仙人掌。她有著異常的倔犟和頑強的生命力,即使在那貧瘠幹旱的沙漠也能綠色蔥郁,開出嬌嫩的鮮花,尖刺只不過是她掩藏內心柔軟的方式……就像你一樣!】

藍雨(小心觸摸著仙人掌上的翠綠):【楊琛……】

楊琛:【嗯?】

藍雨:【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楊琛:【你今天還沒說過……】

藍雨:【楊琛,我愛你,不管將來你愛不愛我,我永遠都愛你!】

……

______

簡葇深深沈浸在劇本的文字裏,一縷碎發從額間滑下,遮住她寂靜的臉,只露出白玉雕琢一樣的鼻梁和櫻桃色的唇,岳啟飛看著她的側臉,只覺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寂靜,時間也靜止不動了。

岳啟飛承認,他擁有過的女人中比簡葇漂亮的大有人在,可只有她能牢牢鎖定他的視線,讓他不由自主想試著多讀懂她一些,偏偏又總是讀不懂。

半小時後,他終於耐不住寂寞,開口。“這劇本寫得很難懂嗎?”

簡葇搖搖頭,“不難懂!”

“那你為什麽這一頁看了四十分鐘?”

簡葇微微側臉,朝著他淺淺一笑。“你沒看見前面那個男人在拍照嗎?我在擺造型,讓他全方位地拍。”

岳啟飛探頭看了看,他安排的娛記的確在敬業地工作著。“所以,你就打算一直這麽看到下飛機。”

“嗯。我今天早上特意在鏡子裏觀察過,我這樣低垂著臉,特別上鏡。”

“的確很上鏡。可是你別忘了我們是在‘約會’,我怎麽一點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深情呢?”

簡葇撩起臉側墜落的長發,很認真回答:“岳總,我覺得你對女人的看法有點誤區。女人真心喜歡一個男人,不一定非要像膏藥一樣黏在他身上。真正的愛,是兩個人安安靜靜做著自己的事情,彼此都不會介意。”

岳大少似乎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深入思量一番,又問。“昨天晚上,你和鄭偉一整晚都在安安靜靜各做各的事情麽?”

“......”簡葇頓覺自己想吞了個雞蛋,噎得快要喘不過氣。

從她的表情裏,岳啟飛得到了答案:“看來不是!”

......

不理會岳啟飛嘲弄的表情,簡葇低頭繼續看書。

“一提起他,你就是這副逃避的樣子。我就不明白了,他除了長得帥點,還有哪兒好,你就這麽迷戀他,五年了還是放不下?”

她擡眼,朝他軟軟地一笑。“岳總,您要是實在吃飽了沒事兒幹,不如看一會兒電影,看看哪個女明星您還沒試過,找她好好陪陪您......”

“我看過了,”他意興盎然看著她,“就剩你了!”

在她印象中,岳啟飛什麽都不如鄭偉,唯獨“坦白”這一點,他和鄭偉有一拼。“……我能求您件事兒嗎?”

“說吧。”

“您能不能離我遠點?”

“抱歉,飛機就這麽大點地方,我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簡葇無語,合上劇本,站起身。

“你去哪?”

她隨口說:“我去洗手間抽根煙。”

“哦!可是,你有火嗎?”

“……”這個,她還真沒有!

她終於認命地坐回座位,像應對記者招待會一樣的嚴正以待。“好吧,你想八卦什麽就八什麽,我有問必答。”

岳啟飛立馬來了精神,讓空姐給他們拿兩杯咖啡,看架勢是打算要跟她促膝長談。

“我剛才看見他送你從綠色通道過來的,你們該不會真的舊情覆燃了吧?”

她答:“要覆燃早就覆燃了,我們還用等到今天?”

岳啟飛鄙視地瞥她一眼,“你能別這麽矯情不?明明對他餘情未了,你還裝什麽裝,幹脆從了他算了!”

“矯情!”簡葇恨恨地瞪他,“成!我今天不矯情,我跟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你以為我不想從?!我十三歲就想從他,想天天像個膏藥一樣黏在他身上,一天說一百遍‘我愛你’,說到他耳朵生出繭子!我十九歲就從了他,被你封殺的連龍套都演不了,我都不後悔,一心一意等著他有一天飛黃騰達了,養我一輩子!”

