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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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世界。
鳳臨遐趕到了王宮,卻被騎士攔在了外圍，無法進入。
“請通報，我是宋雎窈的哥哥,我有權利知道她的狀況！”鳳臨遐臉色很難看,他不知道國王會對宋雎窈做什麽事，但想想也不會是什麽好事吧。
“鳳臨遐先生,你的族譜裏，沒有一位姓宋的妹妹。”騎士卻說：“就算你妹妹真的在裏面,難道王宮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地方嗎？在這片土地上，國王陛下給你的權利,才叫權利。請你離開,否則我們將以襲擊國王軍的罪名逮捕你。”
鳳臨遐臉色越發難看,卻根本無可奈何,在這片土地上，確實國王說了算,除非他離開，去別的國王的土地上生活。
是他太過焦急了,可是他怎麽能不焦急？國王到底想幹什麽？宋雎窈的那一季視頻已經下架，在網上找不到絲毫痕跡,甚至他的下告訴他，網上正在消除關於宋雎窈的很多信息,有條理又不輕易讓人察覺的降低她的熱度，似乎準備悄無聲息的，不知不覺，讓人忘記宋雎窈。
這是要幹什麽？要讓宋雎窈人間蒸發嗎？
這讓鳳臨遐很緊張，國王到底想幹什麽？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國王在策劃什麽東西,對宋雎窈很不好。
……
虛擬世界。
命定之人的意思，是命註定的，此生僅此一位的愛人。
土地的主人遇到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會感受到各種各樣的情緒，人生會增添很多樂，會感到很快樂。他將生命分享給他的命定之人，她也會屬於他，雙方將攜走過漫長的一生，互不背叛，互相擁有。
少女翻閱書本，挑了挑美麗的眉，“所以我和國王以後要結婚對不對？”
還能騎在國王肩頭上的小女孩已經長成了纖細窈窕的少女，烏黑的長發如同緞帶一樣，烏黑發亮，柔順絲滑，肌膚白皙勝雪，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細膩，唇不點而朱，眼睛烏黑清澈，偶爾垂首擡眸間，流光閃過，嫵媚動人。她周身貴不可言，沒有一絲的薄繭和傷痕，一看就是在極致的嬌養長大的。
女官說：“正是如此。好了，公主殿下，請你快起來，我們該去用餐了，別讓陛下久等。”
“有什麽關系，他又不會介意。”宋雎窈說道，臉上揚起笑容。
女官搖搖頭，“也就您才能對國王陛下這麽隨意。”
“誰讓他喜歡我呢。”
“恃寵而驕。”
衣帽間就像一個小型商場，一切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都有，可以逛兩個小時，每一季都有一大堆來不及穿和使用的東西，宋雎窈坐在沙發上，等女仆準備好全身上下的服裝飾品，才起身去換。
國王正在餐廳裏等待，他基本沒有需要等待的時候，除了在宋雎窈身上，而王宮裏的人也都習慣了，這個女孩連國王的腦袋上都騎過，區區等待又算得了什麽？
他聽到了腳步聲，立即看向入口方向，過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他的女孩走了進來。亭亭玉立，沒有吃過任何苦頭的模樣，他的心跳加速，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宋雎窈走到他身邊，身上淡淡的香氣飄了過來，他的心臟隨之而越發躁動，有一種沈甸甸的滿足感。
“我已經知道命定之人是什麽意思了。”她好像有些小小的得意地說：“也就是說，你是我的。”
他為這句話而喜悅，“你也是我的。”
她挑了挑眉，驕縱又任性：“那可不好說。”
國王臉色微變。
“你又沒有跪下來跟我求婚，就想讓我跟你結婚，想得美。”也就只有她敢說這種話了。內務官和在場的女仆侍從，都忍不住眼角抽了一抽。
國王：“……放肆。”
“哈哈哈哈哈。”宋雎窈懶洋洋地托著下巴，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等你成年後。”
宋雎窈楞了一下，盯著那張完美的側顏，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成年後再跟她求婚。她愉快的彎起眼睛。
其他人：……您就寵著她吧。
她就在身邊，活潑開朗，看他的眼神不再有絲毫仇恨，甚至總是笑盈盈的，她今天知道是他的命定之人，沒有任何排斥，甚至還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樣……她心裏也是喜歡他的。
國王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顫了顫，無法形容的快樂和幸福感將他包裹，哪怕是科學，都不能讓他這麽愉快，這種感覺讓人那麽的，那麽的……不枉此生，好像他生來所追求的最根本的東西，就是尋找和獲得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不是現在才有的，不止是她給他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為她付出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在她小時候，他讓她騎在他的脖子上，給她帶禮物……所有哄她開心的行為，都讓他獲得了類似的感覺，對一個人好，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難，甚至根本沒有涉及到任何尊嚴問題。
從頭到尾，他只是過於傲慢了。
想到真實的現實，他的愉快就減半了。幸好一切還是可以挽回的，宋雎窈無法接受的過去，那就讓它消失，他給她一個新的，快樂的，沒有絲毫痛苦的人生。這個人生裏，他在她小時候就參與了她的生活，徹底取代江白奇，甚至比他更有用。
