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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識卿何相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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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乾這一聲問得突兀, 他本已出了聖賢殿,聞言又提著三秋氣勢洶洶地回來。他飛身疾行,袖底攏起的流光在劍鋒上吻過, 如沸雪溫酒烹茶, 輕而熱切, 仿若一個不如意, 下一秒就能一劍劈開山川。

“暈倒的人, 可是風聽寒?” 傅斯乾眉目如霜, 聲音愈發沈涼, “說話!”

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被樂正誠捧在手心, 縱著慣著多年,何曾見過這種陣仗,當即被傅斯乾的強大威壓逼得說不出話, 縮著脖子全然忘了自己來聖賢殿是為了什麽。

樂正誠眉間流露出不悅,但礙於面子並未直接出手,只拍了拍樂正瑤的胳膊讓她退後, 自己上前一步擋住了傅斯乾的視線:“昭元, 瑤瑤年紀小,經不起折騰,只是暈倒而已, 先把你那氣勢收收。”

只是暈倒而已……

你家閨女經不起折騰, 我家傻白甜就經得起耽擱?

傅斯乾差點沒直接把這句話甩到樂正誠臉上, 他目光變了變, 嗤笑一聲, 帶著極濃重的嘲諷意味,用得著的時候把人誇上天,用不著了就一腳踢開, 淩雲仙尊世故圓滑,也得在修真界排個頭號。

他向來不是會克制自己脾氣的人,樂正誠還上趕著來招他,傅斯乾氣急攻心,言語上便不留情面,直接回懟道:“麻煩淩雲仙尊的寶貝女兒大發慈悲,告訴我一聲,暈倒的是不是我家那經得起折騰的徒弟。若不是權當我無理取鬧,也跟你小輩道個歉賠個禮,若是,無論暈倒還是怎麽著,在我這裏都是頂了天的大事。”

話說到這份上,便有些過了。

樂正誠被這一通陰陽怪氣的話說楞了,面前還是那個清風朗月不問世事的昭元仙尊嗎?什麽叫暈倒都是頂了天的大事,你那徒弟就這麽金貴?他動作忽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斯乾。

“我已心有所屬,正在追求之中。”

難道……

言猶在耳,細枝末節盡皆浮上心頭:一心修煉的人破天荒的收了徒,閉關幾十日就出關,甚至為了幫那人拿到雪中焰而答應下山……樂正誠又想起風聽寒,那個有著艷麗容貌的男子,豐神俊朗溫潤如玉,只消一眼便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此看來,倒也不是絕無可能,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只是師徒戀委實不體面,傳出去難免惹得一身唾沫星子。

遲遲不見回答,傅斯乾不耐地蹙了蹙眉:“一句話的事,還要耽擱多久?”

樂正誠自以為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多少也能理解傅斯乾的心情,便不再阻攔傅斯乾的“追求”,他拍了拍呆若木雞的樂正瑤,體貼地主動幫忙問道:“瑤瑤,風師兄是聽寒嗎?暈倒了是怎麽回事?”

樂正瑤還沈浸在昭元仙尊形象崩塌之中,經樂正誠提醒,方才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當即嘴巴一癟,眼淚汪汪地點頭:“聽寒師兄突然吐血暈倒了,剛送到藥石堂,爹爹我怕,聽寒師兄一直沒醒,你說他到底怎麽了,會不會是在秘境中受了傷?”

秘境之中……傅斯乾心一緊,話都沒說直接禦劍往藥石堂去。

當時風聽寒瘋狂地往屍體上撲,像被魘住了一樣,整個人三魂不見七魄,觀音幻陣究竟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玄妙之處,竟會使風聽寒吐血?

傅斯乾內心升騰起一股無力感,混著怒意,燒得他氣血直往頭頂沖。明明他都跟著進了秘境,卻依舊讓風聽寒受了傷,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三秋飛速在空中劃過,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殘影,不多時便到了藥石堂。

姜氏姐妹在屋外站著,見傅斯乾過來連忙上前一步,兩人一左一右擋在門口。姜九安將長搶往地上一杵,厲聲喝道:“闖什麽闖,沒見屋子裏正忙著嗎?!”

傅斯乾飄然落地,三秋化為一道赤光飛回他手上,劍刃斷風碎雪,橫亙在姜九安面前,他反手往前一送,劍風吹開了姜九安額前的碎發,正停在她眉心前一寸。

“讓開。”

姜九瀾目眥盡裂,儼然已看出傅斯乾的身份,她迅速將姜九安拽到一旁,沈聲道:“昭元仙尊說一聲便是,何必刀劍相向!”