岳啟飛打斷她:“我什麽時候封殺得你連龍套都演不了?阿威不是給你接了個日本的戲嘛?那部戲你還在東京電影節上提名了最佳女主角了吧?”

提起跟那幫日本孫子拍的戲,她恨得牙根癢癢,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愛他愛得毫無保留,義無反顧,可他居然從來沒告訴過我,他爹是鄭耀康,更沒告訴過我,他媽是……呂雅非。”

“那又怎麽樣!他不就個將門之後嘛?不就是他們家老爺子說死不讓你進門嘛?你為了他,死都不在乎,還在乎這個嗎?”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試戲(二)

?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能有多覆雜?簡葇,鄭太太這個稱呼就對你那麽重要?!那張價值九塊錢的結婚證對你那麽重要,你以為它能保障什麽?他愛你,沒有那張紙也會愛,他不愛你,那張紙說作廢就作廢。”

她靠在椅背上,緩了口氣,“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那和包養有什麽區別?哪天他結了婚,我又和‘小三’有什麽區別?如果我有了孩子,他一輩子都不敢告訴別人,他爸爸是誰……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和他斷得幹幹凈凈,再也不見!”

“你斷得了嗎?”岳啟飛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色,還有眼底還未褪去的淡紅,問她。

是啊,她斷得了嗎?十九歲那年,她以為她可以,以為一句“我從來沒愛過你”就能斬斷所有的情分。現在二十四歲了,她不再天真,被現實磨平了倔強,她還有當年那份近乎癡傻的勇氣,斬斷一切嗎?

“如果我是你,我寧願被包~養,寧願被小三,至少不用壓抑得這麽痛苦!”

聽見他如此直言不諱的建議,簡葇不禁對風流成性的岳大少另眼相看,“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

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像是摯友一樣的撫慰。“因為我得不到你,也不想看見你把自己搞的這麽淒慘……”

“……”這樣的岳啟飛,讓她幾乎認不出來了。

“哦,對了,為了你老了以後有個保障,記得多跟他要點保養費。如果他出的價錢你不滿意,你也可以來再找我,你要多少,我給多少,我絕對不還價……”

唉!這回她能認出來了,岳大少永遠是岳大少!如假包換!

“如果他出的價錢你不滿意,你也可以來再找我,你要多少,我給多少,我絕對不還價……”

為了感謝岳大少這份厚愛,簡葇決定仔細考慮一下岳大少的建議,當然不是被他潛~規~則的建議。而是,當努力建立了五年的壁壘被鄭偉一夜之間摧毀得粉碎,比起繼續壓抑和繼續自欺,被他包~養,被他小~三,是不是更好的選擇?

至少,他一向孤傲的背影,不會剩下孤單。

仔細考慮了一番,她問正在拿咖啡潤嗓子的岳啟飛:“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問吧。”

“你到現在還惦記著潛我,是不是因為你從來沒得到過,如果一開始我就被你潛了,你對我是不是也像對陳瑤瑤一樣,早就膩了,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我要是實話實說,你不會介意吧?”

“我想聽實話。”

他瞇著桃花眼把她從上到下品鑒一番後,抿了抿嘴角:“你比陳瑤瑤漂亮多了,所以我就算對你膩了,也會願意多看兩眼。”

果然是實話!

她由衷地回了句:“謝謝!”

……

*****

和岳啟飛聊天的時間過得很快,不覺間,飛機降落在虹橋機場。趕著去和投資商談一部新戲的投資事宜的岳啟飛一邊看表,一邊催促接機的司機開快點。

她十分不解,“既然這麽急,為什麽不坐早一班的飛機?”

接收到岳啟飛“你最好別問!”的幽怨眼神,她才恍悟自己問了個多麽不該問的問題。

以岳啟飛向來守時的性格,若不是她這個累贅昨晚縱~欲~過度,起得晚了,還差點趕不上飛機,他會不搭早一班的飛機?