心臟出現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國王感受到，那是江白奇的掙紮。
難道他錯了嗎？說到底，她會經歷這些痛苦，與你的沒用難道沒有關系嗎？
那點異樣感消失了。
……
現實世界。
內務官聽完騎士長的話，點點頭，掛上了電話。
他並沒有把鳳臨遐放在眼裏，他覺得國王已經對生活在他土地上的人類格外仁慈了，讓他們自己掌管自己的命運，自己成立政府，還要怎麽樣？一個非但沒有奴役，還幫助人類發展的土地主人，簡直就是最好的國王了。他本來就有管控他們的權利，就像一個人有權利管自己的菜園裏的所有生物，不管是擅自長出來的雜草，還是螞蟻。
國王只是在行使他的權力，之前他和那些人幫助江白奇，已經很不識好歹，恩將仇報了，鳳臨遐繼續不識相，搞出什麽不該做的動作，那麽就別怪他使用非常段了，反正等宋雎窈的記憶更換完畢，她也不記得他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先給這些人一些警告吧。
國王內務官推了推眼睛，白凈斯的面龐，一雙鳳眼冰涼。
王宮內的動靜，也並不算小，宋雎窈的主要生活範疇，就在王宮裏，因此王宮內的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
內閣長老們都在擔心：“她的記憶真的能完全被更換嗎？如果哪天突然想起來怎麽辦？”
他們簡直不敢想象那場面，那後果。
“國王陛下會往她的大腦裏植入一塊芯片，按理說，應該是不會想起來的。”
“按理說……這……”
“或者你們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宋小姐能恢覆正常，相信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不再自殺，並且接受陛下？”
“這哪有什麽辦法？”看宋雎窈那態度，這是絕對無法挽回的事情。
“就、就不能讓陛下放棄嘛！他之前還一點兒都不想要命定之人的。”
內務官嘆了一口氣，“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
其他人怔住，隨即沈默了下來，命運的惡作劇，可真的是惡作劇，把國王害慘了！
如果國王沒有掉入這個陷阱裏，他知道契約的解除如此簡單，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要麽直接解除，徹底與宋雎窈斬斷聯系，要麽放心地關註宋雎窈的生活，絕不會有霍家什麽事。可事情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像曾經那些踩了陷阱的土地主人一樣，陷入了痛苦的泥沼裏。
土地主人的生命如此漫長，他們基本上沒有情六欲，既不會對什麽產生渴望，也不會產生任何滿足感，不會痛苦，也不會快樂。而這些他都從宋雎窈身上體會到了。就像一個從來只喝水充饑的人，他沒有吃過其他食物，以為所有人都是喝水就飽的人，自然不會惦記，不會想要，可嘗過之後，真的可以再回到只喝水的日子裏嗎？願意嗎？
沒有人會願意，國王也不會甘心，更何況搶走他命定之人的人，不是另外一個人類，或者另外一位國王，而是一顆本來屬於他的心臟。他的懊惱，他的後悔，他的痛苦，都讓他急於糾正錯誤，想要改變過去，想要挽救。而不是接受“失去了”這件事。
國王還未曾失去過任何東西，他沒有任何處理這種情緒的經驗。他很容易犯錯，並且一錯再錯，讓自己受盡教訓才獲得成長，就像每一個人類一樣。
“王宮裏的花，開了很多啊。”內務官嘆了一口氣，說。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嘆氣，“是啊。也開了太多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晃便是一個月，因為宋雎窈一直沒有出現，這個月網上又超乎尋常的熱鬧，娛樂圈各種令人驚掉大牙的瓜不斷出現，艹著愛妻人設的高冷當紅偶像，背地裏出軌打老婆，富二代貴公子其實欠債無數專吃軟飯，當紅小花不雅低俗視頻流出……
一個個重量級大瓜，吃得網友應接不暇，宋雎窈的熱度和關註度似乎因此被搶走了，熱度降了很多了，人們不再四處談論宋雎窈，也不再談論星夢集團為什麽下架了宋雎窈那一季的視頻。
這一切看起來都合情合理，但是作為宋雎窈骨灰粉駐紮地的天會亮論壇裏，卻有不同的聲音，他們發現了不對。
[我以前發表的言論，被刪掉了幾條]
[我也是]
[還被限流了，搜索宋雎窈後，搜出來的東西沒有多少，我昨天搜的時候有五千條，今天搜，只有四千條，不漲反減，這怎麽可能？]
[五千條也很搞笑啊，窈窈每一期都高掛熱搜，屠榜多少次了？]
[問題是，這到底是在搞什麽？對窈窈有沒有危險？你們有人知道窈窈在哪裏嗎？]
[我認識鳳家人，鳳臨遐這一個月都沒有和窈窈同框過，她不在鳳家]
[講道理，王宮肯定有關註窈窈的，應該沒有人敢對窈窈動吧，審查團幹掉的那一群人的震懾威力還在的]
他們議論紛紛，發動自己能發動的力量，卻還是搞不明白這一系列動作，到底是誰在搞鬼，目的又是什麽，到底是好是壞，宋雎窈又去哪裏了。
在王宮的關註下，沒有人敢搞宋雎窈，除非……除非是王宮裏動的。
雲桑臉色微變，正要起身，忽然收到了一封私信。心想也許是成員裏有人知道真相給她發信息，她點開信件。
【雲桑，想要幫助他人可以，但要適可而止哦。】
雲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是天會亮論壇創始人的事，猝不及防看到這條信息，她渾身都燒了起來，掉馬的恐慌席卷了她。
那人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雲桑指冰涼，好一會兒才敢打開。
【有些戰鬥，註定只能她自己去打。】
雲桑楞住。
雲煬坐在書房裏，想象了下雲桑看到信息時會是什麽受驚的表情，頓覺有的哈哈笑起來。嗯，宋雎窈這個樂子沒了，短時間內也找不到像宋雎窈這麽能制造驚喜的人了，只好先玩玩妹妹了。