屋內傳出一聲痛呼,傅斯乾目光一凜,頓時顧不得那麽多,直接揮手將二人扇落一旁,擡腳踹開了門。

白發長須的老者朝門口瞥了一眼,又淡然地收回視線,自顧自地將細如毫發的銀色長針舉在眼前端詳:“要進就關上門,不進就出去,我這門可當不起你幾腳。”

風聽寒臉色蒼白,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灩,他倚著床頭看向門口,眸中盡是詫異:“師尊?”

“我聽說你吐血暈倒了,怎麽回事?”一路上提心吊膽,此刻看到人平安無事,傅斯乾這才放下心來,收了三秋走到床前。

風聽寒搖搖頭,露出個淺淡的笑:“並無大礙,勞師尊掛心了。”

“是沒大礙。”老者朝銀針上吹了口氣,不鹹不淡地插嘴,“死也得等幾天。”

傅斯乾眸光暗了暗,偏頭看向風聽寒,瞇著眼質問道:“怎麽——”

風聽寒眼神微閃,猛地咳嗽起來,原本霜白的臉咳得通紅,眼尾有水珠欲落未落,他捂著嘴低聲呢喃:“師尊……”

像極受了委屈的幼獸,惹人……憐得緊。

傅斯乾動作一滯,什麽責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老者意味不明地看了風聽寒一眼,倏忽冷笑道:“金剛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你這般折騰,要死要活選一樣吧。”

傅斯乾的理智瞬間回籠,捏起風聽寒的手腕,從秘境出來時他已查探過,並未發現異常,怎麽好端端的會吐血呢?

腕上的手涼得很,風聽寒蜷了蜷指節,卻沒抽回手。

仍是未發現異常,不等傅斯乾開口,老者慢悠悠地說:“若是連你都能看出不對勁,也就用不著我出手了。”

“師父,我把東西拿過來了。”梳著雙髻的少年抱著木匣子跑進來,一口氣沒上來又調高了聲音,“昭,昭元仙尊?”

認出這是藥石堂的小弟子前悅,傅斯乾看向老者:“妙手仁心金先生?”

雖是疑問句,語氣卻篤定不已。

無極山藏著位聲名顯赫的醫師,一手銀須針獨步修真界,被稱為“妙手仁心”,這藥石堂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這人性子古怪,最喜歡鉆研些疑難雜癥,旁人能治的他一概不醫,他醫不了的也不會接手,是以來到無極山多年,他一直沒出過手,只收了個徒弟叫前悅,代他打理藥石堂的事務。

金藥石也沒否認,只招呼前悅將木匣子拿過去,小心翼翼地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他瞟了眼傅斯乾,一臉“你怎麽還不走,怎麽還在這裏”的表情。

若換個臉皮薄的,此時應當待不下去了,但傅斯乾不一樣,他絲毫沒在意金藥石的目光,大刀闊斧地在床邊落了座,拍了拍風聽寒的頭,正義凜然地說:“乖一點,聽金老先生的話。”

風聽寒:……狗爪子往哪兒放呢?

金藥石:老先生?我依稀記得你年紀比我都大。

妙手仁心的名號傅斯乾還是有所耳聞的,金藥石既出了手,風聽寒必定不會有事,他饒有興致地盯著金藥石手中的物什,等了半晌不見動作,便催促起來:“怎麽還不開始?”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金藥石自覺比不過他的臉皮,哼了一聲便不再置氣,自顧自地催動手中的離火燈。

銀須針在離火燈的青焰上掠過,細長的針芒似得風聽寒瞳孔微縮,他往後貼在墻上,聲音輕而認真:“我不要用針。”

金藥石手上動作不停,抽空給傅斯乾遞了個眼神:你處理。

傅斯乾微一蹙眉,不讚同地看著風聽寒,語氣嚴肅:“乖,別鬧。”

“我說了,我不要用針。”風聽寒看著傅斯乾,逐字逐句地強調了一遍,見傅斯乾不說話,他語氣又軟了幾分,“師尊,我不想用針。”

前悅最看不得那些不配合的患者,聞言撇了撇嘴:“你不想就不用?你是醫師還是我師父是醫師?想活命就好好聽話。”

話糙理不糙,傅斯乾將風聽寒滑落的頭發拂開,沈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前悅的意思。

風聽寒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要被風吹散,他說:“我不怕死,我怕疼。”

作者有話要說:  風總:“我不怕死,我怕疼。”

傅寶:“我怕死又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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