出於愧疚,她老老實實作為岳啟飛的女伴,陪他和投資商會了面,也陪他們去參加了晚上一個“海天盛筵”式的群趴,游艇,紅酒,法餐一應俱全,當然少不一眾身材火辣的嫩模調節氣氛。

陪著岳啟飛招搖了一整晚之後,簡葇趁著一個名模勾搭岳啟飛的空檔,溜上甲板,找了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看風景。水波蕩漾中,她不時看向燈火通明的船艙,看著那些蜜蜂一樣的模特對著“蜜糖”猛叮,簡葇深深覺得演藝圈保守得都可以立個貞節牌坊了。

當然,她也知道,她這種二線的女演員在那些嫩模的眼中更惡心人,同樣是當婊~子,偏要在鏡頭前面抱著個牌坊。

沒辦法,在這個信息高度發到的時代,隨便一張不雅照都能身敗名裂,她們這些一路爬上來的女星,自然要格外顧及自己的虛名。

看了無數遍的手機沒有來電,也沒有短信,簡葇懶得將手機一次次收起來,又一次次拿出來,幹脆刷刷微博,刷了幾下,刷出駱晴幾秒鐘前發了的微博,內容是一句經典的電影對白:

【也許他不會帶我去坐游艇吃法餐,但是他可以每天早晨都為我跑幾條街去買我最愛吃的豆漿油條……忽然很想這樣愛一次!】

下面還配了一張駱晴看似清純的生活照。

她看著這句別有深意的微博,轉發了一下,並且回覆:【不論游艇法餐,還是豆漿油條,不管藍色妖姬,還是仙人掌,對的人,什麽都是對的,遇上錯的人,一切都是錯……】

等了好一會兒,駱晴沒有回覆,卻等來了一條來自“陌生人”的回覆:【愛上了,就不分對錯!】

她查看了“陌生人”的微博,只有過兩條消息,而且都是@過她的。

第一條:【下雪了……】

第二條:【沒有人值得你把自己傷成這樣。】

……

海風掀起她的裙擺,黑白色交疊著漂浮在空中,她握著手機,仰望著東方泛了白的天……

愛上了,真的不用分對錯嗎?

……

甲板上傳來不穩的高跟鞋叮當聲,她轉臉看去,一個她挺有名氣的女星搖晃著走向甲板上的另一側,她雙手撐著圍欄一陣幹嘔,然後蹲在地上無聲抽泣著。

抽泣了一會兒,女星開始打電話,拿著電話痛哭流涕,“你不是說這一生除了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你不是說過非我不娶嗎?為什麽……”

聲音突然沒了,她罵了一句“混蛋”直接把手機摔了。

簡葇沒有打擾她,安靜地退到她視線不及的地方。簡葇雖然和這個女星不熟,卻也聽過她的事,畢竟這個圈子沒有真正的隱私。

想當年,這個女星也紅過一時,特別是四年前,她和一個高富帥高調的戀情曬出來,當真被不少的圈中女藝人羨慕嫉妒恨過。

四年,她賠上了青春,賠上了真心,到頭來高富帥遇上一個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比她有文化,比她有家勢的女人,就用一棟浦東的高檔別墅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把她打發了。

上個月,高富帥更高調地結婚了,海濱極盡奢華的婚禮上,新娘的臉上全是幸福和滿足……

而她,除了在酒醉後痛哭流涕還能做什麽?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本來就是這個圈子的游戲規則。

願賭就要服輸!

……

簡葇垂下臉,再看手中的微博留言。

她忽然在想,假如有一天,她看到鄭偉唯美浪漫的婚禮,看見他和新娘臉上的幸福和滿足,她會不會這麽痛哭著打電話給他?

應該不會吧,最殘忍的一幕她都看見過,這點小場面她應該能忍得住。

那麽,她真的可以考慮岳啟飛的建議。

有的人,你一想起他,他就一定會出現,比如岳啟飛。

她微涼的背上多了件西裝,熟悉的古龍水味道讓她不用回頭也猜出衣服的主人。

“謝謝!”她問:“你覺得,我這種姿色,男人要多久才會膩味我?”

“怎麽?考慮我的建議了?”

“嗯!”