他收斂起笑容，一伸便從後面書櫃裏抽出了一封信，來自王宮的信件，寄件人是國王內務官，是一封警告信啊。
傻妹妹，還以為自己的身份沒有人知道呢，即便是他這麽貪玩的人，也不敢搞小動作，王宮裏有著這個國家最聰明的一群人，有著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者。
活著才有好戲看啊。他等著看，那最大的好戲，什麽時候開幕。
雲煬嘴角綻放大大的笑容。
……
虛擬世界。
時間過得很快，少女已經成年，她在學校裏日漸受歡迎，她長得漂亮，性格好，又聰明，家世富貴神秘，誰會不對她趨之若鶩？
每天回宮，都會帶回一書包的情書。國王表面上看沒什麽反應，背地裏偷偷把情書都扔了，只留下自己寫的一封。
宋雎窈總是很喜歡逗他，看完就會取笑他，待他惱羞成怒，又用一個輕輕的吻化掉他的怒氣，每一次都奏效。
甜甜的戀愛氣息彌漫在王宮之，國王的情緒會引發土地的一些變化，一般來說只局限在王宮範圍內，除非國王的情緒過於強烈，或者故意為之，才會影響到更大的範圍。
因此哪怕已經冬天，王宮裏卻宛如春季，各種不同季節才會綻放的花，在同一時期開了，花期也被影響增長，櫻花瓣飄了滿地，女仆每天花在打掃路上花瓣的時間都延長了兩個小時。
不過即便是盡職盡責的女仆，最近也沒有時間來打掃路上的花瓣了，因為有比打掃路上的花瓣重要幾百萬倍的事情即將發生，她們要為這件事來做準備。
除了女仆，其他部門也很忙碌，同樣也是圍繞著這一件事。
當國王求婚成功後，消息就會向國民公布，按照以往的規矩，這一天會開放王宮郵箱，接受來自帝國各地的人們發來的祝福郵件，他們需要維護網絡，防範其他國家的黑客攻擊。
宋雎窈還在學校，並不知道國王打算在這天晚上做什麽。
國王感覺到緊張，甚至都無法坐下來，宋雎窈接受他的求婚後，他就會給現實的宋雎窈做術，只要把記憶壓制芯片放進去，就能徹底封印她的記憶，讓虛擬世界裏的這一段徹底成為宋雎窈“真正的過去”，沒有霍家，沒有牢獄之災，沒有審判秀，沒有江白奇！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個時候，內務官已經差不多把現實世界裏的一切安排好了，沒有人會不識相地跑過來告訴她發生過什麽事，她也不會對記憶產生懷疑，因為這一切都是她切切實實經歷過的，只是經歷的世界，是虛擬世界罷了。
對宋雎窈撒謊的感覺並不舒服，可是他沒有其他辦法，比起撒這個謊，當然是她離開他的感覺更加可怕。
夜幕降臨。
宋雎窈參加完學校的社團活動，還跟同學在外面吃了飯，回到了王宮。
內務官給國王出過主意，不能把宋雎窈困在王宮裏，否則她會對外界產生過分的好奇，時時刻刻想著跑出去玩，所以盡管他一天那麽久見不到她，她卻在外頭跟別人玩鬧，他有些吃醋，也都忍耐下來了。
這天王宮特別安靜，宋雎窈踩著柔軟的花瓣一路往前，稀奇不已。她在一棵櫻花樹下見到了國王。
櫻花樹不是什麽罕見的樹木，王宮裏也種了不少，可這一棵卻格外的不同，宋雎窈確定，她今天早上去學校的時候，絕對沒有見過這樣一棵櫻花樹。因為實在是太大太大了，好像突然變異了一樣，遮天蔽日，周圍的樹木在它的對比下，就像一顆顆幹瘦的樹苗。
它開滿了淡紫色的花，沈甸甸的掛在枝頭，妖異美麗極了。
而且它還在長大。它的存在，搶走了女仆們精心布置的一切的關註度。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無疑就是站在樹下的那位國王陛下了。他腳邊原本矮小的花都長得高開得大，搞得他被花包圍，再往外的花，還在一點點冒出花苞，再一朵朵打開。
他覺得有些尷尬，但實際上畫面是很美麗的，銀發銀眸渾身散發著神性的國王陛下，在姹紫嫣紅的包圍之，多了煙火氣，像個單純的墜入了戀愛的少年，捧著一個小小的盆栽，心心念念想要討好心上人。
宋雎窈怔住，隨即緩緩露出燦爛的笑容，朝他跑了過來，活潑輕盈，像一頭小鹿一樣。
心臟發出劇烈的疼痛，但這種疼痛，不是他自己的情緒，而是來自心臟自己的意識。心臟被回收後，卻還殘留著一點意識，倔強著不願意徹底變回一顆心臟，但是沒有關系，如果實在抹殺不掉，他就把這顆心臟捏碎。
心臟並非是土地主人存活的必要東西，他們又不是脆弱的人類，身體裏任何一個器官失去了作用就會死掉。
這種疼痛，國王並不討厭，甚至很高興，最終，他才是勝利者。附屬品，只是附屬品而已。
躲在暗處的內閣長老、內務官和女仆們紛紛捂住了嘴巴。
國王陛下，居然真的跪下了！！！
他們已經知道他對王後無底線的寵，但是親眼見到這一幕，還是過於刺激了，他們的神明，為一個人類屈下了膝蓋，祈求與她結為夫妻，長相廝守！原來陷入愛河的人的面孔都是一樣的，連國王也不例外。
宋雎窈低下頭，看著他。
“如你所願。”國王耳朵通紅，對這個姿勢非常不自在，但這是宋雎窈想要的，對她做這樣的事，好像也並沒有那麽困難。
“請你共享我的土地，和生命。”他把上的盆栽遞了上去。
這個盆栽裏種著一棵很特殊的植物，它是冰晶一樣晶瑩剔透的模樣，葉子和藤蔓裏透明的脈絡裏，點點碎光一閃一閃，相當夢幻。
這種植物是每一任國王誕生時出現在他們身邊的半生藤，他們出生時，就是被這種藤蔓保護包裹著的。按照這一族的習俗，他們會把自己的半生藤當成信物交給另一半，兩人一起把它種進土地裏，精心照料，灌溉以愛和期待，長年累月，在未來就可能會長出一個後代來。
宋雎窈的笑容更燦爛了，看起來高興極了，伸去接國王遞過來的盆栽。
心臟忽然不痛了，像是已經停止了掙紮。
啊，在哭啊，哭得很傷心呢，快點認清現實，消失吧，不要再掙紮了。
“聽說，最讓人痛苦的事，就是曾經美好的東西被毀掉。”宋雎窈溫柔的聲音說。
國王看向宋雎窈。
“嘭。”盆栽落在草地上，發出柔軟的一聲悶響，很輕，但卻莫名的叫人覺得心臟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國王瞳孔一縮。
宋雎窈臉上的笑容仍然燦爛，“痛苦嗎？”
世界寂靜無聲。
柔風忽然凜冽，溫柔的場景變得冰冷荒涼，還在被國王滿溢的幸福而催促著掙紮著生長的花枝，終於停止了生長。
