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步伐頓了頓，夜北騰出一只手掀開鬥篷，然後看著面前金發金眸的孩子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的牽著達拿都斯走進了宮殿，也就沒有看到錯身而過之後修普諾斯垂下的眉眼。

盡管已經因為記憶封存而不會再被熟悉色澤的眼眸勾起心裏的情緒波動，卻還是會下意識的去避開那樣相似的感覺。只不過...輕輕嘆了口氣，偏頭看向乖巧走在她身後的男孩，夜北伸手揉了揉對方金色的發頂，淡聲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比達拿都斯好多少，下次不要再打這樣的賭了。”

居然拿蓋亞來打賭，這兩個小鬼。

看著修普諾斯瞬間明亮起來的眼眸，夜北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小孩子果然還是小孩子，哪怕是個神明也不例外，一點點小事就能讓他低落的心情好起來，真難想象未來冷靜強大的睡神小時候會是這種模樣。

倚在房間門口目送著修普諾斯拉著達拿都斯離開，夜北伸出左手扣在胸口，然後又有些頹然的放了下來。她想自己或許還是被這具身體本身的神性所影響到了，希臘神明骨子裏的冷漠和冷情讓她漸漸脫離了最初的猶豫和不甘，變成了現在這樣幾乎可以冷靜的面對任何曾經能讓她失控的東西。

這樣的情況，她自己也說不出好或者不好。所謂的執念、不甘、想念和幾乎讓她失去自我的感情，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太過遙遠的東西，情感被淡漠化，曾經的一切都變的有些好笑和不可理喻起來。

神明就應該是冷漠無情的。

所謂的神愛世人，也不過只是一份博愛，而很多時候博愛才是真正的無情。

擡手揉了揉微痛的眉心，夜北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又變成了一片寧靜的色澤。她並不介意自己變得無情，那樣至少在最後一刻時，不會因此而感到太多遺憾。

生命之瓶的作用比夜北想象中的要強大很多，僅僅是用生命之息溫養了千年的時間，修普諾斯和達拿都斯的身體就已經強大到了足以匹配他們自己的神格，如果再給他們時間修煉下去，說不定甚至可以匹配未來的十二主神。

但是非常可惜的是，夜北自己已經等不下去了。

“那麽，小九，在我閉關的時間裏，他們兩個人就交給你了。”轉眸看著面前通體深紅的小狐貍，夜北倒是有些感慨了起來。這家夥在阿比斯之中吸收了深淵之氣修煉，沒想到居然真的成功和查克拉體質融合，突破了尾獸的極限，成長到了半神的地步，而且在它自身的強大能力的基礎上，如果不是靈魂上的限制，它或許已經成為一個二階神明。

“真是麻煩死了。”九尾斜睨了一下還在睡覺的兩個小鬼，然後露出一個非常牙疼的表情，黑色的爪子撓了撓腦袋，“知道知道，嘖，簡直都快要變成你的專職保姆了。”

“只要別把這裏拆掉。你們隨意。”背對著九尾揮揮手，夜北蠻不在乎的走向修煉室。

“餵，女人，別死了啊。”關上門的一瞬間，門外某只傲嬌狐貍的聲音才傳了進來，夜北楞了一下，然後輕笑著搖了搖頭。不管過去多少年，這只狐貍還是一樣的別扭。

其實他們之間的契約效力早已經隨著彼此的實力增長而失去了很多束縛力，更何況一旦她死亡的話，九尾並不會死，甚至可以說會重新得到自由，可是它居然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卻是讓她心裏產生了些許波動。

感情這種東西，或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沒用也說不定。

收斂思緒，布置好房間裏的法陣，不再去管外面的一切事情，夜北深吸一口氣之後，將空間中的生命之瓶拿了出來。通體透明的瓶子裏，淡金色的光暈繚繞，看起來甚至比她第一次拿到它的時候還要漂亮幾分。

她並不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觸碰這只瓶子，早在幫助兩個孩子重塑身體的時候，她就已經觸碰過了這個對她有著莫大吸引力的瓶子，只不過...指尖摩挲著瓶頸，夜北感受著那上面溫熱的觸感，稍稍有些出神，總覺得這一次有什麽不太一樣。

但是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肯能給她更多的研究空間。

這具身體已經開始走向崩潰的邊緣，如果不盡快融合能量，她所能迎來的，也不過是身體和整個阿比斯融為一體，真正成為深淵的一部分；至於靈魂...在智腦和疑似燼辰的創/世神都不在的情況下，誰都不能保證她還能有下一世，所以能不能活下去，只能依靠她自己。