“據說外國科學家做過實驗,把一對很相愛的夫妻放在同一間房子裏,關三個月,兩個人出來以後第一時間去離了婚,老死不相往來。當然,這是極限的情況,一般來說,男人與一個女人朝夕相對,一年新鮮、二年熟悉、三年乏味、四年思考、五年計劃、六年蠢動、七年行動……”

“七年,看來我真要多要點養老金。”

*****

淩晨三點,正是黑夜與白晝交替的時刻,上海的水天相接處星光淡去。

北京的一棟豪宅別墅落地窗的窗帷外,天穹星光也漸漸沒落,一抹弦月黯淡無光。

煙霧繚繞的客廳內,幾疊百元的人民幣隨意散落在麻將桌上,兩個男人歪在沙發上,睡得鼾聲如雷,呼吸中還散著濃重的酒氣。

毫無倦意的鄭偉走進陽臺,伸手摸出煙盒,發現裏面已經空空蕩蕩,煩操地丟在一邊。

“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調侃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與此同時,一支煙遞到他眼前。

鄭偉接過,卻沒有點燃。“這你都看出來了?!”

“不然你怎麽會特意叫我們過來,給我們送錢。”

“我今天良心發現了……”

葉正宸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麽,低頭翻看著剛剛從茶幾上順來的雜志,其中有一頁的新聞很是火辣——世紀傳媒太子離婚後新戀情首度曝光,與新女友簡葇共度良宵。

比標題更醒目的是一組高調的恩愛秀,雖然沒有什麽不雅照,可兩個人深夜同游北京城,女主角的一顰一笑盡顯溫存……

他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鄭偉,終於明白他這一臉陰沈所為何來。

“聽說你要和喬欣韻結婚了。”葉正宸平靜地開口。

“你消息挺靈通的。”

“我記得上個月你還說對她沒什麽印象,這麽快有感覺了?”

“現在也沒什麽印象。”鄭偉的嘴角微微挑了挑,語氣像是在陳述著別人的事情。

“要不要我給喬大小姐發張請柬,讓你加深點印象?”

鄭偉果斷拒絕:“不用!你的婚禮,我會帶簡葇去。”

“簡葇?”

葉正宸把雜志送到鄭偉眼前,指了指上面情真意切望著岳啟飛的簡葇。“你不是說她吧?”

鄭偉冷冷瞪他一眼,搶下了雜志丟在一邊。

“你不是已經死心了嗎?”

“本來是死了。可是,上個月我在國際飯店的電梯裏遇見她了,她這次沒像躲瘟疫一樣躲著我……”

葉正宸一臉不解問,“在電梯裏,你認為她能往哪躲?”

鄭偉裝作沒聽見,繼續說。“她現在成熟了很多,我可能還有機會……”

“機會?讓她再毀你一次的機會?”

見他沒有回答,葉正宸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了,也不再多說什麽,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反正你現在這樣子,毀不毀,也沒什麽差別……”

“……”

“回頭我讓人好好安排一下,把南州酒店頂樓的套房全給你空出來,保證沒人打擾……”

“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

一根煙吸盡了,鄭偉又問身邊的葉正宸:“你今天上午有時間嗎?”

“能抽出時間。”

“我想你幫我去看看……林近,如果方便幫我要一張他近期的照片。”

葉正宸立刻收起臉上隨性的笑意,“好!”

然後,他推掉了上午所有的日程,一大早陪著鄭偉去了北京市第二監獄。

*****

今天的霧霾比任何一天都陰沈,完全分不清哪裏是青天,哪裏是白日。

正好趕上探監日,北京市第二監獄的門口擠滿了焦慮又惆悵的人,有兩鬢斑白的老人,有兩三歲的孩子牽著母親的手,他們每一張臉都不一樣,卻有著相同的表情——絕望。

至親被關在這處主要關押無期徒刑和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的罪犯的監獄裏,誰能不絕望。

鄭偉坐在葉正宸的車上吸了不知幾根煙,葉正宸才被監獄長熱情洋溢地送了出來。

監獄長回去了,葉正宸才走到車邊,開門上了車。

他看看鄭偉無表情的臉,將手中一張快速成像的照片遞到鄭偉面前,“這是你要的照片,剛照的。”