“如果沒有擁有過，也不會感受到多少痛苦。國王啊，我明明警告過你，但是你為什麽，非要把武器塞進我的裏？”宋雎窈微笑著，伸出，冰冷的指輕輕滑過他的面部輪廓，“因為沒有吃過苦頭，對吧？”
“窈窈……什麽時候的事？”他聲音沙啞極了，腦袋一片空白。她是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如果器出問題，他的內務官一定會通知他的！
宋雎窈說出了讓他絕望的答案：“記憶嗎？一直都在啊。”
“所以你……一直都在裝？”
“對啊。”
“為什麽？”
“嗯，給你美好的回憶，讓你快樂，讓你幸福，再打碎它。所以，痛苦嗎？”
那棵巨大的櫻花樹在一瞬間，所有的花朵都枯萎了，葉子也枯萎了，仿佛生命力在瞬間耗盡了，變成了一棵枯樹，隨後，他身邊的花草也沒能例外。
虛擬世界之外，王宮內忽然卷過了一陣寒風，所有花朵在寒風掃過的瞬間，都枯萎了。
“欸？”
“怎麽？”
“怎麽回事？！”
“……”
內務官正在內閣大殿裏，聞言臉色大變，“糟了……不對，這麽快？”
都還沒有從虛擬世界裏出來，宋雎窈的術也還沒做，怎麽都不需要幾年時間的嗎？
他匆匆跑進主殿，探查生物艙內的國王和宋雎窈。
隨即他怔住了。
……
風太大了，卷得地上的花瓣紛紛揚揚，絲絲的寒氣，鉆入骨髓，冷得透徹心扉。
國王站起身，臉色蒼白，指微微顫抖。
“全部都是裝的？”
“沒錯。”
“沒有一絲真情實感？”
“沒有。”
“你騙我。”
宋雎窈笑：“你可以當做我在騙你，繼續幫我磨刀。你也可以出去給我做術，但是到底能不能成功，能隱瞞我幾年，可就不好說了，到時候我會做出什麽來，你是知道的。我一定會做。”
原來她都知道。
“為什麽……我哪裏比不上江白奇，他只是一顆心臟！”前所未有的痛將他席卷了，他遭受了火國那個瘋狂國王的攻擊，被傷得遍體鱗傷，都絕不會有這種程度的疼痛，好像要被劈開了一樣。
“事到如今，你還在問為什麽。”宋雎窈冷笑，“你可以不知道答案，你只要知道，你已經失去了你的命定之人，強求就是在找死，就可以了。如果你還嫌不夠痛，我可以給你更多，你要多少有多少。你但凡有一點土地主人的責任感，就應該做出正確的決定。”
“窈窈……”
“別這麽叫我！讓我惡心！”
神明的面孔上，露出了明顯的受傷，是沒有人見過的脆弱，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國王，他是一個愛而不得的普通人。
宋雎窈轉開目光，有些疲憊地說：“我累了，放我出去。”
“……宋小姐，你生病了。”
“我沒有比現在更清楚世界真相的時候。”
……
內務官怔住了。
這一次國王不再只是隨便的放進一個人格覆制體，他親自進去了，陪伴宋雎窈在裏面長大，哪怕裏面的時間流速快，但對於裏面的人，一年就是一年，仍然還是那麽漫長的。
那麽長的時間裏，一定積累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所以現在他才會落淚吧。
察覺到儀器變化，似乎要醒了。內務官連忙拿出帕，擦掉國王眼角滾落的眼淚，保護他的尊嚴，他剛收回帕，宋雎窈從另外一個生物艙裏起來了。
“我要打一個電話。”宋雎窈看著內務官，口氣平靜地說。
內務官看了國王一眼，心裏有些憤怒，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說任何話，猜到了大概的情形，他把自己的通訊器遞給了宋雎窈。
……
鳳臨遐的跑車呼嘯著疾速而來，停在了宋雎窈面前。
時隔兩個月，鳳臨遐終於再見到了宋雎窈。
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卻根本毫無辦法，王宮的警告信警告著他，他做什麽都會被發現，根本束無策。
“你怎麽樣？沒事吧？”他快速打量宋雎窈。
“我沒事，哥哥，只是有些累了，帶我回去吧。”宋雎窈說。
“好。”鳳臨遐不再多問。
車內寂靜，淡淡的香氣飄蕩著，鳳臨遐輕聲跟她說著這兩個月王宮悄悄做的事，宋雎窈早就預料到了，兩個月前，她或許會憤怒發瘋，現在她卻除了疲憊之外，沒有任何感覺了。
鳳臨遐悄悄看她。
宋雎窈：“我知道這是現實世界。”
“嗯……嗯，以後我會照顧你，我們兩兄妹一起生活好不好？”
宋雎窈：“我想離開這裏。”
“去哪裏？”
“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國家，去隨便一個地方，遠離這裏就好。”
“好。我來安排。”
宋雎窈看著他的後腦勺，這麽晚了，司都已經睡了吧，所以他才自己開車過來。
“謝謝你，哥哥。”她沒有一次，比這一次喊得更真誠。
鳳臨遐：“傻瓜，跟哥哥客氣什麽？”
現在正是深夜，很多店都關門了，繁華的大街上行走的路人很少，白天那麽熱鬧，晚上反而顯得越發荒蕪。
宋雎窈的頭靠在窗戶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兩清了，就當兩清了吧。那張和江白奇一模一樣的臉露出那種表情時，並沒有產生她想象那麽強烈的快感，毀掉這個土地上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江白奇不會回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人不能總是想著自己失去的東西，要多想想自己擁有什麽。盡管她怎麽算，都覺得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什麽都不剩了。而她也在那個虛擬世界裏認清了，沒有第六期，現實就是這麽殘忍。
她的重生，是否與他有關呢？她越發有一種感覺，她會重生，會不受記憶壓制系統的影響，永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跟江白奇有關。
如果是這樣，他一定很辛苦，才讓她得到了重來一次的會，她不應該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要攜同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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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