半透明的瓶塞被拔出，瓶子裏的淡金色光霧若有若無的從其中飄出，在夜北完全沒有抑制的情況之下，很快就在整個房間中彌漫開來，溫暖而充滿生氣。可惜這一切都不是她關註的重點，因為所有的瑰麗場面，都在霧氣逐漸變濃之後，那股熟悉氣息縈繞而出的瞬間被打破了。

無關於燼辰的熟悉感受，是更為冰冷和漠然的感覺，被層層生命之息所遮掩著；如果不是她為了保險將生命之瓶中的氣息大量外放，也根本不可能發現隱藏在其中的這個秘密。

‘你終於，走到這一步。’

模糊的聲線在空氣中響了起來，分辨不出音色。夜北將手上的瓶子放了下來，挑眉看著虛空之中，那裏隱隱約約有一抹幾乎和淡金色生命之息融合在一起的光芒，正在微微閃爍著；而對方那股熟稔的語氣，讓她有那麽一瞬間感到非常的不悅。

“你是誰。”

‘我只是一段記憶而已。’聲音停頓了下，然後蕩然開一種非常溫暖的感覺，‘大概，如果他本人在這裏的話，也會這麽說的吧。’

“什麽樣的記憶，需要存在於蓋亞的生命之瓶中才能保存。”幻化出一把水晶座椅，夜北施施然的坐在了修煉室的中間，然後單手撐頭看著那抹光芒，臉上凝出了一抹淡諷，“更何況，如果是記憶的話，你又是如何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來到我的面前，和我交談的。”

“說說看吧，每次都以不同形態出現在我精神世界裏的你，究竟是誰。”

‘...已經發現了啊。’意識到自己被拆穿，聲音的主人頓了頓，然後模糊的掩蓋味道一點點消散，最終回歸了少女的清朗，和對面的她如出一轍。

“難道你也會說一句，你是另一個我嗎？”聽到聲線轉換的一瞬間，夜北的語氣驀地冷了下來，甚至連目光都帶上了幾分冷凝，“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曾經被分成過這麽多份。”

‘你將自己的附加價值想象的太高了。’同樣冷凝的聲音漸漸給空氣增加了幾分沈重，虛空中的光芒閃爍，最終匯聚成了一個半透明的身形，不出夜北的預料，那是和她完全一樣的容貌，但是相比於她的淡漠，對方更多的是俯視蒼生的冰冷。

“那又如何。”輕勾起嘴角，夜北看著半空中的身影，四目相對，沒有任何阻礙的看清彼此眼底的情緒翻湧，與其說是對峙，不如說是想要從對方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緒波動。

‘我確實不能把你怎樣，畢竟...主導者是你。’最先垂下眼眸的是半空中的少女，她低聲說著，然後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我沒有想到，最後你還是會變成這樣。’

“你們所在做的，不就是將我變成這副樣子麽。”嗤笑了一聲，夜北聲線平淡的說道，“無心無情，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神明。”

“如今我真的變成了這副模樣...在你們利用了我所有的感情和記憶空缺，編造出了完美過去記憶的情況之下，將我的人生完全玩弄於鼓掌的你，難道還沒有滿足麽。”

用著平靜的語調將這句話說出來，夜北突然有些想笑的感覺。

也許是很早以前，也許只是看到並感受到生命之瓶裏氣息的一瞬間，某種想法誕生了出來，然後在對方用著那種惋惜語氣說話的時候，徹底爆發。

如果，她所得到的，在進入這無限輪回世界之前的記憶，全部都是虛假的話。

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叫燼辰的人，不是為了給他覆仇，而是在一次特殊活動中她身體的秘密被暴露，然後被迫接受改造，改造失敗之後生命力開始衰減，在二十歲那年被組織判定失去一切價值，然後死亡。

因為改造對腦部產生了一定影響，所以她才會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麽東西，直到進入這個世界，虛擬的創/世神一步步將她帶進某個誤區之中，在FATE世界中甚至分別以人類形態和聖杯中的記憶體形態出現，將她的那部分虛擬記憶固化，讓她相信自己真的曾經有過這樣一段記憶。

假設她所有的猜想全部成立，那麽對著這個“記憶中”自己深愛過的男子，她即使是成神，也會心甘情願的幫助他，無關於記憶中的愛情，只是覺得自己虧欠了他而已。

最終，她會成為面前這個人忠心的棋子，或許還是永不會背叛的那一種。

作者有話要說： = =，培訓用手機碼子，各種蛋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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