鄭偉看著照片,五年的牢獄生活讓他消瘦得顴骨高高撐起,腮邊細密的胡茬灰白,頭上新長出的白發根根直立,在照片上,再看不見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溫文爾雅。可是,他高大的身材還是那麽偉岸,俊朗的五官即使滄桑,也一樣有著男人磨礪後的魅力。

“他說什麽了?”鄭偉問,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問了呂伯母的病情,還有你的近況……”葉正宸思索了一下,才試探著說:“他還說,想再見你一面。”

“……開車吧。”

車子啟動,塵土飛揚而起。

鄭偉關了車窗,又問:“減刑的事,怎麽樣?”

“監獄長說他表現很好,幫他申請過無期變有期,不過上面一直不批。”

鄭偉點點頭,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因為他早就知道,有人想要讓他死在監獄裏了……

*****

從監獄回來,鄭偉回了他真正的家,那個有嚴父,有慈母,但沒有溫暖的家。

推開家門,他正準備換鞋,就聽見尖銳的驚叫聲。他直接甩開脫了一半的鞋,一步幾階樓梯飛奔上樓,沖進母親的房間。

房間裏一片戰場般的狼藉,碎了一地的餐具,散了一地的照片……

而他記憶中美麗溫柔的母親此刻正像一個野獸一樣,死死咬著他的父親,鮮血從她的齒間滲出,他的父親還在盡量用最平靜的聲音安慰她,“雅非,沒事的,你別怕,別怕……”

“媽……”鄭偉立刻上前抱住母親,極力安撫著她。“沒事兒,我回來了。”

她馬上松了口,幹枯的手指觸摸著鄭偉的臉,“偉偉,你回來了?你終於肯叫我媽了!你不恨我了?你原諒我了?!”

鄭偉點著頭,“媽,今天你生日,我回來陪你過生日。”

“是麽?我生日?”

見她的情緒穩定下來,鄭偉才看向他的父親,他站在那裏,雖然身材瘦小,卻有著仿佛能撐起天地的氣勢。

……

收拾好雜亂的房間,又幫父親處理完傷口,鄭偉重新回到母親的房間,鎖上了門。

他蹲下,仰頭望著她呆滯中滿是哀傷的眼睛,“媽,我給你看樣東西。”

他拿出照片,放在她手中。

她呆滯的眼中馬上有了焦距,然後,她猛地搶走了照片,眼淚從她幹涸的眼眶湧出。

他看著她微笑,手指握成了慘白色。

五年了,自從那個男人被判了無期徒刑,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父親堅持不送她去精神病院,擔心醫院的人不會細心照顧她,這五年,他給她最好的照顧,最小心翼翼的呵護,可是她心裏卻只惦記那個在她二十五歲時,拋棄她出國,在她四十歲時,又回來找她的男人…..

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毀了她的婚姻,毀了她的生活,可她還是只為他流淚……

是愛,是孽,還是註定了,情深,緣淺?

******

陪著母親聊了很久,等到她在藥物的鎮靜下睡著,鄭偉收起了照片,為她蓋好了被子,拉好了窗簾,無聲無息離開房間。

下樓時,傭人已經把一桌飯菜都擺好了,父親坐在桌前等著他。

“過來吃飯吧,小吳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

說著,父親還把桌上的糖醋魚生硬地推了推,好像怕他沒有看到一樣。

這五年,鄭偉眼看著父親一日比一日蒼老,以前那張寫滿階級鬥爭的臉,寫滿了霸權主義的臉,現在刻上的都是一個老人花甲之年的孤獨。

有時候,鄭偉甚至有些懷念那個天天把“子不教,父之過。”掛在嘴邊,時時把棍棒舉在手上的那個嚴父。

雖然年輕氣盛時,他對父親,氣過,怨過,叛逆過,反抗過,但他始終知道他們是至親,血脈裏流動著相同的血液,就算打斷了骨頭,也還連著筋。他相信,向來霸道的父親也一定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打罵他,肆無忌憚喊著——

“你要是還想再叫我一聲爸,就跟那個女人斷絕來往。”

“你給我滾!……你!你……走了就別回來!”