鳳臨遐趕到了王宮,卻被騎士攔在了外圍，無法進入。
“請通報，我是宋雎窈的哥哥,我有權利知道她的狀況！”鳳臨遐臉色很難看,他不知道國王會對宋雎窈做什麽事，但想想也不會是什麽好事吧。
“鳳臨遐先生,你的族譜裏，沒有一位姓宋的妹妹。”騎士卻說：“就算你妹妹真的在裏面,難道王宮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地方嗎？在這片土地上，國王陛下給你的權利,才叫權利。請你離開,否則我們將以襲擊國王軍的罪名逮捕你。”
鳳臨遐臉色越發難看,卻根本無可奈何,在這片土地上，確實國王說了算,除非他離開，去別的國王的土地上生活。
是他太過焦急了,可是他怎麽能不焦急？國王到底想幹什麽？宋雎窈的那一季視頻已經下架，在網上找不到絲毫痕跡,甚至他的下告訴他，網上正在消除關於宋雎窈的很多信息,有條理又不輕易讓人察覺的降低她的熱度，似乎準備悄無聲息的，不知不覺，讓人忘記宋雎窈。
這是要幹什麽？要讓宋雎窈人間蒸發嗎？
這讓鳳臨遐很緊張，國王到底想幹什麽？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國王在策劃什麽東西,對宋雎窈很不好。
……
虛擬世界。
命定之人的意思，是命註定的，此生僅此一位的愛人。
土地的主人遇到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會感受到各種各樣的情緒，人生會增添很多樂，會感到很快樂。他將生命分享給他的命定之人，她也會屬於他，雙方將攜走過漫長的一生，互不背叛，互相擁有。
少女翻閱書本，挑了挑美麗的眉，“所以我和國王以後要結婚對不對？”
還能騎在國王肩頭上的小女孩已經長成了纖細窈窕的少女，烏黑的長發如同緞帶一樣，烏黑發亮，柔順絲滑，肌膚白皙勝雪，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細膩，唇不點而朱，眼睛烏黑清澈，偶爾垂首擡眸間，流光閃過，嫵媚動人。她周身貴不可言，沒有一絲的薄繭和傷痕，一看就是在極致的嬌養長大的。
女官說：“正是如此。好了，公主殿下，請你快起來，我們該去用餐了，別讓陛下久等。”
“有什麽關系，他又不會介意。”宋雎窈說道，臉上揚起笑容。
女官搖搖頭，“也就您才能對國王陛下這麽隨意。”
“誰讓他喜歡我呢。”
“恃寵而驕。”
衣帽間就像一個小型商場，一切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都有，可以逛兩個小時，每一季都有一大堆來不及穿和使用的東西，宋雎窈坐在沙發上，等女仆準備好全身上下的服裝飾品，才起身去換。
國王正在餐廳裏等待，他基本沒有需要等待的時候，除了在宋雎窈身上，而王宮裏的人也都習慣了，這個女孩連國王的腦袋上都騎過，區區等待又算得了什麽？
他聽到了腳步聲，立即看向入口方向，過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他的女孩走了進來。亭亭玉立，沒有吃過任何苦頭的模樣，他的心跳加速，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宋雎窈走到他身邊，身上淡淡的香氣飄了過來，他的心臟隨之而越發躁動，有一種沈甸甸的滿足感。
“我已經知道命定之人是什麽意思了。”她好像有些小小的得意地說：“也就是說，你是我的。”
他為這句話而喜悅，“你也是我的。”
她挑了挑眉，驕縱又任性：“那可不好說。”
國王臉色微變。
“你又沒有跪下來跟我求婚，就想讓我跟你結婚，想得美。”也就只有她敢說這種話了。內務官和在場的女仆侍從，都忍不住眼角抽了一抽。
國王：“……放肆。”
“哈哈哈哈哈。”宋雎窈懶洋洋地托著下巴，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等你成年後。”
宋雎窈楞了一下，盯著那張完美的側顏，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成年後再跟她求婚。她愉快的彎起眼睛。
其他人：……您就寵著她吧。
她就在身邊，活潑開朗，看他的眼神不再有絲毫仇恨，甚至總是笑盈盈的，她今天知道是他的命定之人，沒有任何排斥，甚至還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樣……她心裏也是喜歡他的。
國王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顫了顫，無法形容的快樂和幸福感將他包裹，哪怕是科學，都不能讓他這麽愉快，這種感覺讓人那麽的，那麽的……不枉此生，好像他生來所追求的最根本的東西，就是尋找和獲得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不是現在才有的，不止是她給他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為她付出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在她小時候，他讓她騎在他的脖子上，給她帶禮物……所有哄她開心的行為，都讓他獲得了類似的感覺，對一個人好，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難，甚至根本沒有涉及到任何尊嚴問題。
從頭到尾，他只是過於傲慢了。
想到真實的現實，他的愉快就減半了。幸好一切還是可以挽回的，宋雎窈無法接受的過去，那就讓它消失，他給她一個新的，快樂的，沒有絲毫痛苦的人生。這個人生裏，他在她小時候就參與了她的生活，徹底取代江白奇，甚至比他更有用。
心臟出現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國王感受到，那是江白奇的掙紮。
難道他錯了嗎？說到底，她會經歷這些痛苦，與你的沒用難道沒有關系嗎？
那點異樣感消失了。
……
現實世界。
內務官聽完騎士長的話，點點頭，掛上了電話。
他並沒有把鳳臨遐放在眼裏，他覺得國王已經對生活在他土地上的人類格外仁慈了，讓他們自己掌管自己的命運，自己成立政府，還要怎麽樣？一個非但沒有奴役，還幫助人類發展的土地主人，簡直就是最好的國王了。他本來就有管控他們的權利，就像一個人有權利管自己的菜園裏的所有生物，不管是擅自長出來的雜草，還是螞蟻。
國王只是在行使他的權力，之前他和那些人幫助江白奇，已經很不識好歹，恩將仇報了，鳳臨遐繼續不識相，搞出什麽不該做的動作，那麽就別怪他使用非常段了，反正等宋雎窈的記憶更換完畢，她也不記得他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先給這些人一些警告吧。
國王內務官推了推眼睛，白凈斯的面龐，一雙鳳眼冰涼。
王宮內的動靜，也並不算小，宋雎窈的主要生活範疇，就在王宮裏，因此王宮內的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
內閣長老們都在擔心：“她的記憶真的能完全被更換嗎？如果哪天突然想起來怎麽辦？”
他們簡直不敢想象那場面，那後果。
“國王陛下會往她的大腦裏植入一塊芯片，按理說，應該是不會想起來的。”
“按理說……這……”
“或者你們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宋小姐能恢覆正常，相信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不再自殺，並且接受陛下？”
“這哪有什麽辦法？”看宋雎窈那態度，這是絕對無法挽回的事情。
“就、就不能讓陛下放棄嘛！他之前還一點兒都不想要命定之人的。”
內務官嘆了一口氣，“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
其他人怔住，隨即沈默了下來，命運的惡作劇，可真的是惡作劇，把國王害慘了！
如果國王沒有掉入這個陷阱裏，他知道契約的解除如此簡單，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要麽直接解除，徹底與宋雎窈斬斷聯系，要麽放心地關註宋雎窈的生活，絕不會有霍家什麽事。可事情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像曾經那些踩了陷阱的土地主人一樣，陷入了痛苦的泥沼裏。
土地主人的生命如此漫長，他們基本上沒有情六欲，既不會對什麽產生渴望，也不會產生任何滿足感，不會痛苦，也不會快樂。而這些他都從宋雎窈身上體會到了。就像一個從來只喝水充饑的人，他沒有吃過其他食物，以為所有人都是喝水就飽的人，自然不會惦記，不會想要，可嘗過之後，真的可以再回到只喝水的日子裏嗎？願意嗎？
沒有人會願意，國王也不會甘心，更何況搶走他命定之人的人，不是另外一個人類，或者另外一位國王，而是一顆本來屬於他的心臟。他的懊惱，他的後悔，他的痛苦，都讓他急於糾正錯誤，想要改變過去，想要挽救。而不是接受“失去了”這件事。
國王還未曾失去過任何東西，他沒有任何處理這種情緒的經驗。他很容易犯錯，並且一錯再錯，讓自己受盡教訓才獲得成長，就像每一個人類一樣。
“王宮裏的花，開了很多啊。”內務官嘆了一口氣，說。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嘆氣，“是啊。也開了太多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晃便是一個月，因為宋雎窈一直沒有出現，這個月網上又超乎尋常的熱鬧，娛樂圈各種令人驚掉大牙的瓜不斷出現，艹著愛妻人設的高冷當紅偶像，背地裏出軌打老婆，富二代貴公子其實欠債無數專吃軟飯，當紅小花不雅低俗視頻流出……
一個個重量級大瓜，吃得網友應接不暇，宋雎窈的熱度和關註度似乎因此被搶走了，熱度降了很多了，人們不再四處談論宋雎窈，也不再談論星夢集團為什麽下架了宋雎窈那一季的視頻。
這一切看起來都合情合理，但是作為宋雎窈骨灰粉駐紮地的天會亮論壇裏，卻有不同的聲音，他們發現了不對。
[我以前發表的言論，被刪掉了幾條]
[我也是]
[還被限流了，搜索宋雎窈後，搜出來的東西沒有多少，我昨天搜的時候有五千條，今天搜，只有四千條，不漲反減，這怎麽可能？]
[五千條也很搞笑啊，窈窈每一期都高掛熱搜，屠榜多少次了？]
[問題是，這到底是在搞什麽？對窈窈有沒有危險？你們有人知道窈窈在哪裏嗎？]
[我認識鳳家人，鳳臨遐這一個月都沒有和窈窈同框過，她不在鳳家]
[講道理，王宮肯定有關註窈窈的，應該沒有人敢對窈窈動吧，審查團幹掉的那一群人的震懾威力還在的]
他們議論紛紛，發動自己能發動的力量，卻還是搞不明白這一系列動作，到底是誰在搞鬼，目的又是什麽，到底是好是壞，宋雎窈又去哪裏了。
在王宮的關註下，沒有人敢搞宋雎窈，除非……除非是王宮裏動的。
雲桑臉色微變，正要起身，忽然收到了一封私信。心想也許是成員裏有人知道真相給她發信息，她點開信件。
【雲桑，想要幫助他人可以，但要適可而止哦。】
雲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是天會亮論壇創始人的事，猝不及防看到這條信息，她渾身都燒了起來，掉馬的恐慌席卷了她。
那人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雲桑指冰涼，好一會兒才敢打開。
【有些戰鬥，註定只能她自己去打。】
雲桑楞住。
雲煬坐在書房裏，想象了下雲桑看到信息時會是什麽受驚的表情，頓覺有的哈哈笑起來。嗯，宋雎窈這個樂子沒了，短時間內也找不到像宋雎窈這麽能制造驚喜的人了，只好先玩玩妹妹了。
他收斂起笑容，一伸便從後面書櫃裏抽出了一封信，來自王宮的信件，寄件人是國王內務官，是一封警告信啊。