“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你是死是活,你毀在那個女人手裏,都跟我沒關系!”

他摔門就走,斷絕關系的話張嘴就說,根本不顧及父親的感受,因為在他心中父親的肩膀雖然瘦削,卻沒有什麽事是他無法承擔的。

他以為沒有什麽可以擊垮父親的堅韌和強勢,卻忘了再堅韌的男人也是人,是人都會有不能承受之痛。

想起幾天沒回家吃飯了,雖然沒有什麽胃口,鄭偉還是坐在飯桌前,陪父親吃著飯,聊著天。“爸,葉正宸又推薦了個精神科的醫生,美國回來的,明天我請他來家裏給媽看看。”

“哦,好!”父親連連點頭。“你媽的病情最近好像又嚴重了,剛才連我都不認識了。”

“她可能是暫時情緒不穩定,過幾天就好了。剛才我跟她聊天,她又想起很多事。”

“是嗎?那你沒事兒多回來陪她聊聊!”

“嗯,等我忙完手上這個案子,我就搬回家來住。”

“回來住?什麽時候?我讓小吳給你收拾下房間。”

他已經好久沒在父親臉上看見這麽真切的欣慰和期待了。

“這個月底吧。”

父親低頭吃飯,吃的比剛剛快了許多。

吃了幾口飯菜,鄭偉想起件事來:“爸,我聽到外面很多人在傳我要和喬欣韻結婚了。”

☆、試戲(三)

父親楞了楞,“不是嗎?今天早上小喬來看你媽媽的時候,還說你們現在交往的很好。你喬伯父也說你們很談得來,小喬對你特別滿意,想早點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

這次換了鄭偉楞了。

很談得來?!

上次兩家長輩安排他和喬欣韻“相親”,他推不掉,就去應付了一下。他很坦白告訴喬大小姐:“對不起!我最近幾年沒有結婚的打算。”而她笑答:“那正好,我也沒有!”

如果這樣的對話是談得來,那麽他們還真是談得十分默契,甚至相見恨晚。

至於結婚,他現在回想一下喬欣韻當時有點狡黠的笑意,有所領悟,估計喬大小姐是打定主意拿他擋桃花。

既然兩家是世交,他幫她擋擋倒是無所謂。可是,讓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結婚”,她這麽做委實不太厚道。

況且,今非昔比。他有機會見到她,一定要向她更正一下——他最近有了結婚的打算。

“你和小喬......”父親試探著問。

鄭偉斟酌了一下,回答:“我對她還不太了解,沒考慮過跟她結婚。”

“哦,也好,多了解了解也好。”

******

簡葇跟著岳啟飛在上海招搖過市了幾天,總算沒白費力氣,各大媒體娛樂版都或多或少可以瞄到她的倩影。她的微博關註度更是打了雞血似的往上竄。

連續三天,她的手機響的比任何時候都要頻繁,遠在多倫多的媽媽妹妹頻頻打電話求證真假,就連圈裏挺了解她個性的姐妹也打電話來詢問她和岳啟飛是不是來真的,其中自然也包括駱晴。

駱晴打電話的時候,簡葇剛接到威爺的通知,《上位》的試鏡改到了周四上午,也就是明天,岳啟飛正好也沒事了,於是他們收拾行囊打道回京。

正在去機場的路上,駱晴的電話來了,她的講話方式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直接,“你真跟咱們太子爺搞上了?我還以為你打算跟我夢中情人再折騰折騰呢。”

在小憩中被電話驚醒的簡葇半天才想明白駱晴的夢中情人是誰,心裏默默回答:我其實還真是想再跟你夢中情人折騰折騰,可不知道為啥,自從我來了上海,他連個電話都沒給我打,我嚴重懷疑他另結新歡了。

“你不是說你對那個會喘氣的‘情~趣~用~品’沒什麽感覺嗎?這會兒有了?” 駱晴的嗓門本就很大,今天尤為明顯的大。

簡葇偷看一眼與她並肩坐著車後座的岳啟飛,抹了一把冷汗。“這兩天《上位》要定女一號,我這是把握機會提高自己的曝光率,讓導演和投資商多關註我一下。”

“哦,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太陽真打西面出來了呢。”

聽出駱晴的心情不錯,簡葇心情也大好,沒跟駱晴繞彎子,直接問:“那件事,你還別扭不?”