傻妹妹，還以為自己的身份沒有人知道呢，即便是他這麽貪玩的人，也不敢搞小動作，王宮裏有著這個國家最聰明的一群人，有著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者。
活著才有好戲看啊。他等著看，那最大的好戲，什麽時候開幕。
雲煬嘴角綻放大大的笑容。
……
虛擬世界。
時間過得很快，少女已經成年，她在學校裏日漸受歡迎，她長得漂亮，性格好，又聰明，家世富貴神秘，誰會不對她趨之若鶩？
每天回宮，都會帶回一書包的情書。國王表面上看沒什麽反應，背地裏偷偷把情書都扔了，只留下自己寫的一封。
宋雎窈總是很喜歡逗他，看完就會取笑他，待他惱羞成怒，又用一個輕輕的吻化掉他的怒氣，每一次都奏效。
甜甜的戀愛氣息彌漫在王宮之，國王的情緒會引發土地的一些變化，一般來說只局限在王宮範圍內，除非國王的情緒過於強烈，或者故意為之，才會影響到更大的範圍。
因此哪怕已經冬天，王宮裏卻宛如春季，各種不同季節才會綻放的花，在同一時期開了，花期也被影響增長，櫻花瓣飄了滿地，女仆每天花在打掃路上花瓣的時間都延長了兩個小時。
不過即便是盡職盡責的女仆，最近也沒有時間來打掃路上的花瓣了，因為有比打掃路上的花瓣重要幾百萬倍的事情即將發生，她們要為這件事來做準備。
除了女仆，其他部門也很忙碌，同樣也是圍繞著這一件事。
當國王求婚成功後，消息就會向國民公布，按照以往的規矩，這一天會開放王宮郵箱，接受來自帝國各地的人們發來的祝福郵件，他們需要維護網絡，防範其他國家的黑客攻擊。
宋雎窈還在學校，並不知道國王打算在這天晚上做什麽。
國王感覺到緊張，甚至都無法坐下來，宋雎窈接受他的求婚後，他就會給現實的宋雎窈做術，只要把記憶壓制芯片放進去，就能徹底封印她的記憶，讓虛擬世界裏的這一段徹底成為宋雎窈“真正的過去”，沒有霍家，沒有牢獄之災，沒有審判秀，沒有江白奇！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個時候，內務官已經差不多把現實世界裏的一切安排好了，沒有人會不識相地跑過來告訴她發生過什麽事，她也不會對記憶產生懷疑，因為這一切都是她切切實實經歷過的，只是經歷的世界，是虛擬世界罷了。
對宋雎窈撒謊的感覺並不舒服，可是他沒有其他辦法，比起撒這個謊，當然是她離開他的感覺更加可怕。
夜幕降臨。
宋雎窈參加完學校的社團活動，還跟同學在外面吃了飯，回到了王宮。
內務官給國王出過主意，不能把宋雎窈困在王宮裏，否則她會對外界產生過分的好奇，時時刻刻想著跑出去玩，所以盡管他一天那麽久見不到她，她卻在外頭跟別人玩鬧，他有些吃醋，也都忍耐下來了。
這天王宮特別安靜，宋雎窈踩著柔軟的花瓣一路往前，稀奇不已。她在一棵櫻花樹下見到了國王。
櫻花樹不是什麽罕見的樹木，王宮裏也種了不少，可這一棵卻格外的不同，宋雎窈確定，她今天早上去學校的時候，絕對沒有見過這樣一棵櫻花樹。因為實在是太大太大了，好像突然變異了一樣，遮天蔽日，周圍的樹木在它的對比下，就像一顆顆幹瘦的樹苗。
它開滿了淡紫色的花，沈甸甸的掛在枝頭，妖異美麗極了。
而且它還在長大。它的存在，搶走了女仆們精心布置的一切的關註度。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無疑就是站在樹下的那位國王陛下了。他腳邊原本矮小的花都長得高開得大，搞得他被花包圍，再往外的花，還在一點點冒出花苞，再一朵朵打開。
他覺得有些尷尬，但實際上畫面是很美麗的，銀發銀眸渾身散發著神性的國王陛下，在姹紫嫣紅的包圍之，多了煙火氣，像個單純的墜入了戀愛的少年，捧著一個小小的盆栽，心心念念想要討好心上人。
宋雎窈怔住，隨即緩緩露出燦爛的笑容，朝他跑了過來，活潑輕盈，像一頭小鹿一樣。
心臟發出劇烈的疼痛，但這種疼痛，不是他自己的情緒，而是來自心臟自己的意識。心臟被回收後，卻還殘留著一點意識，倔強著不願意徹底變回一顆心臟，但是沒有關系，如果實在抹殺不掉，他就把這顆心臟捏碎。
心臟並非是土地主人存活的必要東西，他們又不是脆弱的人類，身體裏任何一個器官失去了作用就會死掉。
這種疼痛，國王並不討厭，甚至很高興，最終，他才是勝利者。附屬品，只是附屬品而已。
躲在暗處的內閣長老、內務官和女仆們紛紛捂住了嘴巴。
國王陛下，居然真的跪下了！！！
他們已經知道他對王後無底線的寵，但是親眼見到這一幕，還是過於刺激了，他們的神明，為一個人類屈下了膝蓋，祈求與她結為夫妻，長相廝守！原來陷入愛河的人的面孔都是一樣的，連國王也不例外。
宋雎窈低下頭，看著他。
“如你所願。”國王耳朵通紅，對這個姿勢非常不自在，但這是宋雎窈想要的，對她做這樣的事，好像也並沒有那麽困難。
“請你共享我的土地，和生命。”他把上的盆栽遞了上去。
這個盆栽裏種著一棵很特殊的植物，它是冰晶一樣晶瑩剔透的模樣，葉子和藤蔓裏透明的脈絡裏，點點碎光一閃一閃，相當夢幻。
這種植物是每一任國王誕生時出現在他們身邊的半生藤，他們出生時，就是被這種藤蔓保護包裹著的。按照這一族的習俗，他們會把自己的半生藤當成信物交給另一半，兩人一起把它種進土地裏，精心照料，灌溉以愛和期待，長年累月，在未來就可能會長出一個後代來。
宋雎窈的笑容更燦爛了，看起來高興極了，伸去接國王遞過來的盆栽。
心臟忽然不痛了，像是已經停止了掙紮。
啊，在哭啊，哭得很傷心呢，快點認清現實，消失吧，不要再掙紮了。
“聽說，最讓人痛苦的事，就是曾經美好的東西被毀掉。”宋雎窈溫柔的聲音說。
國王看向宋雎窈。
“嘭。”盆栽落在草地上，發出柔軟的一聲悶響，很輕，但卻莫名的叫人覺得心臟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國王瞳孔一縮。
宋雎窈臉上的笑容仍然燦爛，“痛苦嗎？”
世界寂靜無聲。
柔風忽然凜冽，溫柔的場景變得冰冷荒涼，還在被國王滿溢的幸福而催促著掙紮著生長的花枝，終於停止了生長。
“如果沒有擁有過，也不會感受到多少痛苦。國王啊，我明明警告過你，但是你為什麽，非要把武器塞進我的裏？”宋雎窈微笑著，伸出，冰冷的指輕輕滑過他的面部輪廓，“因為沒有吃過苦頭，對吧？”