“嗄,早過去了!前幾天我也不知怎麽了,心裏就是特別扭。他跟哪個女人我都不當回事兒,偏偏他和你……我就覺著不是那麽回事兒了!唉,可能你是我姐們兒,我明知道這事兒不怨你,就是心裏堵得慌……”

簡葇很能理解,這感覺就像鄭偉招惹多少女人,她都能忍,要是招上她的寶貝妹妹,她閹了他的心都有,除了舍不得簡婕受傷害,還有一種很微妙的怨恨。

不管怎麽說,駱晴心大能想開就好了,她心裏的愧疚多少減輕一點。

閑扯了幾句,簡葇掛了電話,冷不丁聽見岳啟飛在旁邊來了一句:“會喘氣的‘情~趣~用~品’,我一心待你如初戀,你待我如……”

“呃,你別誤會,其實我的重點是在‘情~趣’兩個字上,其它的形容詞都是修飾,修飾。”

面對她的一臉諂媚,岳啟飛又回味了一下,臉色頓時好看了很多。

足見他一時沒有分清楚,“情~趣”和“用品”究竟哪個是形容詞。

*****

從機場回到家,已經很晚。

簡葇捧著手機滿屋子晃悠,等不來想等的電話,也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聯系她了,一顆心就像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記得她和鄭偉剛交往的時候,她也經常這樣拿著手機滿屋子晃悠,一顆心如浮游生物,飄來蕩去。她好容易下定了決心打給他,十次有九次是接不通的,終於打通了一次,他也是壓低聲音說了句:“我一會兒打給你。”便掛斷了。

所以,除非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她絕不會打電話給他。

後來,她養成了習慣,她會把手機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以便隨時可以接電話,就算演戲時再入戲,只要導演一喊“卡”,她馬上看手機有沒有未接來電,生怕錯過了等待的電話。

等待有時候真的挺煎熬,但每次看到手機上顯示著他的名字,所有的煎熬都被興奮稀釋……

......

那就繼續等吧,她就不信他不會打!

她丟了手機,爬上床睡覺。

正翻來覆去,沈默了許久的手機響起,簡葇抱著被子就去拿電話。

結果,電話又是威爺打過來,千叮萬囑她睡足美容覺,明天打扮光鮮亮麗去試鏡,啰嗦了好一陣,他才說到重點,那就是別忘了跟“衣食父母”把關系搞好,免得出岔子。畢竟,她去上海這幾天,和岳啟飛這動靜鬧得有點大,萬一因此惹毛了真正能挺她上位的“踏腳石”,她肯定會摔得很慘。

簡葇深深以為威爺說的有理,不愧是見多識廣的經紀人,思慮周全,處理問題也比她這個縮在蝸牛殼裏等著別人戳的方式強太多。

可是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要找個什麽話題聊呢?總不能跟他聊聊她和岳啟飛此次上海之行的心得體會吧?

也不能和他說《上位》要試鏡的事情......要不,聊聊“養老金”的事兒?

拿著電話縮進被子裏,她咬咬牙,撥通熟悉的電話號碼。

等待音剛響了幾聲,電話那邊就傳來動人心弦的聲音,盡管背景有點雜亂:“餵!”

她有種腿軟了的感覺,手指磨蹭著枕頭問,“方便接電話嗎?”

“方便,你說吧。”

“我今天回北京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句話好像透露著邀請的意味。

靜默了幾秒,鄭偉回:“我現在在外地出差,周五能回去。”

“……哦!”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表現出失望。

氣氛有點沈默,她努力想找點話題,偏偏平時挺能說的,面對他就找不到合適的言辭。憋了很久,她終於憋出句:“你最近挺忙吧?一直都沒你消息。”

“不忙。我沒給你打電話,是因為……”

“嗯?”她把電話貼近耳朵,怕聽不見他的答案。

“我想知道你什麽時候會主動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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