“窈窈……什麽時候的事？”他聲音沙啞極了，腦袋一片空白。她是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如果器出問題，他的內務官一定會通知他的！
宋雎窈說出了讓他絕望的答案：“記憶嗎？一直都在啊。”
“所以你……一直都在裝？”
“對啊。”
“為什麽？”
“嗯，給你美好的回憶，讓你快樂，讓你幸福，再打碎它。所以，痛苦嗎？”
那棵巨大的櫻花樹在一瞬間，所有的花朵都枯萎了，葉子也枯萎了，仿佛生命力在瞬間耗盡了，變成了一棵枯樹，隨後，他身邊的花草也沒能例外。
虛擬世界之外，王宮內忽然卷過了一陣寒風，所有花朵在寒風掃過的瞬間，都枯萎了。
“欸？”
“怎麽？”
“怎麽回事？！”
“……”
內務官正在內閣大殿裏，聞言臉色大變，“糟了……不對，這麽快？”
都還沒有從虛擬世界裏出來，宋雎窈的術也還沒做，怎麽都不需要幾年時間的嗎？
他匆匆跑進主殿，探查生物艙內的國王和宋雎窈。
隨即他怔住了。
……
風太大了，卷得地上的花瓣紛紛揚揚，絲絲的寒氣，鉆入骨髓，冷得透徹心扉。
國王站起身，臉色蒼白，指微微顫抖。
“全部都是裝的？”
“沒錯。”
“沒有一絲真情實感？”
“沒有。”
“你騙我。”
宋雎窈笑：“你可以當做我在騙你，繼續幫我磨刀。你也可以出去給我做術，但是到底能不能成功，能隱瞞我幾年，可就不好說了，到時候我會做出什麽來，你是知道的。我一定會做。”
原來她都知道。
“為什麽……我哪裏比不上江白奇，他只是一顆心臟！”前所未有的痛將他席卷了，他遭受了火國那個瘋狂國王的攻擊，被傷得遍體鱗傷，都絕不會有這種程度的疼痛，好像要被劈開了一樣。
“事到如今，你還在問為什麽。”宋雎窈冷笑，“你可以不知道答案，你只要知道，你已經失去了你的命定之人，強求就是在找死，就可以了。如果你還嫌不夠痛，我可以給你更多，你要多少有多少。你但凡有一點土地主人的責任感，就應該做出正確的決定。”
“窈窈……”
“別這麽叫我！讓我惡心！”
神明的面孔上，露出了明顯的受傷，是沒有人見過的脆弱，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國王，他是一個愛而不得的普通人。
宋雎窈轉開目光，有些疲憊地說：“我累了，放我出去。”
“……宋小姐，你生病了。”
“我沒有比現在更清楚世界真相的時候。”
……
內務官怔住了。
這一次國王不再只是隨便的放進一個人格覆制體，他親自進去了，陪伴宋雎窈在裏面長大，哪怕裏面的時間流速快，但對於裏面的人，一年就是一年，仍然還是那麽漫長的。
那麽長的時間裏，一定積累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所以現在他才會落淚吧。
察覺到儀器變化，似乎要醒了。內務官連忙拿出帕，擦掉國王眼角滾落的眼淚，保護他的尊嚴，他剛收回帕，宋雎窈從另外一個生物艙裏起來了。
“我要打一個電話。”宋雎窈看著內務官，口氣平靜地說。
內務官看了國王一眼，心裏有些憤怒，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說任何話，猜到了大概的情形，他把自己的通訊器遞給了宋雎窈。
……
鳳臨遐的跑車呼嘯著疾速而來，停在了宋雎窈面前。
時隔兩個月，鳳臨遐終於再見到了宋雎窈。
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卻根本毫無辦法，王宮的警告信警告著他，他做什麽都會被發現，根本束無策。
“你怎麽樣？沒事吧？”他快速打量宋雎窈。
“我沒事，哥哥，只是有些累了，帶我回去吧。”宋雎窈說。
“好。”鳳臨遐不再多問。
車內寂靜，淡淡的香氣飄蕩著，鳳臨遐輕聲跟她說著這兩個月王宮悄悄做的事，宋雎窈早就預料到了，兩個月前，她或許會憤怒發瘋，現在她卻除了疲憊之外，沒有任何感覺了。
鳳臨遐悄悄看她。
宋雎窈：“我知道這是現實世界。”
“嗯……嗯，以後我會照顧你，我們兩兄妹一起生活好不好？”
宋雎窈：“我想離開這裏。”
“去哪裏？”
“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國家，去隨便一個地方，遠離這裏就好。”
“好。我來安排。”
宋雎窈看著他的後腦勺，這麽晚了，司都已經睡了吧，所以他才自己開車過來。
“謝謝你，哥哥。”她沒有一次，比這一次喊得更真誠。
鳳臨遐：“傻瓜，跟哥哥客氣什麽？”
現在正是深夜，很多店都關門了，繁華的大街上行走的路人很少，白天那麽熱鬧，晚上反而顯得越發荒蕪。
宋雎窈的頭靠在窗戶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兩清了，就當兩清了吧。那張和江白奇一模一樣的臉露出那種表情時，並沒有產生她想象那麽強烈的快感，毀掉這個土地上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江白奇不會回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人不能總是想著自己失去的東西，要多想想自己擁有什麽。盡管她怎麽算，都覺得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什麽都不剩了。而她也在那個虛擬世界裏認清了，沒有第六期，現實就是這麽殘忍。
她的重生，是否與他有關呢？她越發有一種感覺，她會重生，會不受記憶壓制系統的影響，永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跟江白奇有關。
如果是這樣，他一定很辛苦，才讓她得到了重來一次的會，她不應該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要攜同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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